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暗夜
宋懿兰吸了口气,向青雁道:“左手边柜子第三格,把里面的瓷瓶拿出来。”
学了这两年的调香,宋懿兰不敢说自己的手艺多好,但相关的技能学了不少,比如,除了各种香料的气息调和,宋懿兰也顺便记下了它们的药效。似乎在这方面更有天分些,宋懿兰也琢磨出了一些特殊香品的配制和用途。像今晚遇到的迷香,宋懿兰手头虽没有,但不仅能识别出来,早前还做过一些解毒用的药丸,当时也没想着用得上,就随手放在柜子里。
青雁听宋懿兰吩咐,连忙去拿,取出瓷瓶来,拖着有些沉重的脚步回来,将瓷瓶递给宋懿兰。宋懿兰取出里面的药丸,确认了一回,自己服了一颗,又将剩下的递给青雁,道:“解毒的药丸,先吃一颗。”
见宋懿兰自己吃了一颗,青雁正想阻止,听宋懿兰的话,毫不犹豫地接过瓷瓶,倒出药丸吃了一颗。这药丸不算十分对症,但都是消除迷香的影响,多花了片刻时间,青雁感觉手脚又灵便了,连忙起身去点灯。
宋懿兰也缓过来了,想到杏雨还睡在外面,忙叫青雁出去查看。青雁将瓷瓶拿在手中,一同带了去,不多时,就同杏雨一道走了进来。见两人又要跪下请罪,宋懿兰连忙摆手,道:“这些先不谈,青雁,你先查看一下,有没有什么线索。”
青雁沉默地答应下来,便退到外间去查看,又细看过对方翻窗逃走的窗口,终究回到宋懿兰面前,摇头道:“没留下痕迹,宫门查验严密,人很难混进宫中,只怕她本来就在宫中,或是有人带她进宫来。”
这一点宋懿兰也想到了,甚至心里,宋懿兰都在怀疑贾依依了,毕竟平素没有什么交情的,一向又是个柔弱内敛的性格,突然缠着静柔公主住下来,怎么看都不太正常。心中虽有这个想法,但没什么证据宋懿兰也不会说出口,只向杏雨道:“屋里的东西你熟悉,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宋懿兰醒来时,对方正往屋内走,但宋懿兰一喊,对方匆忙逃走了,宋懿兰也拿不准对方是想要什么东西,还是想要她的命。青雁也没闲着,外头还下着雪,闯进屋里的人也还没抓到,她不敢走远,就在屋外又查了一遍。时间短,能看到一串脚印从窗外延伸到院墙,显然是翻墙逃走了。
“姑娘,这事可要告知皇后娘娘细查?”青雁查了一遍,无功而返;杏雨将屋里的东西清点了一回,没丢什么东西,连翻找的痕迹都没有,两人对视一眼,问宋懿兰。
“明儿一早告诉皇后娘娘吧!”这个结果不算意外,对方走到这一步花了不少力气,所求必定不是寻常之物,如此,不大可能留下痕迹。没有痕迹,想要找到人太难了,如此,也实在没有必要去打扰人家的好梦,等明天告知皇后也是一样的。
宋懿兰这么说,杏雨和青雁也就应了下来。此时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宋懿兰叫她们俩都回去休息,可两人哪里睡得着,不管宋懿兰怎么说,都坚持守在屋里。
宋懿兰心里倒是没有那么大压力,既然被发现了,对方不大可能今晚再来一次,因此起来坐了坐,又喝了些水,实在劝不动杏雨两个的宋懿兰又自己睡了,再一觉醒来,已经天光大亮了。
杏雨端了水进来,见宋懿兰睁开眼,便上前服侍她起身,道:“姑娘醒了,贾大姑娘已经来寻过姑娘两回了,奴婢道姑娘夜里没睡好,今日怕是会起得晚些,贾大姑娘才回去歇着,还嘱咐奴婢,姑娘醒了一定让人去告诉她。”
宋懿兰怀疑夜里的人与贾依依有关,杏雨和青雁多少也有这个怀疑,当着贾依依的面只得答应,但显然要看宋懿兰的意思。宋懿兰听出她的意思了,只点点头,道:“我才起身呢,等梳洗妥当了,再叫上她一起去公主那里吧!”
杏雨自是应了下来,一面服侍宋懿兰洗漱,一面道:“如今天冷,皇后娘娘都将请安的时辰往后推了,贾大姑娘倒是起得早。”
宫中妃嫔每日要给皇后娘娘请安,品阶高的,还需定期去给太后请安,像宋懿兰她们这样的小辈,一般会等妃嫔请安之后,再去拜见皇后娘娘,等这些都结束了,皇后还得处理宫中许多事务,一国之母也实在不好做。宋懿兰今日比往常起得早些,不过离给皇后请安问好的时候还早,她不大想跟贾依依聊天,也就不急着收拾妥当去见贾依依。
只是杏雨提起贾依依一早来了三回,可见要见宋懿兰的心情,宋懿兰不急着见她,只是还在梳头,贾依依便领着丫鬟过来了。见到宋懿兰,贾依依有些心切、又有些埋怨的语气,道:“懿兰姐姐已经起来了啊!我还叮嘱杏雨,懿兰姐姐一起来,就告知我呢……”
宋懿兰倒没想到贾依依这么急着见她,不过片刻间,又来了一趟。正在梳头,宋懿兰没动,只回答贾依依的话,道:“这不是才刚起来,还没有梳洗妥当吗?这个样子哪能见人呢!才想着等等收拾好了,再直接过去找依依表妹呢。”
贾依依见宋懿兰身上已经换好了衣裳,小宫女正小心翼翼的替她梳发。宋懿兰平时不爱太过繁琐的发式,只是在宫里,总不能像在家里一般随意,就由着小丫鬟替她仔细地梳了头,又装点了好些发饰。贾依依见梳妆台前忙碌着,也实在没法说话,便坐在旁边等她,直到宋懿兰梳妆妥当了,正要喊她一道去静柔公主那里,才拉着宋懿兰的手,道:“懿兰姐姐,我有事同你说,你叫她们先出去吧!”
宋懿兰低头看拉着她手的贾依依,老实说,她跟贾依依还真没什么需要私下说的小秘密。只见贾依依用口形说了个昨夜,宋懿兰微微皱眉,道:“杏雨,你们先出去,我同依依表妹说说话。”
第一百零七章 理由
杏雨是不太放心宋懿兰单独跟贾依依呆在一起的,只是宋懿兰说了话,又想到青雁还藏在屋里呢,到底依言退了出去。见人都退了出去,宋懿兰道:“如今没有旁人了,依依表妹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贾依依先前上前拉宋懿兰,宋懿兰不习惯跟她挨得太近,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一步,但两人之间的距离依然很近,此时贾依依突然抬起头,一向柔和得有些怯弱的脸上露出不同于平时的阴冷来,“自然,是为了抓住懿兰表姐啊!”说着,猛地伸手要去抓宋懿兰。
宋懿兰对贾依依没有那么信任,见她神态不对,立刻往后退,而就守在屋里,半步不肯离开的青雁,更不会让宋懿兰在眼皮子下被贾依依抓走。宋懿兰退开,青雁放开手脚,顺利地将贾依依抓住。贾依依没料到宋懿兰身边会有暗卫,原本阴鸷的脸上露出惊愕决绝,掏出一把匕首,就要往自己身上扎,然而青雁是专业的暗卫,哪能让她得手,迅速夺过匕首,将人控制住。
宋懿兰没想到贾依依抓她不成会想着拿刀自杀,不太像是为了保守秘密,反而更像是为了嫁祸给她。细想想,若贾依依在她面前自杀,现场又没有其他人,这个时代没法查监控验指纹,这口黑锅可算是扣了个严实,尤其在先前就有太子殿下青梅竹马的传言,连杀人动机都找好了。
见人被青雁牢牢地控制住,宋懿兰松了口气,贾依依这两天的表现很反常,若非身边有青雁护着,宋懿兰还真不会单独见她。这一番,与其说是被贾依依勾起了好奇心和防备心,更多的是想试探一番贾依依的意图,见贾依依被青雁按住还在挣扎,宋懿兰吐了口气,道:“青雁,你检查一下,她身上不会还带了毒药准备下毒或是自杀吧!”
青雁眨眨眼,先前还真没想到这个,作为专业的暗卫,她能分辨贾依依不是死士。但经宋懿兰这么一说,青雁果真仔细的检查了一番,毕竟一言不合拔刀自杀也实在不是正常大家闺秀会做的是,结果,还真在贾依依的荷包里找到了不明用途的粉末。
贾依依被青雁折腾得没脾气了,作为安宁长公主的女儿,虽然相比起慧宁长公主家的宋懿兰,身份有些尴尬,但至少明面上没受过什么委屈,吃穿用度更是没受过苦。要说修习武功,贾依依还真没练过,顶多就是这回进宫前,专门训练过一段时间,对上没有防备的宋懿兰能有些优势罢了。
要说教贾依依这样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武功,可比找个会武功的下人难多了,可想也知道,贾依依跟宋懿兰都谈不上什么交情,更别提她带来的人,想要接近宋懿兰就难多了,何况明面上,安宁长公主是不愿意撕破脸的。
宋懿兰没有碰那不知名的粉末,叫青雁收好,回头找人看,只垂眸看着贾依依,道:“贾依依,我与你虽谈不上亲厚,但也没什么仇怨,你为何这么做?”
宋懿兰问的直白,也没指望贾依依会老实回答,倒没想到贾依依呵呵一声,道:“没别的原因,我嫉妒你啊!”
这话说得真情实意,论身份,她贾依依是安宁长公主的女儿,宋懿兰虽然顶着慧宁长公主女儿的身份,但都知道她本是庶出。作为庶出的宋懿兰被记在长公主名下,还得了县主封号就罢了,竟然还能被太子看中,亲自求了做太子妃,这让本就嫉妒宋懿兰的贾依依越发嫉恨。
宋懿兰以前跟贾依依接触不多,偶尔见到也是平常那般柔弱得有些怯弱的模样,若非知道安宁公主府上只有一个女儿,金尊玉贵的养着,都要猜测是不是自小的受气包。此时对上贾依依嫉妒怨恨的脸,宋懿兰微微皱眉,却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贾依依一向表现的柔弱纤细,却总给人一种违和的感觉,若眼下才是真正的她,就说得过去了。
“你是不是想说,我为什么要嫉妒你?”似乎觉得大势已去,贾依依也没有埋藏心事的意思,“你怎么会懂呢?比起庶女出身的你,我母亲是长公主,我是皇上的亲外甥女,我才是太子殿下的亲表妹,可封了县主的是你,被皇上、皇后爱护的是你,将要做太子妃的是你,而我,什么都没有!”
“所以,昨夜你让人潜进我的房间,是想杀了我?”大概是本身感情并不深的原因,宋懿兰听着贾依依的怨恨生不出更多的情绪,在贾依依眼里,她享受了一切的好处,却从未想过自己拥有的并不少,对这样的人,解释这些实在没什么意义。
贾依依并不意外宋懿兰说出这话,毕竟她刚刚就是用这个将宋懿兰留下来的,似乎也没有辩解的意思,道:“不是杀了你,而是抓住你,你忘了,我刚刚说了,我要抓住你。”
“抓我做什么?”若说要杀她,宋懿兰虽然觉得只是嫉妒的说法有些牵强,但人的情绪有时候就是那么极端,何况贾依依看上去实在不是什么正常人。但若说抓住她,抓住她做什么?难道贾依依还认为,她能有法子让自己听话,为她所用不成?宋懿兰不觉得这是贾依依自己的想法,至于幕后的,除了安宁长公主也不做他想。
发散思维,宋懿兰甚至觉得,安宁长公主在废帝死后能保住自己的地位,又活得如此的潇洒自在,多半是有什么底牌的,或者,他们会威逼利诱,让自己替他们做事?那么,安宁长公主想要的是什么?更加优渥的生活,或者还想要更多的权势?
“抓住你,毁了你啊!”贾依依冷笑,“宋懿兰,你反过来抓住我又如何?我是安宁长公主的女儿,在宫中做客,哪怕你说我有心害你,证据呢?匕首如今可在你们手里呢!”
从刚才贾依依反手想对自己动刀子,宋懿兰心中便知道这一刻了,一个人对别人下手狠辣不算什么,但若是对自己都狠辣,就难对付多了。如今是贾依依对宋懿兰动手被青雁抓住,可屋里除了她们只有青雁,青雁是她的人,若真到了她跟贾依依对质的时候,青雁的话无法取信。只是,宋懿兰本也没打算将贾依依如何,停顿了片刻,在贾依依都觉得宋懿兰要认栽妥协时,突然听到宋懿兰道:“贾依依,我记得,你原本叫贾云珠吧!”
听到贾云珠三个字,贾依依身子一僵,没有说话,宋懿兰却接着道:“我一直不大明白,你为什么突然改名叫依依了呢?”
像依依这样的名字倒不是说不好,而是,这个时候取名字通常要按照字辈排行,像宋家这一辈上,男子都用云字,女子都用兰字,按照这个取,说明家族中承认且看重。而像谢姨娘,私下里会喊宋懿兰依依,是因为宋懿兰小名叫依依,宋三爷不看重她,随口就叫依兰,后来记在长公主名下,长公主觉得依字不够大气,才改了懿字,取优雅美好之意。
而原本贾家虽不算名门,但贾依依作为贾驸马唯一的女儿,是按照贾家这一辈男子的字辈取的贾云珠,可见贾驸马和贾家的重视。虽然贾驸马死了,贾家也落魄了,安宁长公主给女儿改名也不奇怪,但选了个寻常的依依,就不大正常了。贾依依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但她脸色变化和回避的态度,宋懿兰也没有错过,没再说什么,宋懿兰示意青雁松手,道:“我知道我不能对你怎样,你走吧!”
宋懿兰轻易就放过她,贾依依有些意外,心头又有些不安,抬头看去,果然看到宋懿兰似笑非笑的表情,“从前不了解,今日我算是知道贾大姑娘的本事了,今日的事,贾大姑娘想怎么抹黑就怎么抹黑,不过,我管不了贾大姑娘,贾大姑娘也管不了我就是了。”说着,宋懿兰摊开手,手中多了个小小的玉坠,往前递了递,贾依依清楚的看到玉坠上的依依两个字。
“你!”贾依依又惊又怒,不知宋懿兰几时将东西拿到手的,想伸手去抢,却被青雁紧紧按着。
宋懿兰将小玉坠收起来,眉眼带着笑,道:“自然,就是贾大姑娘想上前抓我的时候,这东西不值钱,做得又粗糙,想来是谁自己打磨的吧,否则这种小东西怎么能让贾大姑娘贴身带着呢?只是,在物件上刻名字可不是好习惯,想否认推脱都不能呢!”
贾依依抿着唇,出身摆在那里,尤其安宁公主府远不像别人眼中那么简单,她当然知道这个道理。可对方刻下名字是他的心意,她收到时只觉得欢喜,心想着这样小的玉坠,仔细藏着便是了,谁料到会被宋懿兰看到,又被她抢去呢?贾依依努力平息下心绪,道:“宋懿兰,你想怎样?”
第一百零八章 选择
宋懿兰看着贾依依紧张的模样,并不觉得快意,每个人总有心中在意的人和事,她不喜欢做这种拿着别人软肋威胁的事。可她也有在意的人和事,不会因为贾依依的情绪,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你若是我的好朋友、好姐妹,我自然也是。”
“……”贾依依本就聪明,哪能听不明白宋懿兰的话,好朋友、好姐妹怎么会伤害她?若是伤害了,就不是好姐妹了,宋懿兰当然也会以牙还牙。深吸了口气,她早知宋懿兰不简单,却没想到自己会栽得这么彻底,终究将那口气又吐了出来,道:“我们自然是好姐妹。”
“既是好姐妹,我们一起去公主哪里用早膳吧!”宋懿兰示意青雁松手,已经耽搁了一段时间,再不过去,静柔公主怕要自己过来找她们了。
青雁依言松开贾依依,只是有了贾依依让人潜入屋中,又亲自对宋懿兰动过手的事在前,青雁自然不会让贾依依靠近宋懿兰身边。贾依依心中也有数,落后宋懿兰两步往外走,果然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少了些。
房门打开,杏雨就迎了上来,她没有走远,就守在门口,听不清里头说话,但贾依依拔高声音的几句话都听到了。心中担心,只是宋懿兰没喊她,又想到青雁在旁边,才算勉强安心等着,也将贾依依的丫鬟牢牢地挡在外面。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宋懿兰也没解释什么,冲杏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什么事,便直接往外走,去静柔公主那边。
静柔公主不知一夜之间发生了那么多事,只是今日一早没见宋懿兰和贾依依,正要让人去问问情况,只见两人一道走来。这边已经备下早膳,静柔公主一面招呼两人坐下,一面道:“懿兰平日可不是贪睡的人,今早莫非是依依表妹偷懒不肯起?”
听着话里的揶揄,贾依依的丫鬟不乐意了,自家姑娘起的多早,一大早就在等宋懿兰当中浪费了,结果,还要给宋懿兰背黑锅不成?小丫鬟正要反驳,被贾依依一个眼神制止,道:“昨晚没睡好,所以今日起的晚了些,叫静柔表姐久等了。”
静柔公主看着宋懿兰两人加上几个丫鬟的神情有些奇怪,但在宫里头,也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应当不会出什么事才对。这样想着,也就没了深究的意思,道:“冬日里就是想多睡一会儿呢,这有什么啊!只是,今日一早,母后那儿就有人来传话,说安宁姑姑让人来接依依表妹了。”
听静柔公主说到安宁长公主派人来接,贾依依的脸色微变,好悬在别人注意之前调整了回来,道:“母亲先前便说今日让人来接我,明日是我父亲的忌日,今日得早些回去,打扰静柔表姐了,我这就过去吧!”
“哪里就在这一时半刻,母后让人等着了,依依表妹同我们一道用过膳,再去母后那里辞行吧。”静柔公主微微挑眉,心头的疑惑更多了些,既然明日是贾驸马的忌日,贾依依留在宫中都得赶回去,就那么两日的工夫,安宁长公主为什么一定要将贾依依留在宫中?
左右要做的事都失败了,贾依依也确实不争这一刻,安心坐下来,跟宋懿兰两人一道用膳。等送走了贾依依,静柔公主才拉着宋懿兰,道:“今早真像贾依依说的,她起晚了?”
宋懿兰并不意外静柔公主不相信贾依依的话,事实上,昨晚贾依依专门挑着那时过来,又特意在这边住下,本身就很奇怪。宋懿兰将夜里屋中潜进了人,和早上贾依依试图抓住她的事都说了,道:“我只有些不明白,就算是安宁长公主,也没什么理由费那么大劲抓我吧!”
静柔公主也不明白,就算贾依依说的是真的,她嫉妒宋懿兰,但就算宋懿兰出了事,贾依依也不可能做太子妃,相反,如今她们是拿贾依依没有办法,但被太子皇兄打下去的烂桃花还少吗?贾依依也不像那么想不开的人啊!
宋懿兰也没指望静柔公主回答她,自言自语一般,道:“我倒是更倾向于,这件事本身就是针对我的,你记得吗?贾依依原本没提要留在宫里,是皇后娘娘留我在宫里之后,安宁长公主才提出留贾依依在宫中小住,甚至连替她服侍太后娘娘的话都说出来了。”
若从燕国公府来说,安宁长公主没有理由对付她,毕竟燕国公府谈不上显贵,而宋懿兰在燕国公府的地位也并不高;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便是作为太子的未婚妻,可就像静柔公主所想的,哪怕宋懿兰不能嫁入东宫,也轮不到贾依依。想不明白,两人也就不再多想,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一道去凤仪宫请安。
宋懿兰在宫中住到初五,才回到燕国公府,初六这一日,燕国公府要办宴席,宋懿兰帮不上忙,但人总不能不在。
这回宋懿兰在宫中小住,宋云昭也留了两日,因为早前说好了要跟宋云洲一道去拜见老师,就提前回了国公府。从宫中回来,宋懿兰从马车上下来,却见要办宴席的国公府冷冷清清的,不由向来接她的宋云昭道:“明日不是要办宴席吗?这是打算办朴实无华的?”
宋云昭跟宋懿兰一道往里走,道:“前两天宫里传了话,云山寺的普惠大师说吴王表哥今年有一劫,需在云山寺修行祈福,才能避过去,所以婚期推迟,大伯母和大姐姐气得在家里摔了很多东西。昨日祖母问起宴席的事,大伯母说家里不宽裕,不如不办算了,免得旁人来了也要嘲笑。”
“……”宋懿兰扯扯嘴角,年后的宴席基本上是定例了,便是普通人家,也会简单备一桌薄酒,邀请亲戚好友聚一聚,富贵人家更不用说。年后年味还没散去家家都有时间的也就那么一段时间,家家都是年前就将帖子送出去的,与平时心血来潮办个花宴什么的可不同。
宋云昭也叹了口气,道:“怎么可能不办呢?帖子年前就送出去了,大伯母想着年后二姐姐要嫁入吴王府,请的人还更多,若送帖子说不办吧,言而无信不好听,被人说二姐姐被推了婚礼也不好听。若不送帖子去更是,人家按时来了,咱们府上什么都没有更没眼看。”
“所以?”宋懿兰微微挑眉,杨氏没远见,宋清兰总不傻吧,就由着杨氏闹腾?
“最后是大嫂和二姐姐答应了操办,不过她们都没什么经验,今天一早出去请大厨去了,府上的装饰大约还没来得及做。”宋云昭简单解释道,虽然他身为世子,但他年纪小,这些又是内宅的事,他是在插不上手。
“这倒是大伯母的性格。”宋懿兰点点头,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多年,杨氏的性格她还是知道的。要说在大多数时候,杨氏虽然没什么远见,但还能听进宋清兰的话,但真刺激到她了,又格外的倔,简直是怎样都说不通的臭石头。
宋云昭也跟着点头,道:“吴王表哥真的要出家吗?”宋云昭年纪不大,但他自小经历的事多,也知道出家是怎么回事。只是小少年虽然还说不出出家是逃避,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话,但还是不赞同这种做法,“吴王表哥出家了,那淑妃娘娘怎么办呢?”
“……”在这个时候来说,淑妃虽然是吴王的母亲,但她既然入宫为妃,自是一辈子都在宫中,就算将来太子继位了,淑妃自然会加封太妃,自有新帝给她养老。只是,儿子出家,孤零零的在宫中养老,跟看着儿子顺顺当当的做王爷、娶妻生子,安心在宫中养老显然是不同的,何况淑妃和纪家也未必没有别的心思。
“吴王表哥只是去寺里祈福,过一段时间就回来了,不会出家的。”宋懿兰猜测,高辰愿意答应替吴王缓和,提前娶她过门转移旁人的视线,吴王应当是没有别的野心的,说不定闹着要出家,就是出于这个考虑。既然如此,这个问题解决了,想来吴王也不至于非要僵持在那里,出家的传言虽然有传出来,但皇家该遮掩的都遮掩了,只要吴王想通了,这事就过去了。
“阿姐不懂,吴王表哥平时好说话,可真到了这种时候,谁说了都不听的。”宋云昭小大人一般摇摇头,高辰虽然是未来姐夫吧,可作为太子殿下平日事务繁忙,宋云昭虽收过他不少东西,但相处更多的还是吴王。宋云昭的年纪,还不能理解大人世界许多的无奈,但对表哥的性格,多少是有些了解的。
宋懿兰见他小大人一般的叹气,不由轻轻一笑,道:“吴王表哥是大人了,他有权为自己选择以后的道路,阿姐不是支持他出家,只是,不管如何选择,那都是吴王表哥自己的决定,不单单是我们,就算是淑妃娘娘,也很难改变的。”
第一百零九章 宴席
“所以,阿姐答应嫁给太子表哥,也是自己的决定吗?”宋云昭听宋懿兰这么说,立刻就想到宋懿兰身上。
所谓一个姐姐照顾下长大的小少年,宋云昭对姐姐的依恋比其他的亲人更多,对于即将要把姐姐抱走的未来姐夫,无论那人是谁,小少年都不大满意。当初母亲为姐姐定下亲事,小少年年纪还小,也花了好几年才接受这么个未来姐夫,如今太子表兄倒好,才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要将姐姐抱回家去了。
“小孩子家家的,想这些做什么!”宋懿兰哪能想到宋云昭能举一反三,立刻想到自己身上,不由脸上都飘起一抹红。
宋云昭撇撇嘴,他还不知道姐姐,若是否定的答案,姐姐直接就说了,这般回避的态度,显然是自己答应了。宋云昭舍不得姐姐出嫁,可也知道女孩子总要嫁人的,他再想护着姐姐一辈子,也不可能将姐姐留在家中,不由叹气道:“太子表哥冷冰冰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哄女孩子。”
“……”宋懿兰觉得,这个时候的小孩子也十分人精了,小小年纪的,操心的事情还不少。看得出宋云昭的情绪有些低落的模样,不由想起早前宋云昭一脸惆怅的喊着想快些长大,抬手摸摸宋云昭的头,道:“阿昭莫想那么多,想太多会长不高的。”
“……”宋云昭偏头看了看宋懿兰,总觉得姐姐是在嘲笑他个子矮,不满道:“阿姐,我还小,我以后会长高的!”
“是啊,阿昭还小,现在要做的事就是慢慢长大,其他的事莫想那么多。”自己照顾着长大的弟弟,宋懿兰是包容又宠溺的,只是宋云昭从小经历的事多,比起普通的小孩子,总容易想得多些。宋懿兰理解他,也心疼他从小就受了不少苦,所以平常总爱劝着他自由快乐些,别总是操心身边大大小小的事。
怕宋云昭再纠结这个问题,宋懿兰索性转移话题,道:“设宴的事不是年前就定下了吗?厨子应该也是年前就请了吧,怎么这个时候还要去找厨子?”
靠手艺吃饭的人,虽然也有签了卖身契,为主子做事的,但大多数都是雇佣关系,主家出钱雇佣,手艺人靠手艺吃饭,好的手艺人不乐意主家管东管西的,自己出去开店的也不少。大户人家都有厨房,做事的大多是卖身的下人,其中不乏有手艺的,但大多数也就能做些寻常菜式,若真要办酒席宴客,还得从外头请厨子。
年后摆宴请客是年年都做的,年前就定下了日子,厨子和各种材料也会提前备好,按理来说不应该出现明天宴客,今天才去请厨子的事情。且不说这几天宴客的人家不少,就单单临时请人,临时敲定席面准备菜式就由许多麻烦,一个弄不好多年经营的招牌就砸了。
“先前已经请了云来酒楼刘大厨,可那天大伯母一气之下不是说不办了吗?她动作太快没等祖母和二姐姐阻止,已经派人去辞了刘大厨,说咱们家的宴席不办了。”宋云昭提起这个一面叹气,一面心疼二姐姐,受了天大的委屈,还得替大伯母收拾烂摊子,“刘大厨也是有名的厨子了,得了消息也气得够呛,直接将先前给的定金退了回来。”
这种事,宋家毁了约,先前给的定金一般不会退,毕竟到了这个时候,就算刘大厨没做事,也耽误了人家的工夫。这边特殊情况,又不会要回定金,双方互相留个好,日后再相见也容易。但刘大厨退回了定金,想来杨氏传的话还不好听吧,显然是得罪刘大厨了。
“就是阿姐想的那样,大伯母派人去辞了刘大厨,话还说得难听,大概就是想要回定金吧。”宋云昭看宋懿兰的脸色,便知她想到了什么,忍不住叹气。像刘大厨这样的厨子,虽然在云来酒楼做事,但不是酒楼的下人,像年节时候给大户人家坐席面,云来酒楼会抽个成,但厨子的赏银也不少,还真不是舍不得那点定金的人。
“今日大嫂和二姐姐出门,也是去请刘大厨的?”宋懿兰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便有些好奇,宋清兰姑嫂两个,是想修复这一点,还是另外去请别人。要说刘大厨虽然手艺好,毕竟只是个厨子,对宋家来说谈不上敌人或者朋友;但用这样的方式得罪了一个手艺好的厨子,宋家在这方面的名声可就坏了,将来办宴席请客都不好请厨子。
“哦,大嫂说,大伯母得罪了刘大厨,若是再请他来,他报复我们在饭菜上做手脚怎么办?咱们家又不是没有银子,还怕请不到好厨子吗?还是另外请厨子合适。二姐姐什么话都没说,这说要去庄子上看菜品的准备,一大早就出了城。”
“……”宋懿兰都不知道说罗氏什么好,只能说,罗氏果真是杨氏的儿媳妇。有杨氏做的事情在前,宋家请厨子本就不易了,何况这个时候办酒席的多,好的厨子哪个不是早早就定下来了,便有闲着的,也会考虑刘大厨和宋家的事,多半是不会接的。宋清兰显然是想到了这一点,那罗氏头一回操办宋家宴客的事,正想着表现呢,哪里听得进劝,当然宋清兰也没想劝她,自己躲了出去,只等着看罗氏的笑话。
才这么想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宋懿兰回头,只见罗氏沉着脸走来,脚下飞快,一群丫鬟婆子苦着脸追,又不敢喊她,怕她恼怒。见宋懿兰回头看她,罗氏瞪了宋懿兰一眼,脚下更快了些。
跟随罗氏多年的大丫鬟见状,终究忍不住喊道:“大奶奶慢些,小心脚下——”
话音未落,罗氏身子一歪,在宋懿兰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摔了个结结实实。到底喊一声堂嫂,宋懿兰没怎么犹豫,正要上前扶她,罗氏拽着大丫鬟的手站了起来,大概是不愿在宋懿兰面前露怯,尽力保持高贵端庄的模样,一瘸一拐的走了。
第一百一十章 目的
“看样子,是吃了闭门羹了。”宋云昭摇摇头,便是他一个小孩子,都知道这个时候再请别人不易,宋家又没有砸下重金去请厨子的本事,能请到好的厨子才怪。
宋懿兰见罗氏灰溜溜的回来,也没什么意外,只是到底是自家宴席,若是办得难看,一家子都跟着丢人。才这么想着,宋老夫人身边的石榴就快步迎上来,道:“三姑娘,老夫人知道三姑娘回来了,请三姑娘去一趟顺宁居呢!”
宋懿兰早前就说好了今日回来,宋云昭也是算着时间过来接的,还不等宋懿兰过去请安,宋老夫人身边的人找过来也不算什么意外。原本从外头回来,宋懿兰也要过去请安,闻言便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宋云昭却微微皱起眉头,道:“阿姐从外面回来,自然要去祖母那里请安,祖母却特地让人来寻,想来是为着明日的宴席吧,阿姐,你可别随便答应下来。”
被世子猜出老夫人的意图,石榴微微垂了头,她也觉得这事不好办,出风头的时候大夫人、大奶奶、二姑娘把持着,如今事情办不下去了,又来找三姑娘收拾残局。若是办得好了,谈不上什么美名,若是办不好,黑锅就得三姑娘去背,偏老夫人这泥人一般的性子这辈子是没得救了,早上二姑娘一番提醒,老夫人就想起三姑娘来了。
“咱们是一家人,大伯母他们丢人,同咱们丢人是一样的。”宋懿兰倒是没有生气,宋老夫人可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显然是有人提醒她老人家的,“不过,做事也得看事情怎么做。”
“阿姐?”宋懿兰的话宋云昭也能理解,只是心头依然不痛快,只是听着后面的话,却不由微微皱眉。
“阿昭是世子,这个府上日后是阿昭的家啊!”宋懿兰摸摸宋云昭的头,她没有回避石榴的意思,这些话得叫宋老夫人知道,却不好由她直接开口。她很快就要出嫁,哪怕贵为太子妃,也无法管弟弟的家事,她确实没法带着宋家的管家权出嫁,但安排一些自己人为宋云昭所用却不是做不到。
石榴明白宋懿兰的意思了,听宋懿兰要先回去更衣,便先去跟宋老夫人禀报。
石榴离开,宋云昭走在宋懿兰旁边,他年纪还小,还不能十分理解这些事,但他听明白了,姐姐是在为他考虑。姐姐疼他,宋云昭心中暖暖的,但这次的事不好办,眼看明日就要宴客了,府里的装饰人员安排调度这些有旧例可循,倒是不难办,可单单请厨子这一样就不好办。
“若是要阿昭来办,阿昭会怎么办?”宋懿兰见宋云昭担心的模样,索性考考他。
“再去请刘大厨?”宋云昭说出口就自己否决了,“不成,得罪他的是大伯母,凭什么咱们去请人!可一时要再去哪里请个合适的厨子来?”
年后的宴席基本家家都会办,既是亲友间联络感情,也是互相展示的机会,甚至有不少人家会根据宴席揣度各家当家夫人的本事,进而考量那家女儿能不能做个优秀的媳妇。相比起平日心血来潮的花宴、果宴,这场宴席的分量自然重得多,所以各家才会年前就开始准备,若是宴席办的不好,一大家子都得落人笑话。
“阿昭忘了,咱们家自己有厨子啊!”宋懿兰瞧着弟弟挠着头苦想的模样,不由笑道。长公主的产业当中本就有口碑不错的酒楼,宋懿兰接手之后,掌勺的大厨看宋懿兰年纪小,虽没干出领着徒弟跳槽的事,但做事就不那么积极了。宋懿兰用手段暂时留住了人,但也没指望留人一辈子,那时就有了自己培养人才的想法。
既然要自己培养人才,雇佣的厨子显然不是合适的人选,宋懿兰直接买了几个人,从中挑出年纪不大有天分的,先跟着大厨学基本功。厨艺宋懿兰略懂,开酒楼的水平是做不到的,但前世与这时候不同,这时候菜谱是厨师的命根子,不拜师根本别想见,可前世只要上网一搜,各类菜谱都是现成的。前世父母分开之后,宋懿兰一直独居,为了照顾好自己,上网搜搜菜谱是常有的事,有些比较难的,宋懿兰记得菜谱但不会做,可放在专业的厨子上,这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如今,当初想跳槽的厨子早就离开了,但那家酒楼还开得好好的,宋懿兰自己培养的厨子早已足够独当一面,在宋懿兰给的菜谱的基础上,还自己研发了新的菜式,连带的酒楼在京城也小有名气。尤其与其他厨子不同,四喜酒楼的大厨都是卖身的奴仆,宋懿兰开的工钱高,平时也有各种优待,唯独年节期间想自己出去接做席面的私活是不行的,当然,东家调两个厨子过来府上做席面也没有任何问题。
宋云昭这才反应过来,自家酒楼与其他酒楼不同,虽然这几天也要开门做生意,但调一两个厨子过来做事影响不大。知道姐姐都心里有数了,宋云昭还是不放心,“若是府上的下人不听话怎么办?”
说到这个,宋懿兰微微勾唇一笑,道:“这种事啊,大伯母肯定会做的,可二姐姐肯定不会让她这么做的,你想啊,二姐姐那样自诩聪明又好强的人,会愿意别人看她的笑话吗?”
宋云昭对这个堂姐算是了解的,闻言连忙摇头,道:“二姐姐当日那样生气,也是乐呵呵的给了宫里来人的赏钱,将人送了出去,若不是回去之后就摔了许多东西,我都以为二姐姐是真的理解吴王表哥,并不怪他的。”
是啊,宋清兰一向是个清醒得过分的人,哪怕事情不如愿,她也会想方设法达到目的,而不是破罐子破摔,也就是同一个府上,偶尔会露出些真性情。如今宋清兰怕是恨死了吴王,可她知道,跟王爷定了亲,除非皇家废了这门亲,否则她只能老老实实等着吴王来取,这个过程中,她可以委屈、可以使些小性子,但若是宋家丢了脸,她的处境只会更艰难,所以,为了她自己,她一定会配合宋懿兰。
第一百一十一章 观察
宋懿兰果真回去休息了片刻,又换了一身家常些的衣裳,才去见宋老夫人。走到顺宁居,果然宋清兰陪着宋老夫人坐着。
宋懿兰不知宋清兰什么时候回来的,又或者,宋清兰就在城里转悠了几圈,不过是找个借口躲开罗氏,如今看上去脸色不怎么高兴,但也没什么恼怒之色。杨氏和罗氏就不同了,显然已经被宋老夫人说道过了,如今微微垂着头,见到宋懿兰还自以为隐蔽的瞪了她一眼。
宋懿兰不与她们计较,只等着宋老夫人说话。
原本宋老夫人已经将说辞都准备好了,但宋懿兰没有立刻过来,先前提起的一口气便散了,如今说话的语气便弱了一茬。尽量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宋清兰暗道祖母靠不住,又补充道:“我刚刚回来已经让人去布置宴客的花厅了,府上的下人都按照惯例吩咐好了,只是我寻常不往外走动,实在不知该去何处请合适的大厨。”
宋懿兰呵了一声,道:“二姐姐这话说的,我也是个养在深闺的弱女子,难道就经常在外走动不成。”
宋清兰想到宋懿兰通过石榴传的话,心知这一茬是混不过去了,微垂眸,道:“过了年,母亲身子就不大爽利,府上的事多繁杂,这才累得宴客的大事出了纰漏。三妹妹也及笄了,咱们做小辈的,也该替长辈分忧才是,祖母,你说对吗?”
对于宋老夫人来说,宋家三房都是自家孩子,宋清兰和宋懿兰也一样,都是自家孙女,这样来看,杨氏当家还是其他谁当家,也没什么不同。听宋清兰这么说,宋老夫人点点头,道:“清兰和懿兰都不小了,眼看着也要出嫁打理家事了,这些也该学起来了。刚好这回就当是个练手的机会,你们姐妹都来帮忙,若有拿不准的,再来问我。”
宋懿兰通过石榴传话,宋清兰便知这事没什么转圜了,谁让母亲和嫂子做事不过脑子,搅黄了自家的事还将刘大厨得罪了彻底。厨子确实地位不高,所以刘大厨恨得咬牙也没法将宋家怎样,但必然会把自己的‘惨痛经历’对同行仔仔细细的说上一回。这也是宋清兰早就预料到罗氏请不到别的厨子,能将自己气个半死的缘故。
宋清兰看着母亲和嫂子气不过的模样,冷眼看了两人一眼,她就不明白了,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母亲和嫂子怎么还看不明白?如今外头请不到合适的厨子,也就宋懿兰手头的四喜酒楼能调人过来,再不低头,难道真打算让自家府上的厨子去糊弄明天的宾客?到时宋家可就里子面子都掉了个干净。
杨氏和罗氏憋着一口气,到底应了下来,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从这时开始,她们一点忙都不帮,就看宋懿兰如何指挥得动满府的下人。
宋懿兰在两人黑沉沉的目光中,接下了办席的差事,也料到杨氏和罗氏会给她找麻烦。但宋懿兰显然没有自己去跟人斗法的心思,跟宋清兰分了工,她调厨子过来,自去操心厨房的事,旁的都交给宋清兰,杨氏和罗氏故意授意的麻烦,最后都落到了宋清兰身上。
年前就决定要办宴席,用到的东西都早早做了安排。蔬菜鱼肉等物年前就吩咐庄子上准备着,到时候送到府上来,所以厨房的材料反而是最不用操心的一块。宋懿兰将厨子调过来,替主家办事,厨子不敢糊弄,看过厨房里的材料,当天就把菜单拟了出来,领着人开始做准备,到宴客这一日,宋懿兰早晨赶到厨房去看,一派秩序井然,完全不必她操心。
早早去看过厨房的情况宋懿兰转了一圈,见都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才回近春园去,宾客还没有到,还可以回去歇一歇。
宋懿兰回到近春园,宋云昭正蹲在院子里,不知在做什么。宋懿兰上前去,宋云昭连忙站起来,道:“阿姐,你一大早去哪里了?”
“去厨房看看宴席准备的怎么样了?阿昭刚刚在做什么?看蚂蚁?”宋懿兰走近了些,地上什么都没有,不由取笑宋云昭。
宋云昭嘻嘻笑着,道:“我过来寻阿姐,听说阿姐出去了,在等阿姐呢!”
“那你做什么蹲在地上?”宋懿兰有些不明白,如今天正冷,地上也不怎么见蚂蚁,宋云昭能看什么呢?
“昨日跟四哥去拜访先生,见到了钟家四哥,当时他就在院子里低头看地下,说是有人在打架,他在劝架呢!”宋云昭拍拍手,自己蹲了好一阵,什么都没看见,倒将腿都蹲麻了,“钟家四哥说地上有另一个世界,都是蚂蚁那么大的小人,有人读书、有人卖桂花糕、有人习武,也有吵架打架的。我那时就看了,啥也没看见,钟家四哥说得有缘分才能看得到,我就想着在阿姐这里能不能看到。”
“……”宋懿兰一时不知该夸对方有慧根,还是骂他神经病,好在宋云昭只是小孩子的好奇心,并没有当真,没看到所谓小人国也不在意,见宋懿兰回来了,便同宋懿兰一道往里走,道:“阿姐既然要管家的权利,为何只管厨房,厨房里除了请厨子来,也不用管其他的了吧!”
“傻弟弟,跟银子有关的事,可没有简单的呢!”宋懿兰没有避着宋云昭的意思,这个时候的人总觉得内宅就该是女子在打理,好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困在这四方宅子里。但宋懿兰更认同另一句话,叫做‘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连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糊涂着,日后又能做什么呢?
“远的不说,先前大伯母看咱们不顺眼,是怎么做的?”宋懿兰提醒宋云昭。
“指使大厨房,故意将饭食都做坏了。”近春园有小厨房,宋云昭没吃什么苦头,可这种手段可太恶心人了。
“这只是最寻常的一种手段,”宋懿兰倒没有那么恼怒,两家虽没有彻底撕破脸,但早就矛盾丛生了,在饭食上使点手段也只能算小事,“从厨房里,能看得出咱们家有多少家底,若是遇到这样的宴席,宾客名单也要往厨房送上一份,免得招了忌讳,连咱们家的远近亲友都能看个大概,你说这厨房重不重要?”
宋云昭已经读了一年多的书,也学了些道理,但这些显然不在他的课表当中。听姐姐从小小的厨房里跳出这么多学问来,宋云昭一面惊叹,一面道:“我阿姐是最聪明能干的!”
被弟弟拍了彩虹屁,宋懿兰噗嗤一笑,道:“你呀!阿姐对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去管府上这些琐碎的事,只是这些事你可以不做,却不能一无所知,否则出去就要被人忽悠的。”
宋云昭老实点头,还颇有感慨,道:“去年里,高明表哥有回带了些豌豆黄分给我们吃,就说那是特意让人去买的,花了五两银子呢!当时阿昱表弟还夸赞那豌豆黄好吃,说比宫里御厨的手艺还好吃,高明表哥真是赚到了。”
“……”高明是齐王家的宝贝蛋儿,齐王已经快五十了,膝下六个女儿,可儿子就高明一个,虽然只是出身王府,但养得比皇家儿子们还娇贵些,没办法,谁家齐王府就这么一根独苗苗。高明自小被娇养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知民间疾苦也不意外,就算高昱虽然已经开蒙,但养在宫中不知外边的物价也不奇怪,但被下人糊弄了还沾沾自喜,就让人心疼他们的智商了,宋懿兰扯扯嘴角,“后来呢?”
“那天刚好太子表哥去弘文书院读经,听说这事之后,就让他们去御膳房跟着御厨做豌豆黄了。”宋云昭偷笑,那天他也在,被表哥和表弟的单纯善良震住了,没来得及提醒他们太子表哥来了,看着他们苦兮兮的跟着御厨干活,差点憋不住笑,“不过我知道,太子表哥是为他们好,如今只是拿银子买点心,日后若是让人忽悠着卖了,那才后悔莫及呢!”
宋懿兰赞同地点点头,按照这个时候银子的购买力,五两银子足够普通农家过个一年了,便是京城物价高些,也足够寻常百姓花用一个月。而豌豆黄虽然味道香甜,制作过程也十分繁琐,但毕竟只是寻常的点心,花五两银子去买还觉得赚了,确实需要教育一下。甚至不免发散思维,将来他们的孩子也得养在深宫中,可得常出来走走,免得养出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傻孩子。
“对了阿姐,既然厨房都有那么多学问,那么地下是不是真的会有小人国?”虽然也有人说钟浩明是个疯子、傻子,但宋云昭总觉得他说话时很认真,不像是骗他的样子。
“……”这一茬还没过去吗?宋懿兰低头看自家小弟,她不知钟浩明说出这番话是一种比喻,还是真的精神出了问题,这时候的重点也不是对方说的是不是真话,而是她一面怕宋云昭被钟浩明带到沟里去,一面又怕一不小心扼杀了小少年的好奇心和创造性思维,可真是太为难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质问
宋云昭不大明白姐姐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只听宋懿兰想了想,道:“佛家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你说的小人国或许存在,只是我也确实没见过。”
宋懿兰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直接说没有,宋云昭自小就性格活泼,加上宋家的经历,年纪虽小,性格却坚韧,这一点好奇心,还不至于将他带沟里去。至于寻找小人国,过了上元节,宋云昭也得每日上书院读书,也就没那闲工夫找什么小人国了,就是不知道等长大了回想起来,会不会觉得这是一段黑历史。
宋云昭点点头,他也只是一时兴起,与专注与观察小人国的钟浩明是不同的,只是,“我先前听人说,钟家四哥疯了,可我那时见到他,不像疯子啊!”
钟家跟宋家没什么交情,宋懿兰也就从俞婳和余霜口中听过一些,更多的就不了解了。钟家四公子疯了的传言,宋懿兰是没有听说过,只是想到先前听到钟家教孩子的方式,又听宋云昭这么说,宋懿兰觉得,钟浩明大概真的有些精神问题。
宋懿兰不愿意背后说人是非,但难免想起先前宋清兰跑来,说着要给宋云兰和钟家公子牵线的话,若宋懿兰没记错,钟家年岁相当的公子,也就四公子钟浩明了吧!宋清兰或许确实不清楚钟浩明的情况,但在外头已经有钟浩明疯了的传言的情况下,还提起这种事,宋懿兰对宋清兰的厌烦就更多了一层。
“或许,不是疯了,只是病了吧!”想到这些,宋懿兰难免对钟家的印象也差了些,只是到底没了解过真实的情况,宋懿兰也没有将话说死,也没提叫宋云昭离钟浩明远些或是去查探的话,只问他,“钟家四公子比阿昭大了十来岁吧,阿昭怎么同他认识了?”
“四哥的老师是钟家四哥的外祖父啊,那一日我同四哥一道去见韩先生,韩先生介绍我们认识的。”宋云昭答道,“那一日韩先生有朋友拜访,就叫钟家四哥带我们玩。”
宋懿兰这才想起来,宋云成婚礼之前,二夫人周氏带着两个儿子一道回京,一来是为了参加宋云成的婚礼,二来也是为了两个儿子的学业。宋二爷在南边做官,在当地也算不错,但当地没有什么好的书院,也没有什么出色的先生,宋云均今年要参加春闱,宋云洲也到了拜师读书的年纪,夫妻俩一合计,就给宋云洲寻了先生,有宋云均在,也不用担心宋云洲没人照顾,因此,宋云成完婚之后,周氏就南下去了宋二爷身边,宋云均兄弟俩就留在了京城。
宋懿兰倒是听说宋云洲拜了个韩姓的先生,但读书的事,这个时候跟女子可没有关系,宋懿兰也没打听过那位先生什么来历。此时听宋云昭说起,宋懿兰也没多想,只问宋云昭,“那位先生学问如何?品行如何?”
“听说韩先生是很有名望的先生,二伯母请了周家舅舅出面,才叫四哥拜在韩先生门下。”宋云昭在弘文书院读书,至少目前是不会在外头拜师的,便是将来要拜师,首先也是考虑拜在弘文书院的先生门下。所以,宋云昭跟宋云洲一起去见先生,没别的意思,宋云洲年纪不大,害怕见老师,偏宋云均忙不过来,所以拽上堂弟壮胆。
只说很有名望,显然宋云昭对那位先生并不了解,宋懿兰也没多问,关于钟浩明的话题也就此打住,宋懿兰在近春园歇了一会儿,前头传话,宾客们陆续到了,姐弟俩便一道往前头去,招呼宾客。
今日摆宴招待的是宋家的亲友,来得早的都是关系亲厚些的,宋懿兰叫了宋云兰一道,走到待客的花厅时,宋月兰几个都已经到了,正忙里忙外的招呼宾客。听着宾客夸赞她们漂亮懂事,宋懿兰便明白她们这么积极的原因了。
宋云兰不习惯这样的场合,跟着宋懿兰过来也不想往人堆里走,宋懿兰四下看了一眼,见陈月娇已经到了,便带着宋云兰一道过去,挨着陈月娇坐下。
陈月娇的外祖母跟宋老夫人是嫡亲姐妹,与宋懿兰也能算表姐妹,只是她们年龄差不多,寻常都是直接叫名字的。陈月娇年前去看过外祖母,老人家也叫她捎带礼物给宋老夫人,只是年前年后事情多,陈月娇今日才随母亲一道,来宋家做客。
见宋懿兰过来,陈月娇便朝宋懿兰招手,她已经拜见过宋老夫人,两位老人家年纪都大了,刚才她把外祖母的书信和礼物带去时,能看出来宋老夫人心情的激动。陈月娇见过宋老夫人便来了这边,就看着宋月兰几个里外跑,见宋懿兰过来,便叹气道:“月兰她们几个也不像话了些,哪有这样上赶着的,平白让人轻贱了。”
宋懿兰看了眼,便收回目光,道:“也不能怪她们,祖母年纪大了,平素不爱出门走动,大伯母呢,出门也不爱带她们,便是带了,也不管她们,她们年纪渐渐大了,总得为自己操心。”
这么说倒也不错,只是这些事,原本就是当家夫人该做的事,别管庶女或是侄女,既然都姓宋,哪个名声坏了都得连累一家子。这些道理宋懿兰明白,只是她只是她们姐姐,可从没有还没出嫁的姐姐操心妹妹的终身大事的,传出去也得让人笑话。不过,她也知道杨氏的,杨氏不愿管庶女、侄女的事,但真将她们养成老姑娘,一样影响宋清兰的名声,杨氏平时不愿操心,指定是到时候随便找个人将她们配出去。
宋懿兰给宋云兰和陈月娇相互介绍了,便留她们坐着,出去招待了一圈宾客。宋家宴客的花厅是专门建造的,虽是室内的宴客厅,但四面都留了宽大的窗户,天气暖和的时候方便欣赏外头的花木,冬日宴客放上足足的炭盆,也可以欣赏外头雪景和梅树。
过了年,梅花已经开过了,枝头还留着残雪,景致谈不上多好看,也颇有意境。宋懿兰转了一圈回来,宋云兰和陈月娇已经熟悉起来,旁边还多了两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
宋懿兰挨着宋云兰坐下,正要同不认识的两人问好,其中一个便望着宋懿兰,道:“你是馨雅县主宋家懿兰姐姐吧?”
宋懿兰有封号,但相熟的通常都直接叫她懿兰,突然听到那么长的称呼,宋懿兰还有些意外,道:“我是宋懿兰,这位姑娘认识我吗?”
“我父亲是国子监的少监,我叫夏盈春,她是我堂妹,夏苏雪。”两人中,穿浅蓝色衣裳的一人行了个礼,将自己和堂妹都介绍了一遍。
出自国子监,应当是寒门出身,宋懿兰刚才还在想是不是自己忘了人家,还担心说穿了尴尬,现下确定了不认识,宋懿兰点点头,道:“夏姑娘认识我吗?”
宋懿兰表示自己不认识夏盈春,夏盈春抿了抿唇,心中对宋懿兰的印象就差了几分,只是保持着笑容道:“我自然是不认得县主的,只是曾听梦瑶姐姐说起过县主。”
夏盈春提起梦瑶姐姐,宋懿兰反应了片刻才想起来是谢姨娘改嫁后的继女。宋懿兰认识孙梦瑶,但因为长辈之间略显尴尬的关系,宋懿兰自认为跟孙梦瑶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对于孙梦瑶跟人提起她,也没觉得孙梦瑶会说她好话。闻言宋懿兰便笑笑,道:“是孙大姑娘?我与她见过两回。”
“只是见过吗?梦瑶姐姐说,县主是她继母的亲女儿啊!”夏盈春有些夸张地捂着嘴,“听说谢太太一直念着县主呢,县主不想念生母吗?”
宋懿兰算是明白了,这夏盈春还不知是受谁指使,过来给她找麻烦的。谢姨娘的事被挖出来,除了崔家忙不迭的上门退亲,倒是没有别的麻烦找上门来,毕竟这个时候妾侍送人或转卖都没有问题,何况是丈夫死后改嫁,还有不少人叹息宋懿兰遇上个抛下女儿改嫁的生母。宋懿兰当初是自己给谢姨娘谋的出路,自然不会怪她,谢姨娘倒是一直觉得亏欠了她。
如今夏盈春找上门来,还一副宋懿兰做错事的模样,仿佛谢姨娘是被宋懿兰逼着改嫁的一般。见宋懿兰抬头看她,夏盈春一副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姿态,道:“虽说谢太太已经改嫁,但毕竟是县主的生母,如今又在京城住着,县主难道不该去看看她吗?”
夏盈春这般姿态和说辞,不单陈月娇和宋云兰,连夏苏雪都皱起眉头,拉了拉堂姐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二姐姐,你别说了……”
夏苏雪不是畏惧权势,而是这本就是人家的家事,本就不该旁人来说,更何况,那位谢太太既然改嫁了,又没将女儿带走,两厢就该断干净了才是,何况宋懿兰早就记在长公主名下,说起来与那位谢太太可扯不上什么关系。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留心
“三妹妹,你拉我做什么?”夏盈春皱着眉,一副夏苏雪不懂事的模样。
夏苏雪泄了气,瞧着堂姐一副你怎么这么没骨气的模样,气得吐了口粗气,侧身不理夏盈春。
夏盈春见夏苏雪转开脸,便接着看宋懿兰,还打算说些什么,叫宋懿兰下不来台,却听宋懿兰道:“谢太太既然已经有了新的生活,我哪能跑去打扰她,何况我是宋家女,哪能叫孙家主母母亲呢?”
宋懿兰语气平淡,却清晰的说出了一个事实,谢姨娘既然已经改嫁,就不再是宋家人,这种情况下鼓动她这个宋家女儿跑去喊人母亲,那不是挑起孙家夫妻的不合吗?加上夏盈春先前还提起孙梦瑶,陈月娇坐在旁边,闲闲的接了一句,“那位孙家姑娘,不会是为了挑起父亲和继母的不合吧!哦,这还是宋家呢,怕是还想叫宋家厌烦懿兰,这心思可够毒的。”
这时候人们重视子嗣,女子改嫁的有,但通常夫家都不允许带走儿女,哪怕庶出的也是一样。虽没有律法明文规定,但按照约定俗成的,妇人若是改嫁的,与儿女的关系也就断开了,私下里见一见倒没什么,放到明面上来,夫家自然不乐意的,无论是前夫还是现在的丈夫。
宋懿兰有个改嫁的生母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但总有人喜欢看人家闹起来,夏盈春提到谢姨娘,旁边便有不少人不动声色的停下话头,竖起耳朵准备听八卦,听到陈月娇的话,便都看向夏盈春。
夏盈春还等着宋懿兰出丑呢,谁知宋懿兰几句话,再加上陈月娇在旁边帮腔,就成了她心怀不轨。她确实没安什么好心,跟宋懿兰也没什么仇怨,原本也就是羡慕宋懿兰出身国公府,又定下了尊贵的未婚夫太子殿下,但听孙梦瑶说起宋懿兰是她继母的亲女儿就不同了。
孙家不过是普通读书人家,别说官场上,地位最高的也就是孙梦瑶的举人父亲,作为孙父继室的女儿能高贵到哪里,凭什么攀上太子殿下。
若是旁人看来,夏盈春这纯属自寻烦恼,但夏盈春却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甚至想要将宋懿兰拉下来,说不定能让太子殿下注意到她呢?只是没想到宋懿兰嘴皮子利索,几句话就将她说得下不来台,便又觉得宋懿兰得理不饶人,她不过关心一下宋懿兰和孙家,就故意叫她下不得台。
夏盈春这样的人本就是欺软怕硬,今日面对的若是个柔弱纤细的,只怕当场就得捂脸哭泣,可如今位置颠倒过来,宋懿兰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埋怨。对这样的人,宋懿兰不会费心思说服对方,只保持着微笑,道:“夏姑娘说得这般情真意切,想来也是遇到过这样的事吧,我不怪谢太太的选择,只是我与她缘分浅罢了。”
这个时候,女子改嫁的事不算多,但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讲究些,若是和离或是守寡,再嫁便难些,但民间就没那么讲究了。家中顶梁柱没了,女子无法养活儿女,自然只得改嫁,也谈不上什么稀奇事,宋懿兰对谢姨娘和孙家的态度也没什么值得诟病的地方。而宋懿兰这么一说,众人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夏盈春身上去了,好奇她是不是真的遇到过这样的事。
感受到旁人的目光,夏盈春一面觉得难堪,一面下意识的看向夏苏雪,而夏苏雪,已经快被夏盈春蠢哭了。夏苏雪的情况跟宋懿兰还有些不同,宋懿兰的生母谢姨娘改嫁时,宋三爷已经过世了,妾室改嫁不能说理所当然,也没什么问题。但夏苏雪的母亲是因为跟人有私情,逼着夏二爷写下放妻书,跟人离开的,虽然这事被死死地瞒着,但知道母亲的事夏苏雪还是难免自卑,寻常不敢轻易多说一句话,就怕露出什么来,让人笑话。
夏家在京城不算名门大户,今日能来宋家的宴席,还是因为夏苏雪的兄长跟宋云均是好友,得了一张帖子。出门时得了继母叮嘱,要事事得体,不能惹人笑话,更要看住堂姐,别在高门大户惹事,原本一切还算顺利,谁知一个没留意,堂姐就得罪了未来太子妃,又将自家的密辛都抖了出来。
宋懿兰只是随口一说,要说目的,也就是转移下旁人的视线。有夏盈春故意挑事在前,宋懿兰对于旁人去探究夏家的密辛一点负罪感都没有,见夏盈春被众人视线盯着,慌乱之下直接拽着夏苏雪跑了,只微微皱了皱眉,叫了个小丫鬟跟着,留心别叫客人出什么问题,便不再多想夏家的事。
除去这一段小插曲,一场宴席办得还算顺利,等宾客都送走,宋懿兰回到近春园,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宋云昭也跟着忙了一天,结束之后没有再跟来,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去了,宋懿兰去看了看宋云兰,回到自己屋子时,青柳赶忙递了个匣子过来。
上门做客自然是要带礼物的,不过特地送到她这里的,宋懿兰也猜到是谁了。打开匣子,除了礼物之外,还放了个纸条,提醒宋懿兰别忘了上元节进宫过节。将礼物收好,宋懿兰一面由着碧玲替自己擦干头发,一面问青柳,“今日院子里可有什么事?”
办宴席这样的事,各处院子也会调些人去帮忙做事,当然,青柳杏雨这样的大丫鬟不会被调走,宋懿兰先前就嘱咐,叫青柳留心着院子里。青柳细心,宋懿兰又特别交代过,自然会越发留心,闻言便道:“今日午后,甜儿想要进屋来,被奴婢发现了,奴婢问起,她便道是碧玉被调去帮忙了,拜托她帮着打扫屋子。”
甜儿是去年才分到近春园的,只是个不入等的洒扫丫鬟,平素只做打扫院子的事,宋懿兰的屋子和这边的书房、会客室都是不许进的。宋懿兰平素不算是严厉的主子,像奴婢间相互帮忙做些事,只要事情做好了,她也不会多说,只是青柳特地说起,“她还做了什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往事
“奴婢瞧着她往主屋这边走,就留心了她一回,她四下看着,确定没人才准备开门。”青柳答道,“奴婢本想看看她想做什么,但碧玲取了衣裳回来,就制止了她。刚才奴婢问过碧玉了,说是甜儿是她娘姐妹的女儿,叫她带带甜儿,这才叫甜儿过来打扫屋子。”
这么说没什么逻辑上的问题,但甜儿特意仔细看没人才打算进屋就不大正常。青柳原本只当宋懿兰防大房那边,细想想却不大对,大房那边想要的是权利、是钱财,可瞧着甜儿的模样,倒像是想进屋找什么东西。这样想着,青柳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姑娘,甜儿这番举动不大对劲,要不要寻个由头打发出去。”
宋懿兰摇摇头,道:“她一个小丫鬟,哪敢进我的屋子偷东西,再说那般动作,只怕后边有人指使。若是有人盯上了我,与其将甜儿打发出去,断了线索,倒不如留着她,就放在眼前还让人安心些。青柳,你跟碧玲说一声,叫她留心着甜儿。”
“那碧玉?”青柳点头应下,碧玉叫甜儿替她打扫,是有心提携甜儿,给她机会露脸,但这事确实不合规矩,没出什么事就罢了,若宋懿兰真出了什么事,可不是碧玉担当得起的。
“你既问过她了,就说这事不合规矩,罚她一个月的月钱吧。”罚一个月的月钱,对碧玉一个二等丫鬟来说也不少了,碧玉和碧玲两个是一起到近春园来的,但碧玲机灵聪慧,一向更得重视些,而碧玉性子沉稳,别的却并不出挑,寻常只打扫屋子,打理屋内的摆设等物。宋懿兰不知碧玉心里有没有不服气,对碧玉也不到关心她情绪的程度,虽不至于因为甜儿,怀疑碧玉,但总要观察一下,看这个人能不能用。
青柳答应着去办,叶嬷嬷微皱眉,道:“姑娘,可是发生了什么?”
宋懿兰点点头,将宫里贾依依做的事说了一遍,道:“我只不明白,我与安宁长公主没什么接触,便是母亲疼我,也不至于安宁长公主母女费那么多心思,至于贾依依的话,我自然是不信的。”
叶嬷嬷跟随慧宁长公主多年,对安宁长公主也还算了解,听宋懿兰这么说,叶嬷嬷暗暗点头,那贾依依是安宁长公主教出来的女儿,她虽没接触过,但也不觉得贾依依会是个纯善的人。这么想着,叶嬷嬷细细回想了一番,灵光一闪,道:“姑娘可记得,贾依依原本不叫这个名字的!”
这个宋懿兰当然知道,当日在宫里,宋懿兰还拿这个怼了贾依依一回,当时贾依依的神态便有些不对。只是,贾依依改名虽不太正常,但人家娘给女儿改个名字也不算什么,宋懿兰虽然奇怪,但并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叶嬷嬷也提起这个来,“这个名字有什么不对吗?”
“姑娘小名就叫依依,是长公主给姑娘改了懿字,往外说是依字小家子气了些。”叶嬷嬷叹息着,“其实,给孩子取名字,通常不会取太大的,怕孩子压不住,折了福气,长公主疼爱姑娘,哪里会招这个忌讳,只是因为依依这个名字有些不寻常。”
依依这个名字不寻常?宋懿兰有些不解,按理说,懿字才是这个时候大多数女孩子都不会用的名字吧!宋懿兰心知这其中有故事,也没有追问,等着叶嬷嬷解释。
“这都是废帝和先驸马在世时造的孽啊!”叶嬷嬷以前没想过对宋懿兰说这些,便是宋懿兰再聪慧能干,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少女,“废帝在世时,将长公主赐婚给了先驸马,但在那之前,长公主已经几乎定下了亲事,对方是三朝元老孟太傅家的公子。长公主与孟公子自幼相识,长大了也是郎才女貌,这门亲在当时谁也挑不出不好来,谁知被废帝横插一脚,拆散了姻缘。”
“长公主不愿连累孟家,废帝赐婚,长公主就断了与孟公子的联系,嫁到宋家,但后来老奴才知,那时公主已经有了孟公子的骨肉。”叶嬷嬷叹了口气,“这才是长公主与先驸马关系冷淡的根源,先驸马怨恨长公主和孟公子,又不肯放长公主离开,后来孩子出生,就被先驸马抱走了。”
“那个孩子被抱走之后,便再也没见过,不知去了何处,是否还在人间。”叶嬷嬷提起那个孩子忍不住叹气,作为慧宁长公主的身边的人,她虽不赞同长公主未婚就生下别人的孩子,可更心疼慧宁长公主在宋家受的折磨,如今当初的当事人都不在了,更谈不上谁对谁错。
宋懿兰被叶嬷嬷看得头皮发麻,甚至都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是那个可怜的孩子,结果叶嬷嬷沉浸在回忆中片刻之后,咬牙切齿道:“宋文瑞那个丧良心的,孟太傅受刑之前,他竟然带着姑娘去见老爷子,跟老爷子说,姑娘是长公主跟孟公子的女儿!”
“……”这个答案,可以说是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她的模样跟谢姨娘虽不是一模一样,但也有几分相似,细细看去,也能找到一些宋三爷的影子,只是,“依依又是怎么回事?”
“三爷跟孟老太爷说,孩子名叫依依。”叶嬷嬷叹气,“今上登基之后,当初被陷害、被牵连的先后都平反了,追随今上的,更是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但孟家并没有被平反,你可知为何?”
这个问题,宋懿兰先前没有想过,听叶嬷嬷问起,才想了想,道:“莫非,因为孟家没人了?”
“不,赏有功罚有过,便是人不在了,该赏的不能少,该罚的也躲不过,就像忠武将军家。”叶嬷嬷脸色严肃了些,“孟家没有平反,是因为孟家谋反是真的!当初接近长公主,本就是刻意的,所以,长公主当初给孩子取的名字本是忘情。”
当年的事,离宋懿兰这一辈已经有些远了。宋懿兰听过孟太傅是三朝元老,当初先帝都尊为师长,听说孟太傅家有个出色的大公子,可惜在动乱中没了,三朝元老的宋家,就这么断了传承。但宋懿兰相信叶嬷嬷不会说谎,忘情这个名字,就已经代表了长公主当初的痛苦挣扎,只是到底是亲生女儿,长公主或许恨孟公子、恨宋三爷,但对那个孩子,总是心疼难过的。
想到这里,宋懿兰不由细细回忆起幼时的事。孟太傅被杀、孟家覆灭在大概十年前,那时她已经有五岁了,多少已经能记住那时的事,而宋三爷带她出门,宋懿兰想了想,还真记起那么回事来,实在是,宋三爷带她出门的事,记忆里也就那么一回,还是去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见一个行将就木的老爷爷。
宋懿兰年纪太小,或者宋三爷也没指望从孟老爷子口中得到什么,两人说话也没避着宋懿兰。
叶嬷嬷见宋懿兰记起来了的样子,不由道:“姑娘可记得,他们当时说了什么。”
“他们说的,”宋懿兰扯扯嘴角,“孟老爷子说,现在,倒叫你们这些臭虫得意了。父亲说,那可不,我现在可得意了,我坐拥你的儿媳妇,抱着她的孩子。孟老爷子气得喘粗气,最后说,别得意的太早,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之后,父亲就带着我离开了。”
“……”叶嬷嬷算是明白宋懿兰的心情了,心道三爷专门带宋懿兰出门,就为了借着长公主女儿的名义出口恶气?叶嬷嬷相信宋懿兰,但想到安宁长公主母女的举动,叶嬷嬷还是提醒宋懿兰,道:“就算当初孟老爷子没说什么,姑娘也千万小心些,当初长公主跟孟公子还能算情投意合,安宁长公主对孟公子就称得上是一厢情愿了。”
“……”宋懿兰默然,所以,安宁长公主是因为听说那位孟公子的女儿名叫依依,所以给自己女儿改名叫依依?或者,她又从什么地方得知宋懿兰是长公主的亲女儿,于是怀疑孟公子有什么东西留在她这里?
叶嬷嬷没想那么多,提这个也是提醒宋懿兰,叫宋懿兰留心安宁长公主母女,至于更多的,叶嬷嬷叹了口气,道:“长公主对那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孩子出生之前,长公主细心准备了不少东西,可孩子被三爷抱走之后,长公主也没让人去找,早前准备的东西也都烧了,平素更是从未提起过孩子的事。长公主在宋家过得苦,也从不想做什么改变,直到有了小少爷,长公主将一腔母爱都给了小少爷。”
长公主的心态,宋懿兰大概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以宋三爷那般恶劣的性格,只怕孩子早就不在人世了。瞧着天色已晚,宋懿兰道:“我都知道,叶嬷嬷,天晚了,今日也忙了一日了,早些回去歇着吧,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叶嬷嬷点头,她年岁大了,忙了一日确实是倦了,只是听说宋懿兰在宫中险些遇到危险,才打起精神说起那些往事,见宋懿兰都记在心里,才放心回去休息。
第一百一十五章 混乱
上元灯会是京城的一件盛事,特别是未婚的少男少女,通常年前就开始准备花灯,等着到时拎着花灯出去招摇过市。宋懿兰原本是要同宋云昭、宋云兰一道,拎着灯去赶灯会的,奈何已经答应了高辰,只得别过宋云昭和宋云兰,进宫去过上元节。
见宋云昭没有同来,冯太后有些遗憾,道:“阿昭没来,可是又惦记着去街头看灯了?”
宫里也会准备花灯,由手艺精湛的工匠雕琢,单从工艺上来说,远远不是街上的花灯能相比的。但宫里规矩多,人又少,看灯的乐趣哪里比得上外头,宋云昭不想来冯太后也完全能理解,毕竟她年少时,也是缠着兄长往街头跑的。
宋懿兰瞧着冯太后有些黯然又有些向往的模样,道:“太后娘娘别怪阿昭,今年有个族里的妹妹在府上住着,先前就答应带她看花灯的,若我和阿昭都不在,实在又失信、又失礼。”
这也是个原因吧,但冯太后还是觉得,是宋云昭想在外面玩的原因多些。也没有戳穿宋懿兰的话,冯太后又问了问宋老夫人和宋云昭的情况,便叫宋懿兰自己去玩。
辞过冯太后,宋懿兰才走出门,高辰就站在门前,手里提着那盏灯,见宋懿兰过来,便将灯递给宋懿兰。想起高辰生怕她改变主意不进宫来,还特地将灯扣下,宋懿兰不由觉得好笑,又将灯递回去,道:“不是怕我跑吗?你自己提着!”
这会儿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点燃的琉璃灯燃起一团柔和的光晕,越发显得精致又漂亮。高辰也不怕自己提着灯被人笑话,宋懿兰将灯递过来,他便老实拎着,领着宋懿兰往前走,道:“今年静柔及笄了,父皇和母后特地让人多备了些灯,都在玉带河那边,我带你过去。”
看灯得宽敞些的地方,若是有水,各色的灯火映着水波更是美不胜收,宫里符合这个要求的地方也不多,最终选在玉带河。宋懿兰跟高辰过来时,玉带河边已经有不少人,树上、建筑上,甚至地上都装点了矮墩墩的灯盏,游人穿梭其间,更添了几分烟火气。
宋懿兰四下看了一眼,道:“公主呢?”
“静柔啊,她去看她的宝贝花儿去了。”高辰领着宋懿兰往里走,为了更贴近外面的上元佳节,玉带河边还安排了些宫女太监,守着放着食物的桌台,若有宾客需要,就递上去,高辰见宋懿兰只顾着找人,伸手拿了一块点心,塞到宋懿兰口中,道:“栗子桂花糕,味道如何?”
被高辰塞了满满一口,宋懿兰回头瞪了高辰一眼,用手捏着点心,将没沾到口水的一半取下来,拿在手里慢慢吃,也不答高辰的话,接着道:“她那些花冬日又不开,还总往那边跑,到底是看花还是看人!”
高辰轻轻一笑,道:“那又有什么分别,父皇和母后都准备年后给她和卫衡定亲了!”
静柔公主跟卫衡算得上郎有情妾有意,静柔公主及笄时,卫衡都算表明心意了,只是静柔公主舍不得心上人受委屈,这事才一直拖了下来。后来出了钟家的事,卫家也受了牵连,原先舍不得有出息的嫡长子尚公主,如今是巴不得皇家看上卫衡,这种情况下,这门亲能定下来似乎也并不意外。
宋懿兰听了这个消息有些高兴,点头道:“这样一来,公主也算是如愿了!”
高辰微笑着没说话,皇家公主哪里是由着人家挑拣的,便是父皇母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也不会让卫家轻易将静柔娶回去,否则这一场灯会就不会办得那么隆重了。
宋懿兰跟着高辰沿着玉带河走,玉带河说是河,其实只能算是宽敞些的溪,水边种了垂柳,溪水蜿蜒流淌,流过大半个皇宫,这里就是溪水最宽的地方,也不过三四米。这个季节垂柳还没抽芽,前几天下过雪,垂下的枝条上还挂着冰,晶莹剔透的同样漂亮,宋懿兰一面往前走一面打量着周围的景色,却没想到没走多远,就看到贾依依迎面而来。
见到宋懿兰,又见到走在宋懿兰身边的高辰,贾依依下意识的往旁边让了让,有先前的经历,贾依依其实有些怕宋懿兰。
宋懿兰见贾依依的反应微微勾唇,就是要有敬畏之心才好啊,至少在没有新的底牌之前,贾依依应该不敢再对她做什么。
贾依依注意到了宋懿兰的笑容,也注意到了高辰微沉的脸色,心知自己在太子殿下面前算是挂了号了。这会儿,贾依依也不想着跟宋懿兰或是高辰攀交情了,福了福身,算是问过好了,便匆忙走了。
高辰从头至尾没多看贾依依一眼,等人走了,才向宋懿兰道:“她们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人,日后离她们远些才是。”
便是没听叶嬷嬷说起那些往事,宋懿兰也不会跟贾依依走得近,如今便更添了些防备心,点点头,道:“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正式的宫宴,灯会上规矩也没有那么多,宋懿兰跟着高辰在河边转了一圈,便就近找了个暖阁,坐下来休息。河边倒是也有亭台楼阁,但顶多放两个炭盆,比不得暖阁里舒服,何况高辰还早早就让人准备了锅子,两人走进暖阁,锅子里奶白的汤翻滚着,旁边放了大大小小的碟子,各种肉片和蔬菜放得满满当当的。
宋懿兰将花灯挂在门前,自己在桌前坐下,道:“连这个你都安排了,我还以为要陪你吹一晚上的风呢!”
高辰轻轻一笑,他一个男子,年少时还喜欢逛灯会看热闹,如今么,若不是想着宋懿兰会喜欢,他才不会提着灯在冷风里跑。相比在外头吹风,显然是坐在暖阁里一起吃锅子舒服啊!当然,聪明的太子殿下,是不会对宋懿兰说出这种没情调的话的,一面将面前的一碟子菜下到锅里,一面道:“站得高看得远,懿兰试试从这里看,景色是不是更好看!”
锅里的东西还要煮一会儿,宋懿兰果真站起来,走出暖阁,站在栏杆前往外看。暖阁的位置本就高些,又有三层高,站在这里能将整个玉带河小园子收入眼中。视角不同,站在这里,灯火水波相映成趣的景色更加美丽,只是天是真冷,宋懿兰看了看,又缩回了屋里。
高辰一点都不意外,拿勺子舀了一碗汤,递给宋懿兰,道:“先喝碗汤,暖暖身子。”
宫里的曹御厨煲的一手好汤,平素都是专门煲汤的,而高辰是直接让曹御厨备的汤,又让擅长做锅子的黄御厨准备的锅子,这一锅汤底,便是直接喝,口感也十分好,宋懿兰喝了一碗,便赞叹了一回。
上元灯会不同于正式的宫宴,没有专门让人坐在一起的宴席,宾客都是自己逛逛灯会,吃些点心,时间差不多了,便各自散了。因为灯会没有正式的宴席,皇家人也不必坐在那里当吉祥物被人瞻仰,高辰打算陪着宋懿兰吃个锅子,便送她回府。
心里盘算的好,偏偏两人吃到一半,一声高亢的尖叫传来,吓得宋懿兰手一抖,一颗丸子掉在桌上。高辰皱起眉头,喊了一声林鹤,守在门外的林鹤应了一声,便前去查看。
这么一闹,宋懿兰的兴致也淡了些,走到外面往下看,想看看发生了什么,只可惜天色黑暗,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人群往一个方向聚集过去。
“我们也过去看看吧!”高辰走到宋懿兰身后,将她解下来的大氅替她披上,闹了这么一出,接着安心吃东西是不可能了,何况宫里出了事,他也确实不能不管。
“嗯!”宋懿兰点头,两人下了阁楼,顺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走去,这边本就不算大,没花太多时间,宋懿兰和高辰就跟其他看热闹的人会合了。宋懿兰两人离得远些,没能挤进中间位置,只听前头的人议论纷纷,有说宫女跟人私会让人撞见的,又有人说谁推了人让人受伤毁容的,纷纷乱乱,完全不知该信谁的话。
高辰瞧着人挤人的,一面护着宋懿兰,不让她被人挤到,一面沉声一喝,让人不许乱挤。太子殿下的声音还是很有穿透力的,听到高辰的一喝,乱纷纷的人群安静下来,两人周围的人更是连忙后退,让出一片空间来。高辰脸色松开了些,拉着宋懿兰往里走,一路走过,人都纷纷让开,两人顺利地到达了前面。
没有了人群的阻隔,眼前既不是什么血腥场面,也没有什么传奇故事,就是一个纨绔少年调戏美貌少女的老土故事,但女主角是吴王预定侧妃的姚卿月,场面就不大好看了。在宫里头,虽然有家世出众的纨绔子弟跟长辈进宫来,但到底是皇家的地方,再是纨绔子弟也得收敛些,不敢做出过分的事。但眼前这个登徒子显然是过分了,竟然将姚卿月的衣裳扯掉了大半,露出浅色的里衣来,也难怪沉稳如姚大姑娘都失声尖叫。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淑妃
宋懿兰对姚卿月的印象不算好,但也没有看着一个姑娘家在冷风中被人这么看着的,当即解下自己的大氅,给姚卿月披上。姚卿月仿佛有些失神,除开最初那一声尖叫,之后都只瑟瑟发抖的抱着肩,全然不知该如何反应,带着体温的大氅落到身上,姚卿月下意识的拢了拢衣裳,抬头看宋懿兰,竟觉得眼眶酸酸的,仿佛立刻就要哭出来。
高辰看着宋懿兰将自己的大氅给了姚卿月,皱了皱眉,就像宋懿兰所想,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但瞧着宋懿兰略显单薄的身影,高辰想了想,还是叫人去取一件来。宋懿兰是女子,将衣裳借给姚卿月穿没什么问题,但他就算跟宋懿兰定了亲,也不能当众解下衣裳给宋懿兰,看着宋懿兰挨冻,高辰的心情更差了些,声音也仿佛带了些冰凉,“谁给孤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问话,众人不敢不答,更不敢乱答,终究是那个做了坏事被逮个正着的纨绔子跪下,道:“殿下恕罪,我、我真的只是想逗她一下啊!谁想到她的衣裳这么不结实,就、就……”
那确实是个不成器的纨绔子,要说坏吧,调戏姑娘家也只敢口头上占点便宜,真动手动脚也没那胆子。今日确实是过节呢,瞧着眼前的姑娘衣衫飘逸,就那么手痒扯了一把,谁知道就将人家衣裳扯下了大半。
姚卿月这个时候也缓过来了些,细细回想,今晚她委实倒霉了些。姚家身份尴尬,虽然她的事在帝后哪里也算过了明路了,但显然皇家依然不待见姚家。今日收到淑妃让人送来的帖子,她本有些意外,但听说宋清兰没来,那点虚荣心和讨好未来婆婆的心思,她也没多想就来了。
原本发现淑妃依然不待见她,姚卿月也没多想,但之后的灯会上,先是大氅被人不小心泼了糖水,只得让人去取新的。没有大氅,将她冻得够呛就不说了,又有人一把扯坏了她的衣裳。对方的力道她能感觉到,那点力道将她的衣裳扯坏到里衣都露出来了,姚卿月自然不信是巧合,只是那一刻实在太过震惊,竟让她失声喊了出来,落到这个局面。
这边正一片安静,忽然一阵环佩叮咚,一个轻柔的女声道:“哟,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来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眉眼柔和,手里提着一盏玉兔灯,正是吴王殿下的生母淑妃娘娘。今日宫中办灯会,宫中妃嫔也能来凑个热闹,纪淑妃是早年追随今上的妃嫔之一,年龄只比皇后小两岁,但她眉眼精致,又有意往年轻了装扮,看上去丝毫不显老态,又添了几分成熟的风韵。
听到淑妃的声音,垂着头缩在大氅里的姚卿月身子微颤。她不是傻子,从意识到自己被人算计的那一刻,便在思索今日事情的始末。姚家内里虽然也不安宁,但都知道她跟吴王关系的重要性,没人敢在这上面使小动作,宋清兰当然不愿看她好,可宋清兰的手段还使不到宫里来,如此一来,答案就呼之欲出了,她今日进宫的衣裳,还是淑妃娘娘特意送来的。
姚卿月心里自然是恨的,可面对淑妃娘娘,她能做什么呢?甚至就算所有人都默认她是吴王未来的侧妃了,可她与吴王从未定下亲事,想到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被人扯下外衣,姚卿月咬紧了牙根,淑妃娘娘,是想毁了她啊!
见姚卿月微微抬起头看她,纪淑妃轻轻勾起一抹笑容,又迅速掩盖了下去,露出惊讶的模样,“这不是卿月丫头吗?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吗?对本宫说,本宫替你做主!”
围观的人有的已经默默地离开了,听说淑妃娘娘不大满意姚大姑娘,否则也不会求了皇后娘娘,将宋家二姑娘指婚给吴王为正妻。都是聪明人,哪能看不出淑妃娘娘瞧着是为姚卿月抱不平,其实是逼着她将当众受辱的一幕说出来呢?大家倒是喜欢看热闹,在宫里看热闹更有意思,但这种冲突激烈的就算了,若是一不小心引火烧身,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高辰不想在这事上面浪费时间,说到底,这事说小不小,但要说严重也没那么严重,只是今日在场的人多,若再被有心人刻意引导,姚卿月这辈子便算是绑在那纨绔子身上了。显然,纪淑妃就是这个意思。从前有吴王护着,她再是看姚卿月不顺眼,也不能对她做什么,否则便是吴王敬爱她这个母亲,母子之间也会生出隔阂。如今难得的是吴王自己提出要悔婚,那意思是姚卿月和宋清兰一个都不要,纪淑妃虽然头痛儿子闹着要出家,但更想趁着这个机会,除掉姚卿月。
姚卿月不愿开口,奈何旁边有个怂得恨不得立刻昏过去的纨绔子,当下就将前因后果一股脑儿说了。纪淑妃暗道一声天助我也,微微垂下的眸子显得眉眼柔和,长睫掩藏下眼中却透着喜意,道:“竟是这样的事!你这小子也太不晓事了,竟做出这般唐突的事情来,幸好卿月丫头还未定亲,否则岂不拆散了一对佳偶!”
当事人姚卿月和那登徒子惊恐的睁大眼,但纪淑妃仿佛全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自顾自道:“卿月丫头尚未定亲,倒是不知这位少年可定了亲事?”
“没、还没有……”被称为少年的纨绔子吓得说话都有些结巴,他出自敬平侯府,敬平侯府本就没落了,若不是因为他姐姐进了宫,他们家怕是也没有机会入宫来参加上元灯会。徐畅是个没出息的,长兄苦熬了半辈子,不过勉强混了个六品官,便是姐姐入了宫,也没那么大本事带着徐家爬起来,他被父母逼着读了几年书,见他实在不是那块料,也就作罢了。在那之后,徐畅便领着小跟班招猫逗狗,若是遇到了,也会调戏调戏美少女,但他本就不是那无法无天的,顶多拉拉姑娘的小辫子,连拉手都不敢。
“这可不巧了吗?如今出了这种事了,总不能瞧着卿月丫头被人指指点点的吧,不如本宫求皇后娘娘做主,为你们赐婚如何?”纪淑妃绝口不提她儿子跟姚卿月的故事,旁人听着她一步步要将姚卿月配给徐畅,也说不出不是来,谁让姚卿月跟吴王确实没有定亲呢。
宋懿兰站在高辰身边,瞧着纪淑妃言笑晏晏的就要将这事定下,不由心头打了个寒颤,小声跟高辰咬耳朵,“听着淑妃娘娘说尚未定亲,总觉得吴王表哥怪渣的。”
这个时候没有渣男的说法,但是结合语境,高辰迅速就理解了这个渣的含义,不由点点头。心悦一个人不能说错,但若是不能给她幸福,就不该打扰她的生活,这一点高辰觉得自己就做得很好,唯一的不好就是本人比较辛苦,尤其是拐弯抹角讨好心爱的姑娘,结果对方把自己当做哥哥,就很不高兴。
姚卿月只觉得不寒而栗,痛恨之后,心中不由一片惨淡,这一刻,姚卿月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她若是答应了,这辈子再与吴王无缘,想要重振姚家也无能为力。若是不答应,在场那么多人,或者不用那么多人,只淑妃娘娘一个人,就足够毁了她。姚卿月控制这情绪,不敢落下泪来,尽力稳住气息,道:“卿月,谢娘娘替卿月做主!”
宋懿兰和高辰都没有说话,高辰虽贵为太子,但也不能管人家姻缘,何况他也实在没有理由替姚卿月说什么,如今姚卿月自己应了,就更用不着他说什么了。宋懿兰将大氅借给了姚卿月,高辰怕宋懿兰着凉,见姚卿月和纪淑妃已经做了决定,索性带着宋懿兰往前走,找个避风的地方等人将宋懿兰的大氅取来。
宋懿兰倒没觉得十分冷,今日出门时本就穿的多些,何况今晚风不大,走在外面也觉得还好。两人没走多远,寻到一个避风的地方,便站着等。高辰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聚集的人已经散了,姚卿月裹着大氅往前走,身边也没人跟着,整个人显得有几分萧瑟。想了想,高辰凑到宋懿兰身边,道:“懿兰,你觉得淑妃娘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懿兰跟纪淑妃没什么接触,淑妃位分高,但宋懿兰又不在宫中长住,也就是偶尔遇见问个好的程度,至于淑妃娘娘什么个性格,宋懿兰没有探究过。原本只听人说淑妃娘娘是个温柔的性格,但今晚算是大开眼界,看那杀伐果断、妙语连珠,宋懿兰都怀疑以前听说的是不是眼前这一人。听高辰问起,宋懿兰摇摇头,道:“不了解。”
高辰见宋懿兰没直接下结论,也没有给她个结论的意思,只道:“淑妃娘娘柔而不弱,有运筹帷幄的聪慧,更有杀伐果断的决断,唯独,吴王一点都不像她!”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胆
听到高辰对纪淑妃评价这么高,宋懿兰还有些惊讶,但听到后半句,便忍不住笑了。吴王确实不像纪淑妃,不管是从相貌还是性格,相貌上,吴王像今上多些,方正的国字脸,五官也是端正大方多过俊美;性格上,吴王端方正直,待人更是诚挚,与淑妃娘娘的笑里藏刀完全不同。
“淑妃娘娘这般将姚大姑娘嫁给了刚才那谁?”不怪宋懿兰说不出那是谁,她认识的男子本就不多,见到对方也就是从那一身败家子的气息上看得出是个纨绔子弟,至于是谁就全不清楚了,“吴王表哥没意见?真就彻底失望了,连她另嫁他人都无动于衷?”
高辰也不认得徐畅,毕竟优秀到可以引荐给高辰的青年才俊中从来没有那么号人,同时,那徐畅也没坏到天怒人怨人人喊打的程度,自然而然,认识他的人也就不多。高辰也不在意对方是谁,只是提到吴王,高辰微微皱眉,道:“这事说不清,或许,淑妃娘娘也是在试探吴王呢!”
试探什么?不用高辰说,宋懿兰就想到了。吴王闹着要出家,虽然被劝着,暂时带发修行,但旁人也就罢了,淑妃娘娘以及她背后的纪家,大约是一面不愿相信,一面盼着他回心转意的吧。宋懿兰虽然没有直接想到纪淑妃算计姚卿月,但听高辰这么说,便猜想,淑妃大约是想借着姚卿月嫁人,试探吴王是不是真的厌弃了姚卿月,又是不是真的想要出家为僧。
此时天色已经晚了,宋懿兰的大氅取了来,杏雨替宋懿兰将大氅重新穿好,高辰一面送她们出宫,一面叮嘱宋懿兰回去喝碗热汤再睡下,怕着了凉。
宋懿兰回到燕国公府,宋云昭他们还没回来。先去宋老夫人那里,老人家年纪大了,平素都不爱出门,更不用说上元节这样的日子,街上人多,摔一跤都不是开玩笑的。见宋懿兰回来,宋老夫人叫石榴给宋懿兰煮一碗汤圆,吩咐多加些米酒,少放两颗汤圆。
宋懿兰笑着,道:“祖母连两颗汤圆都舍不得给孙女吃吗?”
宋老夫人看了宋懿兰,道:“祖母舍不得这两颗汤圆,能好东西都往你们手里塞?这会儿天晚了,元宵吃个好意头就够了,吃多了仔细积了食,明日还要难受。”
“是,祖母最疼孙女了!”宋懿兰笑着,接过石榴递过来的元宵,坐着慢慢吃。宋老夫人自不会催她,瞧着她慢悠悠吃汤圆,便絮絮叨叨的同她说话,道:“云兰在咱们府上也住了这些日子了,也不知南安那边的事解决了没有,她渐渐大了,总不能耽误了她。”停了停,话题又跳到了宋文英一家子,“原想着留你姑姑他们在京城过年的,谁知道就闹到了这个地步,那边比咱们府上还苦些,也不知你表弟的身子好些没?”
这两个问题,宋懿兰都没法答话。宋云兰的事,虽然宋清兰还想过替她牵线搭桥,但听宋云腾的意思,还是希望宋云兰嫁在南安老家,别的不说,娘家就在旁边,若真有什么不妥也能护着她。而孙家那边,送年礼时也带了信来,姑母只说一切都好,但孙宴和的身体,谁也说不清能不能治得好、又如何才能治好。瞧着宋老夫人烦恼叹息的模样,宋懿兰放下碗,挽着宋老夫人的胳膊,道:“祖母宽心些,上天既给了人生命,总要给一条活路的,云兰妹妹和宴和表弟总会好起来的。”
“你说得对,是我钻牛角尖了。”宋老夫人见孙女担心,也就将这事按下了,又问起宋懿兰进宫的情形,这般一面聊,一面吃元宵,一碗汤圆吃完,宋云昭他们也回来了。
宋云昭同宋云兰先回来的,两人都不想跟宋云成他们一道,就自己出的门,宋老夫人没强求,只嘱咐多带人护着。因为带着宋云兰一道,宋云昭不敢玩到太晚,回来的也早些,除了出去时拎着的灯,一人又多了一盏。宋云昭见宋懿兰已经坐在屋里,连忙将自己手里提着的鲤鱼灯递给宋懿兰,道:“阿姐,这是我给你赢来的!”
灯会上大多数灯都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都得猜出灯谜来才能得,宋云昭聪明,但他年纪小,读书不过那么两年,只能猜出些简单的灯谜。挑选的面窄了,宋云昭就在其中挑了个意头好的鲤鱼灯,就想着送给宋懿兰。
接过宋云昭递过来的灯,宋懿兰拎在手中细细看了一回,比起高辰送的琉璃灯,这灯就简单多了,但宋云昭特意给她赢来的心意就很重要,宋懿兰点点头,笑道:“谢谢阿昭!”
给宋懿兰送了灯,宋云昭又凑到宋老夫人旁边,不知从哪里掏出个巴掌大的玉兔灯,拿给宋老夫人看,道:“祖母,这是送你的,听说是西域商人带来的,你瞧好不好看!”
要说兔子灯也不稀奇,但这灯做得巴掌大就不容易了,看上去精巧玲珑,便是宋老夫人年纪大了一向心态平和都忍不住喜欢,拿在手中把玩了一番,道:“这样精巧的灯,得多少银子啊!”宋老夫人是知道的,虽然长公主留下的钱财不少,但宋懿兰并不娇惯宋云昭,宋云昭手上的银子并不算多。
“嘿嘿!”说起这个,宋云昭就有些得意了,“那西域客商摆了套圈摊子呢,我花了一百个铜钱就套到了!”
“真的!”宋老夫人有些惊讶,她年少时也会去上元灯会,遇到套圈的,也会买几个竹圈试试,奈何最好也就套到个小碗。
宋云昭笑得洋洋得意,宋云兰就在旁边捂着嘴笑,宋懿兰顿时就明白了,“是不是青松替你套的?”青松是宋云昭身边的暗卫,从小习武又受过专门训练的暗卫,套个圈自然不在话下。
宋云昭嘿嘿笑着,道:“等我练好了功夫,就自己给祖母套!”
宋老夫人呵呵笑着应好,又让人给宋云昭和宋云兰煮了汤圆,坐着听他们说街上的趣事。等宋云昭两个吃完汤圆,时间已经晚了,宋老夫人平时注重养生,坐到这个时候人已经有些倦怠,宋懿兰看出来了,便道:“祖母,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着,我们也要回去了。”
宋清兰几个还没回来,宋老夫人哪能安心睡,只是道:“你们快些回去睡吧,明儿一早都过来这边用膳。”上元节过了,府衙开始点卯,孩子们也要开始念书,明日是年假的最后一天了,按照惯例总要在宋老夫人这里,一道用个膳。
几人自然都应下来,知道老人家操心着孙辈,劝不动她,也就不多说了,各自回去休息。
家宴安排在午间,早晨不用请安,青柳几个自然不会早早喊宋懿兰起来。宋懿兰睡到自然醒,阳光已经透过窗户纸照了进来,可见时候已经不早了。
碧玲轻手轻脚的进来看,见宋懿兰醒了,就道:“姑娘醒了,奴婢给姑娘打水去!”
碧玲快速地又出去了,倒是青柳走进来,道:“姑娘,昨晚出事了!”
“嗯?”刚睡醒,宋懿兰还有些迷糊,“出什么事了?”
“昨晚四姑娘跟二姑娘她们走散了一段时间,后来找到时,听说她跟甄大公子在一起。”青柳说起这个就呕了一口气,虽说上元节少年男女可以互诉衷肠,但除了已经定亲的,谁会跟男子走在一起?那不是自己给自己招惹是非吗?何况四姑娘想要攀高枝不奇怪,但总要选个攀得上的,甄大公子是卫国公府的嫡长子,宋月兰便是真能嫁去甄家也不可能做正妻。
“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宋懿兰微微皱眉,她对宋月兰几个都谈不上好感,但还不至于盼着她们毁了自己。
“听说好些人都看到她缠着甄大公子不放,算出格的事吗?”青柳有些不确定,毕竟没收男子的东西,也没将自己的东西送给人家,但姑娘家纠缠着一个男子说出去似乎更难听了啊!
“……”当然算!宋懿兰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是有姑娘家看中了某个男子,但那也得告知长辈,由长辈出面去试探谈亲事,若是姑娘家自己追着男子跑,那名声可就难听了。若是姑娘家抛下了自尊去追求一个男子,对方还不愿意,那姑娘的名声就更难听了,宋月兰这是要把自己作死啊!
“这事祖母,还有大伯母他们怎么说?”宋懿兰不知宋月兰是以怎样的心态走出这一步的,但显然,走出了这一步,她接下去的路会很难走,而宋家的态度则决定了她的路是很难走,还是更难走。
“大夫人当然很生气,昨晚四姑娘一回府,就被送到祠堂反省去了。”昨晚发生的事,今早不必多打听,这些事就传出来了,“老夫人也生气,但老夫人心软,说等卫国公府那边有消息了再说。”
第一百一十八章 仇恨
听到这些,宋懿兰并不意外。吴王跟宋清兰的婚事推迟,宋清兰的名声更不能受到影响,出了昨晚的事,杨氏恼怒罚宋月兰跪祠堂一点都不意外。而宋老夫人一向心软,对孙辈更是心慈,从不愿将孙辈往坏处想,便是宋月兰这事有错,但凡有转圜的余地,宋老夫人都不会直接放弃宋月兰。
“四姑娘倒是辩解,说他们才出门,二姑娘就带着她们去吃米酒圆子,她是圆子吃得太多,醉了,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事。”青柳简单叙述,没有评判谁是谁非的意思,四姑娘和六姑娘平日不出头,可青柳跟着宋懿兰时日久了,知道这两人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吃米酒圆子吃醉了,这种话别说宋懿兰,谁听了大约都不会信。毕竟米酒圆子是用醪糟做的,虽然略微有点酒香,但要醉人,怕是撑坏了的可能性更大些,所以宋月兰是想借着喝醉酒的名义,非礼一个家世优良的美少年?
青柳说着话,碧玲已经端了水来,服侍宋懿兰洗漱,这边才收拾妥当,宋云兰就过来了。这会儿离午膳也没多大会儿了,宋懿兰没打算正经用早膳,只叫人拿些点心来,先吃些点心垫一垫。
见宋云兰过来,宋懿兰招呼她吃点心,道:“云兰妹妹几时起来的?可用过早膳了?”
昨晚回来的就有些晚了,吃过汤圆又消了消食才睡,睡得就更晚了,宋云兰平素起得早,今日也晚了些,“今日起的晚些,瞧着也快到午膳的时候了,就没让人去取早膳。”
听她这么说,宋懿兰一面点头,一面道:“我也这么想,只是还得吃些点心垫垫肚子,云兰妹妹同我一道吃些吧,说不好今日家宴还得迟些时候。”
宋云兰也听说宋月兰的事了,她一个做客的,不好说主人家对错,只是有些担心,“这个时候出了这样的事,会不会影响懿兰姐姐?”
知道宋云兰是真心实意为她担心,宋懿兰并不生气,至于这件事,若放在崔家身上,那是退亲没商量,但放在高辰身上,她相信高辰。好在昨天本就是上元节,宋月兰的事虽然有些出格,但特殊的日子也能拿这点特殊掩盖过去。只是,宋月兰这一步大约走岔了,她的身份还不够甄家为她丢这个脸,而宋家,宋三爷和长公主都不在了,宋月兰的生母更谈不上分量,便是宋老夫人没有直接放弃宋月兰的意思,若是甄家不上门提亲,宋家也只会放弃她。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与其多想,不如静观其变,”宋懿兰吃掉一块点心,觉得有点干,喝了点茶水,接着道,“再说,我相信太子表哥。”
差不多午膳的时间,宋懿兰同宋云兰一道去顺宁居。虽然猜测着因为宋月兰的事,这场家宴说不定会取消,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便是不吃这顿宴席,也得去看看长辈劝慰一番才是。
走到顺宁居外面,恰好见到宋云昭过来,三人结伴往里走,才走没多远,便听到室内的争执声,迎到面前的石榴勉强稳着脸色,道:“两位姑娘和五公子到了,老夫人吩咐了,姑娘和公子们到了,就先到厅里小坐,等等就该开席了。”
一个院子能有多大,里头的声音他们都听得清,无非就是宋老夫人同燕国公夫妇就宋月兰的事的处理方式发生了争执。听说了昨晚的事,杨氏呕的不行。宋清兰这门亲自定下来就经历了不少波折,如今宋月兰的事必然影响宋家女的名声。这门亲本就已经十分艰难,若是旁人家,她宁愿宋清兰退亲,另择佳婿,但对方是堂堂王爷呢,她哪敢说出退亲的话,更怕皇家退亲,将宋清兰的名声毁个彻底。
因此,就宋月兰这事,杨氏的态度很明确,将宋月兰远远地送走,或是干脆安个假死的名头,就说宋月兰羞愤自尽了,说不定还能将责任推到甄羡宇身上。燕国公看重的是权势,宋月兰又不是她女儿,二者相较,他自然考虑自家的利益。而宋老夫人则不同,于老人家而言,宋月兰或许分量没有那么重,但也是亲孙女,这事宋月兰做的不对,那甄羡宇就没有问题?别的不行,宋月兰追上去时跑掉都不行吗?既然到了这个地步,男子汉大丈夫难道不该担起责任?若是甄家承担起责任,宋月兰与甄家定下亲事,这事的影响自然也就降下来了。
三人都没说话,沉默地走进小厅,宋清兰几个已经坐在里面了,宋月兰不在,几人也都默契的没提起她。
宋清兰精神状态不大好,她对吴王倒是谈不上感情,但自己不要对方,跟被对方嫌弃,显然是不同的,若因为宋月兰这事连累她,宋清兰暗暗咬牙,看向宋懿兰的目光就多了几分阴冷,凭什么宋懿兰事事顺利,偏她就波折重重。
被宋清兰莫名其妙的记恨了一回,宋懿兰虽不知她心中所想,但看她表情也能猜出几分来。要说宋清兰有多坏,倒也谈不上,只是缘分的事本就说不清,若是心思不纯,就更说不清了,宋清兰一心攀高枝,还有些遍地撒网重点捞鱼的想法,难道就许她利用别人,不许别人挡她的路?到了今日这般情形,固然有运气的成分,更多的还是宋清兰存着利用的心思,旁人对她自然也谈不上真心。
宋云洲蔫蔫的坐着,宋云昭凑过去,兄弟俩打了个招呼,宋云洲又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两人差不多大,宋云洲留在京城,宋云昭也多了个一起玩的兄弟,也就是昨晚宋云昭不肯跟宋云成兄妹一道,才没有一起看花灯。见宋云洲提不起精神的样子,宋云昭低声问他,“四哥,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宋云洲叹了口气,道:“昨晚四姐走丢了,大伯和大伯母就怪三哥没看好她,明明大哥才是长兄,怎么就怪三哥了?还不是因为我们爹娘都不在京城!”
“阿洲,别胡说!”宋云均听弟弟这么说,不由皱起眉制止他,“我是兄长,没照看好妹妹本就不对。”
宋云洲不服气,只是看着兄长沉下来的脸,又记着母亲南下时的嘱咐,到底闭了嘴,低着头自闭。
宋云均见宋云洲低着头生气,也心疼自家弟弟,只是燕国公府虽是自己家,可爹娘都不在,他们又不像宋云昭姐弟有封号又有另一座府邸放着,真得罪了长房,受苦的还是他们兄弟。宋云均已经十六了,今年也要试着参加乡试,人情世故他已经渐渐明白,抬头向宋云成拱手,道:“阿洲年纪小不懂事,大哥别怪他。”
宋云成沉着脸没说话,宋云均开口制止宋云洲,可宋云均比他小三岁多呢,有他这个长兄在,去怪罪堂弟本来就说不过去。只是这事实在没法辩解,父母将宋云均骂一顿本就不对。
堂兄弟三个都不大高兴,又有个幸灾乐祸的宋云河坐在那里暗暗发笑,小厅里的气氛实在不算好。宋云兰挨着宋懿兰坐着,瞧着气氛不好,她也没开口说话,只想着快些吃了这顿饭回去,这般千呼万唤,宋老夫人终于和燕国公夫妇一道过来了。
长辈的决定不会对他们说,宋老夫人心中不大痛快,坐下便吩咐上菜。这会儿众人的想法倒是都一样的,快些吃了这一顿家宴散了,省得呆在这里难受。
从顺宁居出来,总算那般沉郁的气氛淡了些。宋懿兰没在别处停留,跟宋云兰一道直接回近春园,走过花园时,正碰见宋月兰戴着兜帽往顺宁居走。路过宋懿兰身边,宋月兰停了片刻,低声道:“三姐姐,你说,我这算不算一桩丑事?会不会影响三姐姐嫁入东宫呢?”
宋懿兰也是宋家女,受影响是肯定的,但会不会被退婚,这就不是宋懿兰说了算的了。宋懿兰相信高辰,但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安,毕竟就算高辰贵为太子,也有许多事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的。
“所以,你是故意的。”宋懿兰不大明白,宋月兰这么做图什么,这事确实会影响宋家女儿的名声,甚至连累她和宋清兰被皇家退亲。被皇家退亲,她们这辈子确实是难了,可影响最大的到底是宋月兰自己,品行有亏又是庶女出身,顶多嫁给甄羡宇做妾,甚至更大的可能是被远远地送走,她们之间有那么大仇,值得宋月兰拿自己一辈子去赌吗?
宋月兰吃吃的笑,算是默认了宋懿兰的话,就在宋懿兰都觉得她不会说,准备离开的时候,宋月兰突然道:“三姐姐不想知道为什么吗?也是,以三姐姐的本事,随便一查就知道了,也不知我这破釜沉舟的一拼,能不能拉某个人一起下地狱呢!”
宋懿兰看着阴阳怪气的宋月兰跟着那婆子往前走,微微皱眉。宋月兰这意思,是宋家某个人将她得罪死了,但宋家虽说对三房,尤其是对三房的庶女并不友好,但也没这么大仇吧!想着宋月兰的话,自然是要宋懿兰去查,宋懿兰自己来说,她还真没这么多好奇心,只是想到宋月兰的语气,到底回了近春园,就叫青柳去打听这件事。
第一百一十九章 期望
宋月兰有心透露给宋懿兰知道,甚至宋月兰本身就冲着对方去的,不等宋懿兰去查,就听说宋月兰对宋老夫人说了,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杨氏为了给宋云成铺路,要将她嫁给钟家四公子。
说起来,钟浩明虽然没有功名,但宋月兰一个父亲嫡母都不在了的庶女,嫁给钟家公子也不算低嫁,但因为钟浩明是个疯子的话隐隐约约的传出来,宋月兰自然不愿意,更觉得长房这事做得欺人太甚。
这事发生在宋懿兰留在宫中的那段时间,杨氏有了这个想法也不会对宋月兰说,宋老夫人那里倒是说过,但宋老夫人不知钟浩明的情况,觉得这门亲也算不错,就没反对。宋月兰是从宋玉兰那里得知的,说不清是什么意图,宋玉兰告知宋月兰这事时还挑拨了一番,信誓旦旦的说钟浩明是个疯子,连对方打死了贴身伺候的丫鬟这样捕风捉影的话都说出来了。
宋月兰本就不大满意钟家,再听说钟浩明是个疯子,还会伤人,立刻就去求宋老夫人,但有杨氏和宋清兰在旁,当下就解释说那都是谣传。又道钟家是读书人家,家风很好,还有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规矩,宋老夫人本就不愿将人往坏处想,自是信了,还劝着宋月兰,说钟家是门好亲,叫她安心备嫁。
原本宋月兰对钟浩明是个疯子的事也是半信半疑的,但瞧着这一幕,再看着杨氏母女这般卖力的撮合这门亲,对这事就越发不信任了,私下里让人一查,钟浩明这事还说得有板有眼的,心中更是信了七八分。想到杨氏已经在跟钟家接触,宋老夫人又是乐见其成的态度,偏杨氏是个记仇的,一面要将她送人给宋云成铺路,一面又在府上苛刻于她,宋月兰这回不求宋老夫人了,却是将整个宋家都恨上了。
宋懿兰听到了这事,微微皱眉,“钟家那位四公子,真是个疯子?”
宋懿兰问起这话,青柳微微皱眉,似乎犹豫了片刻,道:“应该是真的。听说,钟家四公子年少时并没有什么不对,只是,钟家本是读书人,钟四公子父亲那一辈上读书都没什么天分,钟老爷子就将希望都放在孙辈上了。前面的几位公子都自小读书,但似乎读书上也没什么天分,最长的大公子已经而立之年,也不过考了个秀才功名,而四公子听说比他的三位兄长都有读书的天分。”
说到这里,宋懿兰就猜到几分了。钟家本是读书人家,若是子孙不成器,读书不成,很快钟家就要败落下去了,因此,恐怕不单单是钟老爷子,钟家其他人大约也是一心一意培养钟家子弟读书的。只是,有着钟家老爷子的地位和人脉,钟家子弟读书也不缺资源,又有父母长辈齐齐督促着,钟家子弟依然没什么人走出来,看来是真的缺少些天分吧!
“听说,钟老爷子怕别人不好管教,钟四公子的学业都是老爷子亲自教导的,管教起来比学堂里的先生都严格。起初时,钟四公子聪明,又肯勤学,学得确实比别人好些,可渐渐的,就有些落后了,钟老爷子觉得孙子骄傲怠惰了,曾经打断了钟四公子的腿。”便是青柳作为卖身的奴婢,听到这个时也有些不可思议,说是爱之深责之切,可亲孙子呢,怎么下得去手。
钟家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言论宋懿兰也听过,虽然听说老爷子将亲孙子打断了腿,当时还觉得是夸张的说法。不过说到这里,宋懿兰就有些明白了。钟浩明读书大概是有些天分的,但大概也称不上天才,幼时需要学的东西不难,勤奋些自然有成果,若能在这基础上好好引导,也未必不能成才。但钟家迫切的需要一个出众的子弟撑起整个家族,从上到下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又被祖父过度鞭策,钟浩明的精神出问题也并不奇怪。
“听说钟四公子第一次参加乡试在十二岁上,原本听说是很有希望的,但大约是年纪小,身体也不好,没能参加完乡试就晕倒了,被抬出来的。之后,就听说人疯了,平时倒是安安静静的读书,可是一发病,就将所有的东西乱打乱砸,有一回将一个花瓶砸过去,正好砸在身边伺候的丫鬟头上,那丫鬟当场没了,这才有了钟四公子打死身边丫鬟的传言。”青柳说着也忍不住唏嘘,好好地一个小公子,竟然就这么被逼疯了。
“那现下呢?钟家真要为他说亲?”宋懿兰觉得,这个时候给钟浩明说亲就不厚道了,他钟家的儿子金贵,人家姑娘也不是田里长的,若能将钟浩明的情况控制下来还好,不然,危险不都落在人家姑娘身上?何况钟家还有隐瞒真相,骗着人家姑娘嫁过去的嫌疑。
“钟家透出想给钟四公子娶妻的意思,还透出意思,若能结这门亲,会帮着亲家引荐名师这样的话。”青柳答道,钟家倒是想瞒着钟浩明的情况,只是京城里本就谈不上秘密,这些话早就传开了,既瞒不住,便想着用钟家的人脉利诱,毕竟这时候读书考科举是大多数人家都想走的路,而钟家在这上面确实有人脉,“说起来,不单单咱们府上,还有好几家都想把庶出女儿、或是远房侄女嫁过去的。”
宋懿兰扯扯嘴角,“所以,四妹是觉得求告无门,所以索性扯上甄大公子?现下呢?祖母那边怎么说?”
“老夫人吩咐送四姑娘去青竹庵住一阵,等这一阵风波过去再说。至于甄家那边,倒是听说甄夫人让人递了话过来,说等甄大公子娶妻之后,可以纳四姑娘做妾,老夫人没同意。”青柳将宋老夫人的意思也说了,老夫人到底心软,既不忍毁了四姑娘,又觉得大夫人她们只是不明真相,并非真的不顾四姑娘死活。
宋懿兰也是这么想的,宋老夫人这般处理,像是对谁都好,其实谁都不满意,只是宋老夫人已经决定了,宋懿兰也没说什么。
第一百二十章 婚前
不过三两日间,京城里又添了两件新鲜事。一个是传言中吴王的心上人,姚家大姑娘姚卿月,被许婚给了敬平侯府的六公子,两家合了八字,已经在准备定下婚期了;另一个则是上元节夜里,宋家四姑娘当众纠缠甄家大公子,虽然两家都表示宋家四姑娘喝醉酒了闹的笑话,但对一个未婚少女来说,名声也算毁了个彻底,偏偏,甄家没说求娶的话,连纳妾的话都没提出来,便有不少人说甄大公子没担当。
两件事当中,显然是姚卿月跟徐畅的婚事更让人关注些。吴王心仪姚卿月从来不是秘密,这桩婚事提起来,便有好事者等着看热闹,看吴王几时会回来,将姚卿月抢回去。奈何这回却叫他们失望了,直到姚卿月跟徐畅的婚期定下,两家过了文定之礼,吴王那边依然没有半点动静。
兵不血刃的解决了一个心腹大患,杨氏高兴地恨不能举杯庆贺,宋清兰却乐观不起来。虽然接触不多,但宋清兰是知道吴王对姚卿月的感情的,姚卿月另嫁他人,她不信吴王不知道,可吴王没有半点反应,宋清兰只觉得心凉。连放在心间这么长时间的姚卿月都说放就放,那么她呢?她在吴王心里能占据一点半点的位置吗?她真的能顺利嫁给吴王吗?
不管各种纷纷扰扰,宋懿兰的婚事有条不紊的准备起来。早年长公主给宋懿兰定下亲事,也早早就将一部分东西划做宋懿兰的嫁妆,单独造册放着,如今再整理起来也方便。只是宋懿兰嫁的是太子,先前备下的一些衣裳首饰便用不上了,都得换上符合规制的东西,叶嬷嬷清点这册子上的东西,领着人里里外外的忙,半点不叫宋懿兰操心。
到婚礼前夕,专门赶制的嫁衣送了来,一同送来的还有婚礼上用的各种首饰。叶嬷嬷从前在宫中伺候,对这些也不陌生,服侍着宋懿兰将衣裳首饰一一穿戴好,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姑娘长大了,长公主若能看到今天,不知道有多高兴呢!”
宋懿兰抬头看镜中的自己。镜子是年后新换的琉璃镜。能工巧匠刚做出大面的琉璃镜,高辰就让人给她送了一面来,摆在妆台前,能将人照得清清楚楚。
宋清兰就是这时走进房间的,看着眼前的宋懿兰,有些呆滞。太子妃的嫁衣与寻常嫁衣相差不大,只是多了些寻常人不能用的特殊图案,头面首饰也更显端庄贵气,站在她面前的,分明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堂妹,却又有种难言的高贵,叫宋清兰忍不住心生嫉妒,嫉妒得发狂。
注意到宋清兰过来,宋懿兰示意她先坐,道:“二姐姐先坐,我先将衣裳换下来。”
宋清兰脸色不变,在桌前坐下来,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个木匣子捧在手中,显然是专门过来送礼的。
婚期将近,宋懿兰试过衣裳首饰,都没有问题,便先换下来,叶嬷嬷将衣裳首饰都仔细的检查过放好,再出来时宋懿兰和宋清兰已经坐在一起喝茶了。
宋清兰今日带了礼物来,但不是为了添妆,而是专程有求于宋懿兰的。即便宋懿兰记在长公主名下,又有县主封号,但宋清兰对宋懿兰其实一直是有些轻视的,总觉得宋懿兰即便被皇家镀了一层金,也比不得宋家嫡长女的她。这般自信,到渐渐长大,才发现,被皇室厌弃的宋家,在世人眼中,在繁华的京城什么都不算。
正因为清楚地了解宋家如今的地位,宋清兰才更要拼命的往上爬,哪怕不择手段,哪怕要讨好从不被她放在眼里的宋懿兰。只是,哪怕在心中已经细细的思量过数次,真到了宋懿兰面前,宋清兰还是有些挂不住,东拉西扯半晌,依然没有走到正题。
自小就善于察言观色的宋清兰,注意到宋懿兰渐渐没了耐心,终是将手中的匣子递过去,道:“这是送给三妹妹的,我记得三妹妹擅长调香,上回见到上好的沉香,就想到三妹妹了,三妹妹瞧着可喜欢。”
宋懿兰学习调香不是什么秘密了,但要说收集贵重的香料,宋懿兰倒是没有这个爱好,何况,宋清兰的东西,宋懿兰还真不敢随便收。听她这么说,宋懿兰打开匣子看了看,沉香贵重,宋清兰送来这一块显然是费了心又费了银子的,宋懿兰将盒子盖上,看向宋清兰,道:“我们姐妹之间,送礼物也只是做个念想,二姐姐不必这般破费。”
“我们姐妹间的情谊可比这一块沉香贵重多了,何况日后还要做妯娌的。”宋清兰听出了宋懿兰婉拒的意思,却立刻抓住了姐妹这个词,顺着便提起皇家这门亲来,自然是想试探皇家对这门亲是什么态度。宋清兰本就比宋懿兰年长,虽然皇家摆出尊重嫡长的意思,将吴王的婚事推迟,可吴王能等,她等不起啊!这门亲再拖下去她就拖成老姑娘了!
特意提到姐妹又提到妯娌,宋懿兰哪能听不出宋清兰的意思。宋懿兰确实不赞同宋清兰和长房的许多做法,但也没有看宋清兰笑话的意思,到底都是宋家女,宋清兰丢人,她也跟着一道,只是这事宋懿兰确实不清楚,见宋清兰紧紧盯着她看,宋懿兰摇摇头,道:“吴王的事,如今皇上都没法做主。”
所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人都说佛门是方外之地,皇帝再是至高无上,也得考虑天下人的看法,便是在不乐意吧,难道还能因为度了皇子出家,治佛门的罪?何况到底是亲儿子啊,比起未过门的儿媳妇,皇家自然是对亲儿子更宽容些,如今也是给吴王留着台阶呢,只等他想通了回来。
宋清兰听宋懿兰这么说,不免又添了些惊惶茫然,只顾忌着在宋懿兰面前呢,控制着情绪,道:“便是,便是想着淑妃娘娘,吴王殿下真的就这么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