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舍
听着宋清兰的话,宋懿兰暗自摇头,高辰虽没有明说,但从他的言语中,宋懿兰也猜出来几分,吴王闹着要出家,多半就是因为淑妃娘娘和纪家。当然,宋懿兰自己都没确认的东西,她也不会同宋清兰说,只表示自己跟吴王也不熟,不清楚他是怎么想的。
这事似乎叫宋清兰受了些打击,只是瞧着宋懿兰确实没有隐瞒或是欺骗的意思,宋清兰也没心思留在这边,留下沉香,便告辞离开了。
看着宋清兰离开的背影,杏雨将装着沉香的匣子拿起来,道:“姑娘,这个怎么处置?”跟着宋懿兰,杏雨看香料也有些眼力,确实是好的沉香,可宋清兰送的东西,杏雨难免防备着些。
宋懿兰看她纠结的模样,不由好笑,道:“香料没有问题,收起来吧!”
宋懿兰学调香,最先学的就是识别香料的各种成分,尤其是贵重的好香料,添了东西更加明显。见杏雨依然不放心的模样,宋懿兰摇头道:“二姐姐倒是坑过我几回,但你几时见她给我下过毒?她不会做这种事的。”
这也是宋懿兰不喜欢宋清兰,但也没将她视作仇敌的原因,宋清兰总爱摆着一副聪明过人的模样算计别人,也会跟着杨氏一起,做些暗中挤兑的恶心事,但至少还没做下毒伤人这样的事。
宋懿兰这样说,杏雨这样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只是到底主子的安全更重要,杏雨想着,得找个机会先试试,确认没有问题,才能给主子用。
婚前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婚礼这一日。四月正是草长莺飞春日正好的时候,婚期也挑的好,阳光明媚,天气也不冷不热的,宋懿兰被服侍着穿好嫁衣时还在想,亏得如今是春天,这一层套一层的吉服,若是在夏天得捂出一身痱子。若是到了冬天更惨,嫁衣一层套一层的可这顺滑光鲜的面料也不保暖啊,冬天得冻僵。
胡思乱想间,换好衣裳的宋懿兰又被安置到梳妆台前,开始梳头,一应准备妥当,又补了补妆,接着便等高辰上门迎亲了。
这边才歇下来,宋云昭便过来了。虽然是亲弟弟,但今日宋懿兰这里都是年龄相仿的小姐妹陪着,宋云昭只能过来看看,并不能多留。
早前崔家退亲,高辰求娶宋懿兰,宋云昭是高兴的,且不说高辰比崔谨优秀,单单没有像世人一样嫌弃猜疑姐姐,宋云昭对高辰的印象就很好。但真到了宋懿兰出嫁的时候,宋云昭觉得太子表哥跟别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要抢走他姐姐的人。
见宋云昭过来,宋懿兰朝他招手,道:“阿昭怎么过来了?”
抬头望着一身红装的姐姐,宋云昭只觉得眼眶酸酸的,忍不住道:“阿姐,可不可以不出嫁?”
这时宋云昭只觉得太子表哥是最有心机的一个,先用秋天完婚骗得姐姐答应定亲,结果还没到夏天呢,就哄着姐姐嫁过去了,等姐姐嫁过去,是不是他就要变成拖油瓶,扔旁边看都不想看一眼了?
宋云昭对她的依赖,宋懿兰是知道的。长公主过世时,宋云昭才五岁,夜里还得宋懿兰守着他才睡得着,如今渐渐大了,还是大小事都要对宋懿兰说一说。宋云昭自小经历的事多,其实不是没脆弱没主见的,只是姐弟俩相依相伴,总想得到姐姐的肯定,他才心安。
看着宋云昭舍不得的模样,宋懿兰又哪里舍得,虽说不是日后见不着了,但与现下总是不同的。拉着宋云昭的手坐下,宋懿兰细看他的模样,道:“母亲过世时,阿昭才这样小呢,如今都是小少年了!阿昭别难过,阿姐出嫁了,依然是阿昭的姐姐,阿昭想姐姐了,就到东宫来寻阿姐,好不好?”
宋云昭当然知道这个,先前太子表哥就是拿这个哄着他替他说好话的,越发觉得太子表哥心机深沉。
坐在旁边的宋云兰看着宋云昭闷闷不乐,宋懿兰又拿他无法的模样,不由偷笑,见宋懿兰看过来,连忙收敛起笑容,道:“阿昭,你阿姐不出嫁,就只能一辈子留在家里了,还要被人指指点点的,你舍得吗?”
若没有经历崔家退亲那一遭,他也许真的会任性,拉着姐姐在他和姐夫之间选一个,但如今,相比一时的不舍,他更不愿姐姐受一辈子的委屈。从袖里掏出来一个小小的锦囊,塞给宋懿兰,道:“阿姐,这是我亲手为阿姐雕的,阿姐带在身边,就像阿昭陪在阿姐身边一样,若是太子表哥对阿姐不好,我见到它,就去接阿姐回来!”
“好,谢谢阿昭!”宋懿兰将锦囊拿在手里捏了捏,小小的,重量上看,大约是木雕,正要打开看,被宋云昭红着脸按住,“雕得不好,阿姐以后再看。”
宋云昭没学过雕刻,便是专门去学,目前手艺也好不到哪里。理解小少年的自尊心,宋懿兰将锦囊收起来,点头道:“好,我以后再看。”
安抚好了宋云昭,喜娘便甩着帕子进来了,见姐弟俩依依不舍的模样,连忙让人把宋云昭拉开,又叫人给宋懿兰补了补妆,道:“吉时就要到了,世子且到外面等着,太子殿下马上就到了!”
喜娘这么一说,宋云昭眼睛一亮,转身往外走,宋懿兰正在补妆,等弄好了一回头,只见小少年的背影,不由问宋云兰,“阿昭这是要做什么去?”
宋云兰捂着嘴笑,道:“新姑爷上门迎亲,当然要过小舅子这一关,阿昭大概去做准备去了。”
姑娘家当然不能轻易让人带走,不仅出嫁时要有同辈兄弟送嫁,新女婿想要接走姑娘,还得想法子应对大小舅子的各种为难。宋懿兰这里,宋家其他人不会也不敢认真为难高辰,但光是宋云昭那一关就不好过。
习俗如此,高辰不至于因此不待见宋云昭,何况宋云昭年纪虽不大也知道分寸,宋懿兰就不操心了,安心坐在那里,等着高辰来迎她。
第一百二十二章 婚礼
等锣鼓声响起来,宋云兰几个就从房间里退出去了,宋懿兰被高辰牵着,走出闺房,拜别长辈,坐上花轿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宋家。
宋懿兰在宋家的日子不能说舒心如意,但真到了离开的时候,也不免伤怀,见宋懿兰想要回头的模样,叶嬷嬷连忙拽了拽她的衣袖,低声提醒,“姑娘出嫁之日不能回头。”
坐上花轿,鞭炮声、锣鼓声一片,坐在花轿里的宋懿兰却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活了两辈子,宋懿兰也是头一回成婚,尤其皇家娶媳妇立太子妃规矩还多,宋懿兰想起前两日叶嬷嬷等人同她说的流程仪式就觉得头疼,枯燥的坐花轿游街就在这胡思乱想中度过,直到花轿停下来,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放在面前。
看到高辰的手,宋懿兰有些慌乱的心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将自己的手放在对方手心,被他紧紧握住,宋懿兰随着高辰的脚步跨出花轿,手里就被塞了一段红绸。突然失去了手中的温度,宋懿兰只觉得心头竟有些不舍,却不知同样被塞了红绸的高辰,已经瞪了走流程的喜娘一眼。
礼官和喜娘见的新人多了,像高辰这样抓住了就不想放手的有,也有陌生害羞得碰一碰就赶忙缩回去的,任是新人性格迥异,只管一丝不苟的完成婚礼礼仪。
照顾蒙着红盖头的宋懿兰,高辰步子迈得小,又留心的宋懿兰的脚步,婚礼的仪式走得顺畅,终于在吉时顺利的完成了仪式。皇家的婚礼除了册封的仪式之外,与寻常人家的婚礼并没有太多的不同,仪式完成之后,宋懿兰被送到新房中,揭了盖头,又完成了新房中的仪式,这边终于安静下来。
叶嬷嬷领着青柳去安置宋懿兰的嫁妆和跟来的下人,杏雨则同碧玲一道,替宋懿兰将头上的钗环等物解下来,又换了轻便的衣裳。换回了家常装束,宋懿兰这才松了口气,碧玉端了一碗燕窝粥过来,道:“姑娘饿坏了吧,先吃些燕窝粥垫垫肚子。”
“怎么还叫姑娘,该改口叫太子妃了!”叶嬷嬷刚安顿好过来,听到碧玉的称呼不由皱了皱眉,已经行过册封礼,就得改口称太子妃才是。
叶嬷嬷是长公主身边的人,又深受宋懿兰和宋云昭姐弟看重,加上叶嬷嬷性格严谨,其他小丫鬟们多少都有些怕她,听叶嬷嬷这么一说,碧玉连忙改口,道:“太子妃请用膳!”
宋懿兰听着这一声太子妃还不太习惯,但宫中不比自己府上,宋懿兰也没说不必改口的话,只是瞧着碗里的燕窝,宋懿兰微微皱眉,道:“一整日没吃什么东西,先给我拿一碗白粥来吧!”
宋懿兰本身不大习惯吃燕窝,今日又是大半日没吃什么东西,瞧着燕窝也没什么胃口。只是已经饿了大半日了,再不吃什么东西,身体受不了,想想还是吃些清淡的白粥更好些。
“太子妃今日没吃什么东西才要好好补一补,这燕窝还是殿下特地吩咐准备的呢!太子妃可不能辜负殿下的一片心意啊!”碧玉见宋懿兰不想吃燕窝,碧玲也准备去端白粥来,连忙劝她。
若说原本宋懿兰只是不大想吃燕窝,听她这么说,却直觉有些不对劲,顺手从碟子里捏了个喜饼,咬了一口,道:“我猜殿下不止准备了燕窝粥,都端来我尝尝吧!”
果然,碧玉愣神的片刻间,碧玲和两名小宫女就端了东西过来,除了宋懿兰提到的白粥,还有巴掌大的银丝卷、水晶包和几样小菜。三人麻利的将东西摆好,替宋懿兰盛了一碗白粥,又将宋懿兰喜欢的银丝卷和芝麻酥饼放到宋懿兰面前。
原本没什么胃口,见到一桌子的东西,倒勾起了几分胃口,叶嬷嬷怕宋懿兰一下子吃多了,晚间闹肚子,看着宋懿兰喝了半碗粥,又吃了些点心小菜,便让人将剩下的都撤下去。碧玲见状又要推销那燕窝粥,这回连杏雨都皱起眉头,道:“燕窝粥都凉了,还怎么吃?姑娘今晚不想吃就撤下去吧!”
碧玉听她这么说,心知再劝下去宋懿兰多半要起疑心了,只得端着燕窝粥退下去,道:“奴婢替太子妃放着,晚些再吃。”
“这也不是能放的,就赏给碧玉吃了吧!”要说燕窝确实算得上贵重,但不说她嫁到东宫,便是在宋家,也不至于一碗燕窝都吃不起;要说高辰的心意,一桌子菜都是高辰让人准备的,难道她还能放着一样样全部吃掉不成?碧玉这般围绕着燕窝不肯放过,宋懿兰只觉得这燕窝里头多半有文章要做。
碧玉原本正准备端了燕窝退出去,闻言身子一僵,道:“太子妃别拿奴婢取笑,这么贵重的东西,奴婢怎敢……”
“太子妃赏你东西,你拿着就是,一碗燕窝罢了,又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从外面回来的高辰一进屋就听到这话,顿时就不高兴了,他的太子妃什么贵重之物没有,难道还要为了一碗燕窝粥前后斟酌不成。
一见高辰进来,宫女嬷嬷加上宋懿兰带来的丫鬟们跪了一地。高辰喝了些酒,见乌央央一片人摆着手道:“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东宫服侍的人都知道高辰的性格,高辰不是性格暴戾的,但也实在谈不上温和儒雅,在太子殿下面前做事不至于战战兢兢不敢说话,但有个准则便是,太子殿下发话了,就只管照做便是。
碧玉被高辰的威势镇住了,哪里还敢再说什么,见旁人都退下了,连忙端着碗,跟人一起退下去。
房间里只剩下宋懿兰,高辰凑过来,道:“懿兰,替我解发冠!”
宋懿兰跟高辰定亲之后,也亲自给高辰挑选过发冠做礼物,只是虽然了解发冠的结构,但真正使用跟纸上谈兵还是两码事。宋懿兰对着大狗一般趴在面前的高辰,没法拒绝他的要求,只得摸索着替他解发冠,只可惜手艺不好,发冠解下来时,也将高辰的头发扯得乱蓬蓬的。
宋懿兰看着高辰乱蓬蓬、毛绒绒的头顶有些过意不去,高辰倒是不在意,爬起来将下巴放在宋懿兰肩上,拉起一绺宋懿兰的头发,又从自己的头发中挑了一绺,慢腾腾的打了个结,口中念叨着:“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听着高辰低声的念叨,宋懿兰忍不住脸皮微微发烫,见他还捏着头发左看右看,宋懿兰想将自己的头发抢回来,道:“别闹了,天晚了,我们早些歇着吧!”
“嗯——”高辰一面点头,一面将结在一起的头发剪下来,放到锦囊里收起来,这才凑过来,道:“懿兰,我们早些安歇吧!”
宋懿兰醒来时身边没有人,爬起来往外看,只见高辰蹲在椅子上,正定定的看着龙凤喜烛,瞧着其中一支快烧完了,赶忙往前探了探,将两支喜烛一起吹灭了。宋懿兰倒是听过喜烛的美好寄语,但实在没想过早早爬起来守着,这会儿天才微微亮,高辰吹灭了喜烛,回头只见晨光中宋懿兰从锦帐里探出头来。
生怕宋懿兰看不清摔了,高辰走过去揽着宋懿兰的腰,道:“几时醒的?怎么不叫我?要不要再睡会儿?”
夜里宋懿兰睡得还算好,没人敢闹太子的洞房,除了高辰闹了她两回,两人睡得还算早,早晨醒来精神也不错。宋懿兰揉了揉眼睛,道:“不早了,还要去给长辈请安呢,再睡该迟了。”
宫中总有些规矩,这是高辰身为太子都没法改变的,所以对愿意跟他进宫,受这些规矩束缚的宋懿兰,高辰更是又怜又爱,听她这么说,高辰便点头道:“好,我叫人进来服侍你。”
等两人收拾妥当用过早膳出来,天光已经亮了。前朝时早朝和早晨请安的时间更早,几乎是天还没亮,就得去凤仪宫门前候着,早朝更是,这时候没有路灯,上朝的大臣不慎掉御河里也不是没发生过。到大周建国,开国皇帝首先就将早朝的时间推迟,理由很充分,天都没亮,人还没睡醒,脑子能清楚吗?早朝商议的是国家大事,脑子不清楚的情况下做的决定能保证正确吗?从那时起,早朝推迟一个时辰,宫中请安的时间也就顺势推迟,而太子大婚与日常请安不同,时间也更晚些。
因为大婚,高辰得了三天的婚假,而今天的任务就一个,就是陪同宋懿兰一起见过长辈宗亲,之后有一场皇室的家宴。高辰作为太子,宗亲虽占着长辈的身份,也不会为难宋懿兰,这个过程还算顺利,接下来就是一场热热闹闹的家宴了。
既是家宴,宫中位份高些的妃嫔也会出席,年幼的皇子公主更是追着宋懿兰要糖吃,宫中倒是不缺几颗糖,但总觉得新嫂嫂给的喜糖更香甜些。便在这和乐融融的气氛中,淑妃叹道:“也不知吴王在云山寺可有喜糖吃。”
第一百二十三章 同游
提起吴王,别人脸色都有些微妙,皇家虽然传出吴王去云山寺祈福的消息,但谁家没点小道消息呢?基本都知道吴王因为娶妻的事,闹着要出家,这才有了去云山寺祈福清修的事,自然而然,吴王的婚事也就往后推,暂且没定婚期。
淑妃这个时候提起这话,显然是借着太子大婚,想要皇帝将吴王接回来,甚至再往深处想,吴王不愿娶宋清兰才跑去清修,若是换一个未婚妻的人选,吴王就愿意回来娶亲了呢?
旁人怎么想暂且不知,景隆帝一听淑妃这话,脸色就沉了些。景隆帝如今只有五个儿子,除了年纪小的高桢和高昱,年长些的三个早些年都跟着他吃了不少苦。所以,景隆帝对三个儿子都宽容些,像高辰前两年不愿娶妻,他没强求,后来只看中宋懿兰一个,他也没为难;像高谦对政事、对婚事都不感兴趣,只想到处出游做生意,他也由他;而吴王高骏,各方面不大出挑,也没什么野心,只中意姚卿月一个,若非淑妃软硬不吃偏不答应,他也就成全他了。
高骏跑去出家的真实原因,高辰答应了他不说,也没告诉景隆帝,而景隆帝日理万机也没看出真相来,只觉得高骏又不是太子,喜欢一个人便是成全了他又能如何?吴王因此闹脾气,他做皇帝、做父亲的没怪他,同意他丢下差事在寺里冷静冷静,淑妃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只能说男子跟女子的思想很多时候就不在同一个频率上,做皇帝的,就更不会在意别人的脑子里想什么。他哪会想到淑妃娘娘心中也有一份野望,觉得自己儿子不比高辰差,如今高辰娶妻了,吴王还在庙里蹲着,不赶紧回来那距离不是越差越远了吗?只是淑妃再是对吴王寄予厚望,也没那胆子当众说出来,见景隆帝脸色不大好看,连忙道:“臣妾,只是心疼吴王,吴王只比太子小半岁,早该到了娶妻的时候了……”
景隆帝皱眉,只觉得淑妃越长岁数越不会说话了。吴王到了娶妻的时候了,是谁不让他娶妻吗?原本婚期都定下了,太子定亲也没想抢他前头娶媳妇,还不是他自己闹着要退亲、要出家,才有太子顶上来先娶妻的吗?当着刚过门的儿媳妇的面,景隆帝也不会叫淑妃当众丢脸,只沉声道:“吴王婚事已经定下了,等他祈福回来,就可以完婚。”
淑妃当然知道这个,她揪心的是吴王几时能祈福归来?所以她想要的也不是回来就娶妻的承诺,而是想要今上派人去将吴王接回来。她知道吴王的性子,她让人去劝也好,亲自去劝也罢,吴王都不会听,但若是皇上下旨让人去接,吴王还敢违逆皇上的话不成?只是追随景隆帝多年,淑妃对景隆帝还是了解的,见状便知皇上不高兴了,当下也不敢再多说,只唯唯应了。
因为吴王的事,家宴的后半段就沉闷了些,好在一餐饭顺利吃完,高辰带着宋懿兰回东宫,其他人也各自散了。
相对于整个皇宫来说,东宫人员就简单多了,除了前朝的东宫属官,后院当中眼下就宋懿兰一个主子,高辰将东宫的嬷嬷管事都叫来,看着太子殿下亲自陪着,原本有些小心思的立刻将心思藏好了,太子妃什么脾性还不清楚,但太子殿下可不是好糊弄的。
有高辰在旁边镇着,宋懿兰入东宫的第一天十分顺利,次日一早,高辰陪着宋懿兰回娘家,还趁着婚假的最后一天,领着宋懿兰出门转了转。
京都的街头一向十分热闹,今日出门就想着出门走走,高辰特意换了常服,也没带太多人随行,走在街上跟寻常小夫妻都没什么不同。
今上登基高辰就做了太子,寻常事务繁杂,少有的出门闲逛的机会。今日走在街上,没有体察民情或是查访什么事的任务,高辰一面四下打量,一面低声同宋懿兰说话,“要不要吃糖葫芦,前面似乎有镜糕卖,不如我们去前面吃镜糕?”
宋懿兰来不及说话,就被高辰拽着往前走,不多时就走到一个卖镜糕的小贩前面,高辰问了镜糕的口味,问宋懿兰,“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玫瑰的还是桂花的?”
“桂花的吧!”宋懿兰确实偏爱桂花些,瞧着小贩从热气腾腾的蒸笼里取出镜糕,又往上面撒了桂花糖,糯米的清香伴着桂花糖的甜香就飘了出来,忍不住感叹,“好香啊!”
高辰接过小贩递过来的镜糕,递给宋懿兰自己要了一个玫瑰的,随行的林鹤付了钱,赶忙追上宋懿兰两个。高辰一面吃镜糕,一面指着左前方的店面,道:“那里就是先前鸿运钱庄的店面,鸿运钱庄查封之后,店铺由官府往外租,如今是个卖瓷器的铺子。”
先前鸿运钱庄骗钱的事闹得实在不小,宋懿兰只知道最终被高辰查获,洪家人抵罪,那些被骗的银子也追回了一些。那件事上,杨氏还是受害者之一,因为没有追回全部的银子,背地里还说过高辰没用的话,不过就宋懿兰所知,大多数受害者是感激的,高辰也因为破获了那一起案子,作为太子的威望大增。
“说起来,这件事还多亏懿兰你呢!”见到这个店面,高辰索性领着宋懿兰往前走,打算去店铺里转转,“原本我虽觉得鸿运钱庄的事不大对劲,但也没太在意,还是懿兰细说,我才留了心,发现姓洪的卷了银子想跑,才能及时将人抓住。”
“……”宋懿兰倒没想到自己还有那么大的作用,“那时好些钱庄都再做那等事,鸿运钱庄事发之后,其他钱庄如何了?”
那件事上,鸿运钱庄是出头鸟,但其他的也有好几家钱庄跟风集资,后来听说鸿运钱庄卷了银子想跑,被高辰抓住,洪家当家的下了大狱,被骗了银子也追回了一部分,至于其他跟风的钱庄倒是没听说后续,此时高辰提起,宋懿兰便顺着一问。
“其他的钱庄也未必没有洪家那样的想法,只是洪家先出了事,之后投了银子的人都找上门,大概是怕官府插手吧,那些钱庄都老实将银子退回去了。大多数人都害怕鸿运钱庄一般血本无归,也不计较红利,拿了本金便将事情了了,如今京城里基本没有做这门生意的了。”这事影响不好,但也不至于因此将这门生意禁止,只是眼下的律法和管理都还不够健全,高辰瞧着这一场风波平息下去了,也没再管这些。
当初高辰追回被洪家转走的银子,又没收了洪家家产,这些事都秉公办理,高辰没有在其中谋取任何私利。但这件事办下来也并非没有收获,比如,借着这个机会,高辰将惠通钱庄的少当家招纳到自己麾下,不图赵家的钱财,高辰就看中这个人。这门生意眼下没法走,但赵平微这个人确实有能力又有想法,正是他需要的人才。
这倒是不难理解,若没有鸿运钱庄被查抄在前,那么大的利润哪能没有人觊觎?但贪财的人也大多惜命,鸿运钱庄被查抄,就意味着官府盯上这件事了,银子和身家性命孰重孰轻,这些人可分得清楚。
瓷器店才开张没多久,但瞧着规模并不小,殿中摆放了各类瓷器,从日常用的瓷碗瓷碟到大件装饰摆件应有尽有。宋懿兰前世也见过各种精美的瓷器,但在这个时候见到这样多的瓷器还是惊叹,道:“真漂亮!”
高辰平素不大留心这些,这回跟宋懿兰一起来才细看了一回,跟着点头道:“确实精美,你看,这瓷枕好不好看?不如我们买一对回去?”
对于漂亮的瓷枕、玉枕,宋懿兰还真欣赏不来,好看归好看,但舒适度也太差了,宋懿兰摇头道:“我觉得我现在用的就很好,不用换!”
高辰只是觉得好看,倒没打算亲自去用,见宋懿兰不乐意,故意逗她,让人将瓷枕包起来。
在店里转了一圈,宋懿兰也挑了几样小东西,高辰一并付了银子,正要往回走,站在柜台前的掌柜拿出一个漂亮的瓷盒,道:“公子、夫人买的多,这个送给夫人,日后常来!”
对于出手大方的客人,做生意的都喜欢,送个小物件做添头也是常有的事,宋懿兰没在意,接了瓷盒便递给杏雨拿着,几人一道离开小店,接着往外走。
在外头逛了一圈,两人回到东宫已经是下晌。高辰有自己的事要做,宋懿兰也有不少事要忙,不说别的,她才嫁过来,宫里的事不忙着去插手,但自己的嫁妆,东宫的内务,都得慢慢接手。叶嬷嬷是个可靠的,宋懿兰出嫁之前,嫁妆单子就已经整理妥当仔细誊抄了带来,到了东宫又有宫中赏的、兄弟姐妹送的各样,都添在后面,一并送到宋懿兰面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碧玉
宋懿兰看着厚厚的本子,便觉得头痛,揉着额头,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嬷嬷,我头痛,这些改日再看吧……”
叶嬷嬷瞧着宋懿兰的模样,便知她想偷懒,想到宋懿兰才嫁过来呢,这些东西放在那里也不会跑,也没追着她立刻去看,只将账册放下,道:“老奴将册子放在这里,太子妃有空再看便是,只是老奴现下要说的是碧玉的事。”
碧玉本是宋懿兰身边的二等丫鬟,虽不及碧玲机灵聪慧,也是宋懿兰身边用熟了的。先前碧玉叫小丫鬟甜儿进内室的事,叶嬷嬷对碧玉就存了疑,又有新婚那一日不同寻常的举动,叶嬷嬷自然放在心上,这两日都仔细留心着。听到碧玉的事,宋懿兰皱起眉头,道:“她又有什么动作了?”
当晚碧玉的举动太过奇怪,宋懿兰和高辰当时没有追究,但叶嬷嬷当晚特意查看了碧玉端来的燕窝粥。作为长公主身边得力的嬷嬷,叶嬷嬷确实什么都会一些,包括药和毒,仔细查看之后,又找了信得过的大夫查看,发现燕窝粥当中确实添了东西,不是什么剧毒,也不是内宅常用的阴私手段,是增香的东西,长期食用却是离不得了。
这种东西与毒药不同,一两回查不出来,等发现时已经离不得了,阴毒的程度比起下毒也一点都不差。宋懿兰听叶嬷嬷说起时也吓得一身冷汗,相比起叶嬷嬷,有前世记忆的她更明白这种东西的可怕程度。只是这种东西在这个时候更不易得,何况碧玉一个卖身为奴的小丫鬟,她背后必定还有人。
这会儿屋内只有青柳和杏雨服侍着,见叶嬷嬷说起碧玉的事,杏雨退到门口守着,免得有人进来,叶嬷嬷见杏雨做事妥当,也不卖关子,解释道:“今日太子妃和殿下出了门,碧玉趁着进屋打扫的机会,在御膳房送来的点心里添了东西,老奴找人查看过了,正是上回的东西。”
宋懿兰的目光落在面前的碟子上,御膳房每天都会送新鲜的点心过来,若不是特别吩咐,都是常见的点心换着送来。宋懿兰刚嫁入东宫,高辰提前吩咐过,这两日送来的都是宋懿兰喜欢的点心,昨日是栗子酥,今日是桂花糕,只是今日在外头吃了镜糕,宋懿兰回来也没动碟子里的点心。
“点心老奴已经命人换了,只是日后还得留心些,宫中到底不比外头。”这个道理宋懿兰也明白,只是,答应嫁给高辰到现在,宋懿兰也做好心理准备了,别的不说,日后生活喜好还得藏着些,总不能闹得人尽皆知。
“碧玉人呢?”宋懿兰听叶嬷嬷这么说,便知叶嬷嬷只是将点心换过,没有她的吩咐并没有将人拿下,碧玉背后肯定有人,兴师动众的只怕要打草惊蛇。
“老奴教海棠看着她,太子妃若现下要见她,老奴去喊她来。”海棠是东宫的侍女,宋懿兰嫁入东宫,身边的人要用,但东宫的下人观察着也得用起来,否则一处做事的分开了对待,反而容易叫人钻了空子。叶嬷嬷是个缜密的,随宋懿兰入宫之后,就留心着,太子殿下留在身边的,至少来历是没问题的,先安排事情做着,若是好的,自然能提拔起来。
叶嬷嬷提到名叫海棠的宫女宋懿兰也知道,在东宫只是三等的宫女,年纪不大,但很有些机灵劲儿,也难怪叶嬷嬷看重她。听叶嬷嬷这样安排,宋懿兰赞同地点点头,道:“嬷嬷把碧玉叫来吧,这么等着也不是办法,先问问看吧!”
叶嬷嬷留心碧玉也有一段日子了,这段时间碧玉下手也有两回了,可背后的人硬是半点都没露出来,要么计谋长远,要么沉得住气,遇到这样的对手,也只能主动出击引蛇出洞。这样想着,叶嬷嬷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太子妃稍等。”
不多时,碧玉就被叫了过来。同为宋懿兰身边的丫鬟,碧玉跟碧玲是一起入的府,也是一同到宋懿兰身边服侍,但哪怕一样的级别,碧玉也知道,比起碧玲深受主子重视,她完全就是靠着资历做到二等丫鬟的位置。大概因为这个缘故,碧玉虽然也勤勤恳恳的做事,但寻常总难免露出些内向、自卑来。
宋懿兰没怎么留心丫鬟的精神状态,平素也没留心哪个丫鬟会自卑、内向,如今瞧着碧玉既有些忐忑,隐约间还透出一丝向往的模样,便知这丫鬟果真是让人收买了。
碧玉跟着青柳进来,见到一脸严肃的宋懿兰和叶嬷嬷,原本那一丝侥幸也没了,跪下求饶,道:“太子妃饶命,奴婢知错了!”
自己还没问,碧玉就这个状态了,宋懿兰心中判断,碧玉被人收买的可能性,多过是别人特意培养的棋子,不过审问罪人,气势很重要,宋懿兰脸上没有笑意,她生得美貌,收敛起容色却更有一种高贵威严,略显清冷的声音道:“知错了?你错了什么?”
“奴婢、奴婢……”碧玉知道谋害主子是死罪,此时心中满是恐惧,她当然想逃,可作为卖身为奴的丫鬟,她想逃那是妄想,如今在宫中就更不可能了,“求太子妃看在奴婢自小服侍太子妃身边,平素也是兢兢业业,不敢有半点怠慢,求太子妃饶奴婢一条小命!”
“身为太子妃身边的奴婢,兢兢业业的服侍主子不是你本就该做的事?几时还能拿来求情换你的小命了!”叶嬷嬷冷沉着脸,她是宋懿兰身边的管事嬷嬷,宋懿兰的丫鬟首先都得在她手下学规矩,出了这么个背主的败类,叶嬷嬷只觉得自己在主子面前的脸面都叫这丫鬟丢尽了。
“你为何要害主子?又是谁指使你的?还不快快招来!你现下都说了,瞧着往日的情分,我也能替你求求情。”叶嬷嬷只觉得眼前这只顾求饶的丫鬟实在没眼看,只想快些将这事处理了,免得叫这人在主子面前戳眼。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碧玉垂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绣鞋上,绣鞋是她自己一针一线绣的,她是个手巧的,绣鞋上的花瓣、蝴蝶绣的栩栩如生,可再怎么漂亮,也比不上宋懿兰绣鞋上那一粒小小的珍珠。碧玉不是家生子,早年家境好时,虽比不得国公府的千金呼奴唤婢、山珍海味的享受着,但也有人伺候着,而非低声下气的伺候别人。碧玉想着,大概这就是她一面在意着主子的看重,一面又想将主子拉进泥里,染上一身污浊的原因吧。
“不知?”宋懿兰微微挑眉,“你不知,你们是如何联系的?”
“在燕国公府时,是通过近春园的刘婆子传的消息,奴婢只按着对方的要求去办,配合甜儿做事,那一日甜儿借着打扫想进屋内,被碧玲和青柳姐姐拦住了,之后别撵了出去,奴婢就没接到别的任务。”碧玉会替人做事,求的是好处,对方许诺日后给银子也给她自由身,但若说忠诚度,自然是谈不上的,好处没到手,碧玉又不求家人平安,如今自己落到了宋懿兰手中,她自然会为了保全自己,将知道的都说了。
“进了东宫之后,是东宫的查嬷嬷跟奴婢联系的,她给了奴婢药粉,说不是毒药,也没什么害处,太医也验不出来,只管放心用就是。”碧玉没有隐瞒的意思,不用宋懿兰和叶嬷嬷催促,她就将知道的都说了,“这东西难得,查嬷嬷给奴婢的不多,用一次就少一次,所以大婚之日,奴婢才会催着太子妃吃燕窝粥,今日也是想起太子妃喜欢桂花,太子殿下还特意为太子妃种了桂花,想着太子妃若是见到桂花糕,怎么也会尝一口,所以才……”
“刘婆子、查嬷嬷,只有她们?”宋懿兰留心着碧玉的神态,瞧着并不像说话,只是调头调的如此干脆利落,就将宋懿兰难免觉得其中还有内情。
“只有她们跟奴婢联系,奴婢知道这等事知道的多了没什么好处,只按他们吩咐办事,从不多问。”碧玉跟普通小丫鬟不同,她享受过富裕人家的好处,也受过卖身为奴的委屈,对宋懿兰谈不上主仆之情,对想要害宋懿兰的一番也谈不上愤慨,如今事情败露,她当然不指望面都没见过的幕后之人搭救于她,只希望自己能说出又用信息,叫宋懿兰放过她一回。
“你手头还有多少害人的东西?”宋懿兰也没去追问碧玉背叛的心路历程,本就不是身边看重的心腹丫鬟,与其去追问那些没用的,倒不如多得些有用的东西,找出藏在背后的幕后之人。
“就是这些了。”既然已经被抓到了,这些东西留着也实在没什么用处,碧玉有自知之明,并不指望自己还能逃出去。她当然不会将东西留在房间里,这种要命的东西,自然是放在自己手边让人安心些。
第一百二十五章 孟家
宋懿兰点点头,示意把碧玉带下去,又叫叶嬷嬷喊查嬷嬷过来。宋懿兰嫁入东宫才这么两天,东宫的下人叫得上名字的也就那么两个,而查嬷嬷刚巧在其中。
高辰随着今上在南边呆了几年,年幼时身边服侍的人大多没能跟去,再回到东宫时,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太子殿下当然不需要嬷嬷在身边照顾着,所以东宫的嬷嬷就只是领着差事做事,更多的情分就谈不上了。而查嬷嬷是高辰被封太子后调到东宫做事的,原本是太后身边的人,平日做事也稳妥,就做了东宫的管事嬷嬷。
要说高辰对查嬷嬷的重视,顶多就是一个能用的管事,但宋懿兰才嫁入东宫,就换掉了东宫的管事,说起来就不大好听,叶嬷嬷处处为宋懿兰考虑,自是提醒宋懿兰了一回。宋懿兰不急着掌东宫的权,但有的事可以慢慢来,有的事耽误起来就能要命,宋懿兰摇摇头,道:“这事不解决了,我睡得都不安生,何况咱们刚审了碧玉,那查嬷嬷还在不在都说不定呢!”
宋懿兰才这么说,青柳便从外头进来,后头果然没有跟着人,宋懿兰原以为那人没了,却没想到青柳行了个礼,道:“那查嬷嬷想要寻死,被救下来了,只是眼下嗓子受了伤,没法开口。殿下身边的陈公公说,人交给殿下了,等问出来了再告知太子妃。”
知道碧玉被发现了,查嬷嬷寻死肯定不是死给别人看,能被人救下来,显然是太子殿下的吩咐,只是高辰之前就知道这事了?仿佛看出了宋懿兰的意思,青柳解释道:“陈公公说,太子殿下吩咐了,他才刚刚大婚,东宫绝对不能出晦气的事,所以叫人留心着,任谁都别想在这个时候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添晦气。所以才能及时发现查嬷嬷寻死的事。”
“……”宋懿兰以前光听说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每年都能有好几个不明不白的冤魂,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主子不允许有晦气,还真能叫人想死都死不了。人到了高辰那里,宋懿兰就不操心了,她只管等着看结果就是。
至于燕国公府的刘婆子,虽然是近春园的下人,但只是个看门的婆子,并不是宋懿兰身边得用的人,出嫁时也没有跟来。如今虽然也是一条线索,但人在燕国公府,想抓也好、问也好,暂时都没有法子,宋懿兰也就将这事暂且放下,等见到宋云昭再同他说。
这事处理好,碧玲端了热茶来,道:“太子妃喝茶暖暖身子,刚太子殿下差人来说,晚间会回来用膳。”
高辰虽说得了三天的假,但就算不用整日守在那里做事,作为太子也有不少事情要处理,先前就嘱咐过宋懿兰,不必等他用膳。如今特地告诉她会回来用膳,多半是知道了碧玉的事,才特意赶回来,宋懿兰点了点头,让人准备几样高辰喜欢的菜。
正在这时,杏雨匆忙进来,道:“太子妃你看,这是什么?”
杏雨跟在宋懿兰身边,一向是聪慧稳重的,见她匆忙惊异的模样,宋懿兰也重视起来,抬眼看去,只见杏雨手中捧着今日带回来的瓷盒,见宋懿兰要看,杏雨并不把盒子递给宋懿兰,只打开盒子给她看。
瓷盒中是一个巴掌大的木牌,且不说赠送的盒子里多个木牌正不正常,宋懿兰看木牌上的孟字,不由微微皱眉。杏雨将瓷盒放下,把木牌拿出来,只见木牌底下还压了一张纸,杏雨将纸打开,看上去似乎是图纸上剪下来的一部分,清晰的两个字写着藏宝。
“这是说,这是一张藏宝图?”宋懿兰想拿近了看看,叶嬷嬷连忙接了过去,道:“来路不明的东西,太子妃不可直接触碰。”
说着又拿起木牌看了看,道:“这上面的图纹是孟家的标记,当初孟公子还给过长公主一个,只是长公主嫁到宋家之后,就烧掉了,如今这个,莫非是孟家人找来了?宋文瑞这人果真害人不浅!”
宋懿兰的身世长公主和叶嬷嬷都十分清楚,当初宋文瑞会选择宋懿兰,也只是因为宋懿兰的年龄跟长公主所生的女儿最接近。如今宋懿兰跟高辰结了缘,叶嬷嬷最不愿意的,就是宋懿兰跟孟家扯上关系。原本孟家已经满门抄斩,长公主和叶嬷嬷虽然对当初宋文瑞抱着宋懿兰骗孟老爷子的事耿耿于怀,但也没太担心,可如今瞧着孟家余孽仿佛还在,偏又在宋懿兰嫁入东宫的当口跳出来,就不能不叫叶嬷嬷担忧了。
“这个,瞧着有些眼熟。”叶嬷嬷不叫她碰,宋懿兰也就不动手,只凑近了些看叶嬷嬷手中的木牌,“在哪里见过来着?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算了,左右太子妃与孟家可没有半点干系。”叶嬷嬷说着,便打算将东西收起来,“这是什么意思?莫非还想拿藏宝图哄骗太子妃帮他们做事不成?”
宋懿兰一时记不起来,听叶嬷嬷这么说,果真将事情放下,道:“你说,孟家该不会信了我父亲的鬼话吧!想来也没那么蠢吧,若长公主的女儿留下来了,便是正经嫡出的姑娘,只见过将庶出的记在主母名下的,哪有将嫡出姑娘充作庶女养的。”
“若是那样,他们就拿血缘关系劝说太子妃了,特意放一部分的藏宝图,只怕是猜到太子妃与孟家无关,想拿这点好处哄骗吧!”叶嬷嬷眼中带着厌恶,当初长公主对孟家公子是一片真心,也正因为如此,看透了他的嘴脸之后,才更加厌恶。如今瞧着孟家又有这般动作,越发厌烦,只是他们在明处,对方在暗处,哪怕那店铺真与孟家有关,想来也只是并不重要的一环,否则哪有这么明着来的。
“哪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咱们别理他们,先瞧瞧他们还想做什么吧!”宋懿兰对金钱没有太多的执着,人生在世少了银子不行,可若是被银子绊住了更不行。
第一百二十六章 计划
眼下确实没有别的线索,叶嬷嬷听宋懿兰这么说,也就点了头,只等看后续。
碧玉往宋懿兰的食物中做手脚的事,很快就有了结果。碧玉已经招了,查嬷嬷寻死没成,被高辰一番调查审问,虽然幕后之人及时砍掉了线索,根据已有的信息,也查到跟安宁长公主有关。
对于这个结果,高辰和宋懿兰都没有太过惊讶。当初安宁长公主迅速的出卖亲兄长,倒向今上一方本就十分蹊跷,今上和高辰对安宁长公主从来就没有放下过警惕。至于安宁长公主为何会对宋懿兰出手,或许觉得宋懿兰刚刚嫁入东宫,是个合适的突破口,或许觉得自己能够策反宋懿兰,又或许只是随便试一试,谁知道呢?
只是,虽查到与安宁长公主有关,却没有更多的证据。安宁长公主身份尊贵,又是高辰的姑母,没有证据,便无法对她做什么,也只能自己提高警惕。
高辰与宋懿兰完婚之后,没多久就是姚卿月嫁入徐家的日子。先前吴王对姚卿月的追求许多人都看在眼里,之后又有吴王退婚、出家的消息传出,关于这事的传言就一直不少,到姚卿月被徐畅扯了衣裳与徐畅定亲的消息传出来,闲话就更多了。有说吴王少年风流,姚卿月还没过门就变了心的,也有说吴王抵不过皇家的压力,最终放弃了姚卿月的,更有说姚卿月看着吴王出家,婚约吴王,转头勾搭上徐家的,眼看姚卿月婚期在即,更是不少人都等着看笑话。
宋家跟徐家还有些交情,但宋懿兰跟徐家同辈的女孩子就没什么交情了,这件事虽然关注的人不少,但宋懿兰还真没太留心。然而,到了姚卿月出嫁这一日,才过中午,就听说吴王带着姚卿月私奔的消息。
这话还是静柔公主对宋懿兰说的。宋懿兰跟静柔公主本就要好,嫁入东宫做了静柔公主的嫂嫂,两人相处的机会就更多些。今上虽有四个女儿,但除了静柔公主,排行第二的静敏公主才六岁,最小的静怡公主更是才刚三个月大,静柔公主平素没什么玩伴,等宋懿兰跟高辰完婚之后,便常往东宫跑。
“要说二皇兄舍不得姚大姑娘嫁到徐家,我是有些相信的,可带着姚大姑娘私奔这事,怎么都不像二皇兄做的事啊!”静柔公主叹气,先前吴王在云山寺修行,皇上虽不大满意儿子逃避的行为,但到底默许了,可一个皇子带着女子私奔这事就过了,如今这消息才刚刚传来,静柔公主都不敢跑去替吴王求情,一面替他捏了一把汗,一面又有些不可置信。
宋懿兰跟吴王相识也好几年了,虽不算熟悉,但对吴王的性格也还算了解,听静柔公主这么说,宋懿兰赞同地点点头。吴王的性格温和,但在一些事上又有些刻板。像吴王心仪姚卿月这事,虽然吴王的心意表现得人尽皆知,但在别的方面,吴王从未越雷池一步,便是偷偷拉姑娘小手这种事都没做过。
而私奔这种事,皇上固然生气,固然会责罚吴王,但那毕竟是亲儿子,该罚罚过之后,事情也就过去了,但对姚卿月来说,却要一辈子面对旁人的指指点点。自己做事不计成果,却要姚卿月承受那么多的委屈,实在不像吴王的行事作风。
话虽如此,宋懿兰也好,静柔公主也好,都没有亲眼看见,事实如何眼下也并不清楚,实在无法对这事做出评价,叹息一回也就罢了。说到姚卿月和徐家,静柔公主微微皱眉,道:“徐家这回丢脸丢大了,偏偏这事跟二皇兄有关,怕是也就这样了。”
这不单单徐家丢脸,连着皇家也丢了一回脸,皇上派人去查看,吴王确实没在云山寺,又有人亲眼看到吴王下山,去了徐家,连吴王带着姚卿月一道出城都有人证。徐家和姚家是不敢找皇家要人,也不敢说皇家和吴王的不是,可言官不怕啊!次日宋懿兰便听说,御史大人在朝堂上慷慨陈词,直说的景隆帝脸黑得像锅底,高辰脸皮厚些,面对御史的质问就一句话,“等人回来了再说。”
景隆帝气得够呛,打定了主意等将这个儿子找回来,必定要好好教育一番,但是眼下,面对朝廷上下许多眼睛,景隆帝将吴王降为郡王,又赏了徐家一些东西作为安抚,至于姚家,同是当事人,景隆帝没责骂,也没安抚,只等人回来再说。
宋懿兰和静柔公主到凤仪宫请安时,淑妃正抱着吴皇后的胳膊哭诉,话里的意思无非是姚卿月不好,才勾着吴王做了错事,否则,她都定下亲事了,都要完婚了,吴王怎么会带着她私奔?
吴皇后一下午就被淑妃缠着说这事了,心道若非你故意将姚卿月配给徐家,还逼着人家赶紧完婚,哪有这些事。只是淑妃一向哭功了得,这回吴王跟人一走了之不算,好好地亲王降了郡王,淑妃这哭起来实在有水漫金山的架势。吴皇后被淑妃的哭声折磨了一下午,见宋懿兰和静柔公主过来,连忙招呼她们坐,又向淑妃道:“眼下吴王不在京中,淑妃妹妹也莫要揪心,这事还是等人回来了再说。”
淑妃找上吴皇后,自然是为了吴王,但当着宋懿兰和静柔公主两个小辈的面,淑妃还真哭不下去,见两人来了,淑妃抹了抹眼泪,起身告辞,又拜托吴皇后派人去找吴王。至于姚卿月,淑妃对她本就没有好印象,加上这回事,淑妃是将罪责都怪罪到了姚卿月头上,恨不得她死在外面。
哪怕经历了吴王出家到私奔的许多事,淑妃依然不打算承认姚卿月的身份,吴皇后不知淑妃是单纯不满姚卿月的出身,还是不满吴王对姚卿月的情义,别的事她不愿插手,但吴王毕竟是皇子,叫她一声母后,派人寻找吴王的事,吴皇后一早就安排了。
见淑妃离开,吴皇后招呼宋懿兰和静柔公主坐下,道:“你们怎么一起过来了?听说吴王的事了?”
宋懿兰和静柔公主点头,昨日事发她们就听说了,不过那时还没有准确的消息,两人不知真相如何,也只等着后续发展。到今日,御史的弹劾,皇上的处置,她们都听说了,知道吴皇后现下正烦着这事呢,她们过来,一来确实是关心着这事,二来也要劝解劝解吴皇后。
吴皇后按了按额头,道:“皇上已经让人去找人了,不管怎么说,总要将人找回来,将事情问清楚了再说。你们也不必太担心,皇上总是心疼吴王的,再怎么罚他,也是因为恨铁不成钢,等皇上消了气,就好了。不过,你们可别告诉淑妃或是吴王,吴王这回这是做的太不像话,总要给他些教训才行。”
吴皇后这么说,宋懿兰和静柔公主就都明白了,皇上没打算把亲儿子怎么样,但小惩大诫还是得有的。像皇上将吴王降为郡王,说起来这个惩罚也不轻了,但将来重新封王也由皇上决定,只要吴王回来之后诚心改过,这事也就过去了。
既然吴王这里不会有什么大事,静柔公主也就没打算再给吴王求情,给吴皇后添堵,只缠着吴皇后道:“母后,过些天太子皇兄和皇嫂是不是要去江南巡视了?”
自己养大的孩子,吴皇后还不了解静柔公主?太子要去江南巡视,还要带上宋懿兰这事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到了夏天雨水多,南巡诸多不便,目前出发的时候还没定,但也就在最近了。静柔公主提起这个来,自然是想求了吴皇后,跟了高辰和宋懿兰一道去。
高辰刚刚新婚,这个时候去江南出巡更像是带着新婚妻子出去游山玩水,但事实上,这次出巡还真有重要的差事要办。吴皇后相信自己儿子的能力,宋懿兰也不是个纤弱只能被男人护在怀里的,所以才同意了高辰带宋懿兰同去的要求,至于静柔公主要跟去,吴皇后看了她一眼凤眼微挑,道:“你想都别想!”
静柔公主不服气,一面抱着宋懿兰的胳膊,一面不乐意,道:“怎么就想都不能想?咱们离开南边,来到京城之后,我可是一回都没有回去过。那时日子虽然没有现在好,但我现在想起那时来,也想回去看看啊!”
“你呀,你皇兄皇嫂出门,又不是出去玩的。”吴皇后点了点静柔公主的额头,小孩子闹闹脾气,吴皇后也不生气,“你要想出去玩、去南边看看,等你出嫁了,叫你驸马带你去就是,何苦跟着你皇兄他们一道,出去玩也不自在。”
“……”正主坐在旁边,听着吴皇后劝着静柔公主,突然觉得自己答应高辰嫁入东宫亏了,出去玩一回都不容易就算了,好容易出趟门,还得是出门办差顺带的,专门出门游玩就更不用说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扬州
静柔公主的婚事还没最终定下来,倒不是别的缘故,只因高辰才刚刚完婚,之后就遇上吴王这事,静柔公主的婚事就暂且耽搁了下来。当然,帝后都没有不愿将女儿拖成老姑娘,吴皇后这么说,显然静柔公主定亲也就在这段时间了。
提起婚事,活泼如静柔公主也微微红了脸,也不再提跟着高辰两个去江南的话。吴皇后见静柔公主安分了,就同宋懿兰道:“南巡的事太子对你说过了吧,这回南巡除了巡视淮扬和苏湖,倒也没有别的差事,到时叫阿辰带你四处转转。”
当初今上一家子被困在南边,却不是富庶的江南,而是西南地区,与江南比起来,那边条件就差多了,也是今上花了许多力气去经营,才有了现今的模样。高辰先前就跟宋懿兰说了,去江南巡视一番,还要带宋懿兰去西南转转,那些年过得虽不算如意,但对那一片土地也有了很深的感情。吴皇后这么说,宋懿兰便点头,道:“好,到时给母后和静柔都带礼物回来!”
吴皇后微微笑着,道:“哪里就要你们带东西了,出门在外,还得万事小心才是,可别想着侍卫们护着就不当心,阿辰是太子,可有人盯着你们呢!”太子出巡虽不比皇帝外出无数人盯着,也少不了有不安好心的人,侍卫们自然会打起精神护着,可也护不到面面俱到,自己也得留心才是。
宋懿兰也明白这个道理,长辈的叮嘱自是经验之谈,宋懿兰连连点头,道:“母后放心,我们会事事留心的。”
有吴皇后提醒,宋懿兰知道出发的日期近了,却也没想到,四月底静柔公主与卫衡定亲,五月初他们就出发前往江南。高辰是带着巡视任务出来的,一路上侍卫、仪仗一样都不少,浩浩荡荡的不比轻车简从出行,到五月中才到达扬州。
扬州素来富庶,因为盐务衙门就设在扬州,扬州也是盐商聚集的地方。历来盐务这一块都不好处理,朝廷不管控,盐价飞涨,老百姓的日子就没法过,但若是管的太紧,动了盐商的利益,又难免形成动荡。好在大周的盐务已经十分成熟,高辰第一站到扬州,也是震慑的作用多些。
太子殿下亲临,扬州的官员哪敢怠慢,哪怕太子殿下带着新婚的太子妃,说是巡视更像出门游玩,扬州的官员也半点不敢大意,恭恭敬敬的将高辰和宋懿兰迎进城去,安顿下来才算松了口气。
宋懿兰跟着高辰在驿馆安顿下来,还忍不住啧啧赞叹,“早就听说扬州富庶,如今一见果真名不虚传,你看,驿馆都比别处奢华。”
高辰呵呵一笑,道:“咱们往江南来,都知道扬州一定会来,这边只怕早就准备着接待了。这位侯大人也算有些眼力见,这驿馆虽说奢华,但也不算出格,若再华丽些,我就得就着他查一查了。”
这么说也有道理,宋懿兰点点头,道:“来了扬州,你得去盐务衙门转一转吧,我需要见一见这边的官员家眷吗?”
“见她们做什么?”高辰摆摆手,“都知道这边盐务清白不了,这一块上也实在没法分个是非清白,只要在可控的范围也就罢了,我就明日去衙门转转,之后咱们在扬州玩一圈,再去苏州。赶了这么久的路,累坏了吧,明日你若是不想动,就在驿馆歇一歇,若是待不住,出去转转也成。”
宋懿兰对于跟一群夫人太太应酬也实在没什么兴趣,听高辰这么说只微微皱眉,道:“就这么由着他们?”
“盐商和盐官之间关系盘枝错节,想要处理就得做好充足的准备快刀斩乱麻,如今还不到时候。”高辰并不觉得这事不能对宋懿兰说,相反,宋懿兰在许多事情上都很有见地,他其实很愿意听一听宋懿兰的看法。
宋懿兰虽然觉得不能任由这一现象发展下去,但也同意高辰的话,看样子眼下这一点上算是一个平衡,若没有充足的准备,打破这个平衡只会是更加棘手的事。宋懿兰不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贸贸然做出难以挽回的事,听高辰的话,便知扬州只是来走个过场,震慑一番,就可以离开了。对自己的定位就更明确了,明日好好休息休息,等高辰忙完了,挑几个地方转一转,就可以去苏州了。
“那我就不出去了,明日在驿馆休息一天,后天我们出去转转。”要说这个时候,最不方便的就要数交通了,从京城到扬州走了十多天,这还是有好马好车的情况下,难怪那些读书人进京赶考,得提前几个月出门。
次日一早,高辰果然早早就出了门,宋懿兰睡到自然醒,起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候了。杏雨服侍宋懿兰梳洗妥当,才问宋懿兰,“驿馆备了京城口味的膳食,也备了扬州风味的,太子妃要尝尝吗?”
“好啊!”既然来了扬州,自然要尝尝这边的风味。
杏雨答应着去传话,不多时一桌兼具南北风味的饭食就端了上来,宋懿兰看了眼桌上满满当当的碗碟,不由皱眉道:“就我一人,怎么做了这么多?这也太过铺张了。”
随着杏雨一道上前的丫鬟装扮的女子笑着,道:“太子妃难得来一趟扬州,侯大人特意吩咐了,一定要好好招待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所以特地请了扬州杨春楼的大厨来,就想请太子妃尝尝扬州的风味。又怕太子妃头一次来,吃不惯扬州的味道,特地安排了擅长京城菜肴的厨子,太子妃若这么说,就辜负了侯大人一片忠心了。”
宋懿兰抬眼看去,对方虽是丫鬟装束,举止言谈却有些大家闺秀的风范,口中虽称呼太子妃,却并无卑微之色,说起话来,还有些责怪宋懿兰不理解侯大人一片心意的意思。宋懿兰倒是听过山高皇帝远的话,倒没想到这扬州的盐官如何先不说,盐官家的下人口气还真不小。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扬州
“不知这位姑娘怎么称呼?”宋懿兰没有动筷,只漠然看着对方端着一副主人家的姿态,介绍眼前的菜品如何不凡,又不等宋懿兰说话,便自顾自的夹了许多菜在宋懿兰面前的碟子里。她确实同意高辰的看法,整顿盐务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但也不是说她堂堂太子妃还得在这驿馆里看人脸色。
那人没察觉出不对来,一面往碗里布菜,一面道:“小女名为采珠,是侯大人特地吩咐来服侍太子妃的。太子妃不知,扬州的菜品最是清淡养生,不似京城的菜肴一般,重油重盐,吃了伤身。”
采珠忙碌得勤快,杏雨就站在宋懿兰身边等她吩咐,跟随宋懿兰这些年,杏雨还是了解主子的脾气的,眼下说话虽然平和淡雅,但明显主子是不高兴了,那采珠自作主张布的许多菜,主子一筷子都不会动。
“早就听说扬州出美人,如今亲眼所见,一个丫鬟都生的如此美貌,果真名不虚传。”宋懿兰没接采珠的话,各地的饮食各有自己的特色,谈不上哪里好哪里不好,要说扬州的饮食清淡、京城的饮食重口味,倒也谈不上,宋懿兰听着采珠说话不怎么舒服,却也不至于因此跟人争辩,只随口夸了一句对方生得好看。
采珠听到前半句时,还暗暗自喜,她今日才到这边服侍,第一眼见到宋懿兰就暗暗对比了一回。只觉得宋懿兰生得明艳大气,但那也是因为出身富贵,又做了太子妃,一身锦绣又有种种珍宝堆砌,若她也能这般装扮,必定半点不输给宋懿兰。她是知道侯大人将她送过来的意思的,面对宋懿兰便暗暗比较,说话自然也轻慢了些,听到后半句,身边便微微僵硬。
倒不是说主子一定就比下人生得好看,但这话听起来就不那么舒坦了,若同时下人,采珠想都不用想就能直接顶回去,但眼前的是尊贵的太子妃,采珠虽有些心高气傲,到底还记着自己的身份,微微垂下头,掩住眼中的不甘,低声道:“太子妃谬赞了,采珠哪敢跟贵人相比。”
看着采珠的神态,宋懿兰心中便明了了几分,看了杏雨一眼,杏雨会意地上前,道:“不敢劳动采珠姑娘,太子妃一向是杏雨服侍的,知道太子妃喜好,,采珠姑娘自去忙别的事便是。”说着,将采珠布好的一碟子菜端开,示意旁边的丫鬟端走,自己拿起筷子,重新给宋懿兰布菜。
采珠脸色变了变,尤其听到杏雨一口一个姑娘,脸上便有些发烧,抿着唇退到后面,眼中含着泪,却倔强的没有落下来,又挺直了脊背,仿佛受辱而不屈的模样,竟有种委屈又坚韧的气质。
宋懿兰余光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了然这人怕是有些故事,多半是家道中落,甚至是大家闺秀沦落成奴婢,身世坎坷,形成复杂又坚韧的气质,加上一张美貌的脸,许多男子大概都会喜欢,尤其是有相似经历的男子,更容易激起怜惜之情,看来这是特意为高辰准备的。
之后,宋懿兰就没理采珠,只是在用过早膳之后,将采珠交给了驿馆的管事,说自己带来的下人足够,用不着别的。那管事也是侯大人专门安排的,见状看不出是宋懿兰看穿了侯大人的布置,还是单纯这采珠丫头没眼色,惹恼了宋懿兰。将人直接弄走是不可能的,但那管事也不会驳了太子妃的意思,当下点头,没再叫采珠进去服侍,却安排她给院子里的花浇水修剪。
杏雨看着采珠摆出优雅的姿态专心修剪花枝,有些不满意道:“这些人也太过了,便不提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身份尊贵,便是寻常客人,也没有这样的,吃相也太过难看。”
宋懿兰倒是没有那么恼怒,他们住在扬州的驿馆,便是近身伺候的都是他们自己带来的人,这么大个驿馆人家想安排几个人还不容易?那采珠确实不讨喜,但一眼瞧出来了,放在眼皮子底下,可不比去找那暗地里的容易?至于侯大人他们所想,一方面她相信高辰,另一方面,她觉得高辰又不傻,怎么可能明知圈套还往里钻。
“随他们吧,听说这驿馆景色不错,咱们去园子里转转吧!”普通的驿馆显然没有那么高的舒适度,宋懿兰听说,早年废帝在位时,曾经巡视江南,当时也住在这个驿馆,为了迎接圣驾,特地将旁边的一座园林圈了进来,才有了现如今的规模。
宋懿兰这么说了,杏雨也就不再提,她当然不止驿馆的格局,叫了个驿馆里做事的小丫鬟带路。相比起采珠来,这小丫鬟寻常只做些杂事,在主子面前就老实多了,叫带路就带路,一句话不多说,就将宋懿兰主仆带到了园子里。
江南的园子本就精致,这一个园子原本是一个盐商家的,当初说是迎接圣驾,高高兴兴地就捐了,连着园子里做事的人也留在了这边。这个季节正是草木青翠的时候,池塘里的荷花还没开,只铺满了田田的荷叶,瞧着日头有些大了,杏雨指着前面的凉亭,道:“太子妃,天热了,不如去前面的凉亭坐一坐,歇歇脚。”
宋懿兰倒是不累,只是日头大,太阳底下待不住是真的,闻言也就点点头,道:“好,咱们过去坐坐。”
凉亭建在湖边,坐在凉亭里,没有日头晒着,又有丝丝缕缕的凉风吹来,便觉得舒服多了。跟来的小丫鬟是个老实的,不敢多话,宋懿兰领着人坐下休息,小丫鬟便站在旁边等着,只是没多大会儿,便有一名身量高挑的丫鬟端着茶水和点心过来,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奴婢浅草,朱管事吩咐奴婢,给太子妃送些茶水点心来。”
从早上的那一桌大餐,便能看得出,这侯大人也好、朱管事也好,奉行的都是周到又奢侈的作风,宋懿兰点点头,浅草和随行的两个小丫鬟恭恭敬敬的将茶水点心放到桌上。
宋懿兰是识货的,送来的茶水的龙井,点心有酥点、有蒸糕,花样繁多,一个个做得精巧漂亮,江南细点果然是名不虚传。素手捏起一块,宋懿兰自己尝了一口,又捏了些碎末,撒到湖里喂鱼,正悠闲惬意间,有人来通报,巡盐御史侯大人的夫人带着女儿前来拜访。
宋懿兰作为太子妃,虽然高辰说用不着跟扬州的夫人、太太们交际,但宋懿兰也早就想到,这些人少不了要过来拜访,左右现下也没什么事,宋懿兰索性让人直接将她们带过来。
昨日见到了侯大人,瞧着侯大人虽保养得当,也是知天命的年纪了,虽没见到侯夫人,但宋懿兰想着,也是个老太太了,没想到领着个十五六岁姑娘走来的侯夫人,竟是个双十年华的美貌妇人。
侯大人年长,但宋懿兰身份尊贵,侯夫人领着女儿走来,笑意盈盈地向宋懿兰行礼,道:“妾身花氏携小女玉莹见过太子妃!”
宋懿兰初见花氏时有些惊讶了一瞬,但片刻间就回过神了。这时候女子大多从一而终,但男子可没有这个规矩,妻子过世了再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尤其身居高位的,便是续弦,也不大可能考虑寡妇或者和离再嫁的,娶个年少貌美的再寻常不过了。而随花氏同来的姑娘,看上去只比花氏小几岁,行止间有些局促胆小的模样,不知是元配留下的,还是庶出的女儿。
“侯夫人不必多礼。”宋懿兰没有起身,摆摆手示意下人挪个凳子过来,虽然扬州算是侯大人的主场,但在太子妃面前,花氏也没资格跟宋懿兰同坐。
花氏谢了恩坐下,侯玉莹就站在花氏身侧,听着两人寒暄了一回,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宋懿兰。侯玉莹确实是侯大人元配妻子所生,只是生母过世得早,而花氏已经是侯大人的第三任妻子了。花氏过门不过三年多,侯玉莹却是在上一任继母手底下战战兢兢地过了好几年,也就养成了侯玉莹有些胆小懦弱的性格。
侯玉莹也没想到自己能有机会跟继母出来拜访太子妃,她有些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讨父亲和继母欢心,心里并不大清楚今日前来的目的,只是走进驿馆,见继母恭恭敬敬的对太子妃行礼,侯玉莹心头便生起了羡慕嫉妒的情绪。这般走神了片刻,突然被继母的声音拉回神来,“这孩子,想什么这么出神呢!太子妃问你呢,可读过什么书?”
宋懿兰就是随口一问,人家带着小辈上门来,见面了基本的寒暄总要问问人家孩子多大了,读过哪些书什么的,没什么特别的含义,就是正常的见面礼节。谁知她随口一问,侯玉莹也不知想些什么,半天没反应,花氏看不下去了,便伸手拉了拉侯玉莹的衣袖,重复了一遍。
第一百二十九章 惨案
侯玉莹回过神来,发现继母和太子妃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又因刚刚升起的嫉妒情绪,只觉得越发窘迫,片刻间已经冒出一身冷汗。听到继母的话,侯玉莹连忙收敛起情绪,道:“玉莹性子笨拙,只跟着先生,略微识得几个字,读过女戒罢了。”
宋懿兰不知侯家这个女孩是本身胆子小,还是让她给吓着了,见她小心翼翼的作答,便道:“这边景致还不错,碧玲,你陪着侯姑娘在园子里转转,看看景致吧!”
侯玉莹先前瞧着宋懿兰呼奴唤婢、一身富贵,还生出些羡慕嫉妒,但经过刚刚一场小小的惊吓,在这里便有些待不住了。听到宋懿兰这么安排,连忙谢道:“多谢太子妃,玉莹早就听说驿馆景致出众,还没有机会来逛过呢!”
看着碧玲带着侯玉莹走开,花氏叹了口气,道:“叫太子妃见笑了,李姐姐走得早,留下玉莹一个,前头周姐姐忙着打理家事,倒荒疏了玉莹的教导,如今都及笄了,性子木讷胆子也小,妾身日日想着便愁得很。今日也是想着玉莹她总是闷在家里,这个年纪的姑娘本该活泼爱玩才是,这才想着带她出来见见太子妃,若能沾些光变得开朗些,便是她的造化了。”
人家的家事,宋懿兰不做评价,只微笑道:“侯夫人爱惜子女,是他们的福气。”
宋懿兰没有特地调查过扬州这边的事,他们是京城人,虽然可以提前派人过来调查,但想也知道,这边肯定早有准备,能不能听到真话还是两说。虽然没有刻意调查,但扬州这边主要的官员的情况,还是了解过的。这位巡盐御史侯啸云本是两榜进士出身,正赶上今上重用清流文官,自是管路畅通,到如今在巡盐御史的位置上已经做了五年了。
侯啸云为官如何不好说,但考绩上年年都是优,只要剩下的这一年多里不犯什么错,就可以安安全全的升职,自然这回太子和太子妃来到扬州,侯啸云是十分重视的,听说驿馆里添置的许多东西,又请了出名的厨子这些,都是侯啸云自己掏的腰包,讨好太子和太子妃的心思十分明显。宋懿兰见花氏带着侯玉莹来,还道这侯家是想将自己女儿塞给高辰,但听花氏这番话,却又有些不像,宋懿兰一时摸不清花氏的心思,只顺着道:“侯姑娘年纪还小,长大了自会明白的。”
花氏目光落在渐渐走远的侯玉莹身上,叹了口气,宋懿兰还在想,对方是要夸侯玉莹还是贬低她,却见花氏突然跪下,道:“太子妃,妾身花忧儿有事请太子和太子妃做主!”
宋懿兰全没想到花氏会突然跪下,跟随花氏的丫鬟更是一脸惊讶,都忘了和主子一道跪下。宋懿兰愣了愣,道:“侯夫人有话好好说便是,何至于如此,快快起来!”
花氏却并不起身,道:“妾身并非攀附权贵,甘心侍奉可以做妾身父亲的丈夫,而是为了花家全家上下数十冤魂,忍辱负重,才嫁入侯家。”
宋懿兰想过,高辰虽说不用出去交际,打探什么消息,但她在这里,扬州官员的家眷也会前来拜访,也可以从旁观察一下,但真没想过真会有人跑来告状,甚至对方还将证据都准备好了,直接递上来。
杏雨也惊讶,但得到宋懿兰的眼神,便上前将花氏递上来的一卷纸接过来。细细检查了一遍,才给宋懿兰看,道:“太子妃,似乎是侯大人与扬州盐商往来的账册。”
宋懿兰拿着账册翻了翻,这个时候的账册基本都是简单的流水账,顶多在流水账的基础上算一算收支,虽然核算起来不大方便,却更方便按照时间先后看出对方做了些什么事。都知道扬州盐务是个肥差,高辰包括龙椅上的景隆帝都做好了有人其中做点手脚的准备,但仅仅翻了前几页,账面往来便是以千两计算的,尤其涉及的还不单单是扬州的盐商,还包括上下的官员。
宋懿兰将账册翻了翻,没急着告诉高辰,只看向花氏,道:“你说你忍辱负重嫁入侯家,那你与侯家,究竟是何仇怨?又是如何拿到这账册的?”宋懿兰性格沉稳,虽然这花氏说出家仇,谈得上做这件事的动机,但也不排除这本身就是一个计谋,根本就是为了误导宋懿兰,进而误导高辰。
“妾身之父是上一任扬州知府,家父出身贫寒,做了官一心为百姓做事,早年历任枣阳、惠源各地,无不受百姓爱护,因为政绩出众,这才调到扬州做官。”花氏也没指望自己一句话,就叫宋懿兰相信,宋懿兰不知道她,她却早就打听过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当时打着为侯啸云疏通关系的旗号,侯啸云不仅没有阻止,还给她提供了不少便利。能叫太子殿下爱重,亲自求娶,又带着南下江南,她从不觉得宋懿兰会是个空有美貌的草包。
花氏为了这一天,已经等了五年,每一步都细细推敲过,原本连进京求告都想过了,没想到太子和太子妃南下,花氏便知自己决不能错过这个机会。所以,花氏一面以带着侯玉莹到宋懿兰面前露脸为由,得到了面见宋懿兰的机会,一面将证据挑出一部分,随身带了前来。她当然不会将宝都押在宋懿兰身上,若宋懿兰不信,或是站在侯啸云一面,其他更多的证据放在弟弟手中,总有一天能为花家报仇。
“家父为官清正,原本以为尽忠职守清廉做官,必定能庇护一方百姓、身后留名青史,却不知父亲完全低估了扬州官场的黑暗。”花氏没有流泪,来赢得宋懿兰的同情,语气甚至有些冷淡嘲讽,“那时,侯啸云也刚刚调任扬州,初时尚且低调,却明理暗里威逼利诱,想要家父与他们同流合污,见实在无法说动家父,便痛下杀手!”
宋懿兰这才想起来,先前问起扬州情形时,听说扬州上一任的知府姓花,本是政绩斐然的一位好官,只是不幸回家探亲的路上遭遇了山匪,全家上下竟没有一人生还。大周总体还算太平,但总免不了有山贼水匪这些,宋懿兰跟高辰南下,除了侍卫暗卫随行之外,沿路也有官兵护送,这才能平安到达,而其他的富商和官员出行途中遇到山匪丧命的,虽不能说常见,但也不是没有。这种事不好查,虽然堂堂知府一家命丧歹徒之手不是小事,但没法追查到人,最终也只能不了了之。
“我听说,扬州上一任知府回乡探亲途中遇到山匪,全家都丧生歹徒之手,从未听过有人幸存,那你是怎么活下来的?”宋懿兰心中有叹息,但还是追问道。
“当初老家传来祖父病重的消息,父亲因此请了假,带了一家老小回乡探亲,原本我是一道的,只是途中不知是累坏了还是吃坏了东西,路过文远县时又是高烧不退、又是腹泻不止。祖父的病耽误不得,我的身体也无法跟着赶路,父亲只得留了老仆照顾,叫我暂且在文远县养病,等身体好了,便在文远县等着父母来接。”花氏知道宋懿兰已经信了几分,也不敢在细节上说话,老实答道。
“谁知,我身子还没好起来,就听说文远县外的西山遇到了匪患,路过的官家人一家上下没一个活口。我哪里还坐得住,就要出城去寻,是老仆死死拦住了,等父母亲人的尸骨运回城中,我几乎撑不住,还是在老仆苦苦劝慰之下,才撑了下来,在那之后,找到真相、找到证据,为父母家人报仇申冤就是我的全部!”花氏没有流泪,话语中却尽是悲凉沉痛,叫人无法不动容。
宋懿兰微微垂眸,只觉得自己手中的薄薄的几页纸,却重于千斤,叹了口气,道:“你今日将证据交于我,我便是转交太子,也不是立刻就能处置此事,你可想过在这段时间里,你会面对什么?”
花氏抬眼往凉亭外看去,只见驿馆的朱管事带着几名仆人匆匆赶来,显然是发现了事态不对,过来找人的。花氏也没指望全程瞒过侯啸云,眼下竟觉得平静的可怕,证据送到了宋懿兰手中,便是宋懿兰只信了五分,她的目的也达到了,至于她自己,花氏惨淡一笑,道:“父母兄弟被害时,我本该与他们一道走的,我留下来,只是为了报仇,只要大仇得报,我难道还要回去伺候我的仇人吗?”
说话间,朱管事已经赶到凉亭前面,到底还有理智,便是心中焦急,也不敢闯到宋懿兰面前,只站在外面行礼道:“给太子妃请安,刚刚府上传来消息,小少爷不慎摔伤了,正找夫人呢,只能请夫人先回去看看。”
花氏抬起头,她没想过宋懿兰会留她,尤其是在侯家理由那么充分的情况下,只是提到刚两岁的儿子,花氏没有什么担忧怜惜的表情,只淡淡道:“伤了找大夫就是,寻我做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 防备
宋懿兰看着花氏冷淡的模样,却见她手微微颤抖,似乎有些理解长公主对那个被抱走的女儿复杂的情绪了。花氏嫁入侯家是为了为父母亲人报仇,那孩子虽然流着她的血脉,但毕竟是仇人的孩子,这样一来,感情自然是复杂的。
朱管事垂着眸,弓着身,看上去一派恭顺的模样,对花氏说话,却没什么尊敬之意,平板的声调道:“小少爷才两岁呢,摔了一跤哭着要娘,便是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疼,夫人就不心疼吗?若是耽搁了,小少爷哭坏了身子,不也是夫人心疼么?”
“朱管事是驿馆的管事,还是侯家的管家?”宋懿兰并不打算插手侯家的事,只是这朱管事人在驿馆待着呢,还打算当着她的面就替侯家做事,这爪子伸的也太长了。
原本一派淡然笃定的朱管事身子僵了僵,他是侯啸云信任的人,所以才将驿馆的事交给了他盯着。侯啸云信任朱管事,朱管事自觉投桃报李,留心着花氏这般姿态实在不像替大人讨好太子妃的模样,再听说花氏对宋懿兰又是跪、又是哭的模样,虽眼线离得远,不知说的是什么,但朱管事敏锐的察觉到不对,连忙赶过来。
来的路上朱管事就想好了,眼下尚不知花氏想做什么,但先将人带回去了,自然能问出来。至于怎么将人带回去,他一个下人当然不敢在太子妃面前抓人,但花氏又不是奴婢、更不是罪人,便是做错了什么惹怒了太子妃,认个错,太子妃也不至于将人扣着。朱管事就没想过花氏不跟他走的可能,花氏是侯家夫人不错,但本就是继室,又是小户人家出身,也就是过门一年就得了小少爷,否则连府上得势的下人都比不过。
本以为太子妃不会多问,朱管事寻由头时也没多走心,随口就找了个小少爷受伤的借口,心道小少爷可是花氏在府上安身立命的根本,谁知花氏能轻飘飘的说出找大夫的话来,更没想到宋懿兰会这么问,他在驿馆做事,按理说应当听命于驿丞而非侯大人,哪怕都知道驿馆把持在侯大人手中,这事也不能放到明面上去。这样想着,朱管事权衡了一回,道:“奴才自然是驿馆的管事,只是曾得侯大人关照,听说侯家小少爷受了伤,才来告知夫人一声。”
“既然侯家人没来,想来是误传吧,侯夫人与本宫相谈甚欢,本宫留她住两日,也对本宫说说扬州的风俗,侯大人不会舍不得吧。”宋懿兰淡淡的收回目光,这朱管事这么快找过来,可见这边留了眼线,但瞧着模样,只猜了个大概,否则就不是寻借口要带走花氏了。宋懿兰也懒得去追查那眼线藏在哪里,她身边近身服侍的都是京城带来的人,这边的人近不得身,也不必多花这个力气。
“……”朱管事没想到他承认自己是驿馆的人,太子妃就将小公子受伤的事定性为谣传,偏偏,他既是驿馆的管事,这事就没法辩驳,毕竟哪有人家府上小公子受伤了,自己府上一点不上心,连人都没来的。到底不甘心就这么放下,朱管事咬了咬牙,道:“小公子才两岁,岂有人会拿这样的话开玩笑,想来侯大人府上的人这就到了……”
“那就等人到了再说。”宋懿兰摆摆手,“若没什么事,朱管事自去忙便是。”
朱管事心中暗恼,却无话可说,只快速行了个礼退了出去。太子妃越是不放花氏走,其中越是有猫腻,否则头一回见,太子妃能真像她说的那般与花氏投缘?反正他是不信的。这样想着,朱管事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打算去安排个人过来报信,坐实了小公子受伤的话,看太子妃还有什么理由留人!
宋懿兰可不会等到那个时候再留人,朱管事一走,宋懿兰就吩咐青雁,找人将花氏交到高辰的人手中。这次出门不比在京中,高辰在宋懿兰身边安排了人手,本是保护宋懿兰安全,但宋懿兰联络高辰就更容易了,宋懿兰不会自己插手去处理这件事,但不管是真相也好、圈套也罢,都说明扬州的盐政问题不小,耽搁不得。
宋懿兰前脚叫青雁将人带走,后脚朱管事安排的人就到了,宋懿兰没说话,杏雨便答道:“侯夫人惦记着孩子,刚才就辞了太子妃回府去了。”
“……”为了将戏做得像些,朱管事特意找了个宋懿兰没见过的,还往驿馆外头转了一圈,才过来找人,谁知就这么片刻间,人就不见了。那小厮哪里知道花氏是真回府去了,还是被送到哪里去了,这边这么说他也没资格去追问,只得行了个礼,赶忙去找朱管事讨个主意。
宋懿兰瞧着人走了,也没兴趣再在湖边待着了,湖边凉爽些,可若是那朱管事真胆大包天找人来抓她,还真不大好对付,毕竟身边虽然有暗卫护着,但宋懿兰本人可没有功夫护身。
原本计划着在盐政衙门这边待个两天,接下来便能四处走走游山玩水,但有了花氏这回事,宋懿兰觉得这里的事两三天大概解决不了了。回到正院,在桌前坐下来,宋懿兰把玩着手里的瓷杯,有些疑惑,道:“总觉得忘了点什么,可一时又记不起来。”
忘了什么?杏雨刚把伞放下,听着宋懿兰的话,想了想,道:“太子妃,侯家姑娘还在逛园子呢!”
“……”宋懿兰这才想起侯玉莹这么号人来。这也实在不怪她,侯玉莹今日才见,又是怯弱没什么存在感的性格,跟碧玲逛园子去了之后,花氏又丢了那么个大雷出来,宋懿兰安排好了这事,便将侯玉莹给忘了。这会儿日头正大,花园里虽然有树荫,但多待一会儿也受不住,也不知那小姑娘哪有那么大热情逛园子,宋懿兰扯扯嘴角,道:“叫人去找她们过来吧,天正热呢,别中了暑热。”
杏雨点点头,也是侯家那位夫人说的事太大了,竟忘了这头,只是侯家那姑娘莫不是个傻的?这样的天,出去转转就是了,怎的还出去就不回来了。如今侯家夫人送走了,这位侯家姑娘还真不能在驿馆出了事,这样想着,杏雨不敢耽搁,叫了跟来的二等丫鬟绿桃,叫她快些将侯家姑娘找回来。
好在侯玉莹虽是个怯弱胆小的,碧玲却是个机灵的,瞧着侯玉莹额上沁了汗,便劝着侯玉莹回来歇着,走到院门前,正遇上刚出门的绿桃。见侯玉莹晒得脸红扑扑的,额头上也是汗,绿桃连忙跟碧玲一道,搀着侯玉莹进门,向里道:“杏雨姐姐,侯家姑娘来了!”
宋懿兰抬眼看去,两个丫鬟搀着侯玉莹进来,先前还算柔和乖巧的姑娘此时看上去有些狼狈。如今虽还不到盛夏,但天已经渐渐热起来,午后的日头更是厉害,别说娇养着的姑娘家,便是田间的农夫都要避一避。先前宋懿兰叫碧玲带着侯玉莹逛逛,可也没想到对方会痴迷地逛到这个时候,见她衣裳都透了汗,额上沾着汗湿的头发,脸上的妆已经叫汗水晕染的没法看,人也蔫蔫的,大约是中暑了。
碧玲搀着侯玉莹,苦着张脸,道:“侯家姑娘说驿馆中的最好,想亲眼看一看,就多走了几处……”
碧玲一个丫鬟,不敢胡乱评价主子的事,只是心中暗暗叫苦。先前瞧着侯家这位姑娘,只觉得怯弱没什么主见,又胆小上不得台面,哪知这位姑娘在主子勉强不敢多话的模样,要看花却这样执着,硬是拉着她逛了大半个园子,若不是日头实在大,她也有些受不住的模样,只怕还没法劝她回来。如今这般模样,碧玲只觉无可奈何,侯家姑娘在家中再不受宠那也是侯家千金,来驿馆一趟弄成这样,侯家不敢怪罪太子妃,也只会怪在她头上。
宋懿兰见状就猜了个五六分,又听碧玲这么说,不由扯扯嘴角,道:“将侯家姑娘送到厢房暂且躺一躺,让人请大夫来,这样的天,中了暑热也不是小事。”
杏雨答应着去办,却留了个心眼,让人去外头请了有些名气的乐仁堂的坐馆大夫。
外头转了一圈,回来又安排了一些事,宋懿兰只觉得今日虽没出门,比起在外头跑也并不轻松。绿桃见宋懿兰有些倦怠的模样,迎上来,道:“太子妃累坏了,先歇歇吧!”
宋懿兰平素就有午歇的习惯,想想事情都安排好了,也就点头道:“好我歇一歇,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叫我起来。”已经过了平常午歇的时候,宋懿兰想着这会儿睡多了,晚间该睡不着了,特地嘱咐绿桃到点叫她起来。
宋懿兰这一觉睡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没等绿桃叫她,自己醒了来,揉了揉额头,道:“几时了,杏雨呢?”
杏雨正在外头给香炉里换香片呢,闻言便放下香炉,走进内室,道:“太子妃寻奴婢有什么吩咐?”
第一百三十一章 走险
宋懿兰起身,杏雨迎上来,正要服侍宋懿兰更衣,却见她摆摆手,道:“侯家姑娘如何了?”
到底是在驿馆这里出了问题,宋懿兰虽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但总得给人家姑娘好好送回去。好在瞧着杏雨脸上并无异色,想来是没什么大事。
听宋懿兰问起侯玉莹,杏雨脸色变了变,终究皱眉道:“太子妃,今日有了侯家夫人的事,奴婢便觉得这驿馆的人靠不住,所以侯家姑娘虽只是中了暑热,奴婢想着稳妥些,还是让人去外头请了了大夫来。”
“结果如何?”杏雨这么说,自然是发现了问题。
“驿馆的大夫来得快,替侯家姑娘诊了脉,只说是中了暑热,开了些去暑热的要,道是并无大碍。”杏雨将前因后果提了提,“之后乐仁堂的大夫也到了,诊过脉之后,却道侯家姑娘未嫁之身,却已经有了一个月有余的身孕。”
“有孕了?”宋懿兰有些惊讶,却并没有激动的情绪。要说侯玉莹看上去确实是怯弱没主见的模样,可越是这样的人,有的时候越是藏得住心事,只怕就是花氏和侯大人都不清楚其中的故事。
“是。”杏雨点点头,初初听到时,她也暗自惊讶,心道这位侯家姑娘瞧着文静又胆小的模样,可做出的事,却比许多姑娘家胆大多了。至于说鄙夷厌恶之类的情绪,杏雨自认为不是侯玉莹的爹娘,自是谈不上的,顶多心中暗暗思量,侯家姑娘坐下了这等事,又有了孽种,偏在驿馆闹出这样一出想做些什么?莫非还想着拿腹中的孩子嫁祸给殿下不成?
“现下如何?人醒了没有?”宋懿兰也只是惊讶了一回,至于侯玉莹是跟人私定终身还是被人欺负了,那都是人家爹娘操心的事。
“人已经醒了,至于她有了身孕的事,奴婢不敢擅自做主,还没告诉她。”杏雨办事稳妥,得知这事之后没有擅自处理,只等宋懿兰起身再问她如何处置,“太子妃,这事可靠告知侯家姑娘。”
“既是她自己的事,自然应当告诉她。”宋懿兰可没打算帮人思考这人生大事,“人既然醒了,让人将她送回府去就是,至于侯大人那边,用不着咱们去说,这都是他们自己的家事。”
得了宋懿兰的意思,杏雨便知这事该怎么办了,点了点头,道:“太子妃放心,奴婢这就去办。”
这边才说定了这事,绿桃便匆忙进来,道:“太子妃,侯大人带了许多人来,说是来接侯夫人和侯大姑娘回家去。”
“带了人来?”宋懿兰皱眉,“带了些什么人?”
“不是府衙的人,穿着看上去像是府院中的家丁,可奴婢仔细看去,一个个都是练家子。”绿桃不似碧玲一般机灵,却静得下心,论眼力却比碧玲还强些,原本她资历小,还跟着青柳学着,顶了碧玉的缺才渐渐崭露头角,说出这番话来,显然是仔细观察过了,“他们一来,看似在外头等着接人,实则暗暗围了驿馆,太子妃,现下该如何是好?”
“看来,侯大人猜到侯夫人的事了。”宋懿兰并没有惊慌,那朱管事先前过来要人,等后头来接听说人回去了,自然会猜到花氏说了什么要命的事。他是侯啸云的人,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赶紧去告知主子,所以侯啸云会知道这事宋懿兰并不意外,意外的是侯啸云竟敢随便找个如此牵强的理由就找上门来,是后台实在硬,还是一开始就没打算叫她和高辰活着离开扬州地界?
“太子妃,可要发信号通知殿下?”青雁拧着眉,显然意识到眼下形势的危险,说着通知高辰,心里却更担心,侯啸云都带着人来围驿馆了,太子殿下却没有回来,莫非出了什么事?
“不必,咱们跟来的人虽不是全在这驿馆中,可护着咱们几个是够的,且看看再说。”青雁想到的,宋懿兰哪能想不到,但她没有青雁那么担忧。高辰不是目光短浅之人,他确实说过眼下不是动扬州盐政的时候,但既然来了扬州,就不会毫无准备,更不至于连侯啸云包藏祸心都想不到,她更倾向于,高辰发现了什么,只是眼下被绊住了。
想到这里,宋懿兰便猜到几分侯啸云大胆带了人来围驿馆的原因了,只怕是高辰发现了什么要命的东西,侯啸云坐不住了,这才铤而走险走了这一步。想到这里,宋懿兰坐的更加稳当了些,“找个武功好的,将侯玉莹送出去,侯玉莹有了身孕的事也不用瞒着,他们既做得出这恶心事,就恶心他们自己去。”
青雁眼睛微亮,点点头,道:“太子妃放心,属下这就去办!”
宋懿兰所料不差,侯啸云摆出一副担忧妻女,特地来接的模样,可跟来的护卫老实等在身后,反而去堵了驿馆的门,就叫许多人驻足围观了。都知道扬州来了贵人,就住在这驿馆,昨日还瞧见土皇帝一般的侯大人亲自去迎,可见这贵人比侯大人还贵重呢,眼前这一幕就更叫人惊讶且好奇了。
侯啸云让人去传话,说是要接妻女回家,尽量表现出爱护妻女的模样,可若是细看,便看得出此时侯啸云的神态焦灼多过忧心。正焦灼间,驿馆门开了,一男一女两个护卫模样的人带着主仆二人出来,细细一看,那主仆不正是侯家姑娘和身边的大丫鬟?瞧着侯家姑娘神态萎靡,众人正猜测驿馆里发生了什么时,那女护卫清了清喉咙,道:“主子吩咐,将侯家姑娘送出来,另,主子嘱咐提醒侯大人一声,侯家姑娘既有了身孕,就该好好在家中养着才是,没得出来连累别人。”
都知道侯家几个女儿都还未出嫁,尤其是元配所出的大姑娘,去年六月就及笄了,只听说在相看,可没听说定亲或是出嫁的话,竟然就有了身孕!
本朝民风比前朝开放得多,但未婚先孕依然是让人所不齿,却又忍不住议论纷纷的事,青雁是习武之人,说话中气十足,周围的人都听见了,片刻间周围便是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声。
侯啸云见女儿那般狼狈的模样,正要责难,太子妃虽然身份贵重,但他女儿又不是东宫奴婢,来拜见一趟弄成这般模样就是现成的把柄,何况花氏并没有一道出来的。哪知还不等他开口,那护卫便一股脑儿将这等丑事说了出来,侯啸云既惊且怒,一眼朝侯玉莹看去,只见这个时候了,女儿一身狼狈还下意识地护着小腹,便知这是真事了。
侯玉莹才从杏雨口中得知自己有了身孕,心中既是惶恐,又有几分酸楚和分不清的甜蜜。她生母死的早,上一任的继母对她没个好脸色,而父亲呢?父亲一心官场仕途,她虽是长女,可作为女儿身的她并没有得到父亲的几分看重,在继母的打压下,她堂堂官家嫡长女,过得还不如得势的下人,而那人是她长到现在最疼她、最爱她的人。
侯玉莹将一颗心都放在对方身上,可她也清楚,便是父亲不重视她,她日后要嫁的人也只会是对侯家有用的人,又哪里轮得到一个寄居侯家的表少爷。因此,侯玉莹将身子给了对方,便日日夜夜的担忧害怕,在得知自己有了身孕之后,心中更是五味杂陈。喜的是自己有了对方的骨肉,生下孩子她就有了根了,忧的是若父亲和继母得知这事,会如何对她?侯玉莹既盼着父亲不得不成全了自己,又害怕错估了父亲的心思,还要连累表哥。
瞧着女儿这副姿态,侯啸云只觉得心头堵了一口老血,也不再问花氏的事,掏出个哨子用力吹响。
尖锐的哨声响起,堵在门前的家丁装扮的人、藏在人群里的人一拥而上,纷纷拔出刀来,竟是要直接往驿馆当中闯。这边一动,驿馆当中的护卫也拔出刀剑,不过片刻间,便成了对峙之势。
围观的人群先前还看得津津有味,眼见动了刀子,寻常只看点家长里短的平民百姓们顿时闭了口,呼啦一下便一拥而散,平民百姓既怕做官的,更怕拿刀的。
侯啸云见状也没那精力去管这些寻常百姓,过了今日,他若是栽了自然没的说,若是活着,这些人更不敢乱说话,为官多年,他早将这些百姓的性格看得清清楚楚。侯啸云自视聪明,自来将旁人拿捏在手中,万万没想到最终会栽在一个小子和花氏手中,眼中杀意闪过,沉声喝道:“冲进去,谁活捉了里头的贵人,本官赏他千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先前还有些忌惮京城来的贵人,这话一出,竟似不怕死一般,提着刀往前冲,不过片刻间,就与里头的护卫刀兵相接。
宋懿兰被护在屋中,精锐的护卫守在门外,虽知身边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好手,但听着外头兵器相接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心慌。心中更担心的是高辰的情形,见青雁办好了事进来,道:“外头如何了?殿下可有消息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归来
“许是殿下被什么事绊住了,或是现下离得远,一时无法赶过来。”眼下青雁得守着这边,里外乱成一团,也没法联络外头的人,“殿下怕太子妃受伤,将精锐侍卫、暗卫都留在这边,就是要护着太子妃平安,主子可万不能冲动!”
宋懿兰没有冲动,她自是心急且担忧的,但更知道她一个弱女子,此时往外走别说帮忙,若落到敌人手里就是现成的人质。眼下高辰那边还没有消息,但高辰本身武功就不弱,加上林鹤等人护着,轻易不会出事,她要做的,只是等着高辰平安回来。
见宋懿兰虽然着急,但没有往外跑的意思,藏在暗处的暗卫都松了口气。眼下外面已经交上手,但迎敌的主要是随行的侍卫。暗卫身手虽好,但人数不多,他们的任务就是保护主子,主子在屋内,外有侍卫守着,又有房屋庇护,保护起来自然轻松些,若是主子走出了屋子,就不容易了。
侯啸云见驿馆的侍卫并不落下风,何况还有人没有动手,显然是在观察着战局,时间一长,对他自是不利的。当下侯啸云也沉不住气了,沉声道:“太子殿下已经落入本官之手,太子妃何必负隅顽抗,枉顾了许多人性命?太子妃束手就擒,若能规劝太子回心转意,本官必定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平安送回京城。”
声音传到里面,已经有些破碎模糊,但也能听个大概,驿馆里的下人顿时就有些慌乱。这驿馆当中,不少人是侯啸云刻意安排的,但更多的是寻常做事的下人,听说住在驿馆的是尊贵的太子夫妇,也有不少人存着些野望,但眼下则更是害怕,片刻间就有人哭喊着往外跑。
“驿馆中的人,自有殿下和太子妃庇护,若有投敌乱跑者,杀!”领头的侍卫眼见里头乱起来了,生怕有人浑水摸鱼,伤了太子妃,也顾不上谁是否无辜,手起刀落,一个从屋内闯出来的丫鬟便赴了黄泉。
这一招杀鸡儆猴确有效果,慌乱的下人们不敢再乱跑,都缩着身子寻了角落蹲着,只盼着敌人也好,太子、太子妃的人也好,都别注意到他们。
两方都在着急,侯啸云在急这边的战局,若拖到太子解决了那边的麻烦回来,就无力回天了;宋懿兰这边也着急,担忧着高辰那边遇到了什么样的麻烦,若是撑不到太子赶回来,哪怕护住了太子妃,也难免折损许多人。就在这一片焦灼中,一阵马蹄声传来,当先的男子衣襟上沾着尘土和暗红色的血,却无损惊人的相貌和一身贵气,不是快马赶回来的高辰又是谁?
坐在高头大马上,高辰的目光扫过空无人烟的街市,落在侯啸云身上,这一刻,脸上的温和矜贵被冷厉所取代。作为景隆帝最看重的嫡长子,作为少年时就能做今上左膀右臂的太子殿下,高辰怎么会是温和没脾气的性格?只是今上正值壮年,无需、也不能展露他强势的性格罢了。而侯啸云在扬州做的许多事,高辰也好,今上也罢,不是拿他无法,而是朝政才步入正轨,需要更为平稳的解决这些事罢了,只是,侯啸云不长眼,动到了高辰的软肋。
宋懿兰是高辰心间放了几年,好容易娶回家来的媳妇,敢动宋懿兰的心思,侯啸云就该做好赔上一切的准备。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高辰目光微垂,道:“来人,将这个胆敢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给孤拿下!”
“是!”话音刚落,众人应和,侯啸云回头看去,只见除了东宫侍卫之外,竟是镇南军随同而来。
侯啸云顿时瘫倒在地,他敢如此胆大,仗着的不过是账面上的手段,将账面上做得光鲜,盘剥的是底下盐工和盐户,都是些升斗小民,也就只望着手里能落几个钱,哪有本事出来坏事?所以侯啸云放心地将银子收入囊中,只等明年任期一到,风风光光的调任别处去,这事就安安稳稳的过去了。
原本瞧着太子也没有追查到底的意思,侯啸云伺候太子夫妇也没吝啬,就想着好吃好喝伺候着,安稳将人送走。谁知偏偏这个时候,一个花氏、一个胡林才,竟然就这么跳出来,竟将他布置的一切毁于一旦。
本朝处置官员贪腐本就严重,侯啸云守着扬州盐政更是仿佛老鼠落进了米缸,要说要命的事他起初也就做了这一桩,奈何盐务利益太大,他不过沾了一点,得的银子竟足够杀头。在扬州一带五年,侯啸云一面收着种种好处,一面忍不住计算自己得赔上多少命,这才是侯啸云当初害了花姓知府一家上下的缘故,害怕自己赔命。
高辰冷眼看着,侯啸云瘫倒下去,他手下的人左右对视,便都住了手。侯啸云黑心钱占多了,愈发爱惜自己的性命,大把的银子撒出去,倒是招到不少身手不错的护卫。只是花钱雇来的人,对侯啸云谈不上敬仰,侯啸云一出事,没得银子来了,这些人会为他拼命?何况来的还是尊贵的太子殿下,一番权衡之下,自是放下武器以求从轻发落。何况驿馆里的侍卫本就是以一敌十的好手,高辰还带了随身的高手和镇南军的将士。
高辰看向身边的人,示意他处理这里的事,自己则快步往里走。今日是他布置不够周全,竟让侯啸云闹到宋懿兰面前,只怕要吓坏她了。
侯啸云带来的人都放下武器,老实被带走问话,但驿馆里的人并不敢乱动,刚才侍卫统领可是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只等着太子夫妇发落了再说。高辰不在意这些人,风一般的身影穿过前庭影壁,正迎上从里面出来的宋懿兰。一把握住宋懿兰的手,只觉得掌心冰凉,却难得的安稳,道:“你怎么出来了,外面还没有收拾妥当,咱们先进去,等收拾好了再说。”
第一百三十三章 怀疑
宋懿兰不动,只细细看高辰身上,高辰知她担忧,当着她的面转了个圈,道:“你看,我没事,都是别人的血。”
见他这样,宋懿兰终于放心了些,道:“你平安回来就好,你有事要处理,我进去等你。”
高辰自然有不少话要对宋懿兰说,但眼下的事也得先处理好了,闻言点点头,道:“好,你先进去休息,等我收拾好了就来接你。”
目送高辰走出去,宋懿兰没去看乱糟糟的院子,转身回屋里。外头还有些杂乱的声音,里头却安静得很,侍卫统领和暗卫清点伤亡情况,杏雨则陪在宋懿兰身边,听着旁人来禀告情况。
宋懿兰心中思量着今日的事,听着禀告的声音也没怎么过心,从昨日甚至今早的情况看,侯啸云至少目前是没有造反的心的,那为何偏偏在她和高辰南下的当口,这许多事都被抖了出来,以至于高辰不管都不成?而侯啸云,以前做的大多是贪污盘剥百姓的事,便是害了花氏一家,也多是为了掩盖贪污的事实,可见侯啸云应当没想过聚众造反的事,怎么今日竟能当众做出围杀太子妃的事?
这个问题实在不简单,宋懿兰细细思量从昨天到今天发生的事,抬头问青雁,“花氏如今在何处?”
“太子妃命属下将花氏交给殿下,只是当时听说殿下出城了,所以就将花氏交给了留在驿馆的暗卫看守,等殿下回来,再交给殿下。”青雁答道,花氏虽然有价值,但就那时来说,还够不上专程叫高辰从城外赶回来,“如今花氏应当还在驿馆当中,太子妃现在要见她吗?”
宋懿兰觉得花氏身上还有秘密,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如今要紧的事还没处理好,驿馆当中也还没清理过,眼下可不是审问花氏的时候。这样想着,宋懿兰摇摇头,道:“不急,将人看好了,之后再问便是。”
高辰怕宋懿兰担心,这事处理起来也快。侯啸云抓起来,等待审问,至于追随侯啸云的护卫家丁们,先看着,等审问之后该杀的杀、该罚的罚,通通按律处置便是,高辰盯着眼前的人都看管起来了,这才让人将车架备好,往里接宋懿兰出来。
宋懿兰没有那么多的好奇心,确认高辰平安之后,便呆在屋里没出来,直到高辰进来,才起身挽着他的手,道:“都处置妥当了?”
高辰点点头,道:“人都看押起来了,之后慢慢审问就是。”
握着宋懿兰的手,才发现她手依然冰凉的,眼下正值夏天,宋懿兰也没有手脚冰凉的毛病,可见是为他担心,急的。高辰心疼,握着宋懿兰的手,道:“驿馆不安全了,咱们先去城外的庄子住。原本想着,看过扬州的盐务,咱们在扬州城逛逛便去苏州,只是眼下,恐怕得在扬州待一阵子,等接任的官员到了再说。”
“无妨,既遇到了这样的事,总要处理妥当了才能安心,何况扬州是个好地方啊,多呆一段时间也不会腻的。”宋懿兰理解高辰身为太子的责任,何况这事实在不是小事,若是处理不好,只怕要动摇大周的根基。
高辰轻拍宋懿兰的手,本以为只是出来巡视一圈,顶多起个震慑的作用,谁知一来就将扬州最高的官给端掉了,这事落到他手里,他不管难道将烂摊子丢在这里吗?只是委屈了宋懿兰,才在这里受了惊,还得在这里呆好一段时间。握着宋懿兰的手,高辰带着宋懿兰往外走,道:“走,咱们不住这里了。今日晚了,出城也无法安顿,咱们先在城里的宅子住下,就是宅子小,又长久没人住,委屈你了。”
宋懿兰不知高辰说的宅子小有多小,毕竟高辰是京城外的温泉庄子都能嫌小的人,宋懿兰觉得,他口中的小宅子,至少也是个三进的宅子,否则尊贵的太子殿下看不上。只是,宋懿兰有些意外,“你几时在扬州买的宅子?”
“我是太子,还需要买吗?”高辰微微挑眉,“几年前,扬州查了个贪官,手下好些个宅子、铺子,父皇查抄了宅子之后,我想着扬州景致不错,就跟父皇讨了两个放着。”
“……”宋懿兰知道,皇家不会与百姓争利,但遇到这种情况,抄没的财产大部分归入国库,但也有部分由皇家自己处置,作为太子,要两个宅子实在不算什么事。
驿馆这边还没有收拾好,但死了的、受伤的人,都已经带走了,只地上还能看得到一些血迹。高辰不愿宋懿兰去看这些,拉着她的手径直往外走,走出驿馆直接上了马车,不多时马车停下来,眼前是一座看上去有些古朴的宅子。
高辰拎着宋懿兰往里走,道:“这个宅子,原是前朝一位文豪的宅子,早年那贪官从文豪的后人手中强卖来的,我拿到宅子的时候,那家已经没有后人了,不过宅子里倒是留了一些那位文豪的真迹。”
这边宅子没人住,高辰得了宅子也只买了两房下人看管宅子,先前没想过来住,连宅子都没有特意修葺,这才看上去古朴得有些老旧。好在,虽然看上去有些老旧,但里头的东西倒是样样都不缺,宋懿兰身边的人都跟了过来,不用宋懿兰多说什么,杏雨就领着人将各类用品安置妥当,又打发人去外头买吃食回来,这宅子虽有厨房,但一时没法去买各类食材回来,今晚只能买些现成的回来。
高辰不忙着去处理侯啸云的事,跟宋懿兰一道进屋坐下,将今日的事简单提了提。宋懿兰也将花氏的事说了,有些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侯啸云今日所作所为,跟昨日见到的侯啸云有些不同,更不要说早前查到的情形,你觉得是他突然笨了,还是先前查到的本就不实?”
要说这些,高辰知道的比宋懿兰更多,先前突然被围攻,高辰一时没有精力去多想,但宋懿兰说到的这些,他也察觉到了,“究竟是怎么回事,明日一问便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暂住
一整天发生的事多,尤其是下午的一场拼杀,宋懿兰虽没有亲眼看着,到底是眼前的事,有高辰陪在身边,宋懿兰虽不怕,但心中到底震撼。侯啸云试图围杀太子和太子妃的事,虽口中说不敢害他们性命,但其实已经够得上谋反,高辰说不急,只是担心白天发生了这样的事,宋懿兰一个人留在这边害怕,陪着她罢了,次日早晨醒来,身边没有人,宋懿兰一点都不意外。
被杏雨服侍着起身,宋懿兰四下看了一眼,道:“殿下出门了?”
“殿下一早就出门了,只交待午间回来陪太子妃用膳。”杏雨瞧着主子面色红润,知道夜里睡得好,才放了些心,跟来的人当中,已经有好几个一整夜没能合眼,早晨起来眼下都是青黑的。杏雨也怕,但她跟着主子见过世面的,又是大丫鬟,若她都不顶事了,主子身边谁伺候,好歹拉着碧玲一起睡,早晨起来这事便算过了。
“太子妃,跟来的几个小丫鬟没见过世面,昨晚一整晚没睡,早晨起来眼都是青黑的。瞧着那样儿也没法服侍主子,奴婢就做主叫她们歇着了。”杏雨将这事回了,到底不算她们的错,若白日里神思不属再出些错,才更是麻烦。
这事吧,宋懿兰也理解。她还一直呆在屋里,只听着外头厮杀,都觉得心头难受,何况小丫鬟们还得往外看看情形,宋懿兰没有追究的意思,点点头,道:“无妨,今日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人上门,你和碧玲她们轮换着伺候便是。”
才出了那样的事,宋懿兰暂且没有出门的打算,至于上门拜访的,若没有昨日的事,她这个太子妃坐着,总有人来拜见,但现下么,至少近几天都不会有人上门拜访。扬州的盐务不清白,侯啸云贪得无厌自是占了大头,而底下么,从盐务衙门的大小官员到扬州的大小盐商,甚至扬州知府那一系的行政官员,能有几个清白的?
如今侯啸云出了事,那些大小官员不是不想上门拉关系,但在侯啸云的后续出来之前,更不敢轻举妄动,如今可算是暴风雨刚去,乌云还没散的时候,那些人都小心翼翼观察着呢!
杏雨没有追问,只点头应是,又道:“早晨厨房里的陈娘子过来回话,问主子们住着,用不用备下饭食。奴婢想着,如今扬州城也不算太平,虽这边没有备下厨子,厨房里做的未必可口,但到底稳妥些,就叫她先去采买米粮和蔬菜了,午间应当就能送来。”
杏雨是宋懿兰信任的大丫鬟,这样的事直接做主也可,但杏雨素来本分,先前没有跑来打扰宋懿兰,过后却不会忘了回宋懿兰话。宋懿兰听她解说,点点头,道:“殿下先前买下的人,应当没有问题,放在厨房也可。只是这回在扬州大约要多住些时候,晚些你让人找牙行的来,买些人进来。”
宋懿兰和高辰南下随行的人也不少,除了暗卫和侍卫,宋懿兰和高辰身边伺候的大多也跟了来。只是既是出巡,就没打算在哪一处长久停留,自然不会专门带上厨子。如今要在这里多住些时候,总不能总往外面买吧!至于这边的人,能做些家常菜宋懿兰是信的,但要说正经做厨子,估计是没那本事的。
杏雨一一应下来,见碧玲端着托盘进来了,才退了出去办事。
宋懿兰起的有些晚,这会儿离午膳还有些时候,又过了早膳的时候,但总不能让主子饿着,碧玲一大早就在外面买了些粥和油条之类的,温着等宋懿兰起来。见杏雨出门办事了,碧玲一面将东西摆好,一面道:“这会儿离午间还有些时候,太子妃先用些垫垫肚子。殿下吩咐午间会回来用膳,太子妃,可要去酒楼定一桌小席?”
虽说已经安排了厨房采买准备开火,但午间做些家常小菜还行,可那些家常小菜糊弄太子和太子妃就不成了,碧玲便想着,多半还得往外头定。
要说宋懿兰是更喜欢寻常的家常小菜,但他们前天才到扬州,先前都在船上,旅途疲惫船上也没什么好的菜品,可以说已经委屈好几天了,这样想着,宋懿兰道:“你叫人去酒楼点些扬州这边的招牌菜,不用多。另外厨房那边,叫他们不必准备别的,就将时令蔬菜炒两个送来便是。”
碧玲应着,将碗筷摆好就出去安排,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再拖着就赶不上午间用膳了。
午间高辰回来时,酒楼的菜刚刚送来。按照宋懿兰的吩咐,厨房做了两个时鲜蔬菜送来,蔬菜新鲜,也用不着复杂的烹调,而青翠的绿色,看上去就可口。而碧玲让人去定酒楼的招牌菜,自然挑着有名的酒楼去,别的先不说,至少卖相上是好的。
宋懿兰拉着高辰坐下,一面给他布菜,一面道:“侯啸云审问了吗?可有蹊跷的地方。”
高辰看了眼桌上的菜,不算奢华的一桌,但翠绿的蔬菜确实看着喜人,想到昨天侯啸云宴请他的一桌子油腻的山珍海味,心道难怪侯啸云这么快就落个众叛亲离,实在一点都不会揣摩别人的心思。听宋懿兰问起,高辰也不觉得她不该问,亲自动手给宋懿兰添了碗汤,道:“侯啸云的嘴还没撬开,不过他府上的也好、衙门上的同僚、下属也罢,可连一个替他说话的都没有,就顾着落井下石了,人做的这份上也实在失败,只我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是有些怪,衙门里的人若说为了撇清自身倒也说得过去,可他府上的人,既是一家子,无论如何都撇不开,落井下石有什么用处?无非越发叫人看轻了去。”宋懿兰跟着点头道,像侯啸云这样的大罪,除了出嫁女,侯家上下一个都别想跑,可不是贬低侯啸云几句就能脱罪的。何况既是一家子,有血缘、有情分,除非像花氏一般有着血海深仇,否则何至于恨不得置他于死地。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仇恨
高辰一拍手,连连点头,道:“难怪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一早上都觉得不对劲,只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宋懿兰翻了个白眼,给高辰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到底挤出一句话,“你才是臭皮匠!”
“……”说自己媳妇臭皮匠,确实不讨人喜欢,高辰连忙改口,“我说错了,便是臭皮匠,也只能是我,娘子是最香的那个!”
平日里口才那么好,真要夸人时连土味情话都冒不出一句来,宋懿兰呵呵一声,没再追究谁是臭皮匠的问题,只接着道:“若是如此,这侯家只怕还有不少秘密,对了侯玉莹呢?当日将她丢出去跟她爹对质,后来也没留意人去了哪里?”
人是宋懿兰让人送出去的,但之后那样乱,侯玉莹又是侯啸云的女儿,驿馆的人自然不会护着她,至于侯啸云那边,侯啸云连着侯府上下都成了阶下囚,倒是不知侯玉莹在不在其中。
高辰先前没听说那么号人,侯啸云吩咐花氏带侯玉莹来驿馆未必没有别的心思,但于高辰来说,哪怕之前调查过侯啸云,也不会留意他那么个不受宠的女儿。此时听宋懿兰问起,高辰回想了一回,道:“侯家人都看押起来了,他的女儿,似乎只有一个八九岁的。”
侯玉莹在侯家不起眼,侯啸云的两任继室都不待见侯玉莹,平素自然不会想起来带她出门交际,至于侯啸云,这个时候的男子,大多都是将女儿往后院一扔,记起来的时候问一问,到了年纪嫁出去,就算完成使命了。也正因为如此,侯玉莹不知跟谁私定终身还有了身孕,侯啸云是一点都不知道,否则也不会当场气得恨不得掐死了侯玉莹。
高辰这么说,宋懿兰便知侯玉莹没有被抓起来,只是暂且不知是趁乱逃走了,还是死在乱中。宋懿兰将侯玉莹的事提了提,高辰若有所思,道:“我赶过来时,驿馆外头侯啸云带来的人跟我们带来的侍卫交战,也死了一些人,但我细看了,外头没有被杀的女子。”
侍卫当中没有女子,暗卫当中也只有少数专门培养的,主要是为了保护女主子,因此外头的战圈里并没有女子,而驿馆里头,当然也不会叫丫鬟婆子去拼杀,只是当时乱起来,驿馆中部分丫鬟婆子没头苍蝇一般乱窜,除了被侍卫统领斩杀的那一个,还有几个乱中被杀的。侯玉莹当时已经被送出去了,既然高辰说外面没有,侯玉莹多半是趁乱逃了。
“倒是,有意思的是,懿兰,你可知是谁将侯啸云犯下罪行的证据递给我的?”宋懿兰提到侯玉莹,高辰倒想起另一个人来,那人没说,但他猜测与侯玉莹应当有些关系。
“是谁?”宋懿兰打发人把花氏交给高辰,不过那时高辰没在城中,所以在侯啸云发难之前,高辰应该是没见到花氏的。宋懿兰也听说,高辰能快速拿到侯啸云贪腐罔顾人命的证据,除了花氏可以嫁入侯家,拿到的证据之外,还有一人特地将证据送到高辰面前,至于这人是谁,宋懿兰就不清楚了。
“那人名叫胡林才,听说是侯家亲戚,几年前因为家道中落,投奔侯家。侯啸云见他做生意上还有些天分,就留他在府上,替侯家打理家业。”高辰也没有卖关子,“不过,也有人说,胡家原本也是小富之家,胡林才除了经商,在读书上也很有天分,入了侯啸云的眼,偏胡林才志在青云,不愿进侯家做个管家,于是侯啸云使手段害得胡家家破人亡,最终还是进了侯家。”
“还有别的说法?”这种事嘛,真相如何已经说不清了,只是要说侯家家大业大,侯啸云需要个打理家业的,便是花钱去雇、去买,也不是难事,便是想着用自家亲戚来的可靠,侯家亲戚当中应当也少不了人愿意,用得着花那么大力气,去折腾这么号人来做管家?何况添了这一层仇恨,就不怕人反过来噬主?
“有,还有说法,说胡林才跟侯家有仇,想方设法借着亲戚投奔的理由进了侯家,又骗得侯啸云的女儿私定终身,再一点点获得侯啸云的信任,这是想要霸占侯家的家业啊!”高辰说着一口咬掉鸡翅膀上的肉,最后一句话就有些模糊。
宋懿兰听得噗嗤一笑,道:“你说,这胡林才就是跟侯啸云私定终身的那个?若是如此,他又将证据给了你,那他的目的本就是报仇,而不是侯家的家业吧!”
高辰点点头,道:“我私心里是这么猜测的。我见过那个胡林才,既然他特意收集了证据,又将证据交给我,那侯啸云照顾亲戚,亲戚投桃报李的说法就是扯淡。至于第二种说法,我见过胡林才,胡林才确实有些小聪明,若说能打理侯家的家业,我信,但几年前他才多大,便是有些小聪明,也远远不到侯啸云这般算计逼迫的程度。至于最后一个,侯啸云可以接近大约是真的,但目的肯定不是为了霸占侯啸云的家业。”
“他将证据给你,求的是什么?”要猜别人的心思就难了,要去查证这许多事更是费时费力,还没什么价值,还不如知道到了对方的目的,借此来推断,说不定还快些。
“求的么,他求,将侯啸云碎尸万段、处以极刑。”高辰也没想着让人去查证胡林才的事,何况听到这个要求,高辰已经断定胡林才跟侯啸云有仇了,如此才能解释胡林才搅动这个大漩涡,不求富贵,只求仇人死无葬身之地。至于侯啸云的女儿,要说无辜,还真谈不上,侯啸云贪的钱财,争来的富贵,他的女儿都享受了的,如此,罪孽自然有她的一份。
“碎尸万段,这得是多大的仇啊!”宋懿兰感叹了一回,她当然不赞同胡林才报仇还牵连了一个弱女子,只是这个弱女子落到这个地步,既与她父母的教育分不开关系,更是因为她不知自重、自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