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狂怒
狂怒恶魔降临。
这攻击来的极快，余尽只来得及仓促挥出右拳，和他对了个结结实实。
“砰——”
“咔——”
他几乎听到了自己右臂骨头的摩擦声。
如此大的冲击，巴维尔却没有被击退，黑烟暴起，他就势双手攥住余尽手腕，身躯微蜷，后背裂开两道深可见骨的丑陋疤痕，其中血肉扭动，突然一对漆黑宽大翅膀从中炸开！
没有任何停顿，他极速鼓动翅膀，双手合力一抛，将余尽如铅球般大力横甩，丢了出去。
“轰——”
操场侧面的教学楼被甩出的余尽拦腰击中，瞬间爆出一个大坑，大楼上半部分如被腰斩般缓缓下折，砖石如雨，尘土腾起，碎裂声不绝于耳。
巴维尔极速振翅向前，追赶而去。他知道刚才一击绝不可能秒杀余尽，拳击天使的脑力没有任何加成，就已到达如此恐怖境界，何况他所强化的战斗力量领域。
但他还是迟了一步。
只见那断裂大楼中心如同有几万吨当量的炸药同时引爆，冲击波扑面而来，大楼中心仿佛突然出现一个球形空间，把所有东西都向外撞飞。
一个身负六翼的身影从那球心直爆而出！他一只翅膀已经弯折，耷拉在一边，然而气势不减，如箭般冲来。
“尽哥牛逼！跟他对！”辩论天使将昏厥过去的奇奇莉靠在操场侧面一个安全地方，举起胳膊为运动员加油。
巴维尔也丝毫不乱，立刻低下头颅，牛角上腾起黑雾，速度刹那间提升一倍，笔直向余尽冲锋。
一黑一白，一大一小两道身影眼看就要击于空中，余尽兀地抖动一侧翅膀，利用这偏转之力，身体下滑，此时巴维尔正好冲至，余尽从他身下擦过，右手暴起一抓，正抓住狂怒恶魔的左侧牛角。
滋啦——
手掌瞬间被高温所烫伤，发出阵阵白烟。但他毫不在意，剩下的五翅齐振拨动气流，身子一下子如陀螺般翻至狂怒恶魔上方，落在他宽阔肩背之上。余尽捏紧左拳，浑身能量勃发，向巴维尔后颈击去！
“漂亮！打爆他的头！”辩论天使的喊声从下方传来。
二人都没有空搭理辩论天使。巴维尔怒吼一声，左右甩动头颅。余尽咬紧后槽牙，死命握住牛角，五枝翅膀张开保持平衡，肉体被烧烤之声不绝于耳。
余尽集中精神，左手直拳重击，正中恶魔后颈。
啪——
骨裂之声响起！
巴维尔粗壮肌肉之上顿时出现一深深拳印。他胫骨瞬间弯折，下巴几乎嵌入胸口。
黑血喷洒，只听恶魔喉音滚动，突然间高声咆哮。
余尽再次提起左拳，巴维尔全身陡然如喷射般放出黑烟，一秒后黑烟转红，似是在极速升温，越变越亮，中心由红变黄，最后隐隐透出蓝光。
这魔烟的温度，足以融铁销骨。
嚓——
一刹那间，余尽六只翅膀应声而燃，身上也是火苗窜起，瞬息之间，化为一个火球。
“巴哥牛逼！好强的护体技！”辩论天使激动道。
场面瞬息万变，只见余尽毫不犹豫，双腿猛蹬，翅膀齐压，激荡起火星数千，集全身之力，将巴维尔从空中踹落！
“真是高手对决，有来有回啊。”辩论天使摸着下巴。
巴维尔展平双翅，试图止住那下坠之力，仍不免重重拍在地面上，撞出一个深坑。
他的头仍因刚才的一击卡在胸骨之上，模样可怖。
尘土弥漫，巴维尔闭着眼睛，没有立刻爬起，怒音从他鼻腔中发出，越来越响。
唔…………
突然间，他张开双爪，将自己胸膛抓出十道血印。
从那爪印中溢出的不是鲜血，而是更浓的黑雾。
哧……
没有犹疑，恶魔伸出二指，戳入自己眼中！黑色液体从眼窝中汩汩流出。
“你们俩，不一起上吗。”他僵硬地转过身子，面向辩论天使，声音仿佛来自地狱。
……
辩论天使完全没有考虑他的提议，他眨眨眼睛，随即大叫：“盲目之怒！快跑啊！”
他一边喊，一边麻利地抄起奇奇莉向更远的地方一溜烟逃去，直到拉开了几栋楼的距离，这才悬停空中开始观察。
狂怒恶魔不再理他，卷起黑雾，犹如一团阴暗云朵，排山倒海，向天空涌去。大地震颤，同时，他飞身跃起，势如雷电。
余尽身子一侧，抖动一只燃火翅膀，劈开黑雾，向身侧诡异滑行一步。那只翅膀触到高温魔雾，瞬间变得焦黑，随即脱落。
然而这关键的一步，让巴维尔的全力一击，打在了空气上。恶魔并不气馁，掉转方向，扭身滑翔，又向他袭来。
黑雾再涨，余尽又平滑一步躲过冲击，另一只翅膀振开浓烟，随即也彻底到了使用寿命，僵硬坏死。此时他的脸早已被熏得满是烟尘，只是神色依然平静。
巴维尔高声怒吼，卷身狂翻，再次以万钧之势扑向天使！
余尽低头堪堪躲过，又有两只翅膀被劲风擦折，他没有去管，立刻双手向上直伸，抓住恶魔双角！
恶魔扑动黑色双翼，左冲右突，力量却已再三而竭，无法摆脱。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打架不要搞那么多奇奇怪怪的造型。”辩论天使托着依旧昏迷不醒的奇奇莉，认真地分析。
巴维尔发出野兽般的声音，余尽仅剩一翅，只要被甩落便会万劫不复，他将全部能量灌入双臂，残破的手指有如钢爪，牢牢抓住恶魔头上牛角，凌空飞扯，将恶魔整个抡起，口中溢出非人嘶吼，双腿夹住恶魔粗壮脖颈，如火山压顶，将他向地面压去。
“吭——”
火焰和黑雾击在地面，周围一圈教学楼尽数粉碎，那个坑变成了更深的坑。
……
巴维尔没有死。
他艰难地咳嗽着，试图站起，却被余尽一把牢牢按住。
拳击天使浑身缠满魔焰，皮肤脱落，仅剩的翅膀疲惫地合拢在背上，已经焦黑。双手也几乎是一团着火碎肉。然而他跪在恶魔胸口，宛若铁人，丝毫不放松半分。
他提起被点燃的右拳。
“还是尽哥牛逼。”目睹了整场战斗的辩论天使叹道。
“对他用炎拳吧。”他感动地说。
第三十二章 第三只恶魔
“好哥哥，你在做什么？”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忽然响起。
那声音传入耳中，余尽突然感觉动作一滞，举起的拳头一时无法落下！
他抬目看向那声音来处，只见一个瘦小身影蹦蹦跳跳踏着废墟，从远处走来，看模样，竟然是个五六岁的孩子。
“好哥哥们。”那清脆的声音又唤道。他带着一副样式诡异的红色眼罩，几乎将上半脸全部遮住，也因此看不出是男是女，奇怪的是，他走路并不受丝毫影响。
随着这一声叫，余尽只觉身上压力又重了一分，本已多处受伤的身体微微颤抖，他逼迫自己出拳，却只是普通地砸了一下巴维尔的胸口。
不过这一拳虽然已经失去了大部分力道，还是把巴维尔打的一声闷哼，将近晕厥。
来的真是时候，现在肉体消耗太大了……余尽想要再次举起拳头，却觉得全身骨头仿佛散架一般，胳膊也无法移动。
“尽哥！”辩论天使似乎看出不对，怀抱奇奇莉向这边飞来。
眨眼之间，那幼童模样的恶魔已行至他们身边。
……
“哦？奇奇莉姐姐在这里。”恶魔男孩没有抬头，便似感应到了辩论天使的存在。他露出天真笑容，道：“拜托你，把奇奇莉姐姐还我好不好？”
“一般来说网上像这样的可爱小孩形象背后一定是个变态杀人狂……”辩论天使正要好好吐槽，说到一半忽然中止。
他露出一副充满迷惑的神情，然后梦游般两手慢慢松开，恶魔少女从他的怀中滑落下去。
“哱。”
那小孩敏捷地跳起，伸出双臂，将奇奇莉稳稳接住。
“谢谢哥哥。”恶魔男孩落地，礼貌地鞠了个躬。他又转向余尽：“你也饶了巴维尔哥哥好不好？求求你啦。”
随着这稚嫩的请求声传入耳朵，余尽只觉得全身骨头好像活了一样，咔咔作响了起来。
目前的受损肉身无法抗拒这样巨大的压力，他从巴维尔身上滑落，用后背狠狠顶住一整块砖石混凝土，那诡异的感觉才稍感减少。
他看着戴眼罩恶魔男孩的名字：
卖萌恶魔。
“好恶心……”辩论天使的嘴炮功力毕竟不同寻常，稍微挣脱了一点儿控制，说道。
三个恶魔都到了啊……看来他们不是内讧，只是这个恶魔喜欢单独行动……余尽不禁想起自家的自首天使。
卖萌恶魔嘻嘻一笑，将奇奇莉换到左手，单手托起，他的力量和外表完全不符。
恶魔少女仍然昏迷不醒，金黄辫子和锈红尾巴软绵绵地垂下，卖萌恶魔的小脸都被遮住了大半。
他竟然还能一蹦一跳走上前。
“小鬼！你放开……”辩论天使想要说话。
“不要嘛~闭嘴啦~”卖萌恶魔话语落下，辩论天使的上下嘴唇牢牢粘在了一起！
好一个混乱邪恶的能力……余尽心道。肌肉残渣从胳膊上剥落，他几乎半个身子失去知觉，保持坐姿十分困难。
“啊~这下好多了~”卖萌恶魔咯咯笑，右手抓住巴维尔的牛角。漆黑双翼从他背后伸出，又宽又长。
“我跑的慢，所以让我先跑好啵？”他的模样显得无比可爱。
辩论天使的眼神在清醒和迷糊之间来回闪烁，最终也没能做出阻止动作。余尽身受重伤，也动弹不得。
卖萌恶魔没有为难他们，他带着昏迷的二人振翅起飞，慢慢远去。
余尽松了口气。
那种让人骨头相撞的诡异力量也消失了。
……
“他抓走了奇奇莉！”好半天，辩论天使终于惊慌失措地喊出了声。
人家是一家的……那叫救走……余尽缓缓摇着头。
辩论天使急忙落下，试图把余尽背起来，结果只是又抓出了两个伤口。他的皮肉经过反复折磨，已经完全溃烂了。
“停停。”余尽把他推远了些。
辩论天使茫然地望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余尽叹了口气，用残破的右手按住左肩，念道：“呼叫蕾瑟娜。”
【哦~亲爱的测试玩家，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一个活泼的女子声音响了起来。
“除了固定传送点，还有什么方法回天堂大厅？”他面无表情道。
【每个战斗区域都有通向安全区域的传送点。除此之外，如果卡了BUG的话我可以直接帮您传送。】
“还有呢？”
【hmm……没有了。】瑟蕾娜的音量变小了。
“没有的话最好加一个。”余尽说。
“可以这样直接跟GM谈条件吗……”辩论天使睁大眼睛。“请给我奇奇莉的联系方式！”
【这个不行。】蕾瑟娜很快回道。
【除非是玩家自愿，否则电子弹簧不能透露任何玩家的私人信息。】
“哦……”辩论天使一下子显得非常心情低落。
“这么心急吗，罗密欧。”余尽讽刺道。
【增加传送方式的提议不在初始设计中，需要考虑。】蕾瑟娜又说。
“建议跳过考虑阶段。”余尽冷淡地道，“不然玩家即使战斗赢了，重伤倒地时也只能等死，体验极差。”
【有道理……好！】瑟蕾娜顿了顿，竟然爽快的答应了。
“就这么简单的被说服了啊！这就是大哥的谈判技巧吗！”辩论天使惊道。
唰——
一声电子提示音掠过，整个世界突然充满了嗡嗡的白噪音。
【暂时会增加一个简单的传送功能版本，可以在非战斗状态下传送回自身阵营一次。】蕾瑟娜的声音伴随着电子声，听起来她似乎正在进行什么操作。
【功能实装完毕，热更新已完成。】过了一会儿，瑟蕾娜轻快说道。
随着这句语音结束，白噪音从耳中消失了。
“这就好了？”辩论天使在身上胡乱翻找着。
“在这儿。”没过一会儿，他高兴地举起右手，只见手背上多了一枚发光的纹身，形状是一个五彩弹簧。
余尽招招手示意，辩论天使听话的走过来，用翅膀裹住两人。
“传吧。”余尽叹了口气，他的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没有可以印纹身的地方了。
“好嘞。”辩论天使激活那枚传送纹身。
空气陡然缺了一块，两个天使的身影好像被黑板擦擦掉一样，被凌空抹去。
第三十三章 留给死人的位置
新加的传送模式还没有校正好，两个人被传送到了天堂的半空。
辩论天使反应不及，两个人重重摔在云上。
余尽把他掀出去二十米，翻过身，感觉身上的疼痛在慢慢减轻。
背上有血肉凝聚的感觉，白色光点飘来，附在其上，变成一根一根漂亮雪白的羽毛。
肌肉重新生长，皮肤闭合。余尽看了看新的手背，那里缓慢浮现一个弹簧图样的彩色纹身。
他尝试着抖动翅膀。
“呼——”顺畅地飞了起来。
“尽哥你好啦！那还等什么？我们这就出发吧！”辩论天使屁颠屁颠赶来，又切成了白色大苍蝇形态，余尽注意到他手上的弹簧图标已经变成了黑白。
他默默地从辩论天使身边掠过，进入那座高耸的云雾大厅。
镜墙感应到玩家的到来，展开画面。
……
余尽迅速向中间最大的那面银色镜子看去。果然，黑石王座上那个矮小的模糊身影显示其中，旁边还有一个纤细的少女身影，和一个壮汉。
他们应该是通过固定位置的传送点回去的……这样的话恶魔每人都还有一次传送机会，三个人一共三次。而自己这边加起来只有一次。他盯着那面镜子。
镜中三个模糊的影子都是正面，一动不动。
地狱基地应该也有一样的镜子……恶魔们很可能也正通过那边的镜子往这里看呢。余尽想。
“嗨！嗨！奇奇莉！你看上去好多了！”辩论天使对着镜子疯狂挥手。
画面中那个纤细的少女身影抖了一下，她伸出一只手……余尽仔细辨认，是中指。
看来他们确实在看……余尽挠挠头。
“小姑娘怎么能这么粗鲁呢！”辩论天使嘴上抱怨，脸上露出微笑。
余尽的目光落在黑石王座上那个小小的人影上。
按照刚才的经验可以总结出，卖萌恶魔的能力是提出无法被拒绝的请求，应当属于精神操纵领域。而赌徒恶魔则有空间法则相关的能力。
狂怒……他回想起刚才的战斗。是标准的肉体强化。这和他很像，不过有一点区别，“拳击”应当更接近招式强化才对。
总感觉自己的力量领域很普通的样子……
恶魔们的能力几乎能覆盖各种方面，他们之间的默契度也不错，而且还愿意互相支援，有情有义。
现在这种情况，在缺人的情况下去硬碰硬，的确没有什么把握。
他扭头看了辩论天使一眼。
这货应该是某种规则系，运用的好的话……
“你想赢吗？”余尽突然道。
“赢？当然不会不想赢啊，只是……”辩论天使挠着脑袋。
“好好配合，我把奇奇莉的联系方式给你。”余尽说。
“都听我大哥的!”辩论天使一下子站的笔直。
“以后跟我走。”余尽道。他走到一面椭圆金镜前，用手指触碰镜面。
金光蔓延。
……
辩论天使狂甩着脑袋，刚刚从传送中清醒，“这是哪儿？来啊！战个痛快！”他摆出一个拙劣的起手式，怪叫道。
余尽摇摇头，“这儿没有恶魔。”
他们正身处于一条狭长的走廊中。感受到了空间的逼仄，两个天使收起翅膀。
“没有恶魔来这干嘛呢？”辩论天使问。
余尽顺着走廊开始步行，“你是来测试的，没看官网的游戏介绍么？”
“没有，我的激活码是朋友送的。”辩论天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跟上他。
好吧，怪不得。余尽想。
“我们所选的力量类型，当然不止有一个等级。”余尽解释道，“要不然这游戏不是太单调了？总会有些装备和升级要素。”
“我没想这么多。”辩论天使理直气壮的说。
“你应该多想一些。”余尽叹道。
……
走廊又长又昏暗，没有任何通向外界的窗户或通风口，一片寂静，只有两个天使沉重的脚步声敲在地上。
“尽哥……你不觉得有点恐怖么。”转过一个弯，辩论天使终于忍不住说道。
“正常人应该会这么觉得吧。”余尽淡淡道，“诺，到了。”
眼前是走廊的尽头，一扇门通往一个约教室大小的宽敞房间。
余尽推门而入，辩论天使犹豫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这里比走廊更加缺乏光线，过了好久，二人的眼睛才适应了阴暗的环境。
只见房间中摆着许多金属制的工作台，工作台之间有一些两人高玻璃罐，里面盛着暗绿色的半透明液体。
辩论天使好奇的把脸贴到一个玻璃罐上观察，液体浮动，一张苍白的人脸在其中中旋转露出。他尖叫一声，后退一步。
这些玻璃罐中，每个都盛着一个死人！
……
余尽也正在观察。他敲了敲那些罐子确定材质，又挨个检查每个工作台。
忽然感觉后背有点热。
“不用贴这么近吧。”他头也没回的说。
“对不起……”辩论天使尴尬地闪到一边。
工作台没发现什么端倪，玻璃罐也都是一模一样。余尽走到房间最深处。
最里面也摆着一个玻璃罐，盛有同样的暗绿色液体。
它的盖子是打开的。
“这个里面没有死人！”辩论天使叫得很大声，像是在给自己壮胆。
“对，没有，你进去。”余尽面无表情。
辩论天使圆瞪两个眼睛，最后发现他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他感觉舌头有点失灵，嗫嚅道。
“好好配合。”余尽和气地劝道，满血的他浑身散发白色的纯洁灵光，但在辩论天使的眼中这家伙和恶魔没有什么分别。
“嗯？”看他没有动静，余尽催促。
辩论天使张了张嘴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然后缓缓向罐子上端爬去。
他爬到罐子顶端，心一横，跳了下去。
哗啦……
余尽凑近那个罐子，看着辩论天使扭曲的脸。
他盖上了盖子。
可怜的辩论天使鼓着两颊，好像表演逃脱失败的魔术师一样，不停地做着求救手势。
余尽心里默默计着时。等了差不多一分钟，确实什么也没发生。
辩论天使在暗绿色的液体里开始冒泡。
这样不对……余尽想，随即对罐内做了个“出”的动作。
辩论天使连忙往上没命的游起来。
第三十四章 要有光
余尽揭开盖子，辩论天使一下子从玻璃罐中像条鱼一样窜了出来。
他喘着气，翅膀滴下绿水。
“没事，没事。”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这水没毒。”
“太好了。”余尽点点头。想了想，往天花板上看去。
……
房间上空深深，一片黑暗，在尽头似乎有影影绰绰的东西。
他鼓起翅膀向上飞去，差不多在十米高处“砰”地一声，撞到了玻璃质感的障碍。
辩论天使也飞了上来，他浑身透湿，显得稍微有点沉重。
“发光。”余尽对他说。
“怎么发？”辩论天使刚把脸上液体抹净，一脸呆滞。
“天使光环。”余尽又道。
辩论天使无助地睁大眼睛。
余尽抓住他的肩膀使劲摇晃了几下。
“晕了晕了晕了……”辩论天使微弱地抗议着，然后头上亮起一个光环。
他惊异的扫视着亮度明显被提高的环境。
“咋回事？”
“官网有写。”余尽简短地回答道，开始打量着四周。
他向上看去，只见那天花板似乎是一面巨大的镜子，反射了房间内的景象。
画面中金属工作台，像树林一样密密麻麻的玻璃罐倒映其中，和房屋内的物品形象恰成倒影。
除了……里面没有他们两个人的身影。
“我靠……我们死了吗……这里是阴间？”辩论天使再次被明显吓到。
“有种可能是游戏没有做动态镜像。”余尽思索着，“镜子只反射静态的物品。”
“哦……”辩论天使和他完全辩论不起来。
“又或者。”余尽想了想，“嗖”地一下降至地面。
辩论天使连忙跟上，只见余尽抬腿便踹翻了一个金属工作台，然后又踹翻了一个。
他又“噌”地一下飞了上去。
“灯呢。”他闷声道。
“来了来了。”辩论天使顶着光环升了上来。
四周重新变得明亮，余尽瞅了瞅镜内一眼，便道：“站远点，捂住头。”
辩论天使乖乖退下，用一只翅膀遮住头顶。
余尽捏紧右拳，朝那镜子全力挥了出去！
“咵嚓——”
巨大的玻璃爆裂声在房间内回荡。
只见那镜子被打破之后，背后竟然还有空间！
……
余尽抖落身上玻璃碎屑，缓慢飞入，辩论天使跟在后面提供光源。
“这……”辩论天使打量着四周。镜子这面也是一个同样大小的房间。
其中布置着金属工作台，盛满暗绿色液体的玻璃罐，布局和之前房间镜面相对，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镜子……”辩论天使飞近一个玻璃罐想要看个究竟，却突然摔了个狗啃泥。
“这房间的重力是反的。你应该一进来就感觉到了。”余尽轻轻落在“地板”上。
“感觉到了，但是没反应过来。”辩论天使快速爬起。
余尽穿过玻璃罐丛，在背面的墙壁上发现一扇门。
准确的说不是一扇门，而是一个巨大的透明长方体容器，深深嵌入墙内。
余尽挥拳击去，那透明容器纹丝不动。
看来是不能打破的机关了……他想。
没有犹豫，他直奔墙角，那里正放着唯一一个没盖盖子的玻璃罐，辩论天使也走了过来。
“你去那边。”余尽这次没有吝惜话语，“抓好盖子，我们同时跳进罐子里面，然后把盖子盖上。”
“怎么同时呢？”辩论天使提出了一个很有价值的问题。
“把它关掉，我就知道了。”余尽指指他头顶的光环。
辩论天使犹豫地看着他，“怎么关呢？”
余尽“梆”地敲了他脑袋一下。辩论天使捂着脑袋，光环熄灭了。
“这是关。”余尽又抓住他的肩膀开始摇，“这是开。”
光环果真应声“噔”地亮了起来。
“去吧。”余尽道。
……
随着另一个房间光芒消失，余尽单手持盖，迅速跳入暗绿色液体中。
身体没入水面，盖子严丝合缝的嵌在玻璃罐顶部。
液体冰凉地包围着身体，余尽勉力在其中睁开眼睛。
耳边传来汩汩地声音，余尽感觉到水位在下降，看向脚下，那里有一个抽水口。
他又向屋中其他玻璃罐看去。
只见阴暗的氛围中，勉强能看到所有罐中液体的水面也正在缓缓地同步下降，罐中的尸体从头部开始渐渐失去浮力，毫无生气地贴在罐壁内部，场面有些瘆人。
辩论天使应该又在尖叫了……他想。
没过一会儿，液体排空，排水口发出巨大的呜咽声。
余尽跃起，顶开玻璃罐的盖子，发现辩论天使还没有跟上来。
他飞到刚进来那个房间的墙角。
“待够没？起床了。”他冷淡地道。
辩论天使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出来。
“你没叫我出来啊哥……”他的语气有点委屈。
“有好东西等着你。把你的头灯打开。”余尽说着，拍打翅膀，朝另一房间飞去。
……
两个天使落在那长方体容器前。
只见之前透明的容器此刻已经被暗绿色的液体灌满。向下方嵌入了大约一米，露出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大小正好容一人通过。
“真厉害啊！”辩论天使高兴地说。
“简单的解谜罢了。”余尽道，收起翅膀向洞中钻去。
……
爬行大约十几米，便看到了墙洞的开口，余尽加快了速度，没一会便到达洞口，跳了出来。
眼前是一间二十米见方的房间，台阶自房间边缘起，铺向中央平台。高高的平台上有一根一米高的木桩。
二人攀上台阶，走至那石柱前。只见木桩中心微微下凹，一颗晶莹剔透的纯白水晶乖巧地躺在里面，发着圣洁的微光。
“这是……”辩论天使看着那颗美丽的水晶，眼睛发亮。
“经验包。”余尽道。
“被你这么一说好没意思。”辩论天使蔫了，闷闷地道，“这个可以让我们升级？”
“让你。”余尽用眼神示意，“去拿。”
辩论天使有些惊讶，“你不要？”
余尽抬手拍动那木柱，漂亮的水晶弹向空中。
“哎！哎！别浪费别浪费。”辩论天使忙扑上去，伸出两手去接。
水晶轻盈的落下，落入他掌中。碰到的瞬间，水晶失去形状，化为无色液体渗入他手掌。三色光晕亮起，逐渐膨胀，包裹住辩论天使全身。
他脸上此刻凝固着一个极high的表情，全身僵直，余尽看了看，发现辩论天使的眼睛颜色变得极浅。
一段带有回音的悦耳旋律正在播放。辩论天使一动不动。
第三十五章 言力
“差不多得了。”五分钟后，余尽叹了口气，敲了敲辩论天使的脑袋，不小心把光环按灭了，他补救性的摇了几下。
“这感觉……哇！”辩论天使捂住嘴巴。刚才放置水晶的木桩“咔”地被他开口的半句话击穿了一个小孔。
“不能控制吗？”余尽皱起眉头。“升级的相关信息应该已经自动传到你脑子里了。”
辩论天使在脑海中搜寻着。
他突然用手使劲地开始揉脸，直到眼仁回复到平常的颜色。
“控制不了……”辩论天使尽量保持语调平稳，边想边说，“是一个技能，叫【言箭】，威力……根据我的情绪激烈程度决定。”
“刚才升级的感觉，太爽了。”他叹道。
“还有吗？”余尽问道。
“还有一条……”辩论天使歪着头，顿了顿，念道：“【言盾】，对手攻击我时，如果被我发现了言语破绽……【言盾】会发出自动追击破绽的攻击。”
他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这是什么意思？”
余尽看他一眼。
“从现在开始一分钟内，你是猪。”他突然说。
“啊？我怎么会是猪呢？”辩论天使下意识地开始絮叨，“你看我的手是人的手，我的脚是人的脚……”
他惊得停住了。
拳击天使余尽已经不见了，一头毛绒绒的粉色小猪占据了他原来的位置。
小猪抬起头沉默地看着他，它有一双没有感情的死鱼眼睛。
辩论天使倒抽着凉气，和小猪大眼瞪小眼。
“雾草……”
言箭射出，放置水晶的木桩上多了一个新的穿孔。
……
一分钟到了。
小猪炸成一团粉色的电尘，电尘中六翼天使的形象逐渐浮现。
“明白了？”余尽那缺乏情绪的声调再次响起。
“我无敌了。”辩论天使非常严肃的说。
“谨言慎行。”余尽迈开步，在房间里转悠起来。
……
一个谜题确实只有一块水晶……还得再找一块。
虽说恶魔阵营也很有可能在这段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等级，不过更高级等级的力量根据运用不同，上下限相差极大。他对自己的发挥程度有信心。
他走至房间另一边的角落，那里的墙壁凹进去了半米见方的面积。
凹处最里面贴着一面小小的金色古典镜。
扭头看辩论天使，只见他还在原地呆站着，正对自己的脑子挖地三尺。
“没了，回吧。”余尽叫上他。
他用指尖触碰镜面。
……
天堂的云雾大厅中，镜墙震动，展开画面。
余尽的目光依序扫过一排一排的金色镜子，在其中果然发现了恶魔三人组的身影。
看来他们跟我想的一样……他笑了笑。
他的目光停留在左下角的一面中等大小的金镜上。
镜中画面是一片湛蓝的湖泊，水底隐隐有一团白色的东西在移动。
哦……他扬起眉毛。
这一片的水晶名花有主了啊……
“我们去哪儿？”辩论天使飞来飞去。
每个金镜中的画面只是场景的一角，从中并不能做出对解谜内容的推测。
余尽目光转向隔了几行的另一面圆形镜子上，那其中的画面是一扇对开大门。
省了前面走路的时间……他想了想，将手按在圆镜上。
金光从中涌出，蔓延开来。
……
两个天使出现在那样式简单的对开大门前，门所在的建筑没有足够的照明，只能看出大概轮廓。
周围空无一物，仅有这一处建筑可见。
余尽尝试着绕向背面，被有形的黑暗弹了回来，这建筑没有任何其他窗门，墙壁也无法破坏。
回到大门前，他注意到梁上悬有一个木头牌匾。
上书：“万物”。
大门没有上锁，余尽抬手推开，两人步入其中，房间是一个几无摆设的厅堂，最引人注目的只有一架山水屏风，上面画了约百种动物，正在欢闹嬉戏。
屏风的上方刻有四个字：“万物有灵”，余尽扫了一眼，便绕过屏风，向后而去。
辩论天使研究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忙追上余尽。
屏风后是一间看上去很像佛堂的小厅。三排红彤彤的蜡烛照亮九尊神态各异的塑像，每个塑像前面都有单独供桌。
九张供桌上并没有常见的香炉和吃食贡品，而是各摆着一个一模一样的双耳陶瓶，两个白色的六翼天使站在这东方式的环境内，整体景象立刻看上去不伦不类起来。
小厅的侧边有一扇门，这扇门无法打开。
“我知道了。就像刚才一样！”辩论天使恍然大悟，“我们解决这个房间的问题，就可以到下个房间去。”
“你长大了。”余尽打量着那些塑像，虽然它们个个栩栩如生，不过好像还真的只是塑像而已。
辩论天使也有样学样，拿起一支蜡烛，认真的研究起来。
“发现什么了？”余尽随口问道。
“很烫！”红色蜡油滴了下来，辩论天使丢掉蜡烛。
余尽拿过一个双耳陶瓶，发现里面盛满了紫色的液体，他又依次检查了所有陶瓶，里面都是一模一样的东西。
那些液体看上去不太妙，余尽没有尝试触摸它或者倒出。
他又看了看那些塑像，发现那些塑像虽然衣着表情各有不同，眼睛却大多是闭着的，脸色都泛着青黑，嘴角……好像有不明显的暗褐色痕迹。
中毒的意思……余尽转了一圈，在一个面容安详的塑像面前停下脚步。
这个塑像的脸色稍微好一些，他刚才没有发现。
伸手抹了抹塑像的嘴角，和他想的一样，这尊塑像的嘴角没有血迹。
那么对应这张供桌上的那瓶液体是没有毒的……按照常见的套路游戏设计来说，把它喝掉就可以了？很简单……
余尽的目光落在塑像前的供桌上，发现那里只留着一个浅浅的瓶底印。
瓶子不见了。
不妙……他迅速扭过头。
辩论天使正蹲在地上，把九个陶瓶聚作一堆，玩积木游戏。
他把陶瓶一会儿摆成人字形，一会儿摆成一字型。
“没效果啊。”“什么都没发生呢！”“不会吧不会吧，难道我想的不对吗？”他嘴里不住地念叨着。
“啊！烦死啦！”他把陶瓶拨散，言箭射飞一个蜡烛。
“它不按我想的那样设计。”察觉到余尽的目光，辩论天使用一种告状的语气说道。
余尽嘴角抽搐，立刻就想给这货开灯关灯个几十次。
第三十六章 万物有灵
余尽三步并作两步，推开辩论天使，来到那陶瓶堆面前。
还好，其中的紫色液体并没有洒出。只是陶瓶顺序已经完全打乱，无法再辨认出无毒的那瓶。
他把九个陶瓶排成一列，打量着它们。
外表上看是完全一模一样的……他闻了闻每个瓶子的内部，没有发现区别，又摸了摸，温度也同样相等。
他又起身抓了九个蜡烛吹灭，放入九个陶瓶中。
九支蜡烛在瓶口处露出整齐的一截。
密度也完全一样……他用蜡烛蘸着九个瓶子里的液体，在各种表面上尝试……最终得出结论，这些玩意在任何外在表现上都是一样。
要不让辩论天使随便喝一瓶算了……不理智的想法冒出，他摇了摇头把它甩掉。
辩论天使不见了。
余尽绕回前厅，发现他正在那研究大门。
“还是没有线索啊……”辩论天使疲惫地说。
你猜怎么着，唯一的线索刚才被你亲手整没了……余尽的目光落在屏风上。
【万物有灵】。
“回。”他言简意赅的说，旋身向内厅走去。
……
两人站在那嘴角没有血迹，表情安详的塑像前。辩论天使一脸期待。
余尽把九个陶瓶都放在那塑像的供桌上。
“这位……”余尽顿了顿，随即大声说道：“这位壮士，这里面哪一瓶是你的？”
随着他话语落下，塑像周身泛起微微一层灵光，它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眉毛和头发根须毕现。
辩论天使戳了戳塑像，发现它变得很有弹性，好像真的肉身一般。
“哇，活了。”
他惊叹道，“这就是万物有灵的意思？”
两个天使静静地等着塑像的回答。
良久，胖胖的塑像一抽，发出鼾声。
“睡着了啊！”辩论天使惊呆了。
余尽皱了皱眉头，振翅飞起一人高，用力去拍塑像的肩膀。
鼾声依旧在持续着，辩论天使也加入了唤醒塑像的行列。
两个人又掐又拧，睡佛打着呼噜，不为所动。
……
“要不换一个问？”辩论天使累的满头大汗，坐在那塑像凸起的大肚子上。
“其他的都毒死了。”余尽擦了擦额头，解释道。
九个一模一样的双耳浅色陶瓶静静地立在供桌上，张着黝黑的大口，像是在嘲笑他们。
余尽目光掠过，心里忽然一动。
他翻身认真地坐在那供桌面前，盯着那些陶瓶。
“瓶子们，你们谁是好瓶子，谁是坏瓶子？”他大声说道，使用的是一种跟幼儿园小朋友交流的语气。
空气中产生了微弱的能量流动。
陶瓶们微微颤抖，泛起淡淡的光来。
“我说我说！”突然间，最左边的瓶子发出声音，听着很像一个漏风的老太太在努力讲话。
余尽把脸凑过去。
“我是好的。”最左边的陶瓶伸着自己的两个耳朵，看上去很得意。
“它们都是坏瓶子！它们杀了自己的主人！”它又尖声说。
其他的八个陶瓶闻言开始骚动，它们扭动着自己的瓶底，凑成一堆窃窃私语。
“它在揭我们的短！”“哼，什么主人，我们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工具！”“它这个叛徒！”
瓶子们叽叽喳喳闹出声响，辩论天使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奇异的景象。
八个瓶子忽然好像商量出了什么，齐齐朝向左边，开始同声叫喊。
“杀了它！杀了它！”
下一刻，它们挥舞着耳朵，向最左边的瓶子扑了过去！
余尽手疾眼快，把那只陶瓶抄在手里，瓶子扭来扭去想要挣扎，发出长长的埙声。
余尽将它狠狠捏住，扬起脖子一饮而尽。
“耶！它被杀掉了！它被杀掉了！”
八个陶瓶的声音高了一度，乱七八糟地喊着。几个陶制的身躯在供桌上蹦跳不止。
余尽把手中的空瓶丢在桌上，咂咂嘴，紫色液体的味道很糟糕。
其他八个瓶子此时围着那个空瓶开始叮叮当当地跳舞，不时发出有奇怪韵律的声响。
辩论天使露出嫌恶的表情，“好像一群小妖怪。”
“好像？”余尽微微一笑。
“你们该休息了，不然我就把你们全部打烂，瓶子们。”他对桌上的那场奇怪仪式说。
双耳陶瓶们停下旋律，安静整齐地拧过身子来。如果它们有眼睛的话，一定正在死盯着余尽。
余尽扯动嘴角，狞笑了一下。
陶瓶们发出气球漏气一样的声音，过了几秒，不动了。
好像有什么东西忽然抽离，覆盖在它们表面的黯淡灵光闪烁一下，随即隐没。
辩论天使好奇的去摸其中一个陶瓶的耳朵，没有反应。
“走。”余尽起身，撞了他一下。
“啊？”辩论天使茫然地跟在后面。
……
如余尽所料，刚才那扇无法打开的小门果然已经解锁。
两个天使顺利地穿过小门，来到下个房间。
门在它们身后“啪”地一声关上了。
“关门干嘛……”辩论天使埋怨。
“这是想告诉我们，这个房间的内容和上一个没有直接关系。”余尽平淡地解释道。他很快发现这间房屋的布置和进门的前厅非常相似。
仍然是一间没有多余摆设的房屋，除了没有窗户外，可以说是非常普通。在房间内侧相同的位置上摆有一扇同样款式的屏风。这扇屏风上所绘的内容是一条热闹的街道，街道上有数家商铺。
屏风的正上方钉有一根粗大的钉子，挂着一个木制挂牌。
上面是四个毛笔字：“万物伟大”。
余尽扫了一眼，将那四个字记住。
按照刚才规律，屏风后应该通往另一个谜题房间，毫无疑问，这句话是解谜的提示。这里应该是采用了同样的设置。
除了……有一点不同……他在屏风前停住脚步。
上一个谜题里的提示是直接刻在屏风边缘上的……
他伸手捞过那写着“万物伟大”的木制挂牌，将它翻转过来。
辩论天使好奇的凑近，余尽提起嘴角。
挂牌的另一面，也有四个深褐色墨水勾勒的大字：
“万物渺小”。
“万物伟大又渺小？”辩论天使念道。
“可能还有别的含义，看了才知道。”余尽放下木牌。
辩论天使点点头，两人一同绕过屏风，向下个房间走去。
第三十七章 伟大又渺小
“卧槽……这是什么……”辩论天使刚进房间就停住了。
眼前的房间完全望不到头——不是因为房间太大——当然房间也的确很大——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房间中有一座铺满全屋的金山。
余尽向上看去，只见这房间有大约十米高，那金山外表是金沙夹杂各色宝石构成，尖端牢牢顶住天花板，遮住了房间深处的视野。
“好大的金币啊。”辩论天使摸着地面，双目发直。这房间的地面看上去有些奇怪，是由一层金色粗短圆柱状物铺成。
每个金柱都有井盖大小，上面刻有粗大花纹，排成地板，从其中的缝隙看下去，下面也是同样的金柱，两层之间交错排列。一坨金山扣在这样的金色地基上，整个房间金光四射，几乎让人睁不开眼。
“我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金子。”辩论天使感慨道，然后又摇了摇头，“我根本没见过金子。在梦里也没有。”
余尽沉吟半响，振翅飞起，落在那金山之上。他绕着金山走了一周，发现这房间除了刚才进来的那扇门，没有任何的出口。
出去的门在金山下面。他迅速想到。
刚才的谜题其实很容易，只是因为辩论天使的捣乱才变得困难……这个谜题应该也只需要简单的一两步就可以解开。
那不如……他突然有个很不错的想法。
……
“哗啦”几声，余尽拨开金山最外层的金沙和宝石。
这重量……的确是真金……他向下挖去，却好像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
“我帮你！”辩论天使在他旁边蹲下。两个人在金山半山腰弄出个三米见方的区域，开始劳作，试图把那一块表面的金沙和宝石都清理干净。
金山下方的东西慢慢显露，两个天使手脚并用，又用翅膀扑腾，总算将金山的表面浮渣清除，金山的内部骨架显露出来。
还是“金币”……
是和组成地板一样大小的大型黄金圆柱体，一个叠在一个上面，黄澄澄的，整整齐齐，每个也都雕有奇怪花样。
“好大的金币啊。”辩论天使深深地出着气，“这么大，这么多。”
“换个地方再挖一下。”余尽像个冷漠无情的考古队长。
他飞至金山另一侧，在地上又画了个直径两米的圈，指了指，“这里。”
……
连挖了七八个差不多大小的坑后，余尽觉得差不多足够做出判断了。
这座金山的骨架确是完全由粗短金柱密搭而成，骨架中间没有可以通向地面的通道，金山表面薄薄地浮着一层金沙和宝石的铺层。
此时，辩论天使正无力地瘫在刚挖出的几阶金柱上，翅膀的羽毛里夹满了金沙。
“我现在看见金黄色就恶心。”他嘟囔着，闭着眼，“出口真的在下面？不会要我们用两只手把这些金子搬出一条路吧。”
余尽打量着那些大的可怕的“金币”，它们的大小非常一致，直径接近一米，厚度则有直径的三分之一。
他之前试图搬起一个这样的“金币”，感觉非常吃力。他的手掌经过强化，虽然可以勉强将“金币”抬起，腿和腰却不大承受的住。更不用说肉体虚弱的辩论天使了，以他的体力，只能微微把这东西抬起一个缝。
“你抬得动吗？”余尽看了辩论天使一眼，道。
“抬不动。”辩论天使坐了起来，摇了摇头。他做出努力思考的样子，又道：“房间的出口不在下面吗？”
“在。”余尽道。
“那我们要把这堆金币移开才对吧？”辩论天使把手放下，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情。
“要移开。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余尽抬手示意，敲了敲身边的最上层的一块黄金圆柱体。
辩论天使的目光随即跟了过去。
余尽扳住那巨大金币的边缘，双手使力，缓缓把那枚金币垂直竖起。
“万物伟大。”他解说道。
他维持住金币不让它滚动，又缓缓把它向反方向放下。
“啪嗒”一声。
好似有一场魔术突然发生，粗短的金柱变成了半个巴掌大小，落入余尽手中。
余尽摊开手掌给他看，只见那块小巧可爱的黄金泛着光，安静的躺在他手心，之前表面看着有些粗大的花纹缩小后显得十分精致。
这东西的确是个货真价实的金币了。
“万物渺小。”余尽淡淡道。
辩论天使愣愣地看着，然后恍然大悟。
“一面伟大，一面渺小……”辩论天使点着头，“原来如此。”
他一下子来了精神，跳了起来，“那我们快干吧！把这些金币都翻过来变小，就能看到出口了。”
他抓住刚才坐着的那块巨型“金币”边缘，找了个支点顶住，死命的往上推。
余尽默默地看着他从充满干劲到满头冒汗，再到气喘吁吁的卧倒在地，彻底放弃了努力。
“黄金本身就很重，而且我怀疑，这里的设计还额外增加了它们的重量属性。”过了一会儿，余尽才慢慢解释道，“我在拳击力量强化下，或许可以翻过来几十个金币。不过这房间内的金币数量，光我们所能看到的就有上千个。”
“那……一个一个慢慢翻呢？”辩论天使有气无力地说。
难为他一直在思考……余尽想。
“这只是我们看到的数目，别忘了，地板也是这种金币铺成的，在这座金山下面，还不知道有多厚的金币层。”他摊开手，微笑道，“一个一个翻的话，很有可能我还没翻到出口，就肉体承受不住，强制判死了。对了，我现在还是一级。”
“这……”辩论天使闻言有些愧疚，要是刚才的升级水晶是余尽拿到，肉体力量应该会有所提升，金币也会翻得快些。
“那怎么办？”他问。
“你觉得怎么办？”余尽又笑了笑。
辩论天使看着他的表情，隐隐感觉有哪里不对。
“你知道！”辩论天使一下子反应过来，叫道，“你早知道怎么办了！你故意不去解谜，也不把方法告诉我……”他越说越发现好像真的是这样，逐渐睁大眼睛。
“刚才这个金币是我翻的，难道我要又出力又动脑？”余尽笑道，“我已经给你很多提示了。”
辩论天使半天说不出话，他已经明白了余尽的意思。这家伙要让他自己解决这个谜题。
“提示……”他在脑子里回忆着余尽刚才说的话，目光落在余尽手里的金币上。
“好好思考。”余尽见状，把那枚小小的金币拍在他手里，然后随意找了个干净地方躺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渺小又伟大
辩论天使认真地忙活了一阵。
他做出的努力有：盘腿冥想；把黄金屋观察了个遍；再次尝试翻动金币；在金山表面又挖了两个坑；请求余尽的帮助。
都以毫无所获告终。
“这我怎么可能一下子就想通。”他丧气的面朝墙角，把脸贴在墙上。
“这你怎么可能一下子都想不通。”余尽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吭吭”笑了两声。
停顿一下，他又道：“我刚才不是告诉你问题的关键了吗？万物伟大且渺小。”
“问题的关键不就是要翻金币嘛……”辩论天使嘟囔着，“可是我一个都翻不动。我怀疑，这些金币的重量都特意设置过。”
“没错。所以这是为了什么呢？”余尽扬起一边眉毛，循循善诱道。
“为了为难我呗！”辩论天使整个贴在了墙上。
余尽丢过去一个红宝石，砸中他的后脑勺。
“尽哥，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啊。”辩论天使揉着脑袋，抱怨道，“我们无论谁解开这个谜题，不是一样的吗？”
“一样吗，不一样。”余尽随口应道。
锻炼他的逻辑思维，可以提升【言盾】的威力……毕竟【言盾】发动的前提是“本人必须察觉到言语攻击中的逻辑漏洞”才可以……
这种最需要逻辑的能力偏偏让最呆的天使拿到……
……
辩论天使满脸愁容。
“好吧。我给你两个提示选择。”余尽叹了口气，道：“第一个是思路型的提示，属于‘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二个是机制型的提示，内容是教你‘怎么做’。”
“我全都要！”
“那就全都没有。”
“欸，等等，等等尽哥！”辩论天使忙叠声求饶。
“快说，少废话。”
辩论天使转着眼珠左思右想，然后随便选了一个，“第二个吧！”
“第二个提示是：万物渺小且伟大。”余尽面无表情的说。
“这是什么提示……和刚才不是一样的吗……”辩论天使一副上当受骗的表情，“我要换第一个！”
“概不退换。”余尽的语气斩钉截铁。
“尽哥，你不能拿一样的东西糊弄我……”辩论天使恳求道。
余尽用手支着下巴，歪着头，“谁说一样了？”
“不一样。”他摇摇脑袋，又重复了一遍：“万物渺小且伟大。”
“只有顺序不一样而已……”辩论天使嘴比脑子快，小声吐槽着。
余尽看了他一眼，抬起一只手做了个手势。
这是谈话中止的意思。
辩论天使左问又问，他也没有再回答一句。
……
沮丧的辩论天使坐在地板上，六只翅膀全部耷拉下来。
他开始学着余尽分解问题。
余尽说过，这个提示的内容是：“怎么做”。
目前的困难是，因为肉体力量的不足，无法翻动金币。
那么“渺小而伟大”，就是翻动金币的方法……
辩论天使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好像有一道电流通过。
“我知道了！”他发出推理漫画男主角一般机智的叫声。
余尽饶有兴致地看向他，只见辩论天使两只手支住地面，六只翅膀来回扑腾。
借着翅膀的力量，他慢慢抬高双腿，完成了一个拙劣的倒立姿势。
……
余尽飞速撤向墙角，事实证明这撤退非常及时。
下一秒，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音效，房屋的中央被辩论天使占满了。
他已经变得有之前的五倍大，整个房间流溢着天使的白色灵光，几乎盖住了黄金光辉，余尽从角落看去，只能看到六只龙翼一样的翅膀。
“哎呦。”原本宽敞的空间此刻对辩论天使来说，显得颇为紧张。他涨红了脸，蜷缩着身子，尽管如此，小腿还是和天花板结结实实挤在一起。
也不算太笨嘛……余尽想。
眼前的巨大的辩论天使挪动两只巨大的手臂，开始飞快的翻动金币。
……
金山慢慢变平，然后逐渐消失。
黄金铺就的地面上开始多了一个坑，由浅变深。
辩论天使两手不停，轻松地翻转着。粗短的黄金柱形物在他手中一个接一个发出轻响，化作小巧的金币。
地面上的坑慢慢变大，变成了深深的盆地。
盆地的底部，开始露出灰白色的正常地面。
余尽抱着双臂悬浮在空中，默默地看着这些变化。
不知道过了多久，灰白色的地面部分越扩越大，房间内的金色则逐渐减少，最终聚合成了三个小小的金堆——两堆金币，一堆夹杂着金沙的宝石。
一扇朴素的活板门就在那三个金堆的中间。
“累死我了。”辩论天使放下双腿，翻身躺下。
随着这个动作，他的身躯变成了正常的大小，他满头大汗，脸因为长时间倒立已经涨成了猪肝色。
“趴着也可以。”余尽简短地评价道。
“哥你倒是夸我一下啊！”辩论天使上气不接下气地吐出小小的言箭，被余尽随手挡掉。
余尽飞上前去，拉动那活板门。
活板门连带洞口，一起变成了十五倍大。
“啊——”辩论天使惨叫着掉了下去。
……
“吱呀”一声。
活板门在他们的头上闭合，连同整个房间的底部一起消失了。
余尽已经提前扇动翅膀，悬浮在空中，然后他很快发现这里的重力很低。辩论天使停在他下方不远处。
小巧的金币从他们身侧缓速落下，金沙荡漾散开，红蓝宝石也夹杂其中，闪耀光华，刚才的三个金堆犹如三滴墨逐渐溶解在水里，被慢慢稀释。
眼前是无尽的漆黑宇宙，远近繁星稀疏，若隐若现。
两个天使正置身于这无限的奥缈空间中。
“这次我看到什么也不会再惊讶了。”辩论天使一脸认真，声音飘散在夜空里。
他向余尽飞来，余尽注意到他的身后拖出一片光影残像，好像一行奇怪的影分身。
差不多十秒后，残像们才像回声一样慢慢消散。
“你在看什么？”辩论天使凑近了，问道。
余尽顺时针转动手臂，残像顿起，形成一副像千手观音一样诡异的画面。
“我收回刚才的话。”辩论天使严肃的说。
然后他扭头向虚空中发射言箭和尖叫声。
“少做没有必要的移动。”余尽耐心地叮嘱。
第三十九章 两条银河
暗色的夜空底色上，星星有近有远，纷纷眨着眼睛。
那不是星星。
模拟星星的特效罢了……余尽飞向最近的一颗“星”，发现那只是个拳头大的光球。
他又捉了几只“星星”，发现它们都差不多大小。
这里没有明显的提示……目前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
低头看去，身下有两条看不到尽头的璀璨银河，两条银河之间夹着一片美丽的旋转星云。
他招手叫上辩论天使，两个人便向那里降去，十几个光影残像拖在他们身后。
……
和“星星”一样，这两条“银河”真实的宽度和小溪也似，一条微微发青，一条微微发黄，方向相反，都正在向无限远处缓缓流动。
那片粉色的“星云”也只有圆桌大，由无数温柔光点和云雾组成。
粉色星云上方悬浮着——一个正常大小的茶壶。
茶壶正和那片星云同步旋转。
对，太对了，一个茶壶，太空中怎么能没有一个茶壶……没有茶壶那还能叫太空吗？余尽阴阳怪气地想。
辩论天使揉了揉眼睛。
“这不会是一个茶壶吧。”他一脸呆滞，再次揉了揉眼睛。
然后他一把把那个茶壶抓在了手里。
茶壶外表是紫褐色，线条流畅优美，样式传统。
“真的是个茶壶。”他瞪大眼睛把茶壶举起来观察，余尽怕言箭把脆弱的茶壶击碎，连忙从他手里拿过。
余尽揭开壶盖，壶里是空的，但有内壁上附有很多茶垢。
不管怎么看，这都是一个用过的茶壶，他必须承认这一点。
他又看了看壶盖内侧，略微思索，随即目光扫向那两条光点组成的“银河”。
……
青色的银河在他们的左手边，向后方流动，于是他转身看去。
只见青色光点飘飘荡荡，汇成水流状，在远处分为五条同色支流。
五条支流上各架有一座样式简单的小桥，余尽飞身过去比较，发现那些小桥实际上也只有盘子大小。
每个小桥的桥面上各放着——很合理——一个正常大小的茶杯。
对，太对了，茶杯，有茶壶怎么能没有茶杯……余尽依次看过五个茶杯，发现它们都是空的，茶杯的内壁很干净。
他看了看手中的茶壶，茶壶的量大约只能装满两杯。
一壶茶不够分的……
“你想到什么了？”他向着辩论天使问道。
“脑子快冒烟了。”辩论天使实话实说。
余尽微微一笑，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没事——啊！！”辩论天使突然大叫，余尽动作敏捷的端着茶壶躲过言箭。
他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两支羽毛。
刚从辩论天使的翅膀上拽下来的羽毛。
羽毛虽然离体，仍保有着天使灵气，灵光明灭，微微颤动。
“来。”余尽靠近那条青色银河的干流，将一根羽毛丢入进去。
羽毛被光流包裹，顺着银河慢慢移动。余尽的目光紧紧地追踪着它。
“你看，它不动了。”他轻声道。
辩论天使缓了过来，打量着那根羽毛。
的确，羽毛好像凝固了，没有了绒毛的颤动和灵光的变化，尽管在河流中的位置在改变，本身却像个雕塑一样纹丝不动。
“这条河叫‘刹那’。”羽毛飘远了，余尽解释道。
“这词哪儿来的？”辩论天使好奇道。
“所有进入这条河的东西，时间都不会在它们身上流动。”余尽自顾自说道。
“哦……”辩论天使装模作样的点着头。
……
他轻轻一拍翅膀，落在右手边那条淡黄色银河的一侧，这条银河只有一条干流。
他向淡黄色银河丢下另一根天使羽毛。
这根天使羽毛进入银河，也随着淡黄色光流缓缓移动，它没有凝固，保持着和投入河流之前同样的状态。
过了一会儿，它身上的灵光消失了。余尽跟上羽毛。
又过了一会儿，羽毛的颜色变得更加黯淡，边缘开始出现风化的痕迹。
辩论天使跟上余尽，看着那羽毛逐渐发黄发脆，绒毛脱落，最后几乎只剩中间的管芯。
“这条河叫什么名字？”辩论天使不耻下问。
余尽抓住那根残破羽毛上露出的部分，把它拿了出来。他飞回刚才投入羽毛的地方，在同一位置，再次把羽毛投进那条淡黄色的银河。
羽毛重新变得洁白饱满，环绕着天使灵光。
“这条河叫‘永恒’。”余尽道，“掉进去的东西顺流而去，时间的流逝会加快。”
他揭起茶壶壶盖，将内侧朝向辩论天使。
紫褐色的壶盖内侧刻有一行娟秀小字：
“万物刹那而永恒”。
“答案只有刹那，而问题为永恒。”余尽又道。
星光闪烁，宇宙寂寥。两个六翼天使洁白美丽，沉浮在瑰丽星云银河间。
……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呢？”辩论天使朗声问道。
“就是说，该休息了，上茶。”余尽轻声道。
“不瞒你说，脑子冒烟了。”辩论天使理直气壮的说。
余尽笑了笑，将壶盖递到他手里，右手捏着茶壶把手，将茶壶身体浸入淡黄色银河。
他小心保持着手部不沾到那些淡黄光球，轻轻拍打翅膀，带着茶壶顺着永恒银河光流的反方向移动。
随着移动，壶中逐渐响起了轻柔的水声。余尽调整位置，直到茶壶充满，才将它从永恒银河中拿出。
茶壶里的茶垢少了一些，看着新了很多。里面装着满满热气腾腾的好茶。
“这是，茶壶的时间倒退了，里面有过去的茶？”辩论天使意识到了什么。
余尽点点头，随即一步跨到青色“刹那”河的外侧，朝辩论天使伸出最上面的一只翅膀。
那只翅膀跨过青色银河的上方，戳了戳辩论天使，辩论天使抓住它的尖端。
“我说‘上茶’的时候，你就把我往你那边拉。”余尽吩咐道。
“哥你不会死吧……”这是要肉身穿过青色银河的操作，想起刚才凝固的羽毛，辩论天使担心地道。
“上茶。”余尽躬身做了个倒茶的动作，茶水从壶嘴中汩汩流出。
辩论天使赶忙没命的拉扯那只翅膀。
……
拳击天使余尽倒出茶水，同时横向被扯动。
他的身影穿过“刹那”银河，拉出一排残影。
那些残像也像他一样，每人手持一个茶壶，正在向虚空中倒茶，每个茶壶的口中有一条向下的茶流。几个残像接触到青色的刹那银河，被银河捕获，凝固，随着光流飘去。
余尽已经被拉到了辩论天使这边。他的眼神有点失焦，然后又重回清醒。
辩论天使松了口气。
苍茫宇宙间，两条银河缓缓流淌。余尽倒茶的残影没有消失，顺着青色支流分为五支，和那五座小桥相遇。
五队残像手中的茶壶，注满了五只小小的茶杯。
第四十章 解离歼灭
随着五只茶杯渐渐被五道残影倒出的茶流注满，
缥缈的仙乐自四面八方响起，瑰丽的粉色星云开始飞速旋转。
“啵”地一声，星云吐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白色水晶。
辩论天使看着它，如释重负，露出感慨的表情，“终于结束了。”
“才刚开始。”余尽勾起嘴角，不慌不忙振翅向前，摊开右手去接那水晶。
水晶落入他的掌心，接触瞬间融化为透明液体，顺着掌纹流淌渗入。
一条温暖和煦的热流顺着他的右臂缓缓上爬，像细密的柔浪一般波入他的大脑。
难以描述的奇异快乐在他脑中炸开，然后通入他的四肢百骸。
余尽眨眨眼睛，只觉得一片清明。
他看了一眼辩论天使，他看见了之前看不见的东西。
线条。
无数的灰线线条仿佛蛛网般罩住了洁白的天使，他的全部身躯都被线条隔断，分成一块一块，像被标记好部位的牛。
一条灰线从辩论天使的额头直蔓延到咽喉，被天使衣袍挡住。他的耳朵也被灰线单独圈了出来。
抽象的微风拨动他的脑海，在那温热的感觉中增添了一丝爽利清凉。
他集中精神，试着读取那微风，微风化散，喷洒出一片文字。
……
【你已升至等级2，称号：拳击天使】
新技能名称：【解离】。
技能类型：【单人光环型被动技能】
技能范围：【无限】
技能消耗：【每次开启消耗轻微体力，保持开启则会缓慢消耗精力】
技能描述：【解离，可以使你看到对方的全部脆弱之处。易碎的关节，薄弱的接缝，所有可以击破的弱点，会以分割线形式具象化展现。】
他目光扫过辩论天使脸上的灰线，仿佛看到了一击之下，血肉沿着灰线迸开的画面。
“尽哥，你有点吓人啊…”辩论天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余尽摇了摇头，制止了庖丁解牛的想象，随着他意识的变化，【解离】被关闭，眼中辩论天使脸上身上的那些灰线消失了。
……
暖流奔腾，又有一段新的信息在余尽脑海中缓缓浮现。
新技能名称：【歼灭】
技能类型：【目标型范围主动攻击技能】
技能范围：100米
技能消耗：【十个伤口，备注：由敌人攻击造成】
技能描述：【歼——灭——！】
十个伤口……看来这条技能的设计是鼓励卖血的打法……这需要对战局极高的把控力……他脑海中浮现狂怒恶魔巴维尔那状若小山的身影，一个扑击就能刮掉正常人的半个身子。
【歼灭】，这技能的描述倒是说了等于没说……
他思绪浮动，推演着技能的各种应用场景。直到脑中文字消散，那股蔓延全身的感觉消失，才将注意力重新投回游戏世界。
“我们是不是该走了？”耳边传来辩论天使小心翼翼的话语。
余尽目光看向那正快速旋转的瑰丽星云。粉色雾气萦绕，不知什么时候托起了一面小小的金色古典镜子，镜子中的画面正是一座云朵组成的大厅。
天堂阵营基地，云雾大厅。
他伸手把镜子捞入掌中，示意辩论天使靠近，两只天使一同将手指按上镜面。
镜中光线放射，于无边无际宇宙中炸出万千金芒，吞没他们的身躯。
……
……
永远阳光普照的天堂，永远圣洁的云雾大厅。
辩论天使百无聊赖地拨着一架巨大的竖琴，发出非常不符合当前景色的噪音。
“尽哥，我们什么时候找他们打架啊。”他嘟囔着说。
“什么时候这么勇了？”余尽站在镜墙前面，头也不回的嘲笑道。
“有什么办法可以赢，又不伤到奇奇莉呢……”辩论天使自顾自陷入思考。
余尽没有接话，打量着那些形状各异的镜子。
恶魔三人组已经不在之前的那面镜子里，那幅湖水画面中的白色人影——他十分确定那就是自首天使——也不在原来的地方。
最好的情况是他已经升好级，等着回归队伍，最差的状态则是他已经退出游戏。无论如何，得以二打三来准备战斗才行。
不成曲调的难听弦乐依旧再继续。
“别弹了。”突然间，余尽冷淡地说。
“好无聊哦……”辩论天使虽然不乐意，还是松开琴弦，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十秒之内跟上，倒数第二行第六个。”
“什么？”辩论天使没反应过来。
金色的传送光芒一瞬间充满了整个大厅。
“尽哥，尽哥，等等我！”
……
强光闪过，余尽从空中坠落而下，他张开翅膀，轻盈的落在一个正在赶路的少女身前。
她的金黄头发编成两个麻花辫，腿的位置是两只羊蹄，身后深红色的恶魔尾巴此刻绷成了一条直线，正是赌徒恶魔奇奇莉。
“拳击……”见到天使身影，奇奇莉咬牙切齿，没有任何犹豫，左腿垫步，右手急速一抖。
破空之声呼啸，八颗深红六面骰有的夹带火焰，有的结满冰渣，快若子弹，向余尽直射而去！
余尽早有防备，来前就在镜中观察过赌徒恶魔的位置，只是不知奇奇莉的二级能力为何，因此也没有硬接。见奇奇莉抬手，他便双拳齐出，以勾拳打出拳风，六只翅膀翻搅气流，大力向前挥动，身体在反作用力下急退二米！
那八颗骰子也被他气劲影响，偏离轨道，向上飞去。
奇奇莉尖笑一声，两手一挥，十六颗二十面骰在她指间凝聚成形，几乎看不清她手部动作，只见晦暗光芒一闪，电光火石之间，十六颗骰子挟带深红魔雾，爆射而出，已至余尽身前。
这，才是真正的杀招！
余尽双目一凝，视野中霎时爬满灰线，【解离】开启！
他顺勾拳之势，躬身两手向下一拍，刹那间身前爆出一团巨大红雾，将十六颗骰子颗颗凌空击的粉碎，同时翅膀下压，两腿蹬地而起，飞身前扑。
六支翅膀在天空中张开了巨大的弧度，遮云蔽日。
天使降临！
奇奇莉来不及反应，已被他捉住了右手手腕。她反方向扭身想要挣脱，却怎么能挣脱拳击天使的钳制？
“赌徒，我需要和你打个赌。”余尽冷淡地说。
他单手轻松地提起奇奇莉，恶魔少女的白皙手腕上顿时被捏出道道红痕。这高度让她只能蹄尖着地，身体完全无法使力挣扎。
“呵呵呵呵呵”。
听到余尽的话，她神色一变，忽然大笑。
“好啊。要赌什么？”奇奇莉道。
“你笑起来真好看啊，女孩子要多笑一点。”一个违和的声音突然插入，不用看就知道是辩论天使来了。
第四十一章 鼻涕虫
“你的队友呢？”辩论天使左看右看，此处是一个视野开阔的小山坡，边上有一片稀疏的松树林，他很容易就发现这里并没有狂怒恶魔和卖萌恶魔的身影。
“我猜这个小姑娘的脑袋终究还是笨了一些，刚刚才拿到水晶，正在找队友汇合的路上呢。”余尽微微一笑。
虽然他说的是“我猜”，但脸上的神情很明显是“我确定”。
“没事没事，你不笨。”辩论天使迅速地没有抓住重点，语重心长地安慰着奇奇莉，“我们才两个人，也才刚拿到第二颗水晶。”
谢谢你啊……一句话内就把我们的老底透了个干净。余尽叹了口气。
“哎呀，尽哥，你看你给小姑娘捏的。”辩论天使这才发现奇奇莉的手腕已被捏的将近青紫，连忙心疼的埋怨着，“快放下来放下来，我们两个看着，她跑不了。”
余尽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随意地张开右手。奇奇莉忽然脱控，踉跄一下，差点跌坐在地上。
她稳住身子，满是愤恨之情地瞪了辩论天使一眼。
辩论天使无辜地眨着眼睛。
吃力不讨好教科书里一定有你的名字……人家只会觉得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罢了……余尽心道。
“你还赌不赌？”奇奇莉揉着手臂，双眼像蛇一样盯住余尽，“不如我来提个赌约怎么样？”
“好啊。但是赌赢的条件得我来提。”余尽道。
奇奇莉冷笑一声，“没问题。”
“就赌……”她伸出完好的左手，指着辩论天使，“如果你要杀我，他帮你还是帮我。”
辩论天使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原来我这么重要啊。”他挠着脑袋嘿嘿傻乐。
奇奇莉没有理他，专心盯着余尽反应。
“这我不赌。”余尽轻蔑一笑。
“哦？你没信心？”奇奇莉双目闪烁邪芒。
“说什么笑话。”余尽“吭吭”笑了两声，“赌徒啊赌徒，在这里你遍知千数，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可赢，又何必算计人心？”
“何况还是个一个傻子的人心。”他脸上笑意不减，又道。
“你看他又说我傻，他老说我傻，我帮你。”辩论天使悄咪咪地对奇奇莉耳语道，虽然被余尽听了个清清楚楚。
“我逗她玩的。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尽哥，我帮你。”他又直起身，正色对余尽说。
小天才……你是不是觉得你还挺面面俱到的……能在五秒内同时得罪两个你打不过的人，这游戏里，不，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你了……余尽开始认真地怀疑辩论力量是否确实夹带了降智的副作用。
“好，那咱们就不赌这个。”恶魔少女竟然没有任何纠结，干脆地说道。
余尽顿了顿，抬起一边眉毛，“赌客观事实，什么都可以。”
“好。就赌……”奇奇莉眼珠一转，迅速指向边上那片稀稀拉拉的松树林。
“从这里开始数十八颗树，上面有一窝松鼠。”
那片树林处于背阴，从这边看去，的确看不太清里面的细致景象。
……
“那里可都是松树，按电子弹簧的尿性，不给里面安排点松鼠才奇怪呢。”余尽漫不经心地道：
“搞不好他们就做了一棵带松鼠的松树，然后复制粘贴了整个树林，你比我们先到此地，我又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树林里，这么赌的话，我不是吃亏了？”
“这也不赌，那也不赌，你想怎么样！”奇奇莉听到他反复推托，开始有点着急。
“我想……”余尽拿手点着太阳穴，神色轻松。“哦……想不到呢……”
他忽的转向辩论天使，“要不，你来说吧。”他打个哈欠，道：
“我对这个赌约没兴趣，赌赢了也只赢这个坏脾气小姑娘的联系方式而已。”
“啊！可以吗！”辩论天使惊喜地睁大眼睛。
奇奇莉闻言把头偏向一边，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过了许久才咬牙说道：“可以。那我也要提一个对等的要求。”
“提提提！别客气！”辩论天使喜笑颜开。
“我要亲手杀了他！他不能反抗！”恶魔少女神色陡变，反手指着余尽。
“这……”辩论天使的笑容有点凝固，看向他。
“啊……真没劲……”余尽的神色没什么变化，又打了个哈欠，“没赢过？”
“算了，看你年纪还小，我理解。”他不等奇奇莉回答，笑了笑，
“那么，就赌这个。如果我赢了，你给他你的联系方式。”
“如果你输了，我杀了你！”
“对对，我不能反抗。”余尽无精打采地说。
“你别反悔！”奇奇莉握紧拳头。
“不反悔。”
“好！你出题吧！”奇奇莉对着辩论天使叫道。
辩论天使犹疑地看着余尽。
“出你的。”余尽打了个响指。
见他同意，辩论天使郑重地点了点头，便开始苦思冥想起来……
……
一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三十四分钟过去了。
“好了没有啊你！”奇奇莉的耐心开始有点耗尽了。
辩论天使用一根手指刮着下巴，“莉莉，别急。”
“谁是你家莉莉！”
“马上就好，奇奇。”
“我现在就……”恶魔少女手指微动，余尽看了她一眼，奇奇莉停止动作，把后半句话收了回去。
辩论天使跳了起来：“有了！”
“快讲！”奇奇莉急躁地说。
辩论天使得意的一笑，指向脚下，又指了指远处的松树林：
“从这里开始，数十八颗树，从上往下数第三个树枝到第四个树枝间，有一窝松鼠。”
……
话音落下，大家都有些沉默，奇奇莉的脸上露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呆滞表情。
见她面色，余尽迅速闪到辩论天使身前，举拳便挥。果然在下一秒挡住了几颗呼啸而来的二十面骰子。
“虽然偷袭是没有用的，但是这也是我允许你做的最后一次偷袭。”他冷冷地道：
“我好心提醒你，不要不守规矩。尤其在你完全承受不了后果的情况下。”
讲点道理好不好……这货想了三十分钟，就在之前的那个赌约上加了半句话……他的脑子里都是鼻涕虫吗……他是鼻涕虫吗……鼻涕虫也比这货聪明吧……鼻涕虫也可以辩论的吗……奇奇莉内心疯狂吐槽，却不敢言语，只是死命对辩论天使翻着白眼。
小姑娘，等咱们从这个游戏出去，你有的是打他的时间……余尽心里暗笑，面色保持不变，道：
“这个赌约过于细节，按通常情况估计，你赢的概率很低。你要是因此而不接受，换一个也可以。”
“我接受。”奇奇莉像是回过神来，突然间面露一个和她外表完全不符的邪恶笑容。
第四十二章 孤儿
“噢？”余尽看了她一眼。
“你们不能反悔哦。”奇奇莉轻快地道，她的绯色眼睛此刻闪闪发亮，深红色尾巴迎风摆动，看上去充满活力。
“我说了吗？”余尽平淡地说。
“好。”奇奇莉伸出一只白皙小手。余尽走上前去，颇为正式的握了握。
无形的力量从赌徒恶魔身上散发，四周的空气似乎一下子变得粘滞起来。
余尽抽回手，捻一捻手指，感受着其中阻力。这感觉他有印象，是赌约形成的副作用，限制一定范围内能力的运用。之前在操场上和两个恶魔相斗之时，辩论天使和狂怒恶魔正是被这种约束限制力量，直到奇奇莉解除赌约才能飞起。
不知是因为他变得强大了，还是随着赌徒恶魔本身能力的提高，赌约的副作用变得没有那么明显，他还可以做出正常的动作，只是稍微有些吃力。
他拍动翅膀，便带头向那片稀疏的松树林低空飞去。
……
“从这开始是第一棵，没意见吧？”奇奇莉动作豪迈的拍了拍一棵松树树干。这棵松树所在的位置凸出于整个松树林，他们从刚才的位置一路直线过来，第一个便碰到的是它。
余尽点点头，看了奇奇莉一眼。恶魔少女大喇喇地叉着双腿，一手扶树，一手叉腰，弓背靠在树干上，尾巴卷成一团，那样子很不优雅。
“尽哥，尽哥。”耳边只听辩论天使竭力压低的叫声，这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过来。
余尽附耳去听。
“这是你自己的形象吗？”辩论天使上下指了指他，小声问道。
“现实中，你应该认不出我。”余尽简短地回答道，随即微微勾起嘴角，也压低声音：“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奇奇莉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又不好直接发问，便扭身在树上做起标记。
“尽哥你果然什么都知道……”辩论天使低声赞叹，转眼又露出一丝忧虑，“你说奇奇莉不会……不会是……”他没敢说下去。
“不会是个男的吧。”余尽面无表情的补充，目送恶魔少女做完记号，向第二棵树走去。
辩论天使看着他，脸皱成了一团。
“我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女孩子。”辩论天使眉头紧锁，道：“这么极端，这么暴力，这么不在乎自己的形象……”
恶魔少女做完第二棵树的标记，又继续向前，两个天使便缓步跟在恶魔少女身后，保持一定距离。
他们走过那颗做了标记的树，看到上面写了两个笔画丑陋的“死”字。
“你看……”辩论天使的脸都扭曲了。
“那你见过的女孩子都是什么样？”余尽瞥了一眼那棵松树，漫不经心地问道。
“天真可爱的？”辩论天使做出努力回忆的表情，“会微笑着跟我说你好啊，谢谢你，对不起那种？”
“要么就很温柔，要么有点忧郁……受伤的话柔柔弱弱的，很想让人呵护……”他想了想，又道。
“我看你对我们的青少年暴力赌徒也没少呵护。”余尽嘲笑道。
辩论天使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也有暴躁的可爱女孩子吧。”余尽随口应道：“虽然在我眼中只有暴躁。”
“也是……”辩论天使的心情好像好些了。
“或者真是个男的。还是最硬核的玩家那种，这种情况很普遍。我看卖萌和狂怒都没她那么想赢。少女形象也很可能是想要最大化利益的装扮。”余尽不紧不慢地跟在奇奇莉七米后，走过第三棵树。
他目光扫过那颗松树中段，那里被恶魔爪子撕掉一块，露出一块巴掌大小的淡褐色树干内层，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死”，后面又加了个“x3”。
……
余尽扭头看，发现辩论天使还呆站在原地。
“不会吧！”辩论天使发出哀嚎。
“我还以为你早就想过这些问题了。男的也可以，之类的。”余尽耸耸肩，抬手挡掉言箭。
“也许别人可以，但是我不可以……”辩论天使两手捂着脸，“我就说她为什么和我见过的女孩都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你见过很多女孩子？”余尽随口问道，用手在那奇奇莉留下的标记上打了个叉。他的手指在强化下比钢铁还要坚硬，挖起木头自然十分轻松。
奇奇莉完全不打算理会他们，已经走远了，余尽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向前赶去，在每个她留下的标记上都刻了一个叉号。
过了差不多二十秒钟，辩论天使才跟了上来。
“五十个。”他一脸闷闷不乐地说。
“十二个。”余尽指向边上松树露出的切口，上面写着“死x12”。
“我说我见过的女孩大约五十个。”辩论天使情绪很差，但仍然不打算放过之前的话题。
“哦……”余尽抓了抓头发，“去掉游戏，电影，和虚拟社交软件里的呢？”
辩论天使闻言，停顿了三秒，“那一个也没有了。”
你是孤儿吗……余尽瞥了他一眼，脑海中突然浮现这句对他来说很熟悉的话。现实中人们常用这句话来嘲讽【扶灵计划】的合成人产物。
“我没怎么见过真正的人。”辩论天使自嘲的笑了笑。
……
常见的现象……全自动合成贩卖机可以在无人情况下满足一个人基本的生理需求，超过一半的职业不需要在现实中和人打交道……社会管理内容也基本完全自动化……如果本身就是毫无社会关系的【扶灵计划】产物，没怎么面对面见过真人完全正常……
“你叫什么名字来着？”余尽忽然问道。
辩论天使对话题的转变有些迷茫：“吴疑，怎么了？”
余尽在脑海中搜索，确定这名字在进入游戏之前他确实没有印象，【扶灵计划】在被中止之后，所有批次的合成人名单都已被销毁，只有一些谣言在公共网络上流传。
“没什么。”他收回思绪，看了辩论天使一眼，叹了口气，“放心吧。赌徒恶魔没问题。是你有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我在现实中就长这样啊。”辩论天使使劲用两个手指指着自己的脸。
“我说你对女孩子的认知有问题。”余尽边说边划花那个“死x12”的标记，抖掉跳进袖子里的木屑。
他抬起一边眉毛，看着赌徒恶魔的背影，“我看她就是这时代典型的一种少女性格。我对现代心理学研究不深入，但可以查查看。”
……
这和《混沌疆域》游戏内容没关系，应该不算作弊……想了两秒，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模样的“波动”，在里面快速输入了一段文字。
他输入的是奇奇莉的行为模式，“波动”可以通过全网数据对这些行为做出性格模拟。
第四十三章 典型少女
“这不是挂吧！”辩论天使凑了过来。
“目前不是。”余尽从不过分夸大事实。
只见“波动”屏幕上一个进度条迅速走完，一个窗口随即弹出，上面显示出三行文字。
“经过计算，您所查询的性格类型，最大可能性为：‘青少年VI型’。”辩论天使急忙跟着那行字念道。
“性别偏向：女。”他一下子忍不住微笑起来。
“可能性概率，86%。”余尽面无表情的补充，按熄“波动”，将它再次放入口袋。
“是我错怪奇奇莉了！”辩论天使痛心疾首，立刻扑动翅膀腾空半米，准备飞过去道歉。
“收。”余尽拽住他的翅膀尖，辩论天使一下子拍到了地上。
“你能跟她说什么？‘我还以为你是个抠脚大汉呢！’”余尽模仿着他那种大惊小怪的语调。
“对哦……”辩论天使一脸尘土，爬起来挠了挠头，“还是尽哥有经验。”
“这是常识。”余尽摇了摇头，皮笑肉不笑，“充满愤怒，被情绪完全支配，对人对己都十分残酷，占上风的时候骄傲自满，下风时则不择手段，正是青少年VI型的特点。”
他叹了口气，拍了拍辩论天使的头，“之前你说的那些女孩特性，二十五年前在现实中就消失了，也就虚拟作品里还有。”
……
赌徒恶魔已经离他们快有二十米了，正对着一棵松树做着类似的标记。余尽心算了一下，振翅飞去，落在她身边。
奇奇莉看了他一眼，在那棵树上继续刻下“X17”。
“那就是第十八棵了。”她刻完标记，神色轻松的指了指前面的一棵松树。
辩论天使也来了，仰头看着那棵树。
那棵树有其他树的四倍粗，三倍高，枝叶茂密，高耸入云。
……
“我先上去看看，是你对还是我对。”奇奇莉一声轻哼，一对秀气的蝙蝠状暗红双翼从背后破皮而出。
她振动翅膀，便急速向上飞去，赌徒恶魔身材小巧，翅膀扑动极快，一眨眼便到了树顶高度！
从上往下看第三根树枝到第四根树枝之间，并没有松鼠活动的痕迹。
然而，奇奇莉并没有丝毫惊慌，似是早已料到了这样的情况。她张开右手，一枚银币顺她袖口滚下，落入手掌心。
她轻轻挥动手臂，银币被高高抛起，优雅的在空中旋转，达到最高点后折返落下。
奇奇莉享受地眯起双目，耳边似乎已经听到了松鼠叽叽喳喳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一个冷冰冰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她骤然睁开眼，伸手便捞，然而纵然她反应极快，那可恶的拳击天使已经贴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了那枚银币！
……
“咯”地一声，银币被余尽捏的粉碎！那虚幻中的松鼠们像是一下被全部抓住了脖子，再无声息。
“我就知道，你还有幸运领域的能力…能强行判胜赌约…不然不会答应这样的赌局……”余尽冷笑道，右手一张，银粉纷飞。
“不妨告诉我，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死字咒文阵……到底是掩人耳目，还是保护你这【强运】不受打断的前提条件？”
“呸！”奇奇莉脸上轻松的神色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双目中射出凶光。
“你怎么会觉得跟我有一拼呢？”余尽眼中毫无笑意。
奇奇莉不作回答，双翼一推，向后急速退去，左手已凌空又抖出一枚银币！这枚银币她直接向后抛出，身体同步后退后便可接到。
银币在空中翻转，她紧盯前方，左手于背后成爪，指甲暴涨三寸，夹向那背后那枚银币。
银币在空中翻转，她离银币越来越近，眼中却越来越充满恐惧……放大的深红色眼瞳中映出拳击天使那急速靠近的白影。
她想要飞踢迎击，只见余尽双眼充翳，已是开启【解离】！
一条灰线切过奇奇莉左肩，余尽闪过踢击，右拳无缝直击她左肩脆弱关节，灰线爆裂，传来骨头粉碎的声音。
奇奇莉闷哼一声，左边整条胳膊软软垂下，然而她丝毫不退，反而愈加狂暴，一拧身子，深红光芒亮于右手指间，十二枚十六面骰子具现，向余尽后脑拍去！
余尽头也不回，轻缩脖颈，左手伸于脑后，扯住恶魔右手——一捏，奇奇莉的掌骨登时碎裂，她一声狂叫，指间骰子还未发出，便纷纷掉落。
恶魔战意，不惧死斗。奇奇莉咬破嘴唇，瞬间右手鳞片泛起，变成一只暗红魔爪，五指尖尖，要扎入余尽后脑。这恶魔之爪如同天使光环一样，为恶魔的天生技能。余尽自然知道她有这样变化，也随之变招，拉住她右手手腕，发力一握一拉，恶魔右爪登时被他捏成血肉模糊的一团，像一坨烂泥一样抛离身体！
奇奇莉浑身巨震，右手断腕血流如注，她张口尖号，声音又高又尖，划破长空。她口中牙齿已变得尖细锐利，密密麻麻！
魔音入耳，余尽动作稍稍一滞，奇奇莉抓准机会借他那拉扯之势，低头向他后颈咬来！
嘶……
冰凉锋利的牙齿划破皮肤，余尽蜷身前翻，六只翅膀向后弯折，然后向内猛扣，六支天使之翼如同钝器，同时重击在奇奇莉的背上！
受这一击，恶魔少女扑倒在余尽肩背，已经是眼前发黑，也失去了最好的攻击位置，口中血涎混杂，不住滴落，她不管不顾，仍然狠狠张嘴咬合！
没有给她任何机会，余尽右手成拳，反手一捶，重重打在赌徒恶魔后腰！这一下几乎完全摧毁恶魔腰椎，奇奇莉顿时丧失对双腿的控制，余尽又是左手一翻，将手臂弯成一个诡异角度，向后捶去，这一拳准确打在少女后心！
奇奇莉口中鲜血狂喷，彻底失去了格斗能力，她伏于余尽后背，随着他前翻的动作，像个布娃娃一般被甩出。
“尽哥！怎么了！奇奇莉！”是姗姗来迟的辩论天使。
奇奇莉和余尽两人刚才莫名其妙就展翅飞走，虽然对招数次，却都只发生在瞬息之间，辩论天使直到听到恶魔少女的喊声才感觉不对，等他想了明白，急急赶来时却已经来得太迟。
辩论天使心急如焚，六只翅膀如船桨般急速在空中拨动，疾飞而去，便要去接那在空中画出抛物线，急速下坠的少女！
他没有接到。
余尽比他更快。
他单手钳住赌徒恶魔一只蹄子，将她像个人偶般凌空提起。
第四十四章 胜利好运
“尽哥……”辩论天使茫然地看着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没注意，刚才还三人和谐同行的形势便急转直下！
他看着滴血的奇奇莉，脑中一片空白。
“尽哥！”他又叫道。
他刚开始只是佩服余尽的力量，叫哥也是半真半假。但现在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旅程，他心中早已经货真价实地把余尽当做了自己大哥一样的人物。
……
余尽双目灰白，双肩染血，抓着少女的那只手在空中慢慢画着圈，奇奇莉被他吊在空中甩动，浑身破损的关节痛的难以附加，喉咙中不断溢出残破怒吼。
“你输了，现在就告诉这小子你的联系方式。”他手上不停，面无表情地说。
那第十八棵松树上，第三根树杈和第四根树杈之间，确实没有松鼠。
那种吞噬力量的黏腻感觉也已经消退，这个赌约无论如何，已经结束了。
奇奇莉四肢全废，毫无反抗之力，但她将痛苦呻吟全部吞下，默不作声。
……
“我不要了。放她走吧。”过了一会儿，辩论天使道。
“放她走？”余尽轻笑一声，“她一会儿就不死了？”
他声音转厉，捏碎了手中那只深红羊蹄。“愿赌服输，赌徒恶魔。”
奇奇莉浑身颤抖，仍然不出一声。
“尽哥你别折磨她了……”辩论天使的声音也在抖。
“吴疑，这只是一盘游戏。”余尽道。
他脚下忽然传来吃吃的喘气声，像一个重症病人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余尽低头看去，只见赌徒恶魔右臂光秃秃的，左臂和另外一腿都因为关节断折而扭成了诡异的姿势，满脸爬着虫子一样的丑恶血迹。
“是……是……游戏……”奇奇莉边嘶嘶抽气，边从唇边挤出含混的话语，“游戏……不就是……不就是……为了赢…………”
她呲着嘴唇，姿容丑恶。
在那两排又尖又密又亮的牙齿间，咬着一枚银币。
……
【强运】！
一枚银币，一个完整起落，同身出，同身入，可保一个赌约……
“我接到了……我接到了……咳咳咳……”奇奇莉无法发出完整的笑声，嗓子中溢出咳嗽和暗红色血液。
余尽振臂一挥，将恶魔少女像一团破布般凌空抛起。
松鼠赌约的银币已经被破坏掉了……这第二枚银币保的是……
他眯起双眼。
空气仿佛又成了某种黏糊糊的实物阻碍，法则之力包围了他。
第二个赌约生效了。
她没有可以打赌的对象……她是拿她自己在赌……而这个赌约，她必定胜利……
赌徒恶魔……如此孤注一掷……赢的是她，败者也只能是她……无论哪个她赢，都不可能再活着……
以自己性命相赌的赌约内容……按照赌徒恶魔的性格和能力推测，只可能有一种……
【胜利好运】！
她要赢！
余尽发动【解离】，双目尽灰，瞄准那空中的恶魔少女，右拳挥击！
“啊！！！”随着一声失控尖嚎，他耳中忽然听得破空之声！
言箭……辩论天使又激动了……余尽下意识便抬起左手去挡。然而这言箭的威力不同于往日软绵绵的感觉，锐利几不可当。只听“哧”地一声，无形的箭从手背穿入，继续往前，竟要穿过他的手掌。
余尽天性无心，因此也并不惊讶，迅速左手成拳握住箭尖，止住那无形之箭，身势不停，依然向空中的少女击去！
然而他的动作，终究还是被阻了一阻，再加上赌约法则之限，让他慢了半拍……
一团黑影从天而降，快若疾风！
唰！
黑影膨胀，将奇奇莉身躯卷入，霎时便至余尽面前。其中伸出一只粗大利爪，借那下坠之势，直接向他面门抓下！
砰！
余尽转变拳势，右拳和那只魔爪重重相碰。同时，左手去抓奇奇莉，但鬼使神差，奇奇莉发辫诡异地从他指间滑过，差之毫厘。
黑影爆散，和奇奇莉的身体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刚才……对不起！”辩论天使一只手捂着嘴巴。言箭只要他情绪激动便会自动发出，余尽自然知道方才的攻击不是故意。强敌在侧，他沉默着环视四周，没有回应。
天空变为了暗青色，愁云漫布，层层叠叠积压着，几乎令人窒息，远处隐隐传来风雷之声。
不知道对方使用了什么能力，他视野中搜寻不到赌徒恶魔的身影。
下一秒，黑影从天空坠落，直冲余尽背后视野盲区！
“小心！”辩论天使高声喊叫激发言箭，穿破黑影，然而同之前一样，黑影被击中便无声消散。
然后再次在空中凝聚！
这次不是一道，是六道！
六团漆黑烟雾自上而下，宛若流星。一边三个，向空中悬浮的两个天使袭来。余尽扇动翅膀向一侧拨去，身体顿时如陀螺般旋转，他伸开双拳横扫，三朵黑雾挨到拳风，便依次爆裂。辩论天使也振作精神，收缩翅膀让身体下落，仰头吒吒啵啵，口中言箭连发击破两道黑影，另一道黑影则在他身边擦过，其中探出一只筋肉虬结的魔爪，在他大臂上拉出一条深长伤痕。
辩论天使“哎呀”一声，下意识想要捂住伤口。那道黑影掠过他身边，突然暴涨至犀牛大小，鞭毛般的细线自外壳蔓延，整团黑影像是变成了一颗巨大的细胞，其中那只魔爪正从一个缝隙向外伸出，露出粗壮的恶魔手臂。
缝隙迅速扩大，巨大的黑色细胞诡异地一个一百八十度转向，向辩论天使的背后急速接近……缝隙已经完全张开，魔雾升腾，一头状如小山的牛头恶魔从中跃出，扑向还未察觉的辩论天使。
只一眼，余尽便认出了他的身形。
狂怒恶魔巴维尔！不知何时，他已赶到战场。
只见那他全身竟然没有任何灰线，唯心脏处一个灰色圆点搏动。其势力若千钧，刹那间已离辩论天使不足十米！
余尽身子弹起，一脚劈在辩论天使肩膀上，把他跺了下去，紧接着蜷起双腿上躲，上身平齐地面，勾拳击中恶魔心口灰点！
嘭——
黑烟弥漫，狂怒恶魔的身影再次化为虚无，这依然只是个幻影！
余尽深知巴维尔的高温魔雾效果，急速振翅上升，足足将自己拔高十五米，脱离了黑雾范围。
第四十五章 天网恢恢，血肉成灰
不给天使们喘息的机会，天空中再度袭来六道黑影。
余尽飞身上前，双拳齐发，在那黑色细胞生长前便将其击破。
本体不用出现，便可以无穷无尽的产生幻象……有【胜利好运】的加成，还可以在途中增强力量……
三个幻象便能制造机会击杀辩论天使……若是一直消耗下去……
狂怒恶魔的二级技能竟然是如此猥琐的分身能力……
分身能力？
不对……
他的能力一定和愤怒领域有关，不可能无缘无故……
余尽心念电转，抬头向上看去。
……
阴冷的青灰云层颜色更为深重，将近黑色。灰色细线密密麻麻，遍布于每个角落，整个天空犹如倒扣下来的一张蛛网，灰线勾勒骨架，厚重云层填充其间。
颜色太接近了……难怪之前没有看到……余尽扯动嘴角。
仿佛在回应他的注视，灰黑云朵如同活物，蠕动的速度忽然加快，如同一团纠结在一起的黑蛇翻滚吐息。
余尽甚至没有听到任何声音，眼中骤然被明光充满……
十三道青色闪电从四面八方，向他劈来！
他只来得及捏紧双拳护于脸前。
嚓——
天地间霎时亮如超新星表面。
惊动天地的一声，整齐的一声。音浪成球形炸开，脚下的松树林抖如筛糠。
“尽哥！”辩论天使对着空中胡乱喊着。他才被踹落，抬头欲赶之时正好直视这万丈光芒，双眼失明。
……
十三道闪电同时击中了余尽。
他依然保持方才姿势，虽然拳头有力量加成，护住了头颈前胸，小臂朝外的部分却已烧的焦黑，大腿正面也皮开肉绽。
好……很好……我知道这是什么能力了……他的下巴也被闪电击中，皮肉萎缩，紧贴骨头，无法做出任何表情。
于是他盯着那灰线密布的天空，在心中一笑。
【苍天之怒】……
乌云密布的天空开始缓慢的震动，发出隐隐的风雷声。
最上面的一对翅膀被闪电炸焦，他挥动余下翅膀，划破黏腻的空气，朝天而去。
……
风雷声越来越大。隆隆的如同无数个五百匹马力的涡轮发动机。
天幕看上去很近，到达的过程却显得无比漫长。
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撕心裂肺的疼了起来。
赌徒恶魔没有死，她所设置的赌约仍然有效，他怀疑那种让人能量流失的副作用也不再是负面效果，而是可以为她所用，选择性的施为在他身上。
不管怎么样，他能感觉到每次振翅，每次挥拳，那法则带来的束缚自无声无息间，一点一滴地腐蚀着他的行动。现在的体力流失速度，差不多是原来的三倍以上。
厚密的云层越来越近了，那隆隆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余尽胸中闷的厉害。
乌黑云层的变易也陡然加快，野牛低吼般的声音几乎要震碎他的耳膜。他越往上飞，就觉得空气越像固体，难以驾驭。他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多少，只知道快要到了。
他奋力拍动翅膀，向灰线最密处冲去。
一击。
这一击只打飞了部分云团。
云团散开，又重新成型，外层开始蹿出细密的鞭毛。
越来越长。
余尽换拳，又是一击。
交叉在一起的几条灰线有一点点开裂了，变成了更多条。稀疏的黑色魔雾中从涌出，他拍动残余翅膀，将它们吹散。
一道青色闪电斜着劈过，他抬拳挡掉。
闪电光芒还未消逝，照亮了他面前的厚密乌云。照出了云背后的两个身影。
一个壮若犀牛，头上有两个牛角形状，另一个身材娇小，两腿间托着一条长长尾巴。
刚才拍散的黑色魔雾飘荡来去，有【胜利好运】的加持，竟然向他的脸上蒙去。
他没有多余精力去管，只用左手象征性地捂住口鼻，绷紧全身举起右拳，全部力量汇聚，冲拳直击！
咔嚓——
灰线的交叉处像防弹玻璃一样被击穿了一个洞。四周浓密云雾被劲力荡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龙卷旋涡。
余尽看见他们了，在那旋涡的正中。
狂怒恶魔巴维尔的本体，和赌徒恶魔奇奇莉。
巴维尔正高举恶魔之爪等着他。他也看见他了。
下一刻，余尽看到自己的右拳手背也多了一个洞。上面钉着一只巨大的爪子。
非常疼。害得他脸部扭曲了一下。
他努力以自己右手为固定点，曲起胳膊，将自己拉进那洞里去。
浑身的神经末梢好像都在尖叫。身体擦弯灰线，擦在恶魔黑烟上，腾起白烟，伤痕累累。
但没关系，他已经提前抬起了左手——左手被言箭刺穿了，所以没有用拳——他的左手掌根重重拍在了巴维尔的下颚上。
如果没有【胜利好运】的话……
那一刻巴维尔就是莫名其妙的抬头了，也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余尽一击打在巴维尔锁骨处，锁骨骨折，但这以狂怒恶魔的体质完全能忍受。
巴维尔立刻行动了。
他的臂展和身高都远远超过人形外表的余尽，对他来说，只需要放开奇奇莉，抬起右臂，用比钢锥还尖的趾甲去戳余尽咽喉……
他正是这么做的。
奇奇莉被丢在一边，余尽左手反手扣住那只魔爪阻止攻击。
他极速地喘着气——为了每一刻都发挥全部力量，冲破那越来越粘稠，越来越难应付的赌约法则，他必须得保持快速呼吸。
巴维尔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要抽出钉在余尽手背上的那只手。
他向后拉动左爪，拳击天使也向后扯去……手背上的血洞顿时变成了硬币大小，附带几乎撕裂半个手掌的伤痕。
“呼……”余尽短促地出了一口气。
两人都没有后退的余地，迅速互相擒拿，僵持在一起。
三个呼吸过后，他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咬住狂怒恶魔的牛鼻子了。
巴维尔也做出了他的决定。
他双臂一振，便将上袭的拳击天使推出洞口，向下攮去。
……
余尽仰面下坠。
想要重置比赛……等赌徒恶魔恢复好是么……
也不是不可以……
他将所有能伸开的身体部位伸到最开，减缓下落。
那显露恶魔的云雾漩涡中心越来越小，正在缓缓闭合。
余尽陡然眯起眼睛——他绝对没看错。
一个人头从远方如炮弹般射来，飞入那仅剩一线的乌云之门。
乌云被从内而外照亮了——
然后他听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