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羊厢
封川想套些话出来,以弄清这个平行宇宙的状况。
管家阮节则不置可否地道:
“我这么跟你说吧,大约在五百年以前,贝康岛还是个蛮荒之地,用大陆的惯常说法,这里属于世界的另一边。后来,有人带着自己的船队登上了贝康岛,他们征服了贝康岛,并且在贝康岛上发现了不得了的资源,他们开疆拓土,进行贸易。从此以后,那人和他船队上的成员,便成了此地的贵族。”
呃~
封川闻言有点懵。什么五百年前,你们这里明明只是前不久才爆炸生成的平行宇宙而已。看来爆炸所产生的的复制能力很强,一下子就达到这种效果。
沉默片刻,封川期盼地问:“管家,照你这么说,贝康岛应当离世界另一边不远了吧。”
韩节略略点头:
“对,如果乘着船从贝康岛再往外走,不出一天就会见到一个水中满是漩涡,天上电闪雷鸣;海面暴雨肆虐、空中台风呼啸的外海。我听人说,如果从那里穿过去,就能看见世界的另一边。不过,世界的另一边又岂是我们这些人能过去的,只怕连那边是个什么样子都没见着,就很快葬身海底了。”
封川认真地听,口中不自觉地说道:“吾之征途,星辰大海。”
韩节有些诧异地道:“实不相瞒,世界另一边可能有完全不同的景象,当然,我也只是听说而已,你就当听个故事吧。”
封川心头为之一震,难道那儿就是平行宇宙的出口?他朝韩节善意地点了点头,微笑道:“谢谢管家跟我说这么多,封川受教了。”
韩节柔声道:“原来你名叫封川,但是去了韩家之后,主人怎么称呼你,你都得接受。韩家既然在你身上花了一万先呗,就肯定有用你的地方,明白了吗?”
封川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些自然明白。”
也许对习惯现代生活的封川而已,奴隶制度确实比较不堪,可是在贝康岛上,奴隶制就是天经地义的存在。
这里的人习惯了这种制度,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状态。通常来讲,各地有各地的风俗,各地也有各地的法制。如果不出意外,贝康岛的奴隶制度应该是写进了法典里的,如果挑战相关制度,解放贝康岛的奴隶,这就是在挑战当地的习俗,就是在挑战当地的传统,同时也是在挑战当地的贵族和当地的法典。
不知贝康岛五百年前是什么样子,但时至今日,奴隶制度确实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了,那位名叫周赶天的英雄,他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吗?
封川和管家韩节谈话的时候,旁边的袁震始终没有说话。他心中一直在盘算,要怎么样才能回到自己家人的身边,要怎么样才能同周赶天的反抗大军汇合。
听人说,周赶天的反抗大军在贝康岛的北部地区,而袁震的家人同样也在北部地区,现在袁震首先要做的,就是从韩家逃走,然后穿过贝康岛的南部和中部地区,直至见到自己的家人以及周赶天领导的反抗部队。
届时,他就将投入到你死我活的战争中去。
想到这,袁震突然砸了下手铐,吓得韩节顿时变了脸色。
他带着怒气警告袁震:“你是韩家花了三千五百先呗买来的,你要对得起这个价钱。我之前已经说过了,乖乖听话好好做事,自然会有你的好处。如果不听话,那就怪不得自己的主人了。”
袁震被韩节这样训了一通,他没敢说什么。而封川听了后却是直咋舌,管家韩节这人,按说为人不错。但他自己刚才也说了,他已经为奴六十载,某些观念在他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或许,贝康岛上的很多人,也有着同样根深蒂固的观念吧。
马车一路颠簸着,终于赶在日落以前到达了韩红妆的家。封川下车一看,韩家竟然是个好大的城堡,城堡又高又大,四周砌着围墙,那厚厚的砖块将城堡堵得严严实实。借着夕阳的余晖,封川能看见城堡大门的上方写着三个鲜红的大字:韩家堡。
放眼看去,韩家堡周围并没有别的建筑,所以这附近根本不存在什么邻居之类的人。封川依稀记得,就在不久之前,马车才刚刚经过一个好大的城市,也就是说,韩家堡位于刚才那个大城市的郊区,去城里还算方便,同时也免去了城中心的一些纷纷扰扰。
类似这样的城堡,在贝康岛恐怕都找不到几处吧,封川心想。就连在贝康岛生活了几十年的袁震,下车看到韩家堡时也不禁感叹:“看来这户人家实力非凡啊,光这个韩家堡,就比我之前为奴的那户人家,不知要气派了多少倍。”
韩节听见袁震说的话,冷冷道:“当然,实力不强的话,怎么可以随便拍出那么多钱了。”
在封川下车之前,韩红妆就先行去到了城堡里,她将手铐和脚镣的钥匙交给了城堡门前的守卫,因此当韩节带着封川和袁震进了大门后,守卫便将两人身上的手铐和脚镣解开。
去除了那两样累赘后,封川感觉全身轻松。而袁震更有跃跃欲试的想法,不过他很快将这样的想法隐藏起来,想逃跑的话,肯定先要弄清城堡和这附近的地形,而且必须选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急于求成的话绝对不行。
韩节带着封川和袁震在城堡里走动,熟悉环境。不过,韩节带两人走的都是奴隶们所待的地方,而韩红妆及其他韩家人所在的房间,未曾经过允许的话,奴隶们是不能涉足的。
和封川猜测的不一样,城堡里的光线其实还不错,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扇开着的窗户,城堡里房间很多,但每间房都很小,大约也就卓宗院宿舍小房间那么大吧,纵使这样的房间,也同时塞进了两个奴隶。
韩节一边走一边解释,其实能居住在城堡里的奴隶,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了,其余更多的两脚羊,都住在城堡的后院,也就是羊厢里面。
243、小奴隶
封川注意到刚才韩节的措辞,这是他第一次和那些奴隶贩子一样,将奴隶称为两脚羊,同时,他也将奴隶们的居所,形容为羊厢。
为奴六十载,在韩节的心中,有些东西可能已经无法改变了。他学会站在韩家人的立场思考问题,也正是因为他能站在韩家人的立场思考问题,所以他最终能成为这里的管家。
也许,在韩节看来,奴隶也分成好几个档次,有用的就值得培养,没什么用或者不听话的,就只能住在羊厢里面,同时也只能接纳两脚羊的称谓。
这样的经历这样的心态,于韩节来讲,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果然不出封川所料,韩节带着两人走到城堡的后院,迎面就能看见一个大大的黑房子,黑房子的门敞开着,里边隔出好多个隔断,封川走进去一看,这些隔断已经完全称不上是房子了,那分明就是一间间的牢笼。
韩节解释道,这里就是所谓的羊厢,不听话的奴隶们都关在这样的羊厢里,你们现在知道差别了吧。听我的,好好做事,主人不会亏待你们。
封川听了自然连连点头。此时在这个少年的心里,其实对什么奴隶、奴隶主、奴隶制什么的并没有太多的概念。他当然知道奴隶是被奴隶主剥削的,也知道奴隶制度不好,但他没有真正见过也并没有真正经历过相关的事情。
对他来说,当前最需要的就是找个安全的地方,先躲过灭顶之灾再说。而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韩家堡应当是比较安全的地方。
从羊厢出来,封川遇见了一个小男孩,他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圆脸,乌黑的长发,眉毛比较细,眼睛很大却没有神采,他的身体比较单薄,看上去弱不禁风的样子。
封川之所以注意到这个擦肩而过的小男孩,是因为他见到封川等人后就始终咧着小嘴在笑,他笑起来似乎有些不自然,但小男孩依然坚持着那样的笑。
他不仅对韩节笑,也对封川和袁震笑。封川觉得好生奇怪,于是问:“刚才那个小男孩是谁,感觉有点怪怪的。”
韩节颇为不屑地说:“他啊,我们有时候称呼他小洛,不过更多的时候直接叫他废物。你说他怪怪的,没错,他不仅怪而且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我告诉你,当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就到了这韩家堡里边,是韩家人将他养大的。可他又能回报给韩家什么呢?”
封川心中有点不舒服,他为小男孩辩解道:“他才多大年纪啊,不能过分要求他吧。”
韩节摇头道:“身为韩家的奴隶,就应该要将主人吩咐的事情做好,不然怎么对得起韩家提供的衣食住行,又如何对得起韩家的养育之恩?”
封川在心中叹了口气,韩节说得那般振振有词,他也无法反驳些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是个逃难的。
走出两步,封川回头朝羊厢里看了看,小洛还在羊厢的门口,羊厢里边好像有人正在训斥他。
只见小洛低着头,弓着背,原本就单薄的身体显得更加地萎靡。突然,羊厢里传出一声咆哮般的大吼:“废物!”
估计是被这声突然之间的大吼吓到,小洛的肩膀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这时韩节低声对封川说道:“你信不信,他虽然被骂,但我肯定他现在还在笑,他就是这样的一个怪人。”
不知何故,封川后背一紧。他将头扭回来,然后跟着韩节走回了城堡。
韩节带着两人去了奴隶们的用餐的地方,那地方脏兮兮的,没有桌子,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根凳子。饭菜的品质很差,但分量足够多。站着吃完晚餐以后,韩节为封川和袁震安排到了同一个房间,位于城堡里面的房间。
毕竟两人都是韩红妆花大价钱买来的,理应享受这样相对好一点的“待遇”。
走进房间,迎面的墙上有个小小的窗户,窗户可以推开,但其面积实在很小,小到只够一个人将脑袋伸出去,而肩膀却是怎么样也出不去的。这样的设计其实也很容易理解,就是为了防止奴隶们通过房间的窗户逃跑。
封川伸手在房间里丈量了下,这个房间几乎和卓宗院宿舍的小房间同样大小,不同的是,卓宗院里的小房间只属于封川一个人,而韩家堡里的小房间,却要同时塞下封川和一个比景朗更要大上一圈的壮汉袁震。
幸好,房间里摆着的是个上下铺的床位。封川选择了上铺,而袁震要了下铺。刚刚将房间仔细收拾一番,这时韩节又过来了,他不紧不慢地道:“封川,韩家主人要见你。”
封川愣了愣神,而袁震在后边推了推封川的后背,你是人家花了一万先呗才买过来的,现在他们有事情要交代你,实属正常,赶紧去吧。
于是在管家韩节的带领下,封川踏入了“未经允许不得进入”的韩家人所在之处。这个城堡当初在设计时应该就做了很好的规划,从奴隶所住的地方到韩家人所住的地方,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阶梯,那阶梯两边都有一道铁门,奴隶们没有办法打开它。
穿过阶梯,封川的眼前便豁然开朗。这里灯火通明,四下空旷,没有冬日的寒冷,空气的流通性也相当好,给封川的感觉完全就不像是身处城堡之中。
走着走着,便到了一扇漆黑发亮的门前,封川猜测韩家人此时就在那扇门里边。也许是出于好心,韩节再次叮嘱封川,忘却你以前的身份,规规矩矩没什么不好,主人让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做得好了自然就会得到相应的奖赏,倘若有所忤逆,后果会非常严重。
封川默然点头,他知道韩节这样说是对自己好,虽然不太理解韩节的立场,但封川相信,韩节本质上应该是个比较善良的人。只不过他总是喜欢站在“主人”的角度思考问题而已。
244、他能干吗
“砰砰!”韩节在虚掩的门上轻轻叩了两下,房间里传来应允的声音后,韩节方才将门缓缓推开,他弯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待封川进去之后,他朝房间里鞠了个躬,又缓缓地将门关上,而他自己作为管家,则非常懂事地守候在门的一侧,距离稍远的地方。
主人们在里边谈话的内容,韩节不能去听,同时韩节又要担负起警卫的职责,所以他才会像刚才那样在门口守着,但又不是守在正门口。
封川走进房间后颇觉尴尬,因为,在他的面前,有十来个陌生人坐在宽大的凳子上,他们有男有女,年纪不等。他们呈环形将封川包围,尽皆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封川,就好像是在看一个什么样不得了的怪物。经历片刻的尴尬之后,封川鼓起勇气,慢慢走到相对房间靠中间的位置,你们不是都要看吗,那我就给你们一个更好的角度。
这个房间非常大,房顶也非常高,在房间的内壁上,修筑着一个超大的壁炉,此刻,壁炉里边燃烧着熊熊大火,将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温暖之中。
“这就是你花一万先呗买回来的两脚羊?”首先说话的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
“对呀,我买的,你有什么意见?”一个女性声音冷冷地回复道。
封川猜得出,此人就是韩红妆。虽然从广场上开始就一路相随,但封川直到现在方才有机会见到韩红妆的真面目。
他偷眼瞧去,只见韩红妆双眸似水,长发细致而乌黑。她身着大红色的衣服,露于外头的十指纤纤。她那细嫩的脸庞犹如刚剥壳的鸡蛋,一对小酒窝均匀分布在脸颊两侧,见封川在看自己,她浅浅一笑,那带着酒窝的笑有几分可爱,但更多的竟是几分刁蛮。
“红妆啊,我们家可从来没花这么多钱买回一个两脚羊,你是我最疼爱的孙女,我相信你花这笔钱自然有你的道理,你说说看,为何用大价钱将他买回来?”坐在最中间的一个白发老者柔声问道,看上去,他就是这韩家堡的一家之主。
“他会功夫啊,而且长得那么帅,又年轻,完全值得培养。你们不清楚,当时在两脚羊的拍卖会上,好多人都和我竞争,最后有人喊到了九千八百先呗,于是我就只能拍出一万先呗。你们想想看,今天几乎参加拍卖的所有人都知道我韩红妆代表韩家堡去了拍卖会,既然我已经参与了喊价,那就肯定不能输给人家,你们说对不对?”韩红妆一口气辩解道。
看她说话的那副模样,整个过程都有板有眼,而且完全面不改色,理直气壮。撒谎能撒得如此自然,同时还附带上韩家堡的名声,估计在场的人也没谁能出言反驳了。封川悄悄朝韩红妆所在的方向瞄去,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挺不简单的嘛。
“好好好,就依你所愿。既然是你将他买回来的,那么你准备让他干什么呢?”最中间的那位老者问道。
“不说这俊俏小子会功夫嘛,那就干脆就送他去极乐沙场啊。说不定韩元亨给我们韩家带来的那些损失,能被这个两脚羊扳回来一点点了!”最初开口说话的那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人抢先道。他的口气咄咄逼人,不知是对封川有意见还是对韩红妆有意见。
“韩礼康,你也太放肆了,就算你是我的堂哥,你也不可以直呼家父的名讳!”韩红妆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她被刚才年轻男人所说的话给激怒了。
“我说堂妹啊,你既然讲究个尊卑,那你就得先尊重我这个堂哥再说。怎么样,我提议将你买来的两脚羊送极乐沙场去,你觉得如何?”韩礼康故意放慢语气问道。
封川注意到,他已经是第二次提起极乐沙场了,这极乐沙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既然名为沙场,又为何要加上个极乐的前缀?
因为在通常情况下,血肉横飞、痛苦连天的战场才称之为沙场。
“他是我从外边买回来的,凭什么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呢?我明确告诉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不同意,坚决不同意。”韩红妆没好气地瞪了韩礼康一眼,大小姐脾气展露无疑。
“哎呦,那我实在想不出花一万先呗买这个俊俏小子回来的理由。难道你准备要他给我们韩家做吉祥物吗?长得倒还真不错,如果当成吉祥物摆在韩家堡的门口,我觉得行。要不,我们现在就把这小子宰了,然后风干了挂上去,我认为行。”韩礼康手托下巴道。
“你!你实在欺人太甚,不得好死!”韩红妆气得双唇发抖,伸手指着自己的堂哥骂道。
这时坐在最中间的老者挥了挥手,斜眼对韩礼康道:“少说几句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红妆再怎么胡闹再怎么任性,她也是你的堂妹,我们韩家人今后一定要团结,你明白吗?”
韩礼康急忙低头作揖:“爷爷教训得是,孙儿明白了。”
封川心中思忖,韩家定是贝康岛上的一个大家族,现在坐在房间里的十来个人,应该就是家族中比较核心的成员。这其中,数韩红妆的年纪最小,但她深得家族最高领袖的宠爱。而韩家的最高领袖,就是坐在正中间的这位韩老爷子,他同时也是韩红妆和韩礼康的爷爷。
刚才,韩礼康始终在想办法找茬,一方面是因为我和钱的原因;另一方面应当是出于他对韩红妆的成见,这样的成见,也许来源于韩红妆本人,也许来源于韩红妆的父亲韩元亨。当韩礼康提到将我风干挂上去的时候,韩红妆的反应明显有些出格。这样出格的反应,估计和我封川扯不上什么关系……
停顿片刻,韩老爷子柔声问道:“红妆啊,你今天花一万先呗买来的这个两脚羊,我觉得也还不错。但是,你将他买回来肯定也要派上点用场,要知道我们韩家堡从来就不会养闲人,任何奴隶都有相应的工作要去完成。说说看,你买他回来准备干嘛?”
245、放羊
韩红妆犹豫片刻,然后撒起娇来:“爷爷,具体让他做什么我还没想好。今天拍卖会上,那么多买家抢他,我不想丢了韩家的面子,所以就买回来了啊。”
听到这话,韩老爷子脸色微微一变。但他没说什么,毕竟韩红妆是他最疼爱的后辈,一万先呗虽然有点多,但只要韩红妆心中高兴,那也随她了吧。
可房间里的其他人并不这样想,一个中年妇女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哈哈哈,还没想好用处就将两脚羊给买回来了,果然是韩元亨养出的好姑娘。不过话说回来,既然身为奴隶,就必须要给韩家做事情,即便放羊,也必须认真去做。”
韩红妆眉头轻轻上翘:“我觉得行啊,姑姑的提议不错,就让他放羊去吧。”
那中年女人冷哼道:“切,一万先呗买回来一个只能放羊的奴隶,还真划得来。”
韩红妆争辩道:“暂时让他放羊嘛,以后有什么事情以后再说。”
中年女人不依不饶地道:“我看你啊,迟早会像你父亲韩元亨那样,连累我们全家!”
“一派胡言!”韩老爷子面带怒色,沉声道:“你们大家都仔细给我听着,以后不准你们这样说有关元亨的事情!第一,元亨从来未曾连累我们;第二,元亨当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整个家族,甚至可以说,没有元亨的牺牲,就没有我们在座的各位!”
韩老爷子这番话,震慑全场。良久都是鸦雀无声,直到韩红妆突然嘤嘤地哭起来。
很快,有两个人起身去安慰韩红妆,又有两人表现出嗤之以鼻的表情。封川看得出,这偌大的韩家堡,名为一个整体上的家族,其实大家分为几派,不说各自心怀鬼胎,但要让他们齐心协力地去做某件事,无异于天方夜谭。
坐在正中间的韩老爷子可能也想起什么,他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些儿辈孙辈都只知为自己打算,以后万一韩家碰上什么事情,恐怕他们都会大难临头各自飞吧。
韩红妆抽泣片刻后,便止住了眼泪。坐在最靠近外手的一个年轻男人打开房门,将韩节叫了进来。韩节进房后朝所有在座的韩家人鞠躬,然后领着封川走了出去。
“乓……”管家韩节轻轻地将门带上,而屋里的韩家人,则继续讨论其他的事情。封川隐隐听见里边有人在说:买了一万先呗的两脚羊负责放羊,说出去也算是奇闻了。放羊就放羊吧,暂时也没其他的办法。我看,要不就让他跟最没用的那个废物一组吧。
封川摇摇头,心道这韩家的规矩还真多,好像根本就不愿意和奴隶打交道似的,有什么事情都要通过管家来办理,有什么话都要通过管家来传达。就像刚才我在房里的时候,所有的韩家人都不愿意跟我说上任何一句话的样子,估计他们会将要说的那些,告诉韩节吧。
果不其然,第二天大清早的时候,管家韩节就找到了封川和袁震,他让两人先换上韩家堡专为奴隶而制的青色衣裳。那衣裳用粗布为底料,上面附着一点动物的皮毛,以作保暖之用。封川穿上去感觉还算不错,而且活动起来也没有什么束缚的感觉。
衣服换好后,韩节先将袁震叫到旁边,让他去韩家堡的大武师那边进行测试,韩家准备让袁震从事守卫或者杀将一类的工作,否则那么大块头浪费掉就可惜了。
袁震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等韩节交代清楚,他就木讷地垂着头,朝韩节所指的那个方向呆呆地走去。韩家堡的大武师,正在那个地方等着他。
看到袁震如此颓丧萎靡的模样,韩节脸上有些不高兴,他喃喃道:“这家伙,白白生了那么大块头,岂知却像个病秧子,是个完全不中用的货。”
封川知晓袁震心中在计划着什么,不过他当然不会说出来。身在贝康岛,袁震现在必然牵挂着自己的家人,不知何时,袁震同他的家人才能够再次团聚。
韩节按着封川的肩膀,仔细打量面前这位少年。他不禁夸赞道:“着实英气逼人,即便穿着这样的衣服都掩盖不住你的风采,也难怪红妆主人会花一万先呗将你买回来。昨晚主人们已经商量好,从今天开始,你的名字就叫做‘一万’了。”
封川怔了怔,我的名字叫一万?这也起得也太过随意了吧。就算我在韩家堡的身份只是个奴隶,是个两脚羊,但你们好歹也认真点哦。哎,看来昨晚那些韩家人对我这一万的身价始终耿耿于怀,想要用这招来时刻提醒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身价。算了,我是无所谓,毕竟有个容身之地给我就应该心存感激。只不过不知道韩红妆心里会做何想?
韩节其实话中有话,他在韩家堡为奴六十载,可从没见过花一万先呗买来的奴隶。他刚才说出的那番话,带着一些嘲讽和无奈的味道,嘲讽自然是给封川的,无奈则是给自己主人韩红妆的。在管家韩节看来,韩红妆实在任性刁蛮了些,因此他也只能用封川俊朗的外表来给韩红妆找出借口,否则很难解释主人的行为。
只不过,韩节口气中的嘲讽和无奈,封川没有听出来罢了。
沉默了片刻,封川开口问道:“韩节管家,我今天是不是要去放羊?”
韩节叹了口气:“对,主人们安排你去放羊。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羊圈。”
一边走,韩节一边止不住地摇头。他已经习惯于站在主人的立场思考问题,他完全想不明白,花那么多钱买个放羊的回来干吗;而且,这个放羊的好像对这样的工作还挺满意。
韩节哪里知道,封川现在心中所求就是一个避风港,能让他暂时躲过腥风血雨,能让他平静地沉淀自己……
对封川来说,安全才是现在的头等要事!唯有首先确保安全,方才有机会与隐主保罗决战。
246、字
羊圈离韩家堡的距离不远,分为很大的两块,一大块里边全是白色的贝康羊,一大块里边全是黑色的贝康羊。此刻黑色的贝康羊正被两个奴隶模样的人赶出羊圈,而白色的贝康羊那边,一个孩子正在羊圈边上傻傻地笑。封川认识他,那个孩子正是昨天见过的小洛。
韩节朝羊圈所在的方向努了努嘴:“一万,你今天就跟小洛去放羊吧。记住,你只是跟他一起放羊而已,可千万别变成像他那样的废物哦。”
封川面无表情,径直走到小洛身边。韩节看着封川的背影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去忙别的事情。小洛则咧着嘴对封川道:“我们昨天见过的吧。”
说完,他就将羊圈的门打开,然后赶羊鞭在空中猛地抽打一下,那成群的贝康羊很快如潮水般地涌出来。看上去就好像一朵朵浮在眼前的白云,蔚为壮观。
封川跟着小洛,往水草肥美的地方走。韩家堡周围,全是一整片一整片的草甸,即使在冬日也不显得破败和凋零。放眼望去,天高云低,让人顿感心旷神怡。从那遥远的地方,不时有冷风吹来,封川拢了拢衣领,低头看身旁的小洛,他像个机械般地走着,两眼无神。
一路上比较无聊,封川大声问道:“这白色的贝康羊和黑色的贝康羊有什么区别?”
听到封川问出的问题,小洛猛地扭过头,他两眼放光,热情地答道:“白色的贝康羊喜欢吃草皮,它们的羊毛质量非常好,是一等一的装饰及保暖物品;黑色的贝康羊喜欢吃草根,它们的肉质非常鲜美,羊奶也是最好的补品。因此,通常会将两种羊分开饲养。”
封川点点头,他从小洛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种渴望,一种极度需要被人认可的心情。封川不知道小洛以前经历过什么,也不知道小洛的秉性。但不管是谁,整天被人废物、废物地呼喊,心里总不会好受的吧。
两人大约走了二十几分钟,就看到一块水草肥美的草甸。小洛说这地方很适合放羊,封川夸了他两句,小洛听了后笑逐颜开,甚至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封川对这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产生了好奇之心,他问道:“你有名字吗,你今年多大呢?”
小洛认真地回答:“我很快就满十二岁啦,我名字就叫做小烙。”
封川笑着道:“我是封川,韩家堡的人也管我叫一万,很高兴认识你。”
小洛眨巴着眼睛:“原来你还有大名叫做封川,真是极好,你可以有自己的大名。”
封川认真地说:“你也可以有大名啊,他们可以不给你起大名,你就自己给自己起嘛。他们随口叫我们一万、叫我们小洛,但我们私底下给自己起个好听点的名字,也不错啊。”
小洛含糊着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想过,也没人跟我提起。反正我从一开始就名叫做小烙,火字旁的那个烙。”
火字旁的烙?印象中,焦土大陆上没有这么个姓氏啊。封川颇为疑惑地道:“看来是我孤陋寡闻了,我一直以为你名字是三点水的那个洛,原来小烙小烙,却是火字旁的烙。贝康岛上有和焦土大陆不相同的姓氏,确实也属正常。”
小烙咧嘴笑道:“我也说不清烙字到底算名还是算姓,反正听他们说,我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父母卖给了韩家堡,韩家堡买了我后,就在我身上烫了个烙(lao)印,烙印的烙就是火字旁的烙(luo),虽然读音不同,但写法完全一样,于是叫着叫着就变成小luo了。”
封川急忙问:“你身上的那个烙印在哪?”
小烙将后背的衣服轻轻掀开,封川赫然看见,小烙瘦削的后背上深深印着一个红色的“韩”字。那个字完完全全地嵌入肉中,可能怎么样也是抹不去的。封川想象得到,在小烙还是个婴儿的时候,一块烙铁在小烙的后背上烫出这样一个鲜红的字体,随着小烙身体的成长,那个字也在不断地成长放大,跟随小烙终生。
“看到没?我听他们讲,这就是我名字的由来。只不过,现在韩家其实挺后悔在我身上烙出这样一个标记,因为他们现在觉得我没用,一无所长,想将我转卖都没人肯接手,毕竟我后背上有他们韩家的标记了。”小烙低声叹道。
说这些的时候,小烙表现出与自己年龄完全不符的云淡风轻及面无表情,封川不知道他是真的看淡了还是故意压抑着,总之,眼前这个小烙,让封川心中产生了一丝悲凉。
“啪!”小烙在空中重重挥了挥赶羊鞭,将一只走远的羊赶了回来。尔后,他嘴角露出微微的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并非那种强挤出来的笑意。
看得出,小烙应该是想在封川面前证明,自己并非完全没用,并非完全地一无所长,至少放羊这门手艺,他还是挺溜的嘛。
封川问道:“我觉得火字旁的那个烙字有些犯冲,用来当做名字的话感觉上不太好。或许还是三点水旁的那个洛字要更好一些,放在名字里会比较地舒服,你认为呢?”
小洛想了想道:“对哦,你说得很有道理,反正叫出来的读音一模一样,我干脆以后就叫三点水的那个洛字吧,小洛小洛,应该还是比较清新的吧。”
他一边说一边自顾自地笑,然后他期待地问:“一万,你说你有个大名叫封川,要不你也帮我想个大名好不好?我超想有个好听点的大名。就算没有任何人愿意用大名称呼我,但我自己心中知道,那也是好的。”
封川连连摆手,拒绝了小洛的要求。一方面照这贝康岛上的规矩,自己并非小洛的主人,不能给他随便取什么名字;另一方面封川也担心这个名字起不好,让小洛更加被外人瞧不起。
当然,封川心中最希望看见的,还是这即将年满十二岁的小洛自己给自己起个好听点的名字。可惜的是,在封川拒绝小洛之后,后者就悻悻地坐到旁边,暗自神伤去了。
247、练功
封川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正所谓天苍苍野茫茫,如此大规模的无人空地,在未央国里可并不常见。他深吸一口气,体内源气急速地升腾汇聚,接下来,该修炼了。
“锵!”倚天剑猛地从剑鞘中飞出,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竖直落在封川的手心。手腕轻轻一颤,只见泛着寒光的剑身剧烈地颤抖,天地间一阵阵疾风骤雨般的能量顿时暴涌而出,刹时,那薄薄的剑身化作万千剑影,或刺或劈或撩或砍,挥洒自如。
端的千变万化,缤纷夺眼!
剑法练完,封川催动体内源气,倚天剑迅疾落入剑鞘之中。不远之处,坐在地上的小洛完全看傻了眼睛,他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在何处,也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而那些本来围拢在一起吃草的白色贝康羊,有几只已经走出了好远好远。
当然,小洛今天的职责也就是封川今天的职责,他们俩今天的工作安排就是好好看着这群白色贝康羊,让它们吃饱喝足,然后再赶回羊圈之中。
封川已经发现羊群的变化,他足底轻点,很快蹿到一只走散的羊前,他伸手去赶羊,可羊却丝毫不理睬他。封川又尝试了几次,但始终不得要领。没办法,他干脆直接将羊举起,有点笨笨地用蛮力扔回到羊群之中。
小洛见状哈哈大笑,他上前几步,手里的赶羊鞭朝前一扬,只听“啪”地一声响,另一只走远的羊忙不迭地跑了回来。封川额上冒出虚汗,心想怎能被这个不满十二岁的小孩看扁,于是他催动源气,腰间绯光百尺迅速蹿出。
“啪啪啪啪啪啪!”封川暗中使出九宫连环的功法,那绯光百尺在空中不断地抽打着,他本以这招会起到和赶羊鞭同样的效果,可惜无论绯光百尺怎样响动,那几只走远的羊硬是不肯回来,而且其中的两只还被绯光百尺吓到,撒开腿就朝更远的地方跑去。
小洛深深惊讶于封川刚才使出来的外化系招数,在他看来简直就是神鬼莫测,等到他反应过来时,那些羊已经越跑越远,小洛大惊失色,急忙追赶上去,他一边追一边挥舞着赶羊鞭,大约折腾了十几分钟,小洛才气喘吁吁地跑回来。而所有散开的羊,终于在他的驱赶下,重新集结成一个整体。
封川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他正要对小洛说声抱歉的时候,没料到小洛先开口道:“一万,实在对不起,我们今天第一次合作放羊,就被我弄成这样,实在是对不起,请你不要怪我。”
听小洛的口气,这番话却是发自肺腑。封川眉毛慢慢拧紧:“这是我们共同的工作,羊跑散了,我们俩都有责任,不存在什么对不起。而且,是你将跑散的羊追回来的啊,应该是我要感谢你才对。”
小洛急忙道:“不不不,这事怪我、怪我。”
他的脸上,赫然出现惊慌失措的表情。看他这个诚惶诚恐的样子,封川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也许在过往的工作中,小洛经常被人冤枉,经常揽上不属于他的责任,这种情况也就是所谓的“背锅”吧。封川有些不忍去看面前的这个小男孩,于是干脆往地上一坐,权当刚才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过。
小洛却以为封川生气,他满脸堆笑:“怪我,真的怪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封川朝自己身旁的土地指了指,意思是要小洛挨着自己坐下。他不紧不慢地说:“小洛,你是阮家的奴隶,而我也是阮家的奴隶,即使从贝康岛的传统习惯来说,你也无须怕我。”
小洛没听懂封川的意思,他以为封川在说反话,于是可怜巴巴地弓着背,不知所以地拨弄着地上的泥土和杂草。
封川决定换个话题,他问:“小洛,我才来的贝康岛,不熟悉岛上的地理和人文。按说现在是冬天,可为什么贝康岛的草甸还是这般青翠?”
小洛好奇地眨着眼睛:“一直这样的啊,难不成你来的那个地方,草还会变成黄色?”
封川点点头:“对,我从大陆那边来,大陆那边很多草地,到了冬天就会失去活力,本来青翠的草,就会变成枯黄的颜色。一直要等到第二年,才会重新复苏。”
小洛来了兴致:“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离开过贝康岛,所以不知道大陆那边是何模样。”
封川随口说道:“有机会去大陆那边看看不就得了。”
小洛听见了封川说的话,但他没有回答,却低着头继续拨弄地上的泥土和青草。也许在他的心目中,自己属于阮家的私产,他并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将来,也无权决定自己要去往何方。事实上,依据贝康岛上的习俗和法典,封川也没有相应的权利。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日到正午,两人吃完干粮后,封川说自己准备修炼,希望小洛不要将修炼的事情说出去了。小洛满口答应,他说放羊的工作他一个人也能够应付,而他同时也很想继续观摩封川的修炼,因为感觉封川修炼时特别潇洒,特别让人神往。
封川淡淡一笑,然后催动源气,绯光百尺一柱擎天地笔直而上,它迅速延展到达三十米的空中,就好像从天而降的绯红色绳子,巍然挺立。
小洛激动得又蹦又跳,他指着绯光百尺的最顶端说:“一万,你能爬到最顶上去吗?”
封川撑着下巴道:“这个嘛,虽然以前没有做过尝试,但我想应该没有问题。”
既然话都已经放出去了,那么封川肯定要好好表现一番。他身体猛地朝上一跃,双手攀住绯光百尺,嗖嗖嗖几下就蹿到了最顶端,双脚紧紧扣住绯光百尺,封川朝底下的小洛呼唤:“你也爬上来啊,这上边的风景可好了,来啊,试试看嘛。”
小洛蠢蠢欲动,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他缩着身子坐到旁边,似乎有些心虚。
封川摇摇头,自己肯定不能干涉小洛做出的选择。他深吸一口气,激荡身体里的源气场,接着单脚踩在绯光百尺的顶端,而绯光百尺的底部在草甸上重重弹出。
“唰!”在绯光百尺的带动下,封川身体一下子冲出好几十米远,接着源气场继续沸腾激荡,比刚才更要猛烈几分。那储藏于绯光百尺中的源气感应到封川的催动,纷纷汇聚凝结,只见绯光百尺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径直腾出蹿出。
小洛看得发痴,心中啧啧赞叹,而嘴里甚至流出羡慕的口水。他羡慕封川能有这般洒脱自由,他也羡慕封川能这般“有用”。
封川已经好些天没有像今天这样尽情修炼了,说起来,阮家堡周边的这些草甸,实为修炼的绝佳场所。在这里,四下完全空旷,如果想在平地修炼就选择平地,想在坡地修炼就选择坡地,天地悠悠,几乎没有任何外界的打扰。
天将断黑的时候,小洛轻轻走过来,小心地喊道:“时间不早了,该回去啦!”
他一连喊了好几声,封川才听见他所说的话。收回在掌心盘旋的三个牛皮丸子,封川摸着后脑勺道:“听你的,我们现在就回阮家堡。以后像这种事情,你完全可以说大声一点,不然耽误了时间可就不太好,说不定还要受罚。”
小洛急忙回答:“行,我知道了,保证不会连累你受罚。”
封川一愣,他现在有些怀疑小洛的思维方式了,如果说管家阮节的思维立场总是站在主人的角度,那么小洛的思维立场,会不会就始终将自己放在弱者的位置?或者说,他是将自己放在卑微的位置,卑微到了尘埃里。
“啪!”赶羊鞭在空中重重一击,所有的白色贝康羊,在小洛的驱赶下,往回走。
封川决定夸夸小洛,他问:“你在阮家堡放羊有多长时间呢?”
小洛扳着指头数了数:“从六岁那年开始,总共快六年啦。期间他们也安排我做过其他的事情,可是我什么都做不好,于是就继续放羊了。”
封川朗声道:“我觉得会放羊也是件很了不起的本事啊,再说你还不到十二岁,一些事情做不好,很正常啊。”
小洛撅起嘴,但很快又恢复笑意:“我马上就满十二岁啦,年龄不能当做借口的。”
封川竖起大拇指:“你能有这个想法,我觉得已经超出大多数人了。小洛,你是奴隶,我也是奴隶,就算在贝康岛的法典中,我们俩也是平等的,懂吗?”
小洛点点头:“懂是懂,可阮家堡的奴隶也分为好几个等级,而且阮家堡的所有人,包括主人、卫兵和奴隶都认为我没用,是个没用的……”
话还没讲完,封川就堵住小洛的嘴,不让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出来。
但,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粗鄙的声音,大喊道:“废物,慢点走!”
248、笑
封川扭头一看,只见远处走来一大群黑压压的贝康羊,在一大群羊的后边,跟着两个同样穿着青色衣服的奴隶,封川记得这两人,今天早上才见过。
小洛听见背后的喊声,他把手中赶羊鞭甩开,“啪”地一声重响,甩到领头羊的身前,那领头羊陡然停下前进的脚步,随后,所有的羊都停下来。
封川侧开身体,静静看着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黑色贝康羊就赶上了前边的白色贝康羊,两群羊很快变成一群,黑黑白白,白白黑黑地混杂在一起,不停蠕动。
小洛脸上写满焦虑:“不能将两群羊混在一起啊,它们分别属于不同的种族,混在一起容易发生冲突的。万一造成损伤,可怎么办!”
刚才大喊废物的奴隶阴阴地说:“损伤就损伤了呗,反正主人们首先会责怪的人就是你,我急什么?谁叫你素来办事不力,有你做挡箭牌,何乐而不为?”
小洛焦虑的脸上挤出点点笑:“要不你们的羊先走吧,我在这先休息,你们走前边。”
对方两人互看一眼,突然将各自手中的赶羊鞭往前一扬,“啪”地一声过后,白羊和黑羊中领头的那一只皆朝前跑动起来。这一跑,就带动着所有的羊,熙熙攘攘地冲了出去。
小洛急忙追出,他脸上满是虚汗,封川跟着小洛的脚步,奇怪地问:“为何这样紧张?”
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小洛连珠炮似地答道:“黑色贝康羊性子比白色贝康羊要烈,如果冲突起来,肯定是白色贝康羊吃亏,而黑羊往往不见任何损耗。”
封川听明白小洛的意思了,他抬眼一望,那羊群奔跑的速度太快,且有分散跑开的趋势,以小洛的速度,恐怕一下子还赶不上。于是封川悄悄提上源气,然后迅疾地拎起小洛的后背,轻轻一扔,便将小洛扔了出去。
这套动作很隐蔽,后边的那两个奴隶还没看清楚,就发现小洛到了羊群的最前端。惊魂初定的小洛刚刚回过神来,他就全神贯注地投入到工作之中,赶羊鞭这里一挥那里一甩,很快将白羊和黑羊重新分为两半。细细一数,白羊都在,并未产生任何损失。
说来也奇怪,到了这块草甸上,两群羊都赖在那里不肯挪步,封川问怎么回事,小洛解释说这一块草甸上的草很新鲜,羊群喜欢这个地方,所以在此停留。明天的话,我们可以将羊群赶到这儿,让它们好好地吃个够。
小洛正沉浸在明天的想象中,那驱赶黑羊的奴隶冷道:“明天这块草甸归我们了,你那些没用的白羊,另外找个地方去吧。”
抿了抿嘴唇,小洛鼓起勇气争辩道:“可是黑羊吃草根,白羊吃草皮,黑羊吃过的地方草都死了,白羊不能再吃,但白羊吃过的地方草还活着,黑羊可以再吃。应该按照先白羊后黑羊的顺序,这也是主人定下的规矩。”
那驱赶黑羊的奴隶闷哼一声,接着凶神恶煞地道:“那你去跟主人告状啊,废物!”
此话说出来,气氛突然变得紧张。封川在等着小洛这边做出应答,岂料小洛竟然笑着道:“黑羊先吃就先吃吧,没关系,反正到处都是草甸,我另外找个地方就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两个驱赶黑羊的奴隶大声笑着,然后赶羊鞭猛地一挥,带着大群黑羊,浩浩荡荡地先行走开。
待那群黑羊走远,小洛才挥洒自己手中的赶羊鞭,耷拉脑袋跟在后边。封川耸耸肩膀,和小洛相伴而行。走出上百米,封川忍不住问:“你为何要如此谦让?”
小洛眉眼里带着笑意:“让给他们也没什么不好啦。”
封川初来匝道,又身背巨大的罪名和压力,他并不想惹是生非,刚才发生的事情,其实也并非什么不得了的大事,但封川觉得,小洛的处境,似乎有些过于难堪了。沉默几分钟,封川再次问:“我刚才看见你朝着他们笑,刚才那种情况,你也笑得出?”
小洛淡然说:“我只能笑啊,因为这里的人都说我的哭相特别难看,如果我哭,大家都会打我。后来我就只笑,这样的话,最起码没人会打我了。”
封川侧过头:“那你有多长时间没哭呢?”
小洛不假思索地回答:“从八岁那年开始,我就从来未曾哭过。我应该是从五六岁开始记事的吧,从那时直到现在,阮家堡里边好像就没人喜欢过我。最开始他们打我骂我,我就喜欢哭,但换来的是更严厉的痛打。后来有一次,他们说再哭就杀了我……”
封川点头道:“从那以后你便学会了笑,无论对谁都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笑。因为你清楚地知道,他们说要杀了你,绝对不是闹着玩。”
小洛抿着嘴唇:“是啊,我见过那些惨死在他们手上的奴隶,我不想变成那样。”
封川仰天长长叹了一口气,小洛说的这些话,他听得懂。甚至他也联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小洛只能屈从于奴隶的悲哀命运;而自己遭人陷害流落至此,又何尝不是身不由已呢?
天黑的时候,封川和小洛终于回到了阮家堡,将那些白色贝康羊悉数赶进羊圈的时候,一个五十几岁的妇女总是在不停地念叨,与其说念叨,不如说是咒骂,咒骂小洛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下次如果还这么晚才回来,就不给饭吃了。当她念叨到封川的时候,封川故意亮出了倚天剑,那五十几岁的妇女被倚天剑绽放的寒光吓到,顿时不敢言语。
封川朝小洛挤眉弄眼:“看见没,只有这招才管用。”
小洛低语:“这招确实挺管用,但对我来说好像不太适合。”
封川一把按住小洛的肩膀:“有机会我教你。”
小洛仰头看着封川:“其实今天你在修炼的时候,我就很想学,可我又怕自己学不会,所以不敢说。”
249、好学
封川一把揽着小洛:“还没学怎么就知道学不会呢?明天开始,我教你。”
小洛迟疑片刻,支支吾吾地道:“好吧。”
说完,他便转身朝羊厢走去,而封川则走向奴隶的食堂。羊厢里的奴隶们和住在城堡里的奴隶不一样,他们平时的吃喝拉撒都在羊厢里面,就连前去食堂的资格都没有。
封川在食堂里碰见袁震,两人各自聊起了今天的工作情况。早些时候,袁震和阮家堡的大武师狠狠搏斗一番,最后不敌对方惜败而归。于是在今天白日剩余的时间里,袁震就专心练起了武功。不过他也只是表面的专心,实际上他在观察阮家堡的情况,以求尽快脱出。
和封川的情况相同,阮家给袁震起的名字就叫三千五,这样的名字时刻提醒着袁震,你是阮家花三千五百吉贝买回来的。当然,其实在整个阮家堡里,类似“一万”或者“三千五”的名字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在此之前就根本没有,现在之所以将封川和袁震以数字标识,很大程度上可能还是在嘲讽杨姗姗,嘲讽她刁蛮任性,喜欢乱花钱。
听身旁的奴隶分析了“一万”和“三千五”的特殊命名方式后,封川就隐约觉得杨姗姗应该会抽时间和自己聊聊,事实情况也的确如此,刚刚吃完饭还未走出食堂,管家阮节就过来找到封川,说主人有事情需要交代。
这回,阮节没有带封川去往那个有着壁炉的巨大房间,而是从旁边绕了个弯,将封川送至一扇铁门的前边。这扇铁门刷着大红色的油漆,有明亮的光线从铁门里渗了出来。阮节照例叩响大门,门内传来女性柔美的声音。
用力将铁门推开之后,侧眼便能看见杨姗姗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的凳子上。旁边还站着一位女**隶,正在认真地帮她挽着乌黑的秀发。
这间房大约有四十来个平方,两扇窗户开在靠外的墙壁之上,一张宽大的木床置于房间右上角,在木床的侧边,则是个紧贴墙壁的硕大衣柜。
封川和阮节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杨姗姗才缓缓转过身。严格来说,她称不上特别漂亮的那种美女,不过脸上的酒窝和骄人的打扮还是让她宛如一颗璀璨的明珠。
杨姗姗挥了挥纤纤玉指,示意阮节和那位女奴离开,阮节先是有些迟疑,不过在杨姗姗再次挥手之后,他便低着头退到了走廊上。出去之后,管家阮节将铁门虚掩着,同时自己站在铁门侧面一米远的地方。他的身体贴着墙壁,显然他是担心封川会对杨姗姗不利。
双唇轻轻抿了抿鲜红的胭脂,杨姗姗娇声问道:“一万,你如实告诉我,你从哪里来?我猜你应当不是贝康岛上的人。”
封川不疾不徐地答道:“我来自焦土大陆上的未央国。”
杨姗姗低头想了想:“哦,未央国,我好像曾经听人说起过。一万,你知道我为何要将你买到阮家堡来吗?”
封川旋即回答:“我想你是见那奴隶贩子说我实力不俗,所以你将我买回来是希望我能用自己的所学,为阮家堡做出贡献。”
其实封川这样讲是一种委婉的说法,岂料杨姗姗毫无顾忌,她厉声道:“我将你买回来,首先是因为你生了个好看的皮囊;其次是因为当初那么多人叫价,我一时冲动想把那些叫价的人全压下去而已,懂了吗?哎,没想到高价买你回来,却害我昨晚一直被人糗。”
封川忙不迭地道:“我听懂了,懂了。”
杨姗姗换了种口气问:“好吧,你现在跟我讲真话,你到底有没有比较特殊的才能?”
封川在脑海里迅速思量,目前阶段肯定还是隐藏自己的实力要比较好,否则一旦被焦土大陆那边的赏金猎人知晓,恐怕自己就连这贝康岛都待不下去了。
杨姗姗抬着下巴:“喂,我问你话了!你不知道规矩吗?主人问话,你必须赶紧回答。”
封川只得中规中矩地答道:“本人其实无甚特长,不过我的学习能力很强,相信主人需要我做什么,我就能在很短的时间里学会。同时我也具有一定修为,可护主人安全。”
杨姗姗小嘴翘着,嘟囔道:“你背着那样一把剑,相信定是有些能耐之人。只不过同你一道买回来的那个光着膀子的粗汉,他的能耐也不过尔尔,就算你比他强,想必也强不到哪里去。哎,如果送你去极乐战场,我肯定舍不得。好在你现在年纪不大,既然你说自己学习能力很强,那么我就慢慢琢磨着吧,看看以后有什么事情能安排。”
封川双手作揖:“行,我随时听你吩咐。”
杨姗姗抬了抬手指:“我现在心浮气躁,你先出去吧。哎呦,为了你这一万吉贝啊,我可绞尽脑汁,家里人都说要我想办法将一万吉贝给赚回来,头疼,实在头疼!”
封川学着阮节走路的方法,快步退到门口,将铁门打开又关上,依然能听见杨姗姗在房间里的叹息之声。封川心说,杨姗姗虽然有着奴隶主的骄横,但总归不失少女的心境。
见封川走出来,阮节劈头就问:“你在里面没说什么开罪主人的话吧?”
封川疑惑地道:“当然没说,怎么你在门外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吗?”
阮节认真道:“如果仔细听恐怕是听得到的,但主人没有留我在房间里,肯定就是不想让我听见她说的那些话,做人得有分寸,你说对吧。”
“对,你说得很对。”封川点头称道。同时心中在想,阮节实为一个称职的管家,就连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他都只问我在里面说过什么,但绝口不问我杨姗姗说过什么……
两人在城堡里走着走着,不久便到了那段阶梯前。阶梯的上方是灯火通明的主人居住区,下方则是相对黯淡无光的奴隶居住区,当真泾渭分明,等级森严。
250、忍让
阮节用钥匙将阶梯这头的铁门打开,穿过阶梯,将封川送至奴隶们所在的区域。分开时,阮节沉声对封川道:“阮老爷子心中一直觉得对不住红妆主人的父亲,所以他对红妆主人特别疼爱有加,但这样的疼爱势必引起其他人的反感,你明白吗?”
封川颔首:“明白了,所以我不能成为其他人攻击红妆主人的借口,我会好好努力的。”
阮节欣慰地道:“这样就好,孺子可教。”
两人分开后,封川并没有选择直接回房间,而是在城堡里边逛了逛。一路上碰到好几个跟自己穿着同样衣服的奴隶,大家彼此之间都没有打招呼,整体都感觉有些萎靡。
阮家堡外墙很坚固,占地面积很广,光奴隶们待着的这片区域,封川逛一圈都花费了好长的时间。大约摸清这附近的情况后,封川走回自己的房间,远远看见房间大门敞开着,有人在房间里边上上下下地忙碌。
走近一看,原来是小洛正用抹布擦着地板。封川急忙问袁震这是什么情况,袁震解释说小洛自己走来帮忙搞卫生的,他先是将两人的床铺擦了一遍,现在轮到房间的地板了。
封川蹲下身子,对小洛说道:“行啦,不用擦了,已经很干净啦!”
小洛抬头笑着说:“没事,最后只剩一点点小地方,很快就可以全部完工。”
封川疑惑地道:“擦地板的话,你可以用拖把啊,为什么要用抹布呢?这样多不方便。”
小洛脱口而出:“哪里,拖把拖不干净的,还是用抹布比较好。”
封川本来还想再劝一劝小洛,可是见他那般认真的模样,登时便不知要说些什么。好在小洛很快就将地板擦干净,他用手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如释重负地道:“好了,都完成了!”
封川轻轻按着小洛瘦弱的肩膀:“谢谢你啦。”
小洛脸上露出满足的笑:“不用谢!反正羊厢里面的卫生都是我搞的,早就习惯啦。”
封川奇怪地问:“羊厢里那么大,卫生全是你搞的?那可绝非一件好差事。”
小洛呵呵道:“反正我也住在羊厢里嘛,别的事情我又做不来,所以就只能做这个了。”
说完后,小洛朝封川挥了挥手,两人约定明天在羊圈前见面。然后小洛就转身离开房间,他的住所是阮家堡院子里的羊厢,依照阮家堡的规则,羊厢里的奴隶不能长期待在城堡里。
看着小洛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封川心中百感交集。这个名叫小洛的奴隶,他完全没有十一二岁年龄段孩子该有的浪漫和情趣,他有的只是屈辱、渴望和心里那不易察觉的坚强。
不过袁震和封川的看法不一样,他喃喃道:“真碰到怪人了,没事跑我们这来搞卫生。”
封川扭过头问:“你为什么最开始没有阻止他?”
袁震解释道:“我以为是阮家堡的安排了,安排他来帮我们做事情的,当时我还在想,这辈子都好少被人服务过,现在到阮家堡当个奴隶,没想到还有更下等的奴隶来做服务。”
封川倚靠着墙壁:“焦土大陆上有句话,叫做苍生皆自由,浩然存天地。”
袁震颔首:“我听说过,这是辉月二分部的口号。这句话我很认可,但愿有一天,贝康岛的所有人民、所有奴隶都会有这般觉悟……”
说这番话的时候,袁震将房间门紧紧关上,他回贝康岛的目的,还有他此时正在谋划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外界知晓。
封川和袁震在房间里又聊了一会,其实时间还比较早,但袁震提议早点休息。而封川亦附和袁震的想法,于是房间里很快陷入黑暗。
四周非常安静,封川躺在上铺的床上,出神地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不管怎么说,这远离未央国的阮家堡在现阶段足以庇护封川的安全,封川最初制定的几个目标:等候风声消散;提高自身修为;沉淀自身智慧等等,应该都可以在阮家堡里边完成。
没过多久,下铺的袁震应该已经睡着。封川兀地盘腿坐起,滚滚源气,已经在他的体内升腾。微微闭上双眼,封川开始了源气的修炼。四周依然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封川。
对封川来说,三法七式中的三法“融”、“燃”、“凝”,他现在早就轻车熟路;七式的修炼现在也已经上了很大的台阶,也许封川与高手之间最大的差别,仅仅就是修炼时间的长短以及实战经验的积累了。
练着练着,封川突然想起太多的事情,不禁有些分神。他盘腿在床上坐着,让无尽黑暗将自己笼罩,如果可以的话,他愿意永远躲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不……”封川在心里猛烈地嘶吼,我现在不可以让各种各样的坏情绪来打扰我,我不可以陷入悲伤、思念或者愤怒之中,我现在必须要振作起来,我需要变强,我需要沉淀,假以时日,我需要以更强的姿态回到未央国!此时即便再多的委屈和痛苦,再多的悲伤和愤怒,再多的思念和孤独,我都只能选择默默地忍受,而且这样的忍受,恐怕不止于暂时。
对,小忍谓之修养,大忍谓之谋略!
封川凝神静气,将所有的杂念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除。他再次进入心境空明的状态,体内源气如滚滚沸腾的蒸汽,扩张着,弥漫着,充斥在封川身体中的各个部位。
亥时刚过,封川便已将七式中的第六式“收”提升到了第五个级别。三法七式之中,第四式“放”和第六式“收”分别为增强攻击和防御的修炼,它们都有与之对应的高级形态,即第五式“爆”和第七式“围”,只有当“放”和“收”达到最高的十级,武者才能进行下一步高级形态的修炼。从这一点上来讲,确实任重而道远。
下铺的袁震翻了个身子,他睡得很香。但封川此刻睡意全无,他理顺体内源气,开始了源气外化的修习。
251、提醒
倚天剑、绯光百尺、固源寒晶、最后到了墨色徽章。黑暗之中,还是能清楚看见九层宝塔中的小妖精,它无力地趴在九层宝塔的最底层,完全失去了往日的活力。
当封川体内源气汇入之时,小妖精身上的金光微微闪了闪,算是对于封川的回应。封川看了好生心疼,本来都已经将它炼化到大拇指手指甲那般大小了,可为了救我于危难之中,小妖精提前爆发出真身形态,以至于耗尽所有力量,从而回到了最初这般模样。
龙之第九子椒图,千年大战前的椒图,我一定会将你的灵魂炼化出来,让你再一次傲然于天地之间,让你亲眼看一看焦土大陆人民对你的信仰和崇敬!
想到这里,封川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力量,滚滚源气,从封川的手掌中外化而出,进入墨色徽章,叩开九层宝塔。那匍匐在九层宝塔最底部的小妖精,它依然那样虚弱,虚弱到完全动弹不得。但封川心中清楚,小妖精一定正在贪婪地吸收着自己的源气,它并非永远吃不饱,而是现在的小妖精,它急需得到更多的营养和更好的炼化。
大约到了半夜的寅初时,封川终于捱不住,沉沉睡了过去。和以前在卓宗院的时候一样,就算睡着,那块墨色徽章还依然置于封川的手心之中。
在这远离未央国的贝康岛上,在这坚固的城堡里面,封川做了好多好多个梦。他似乎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因为他所梦见的那些东西,既可以称之为梦,也可以说是人处于迷迷糊糊状态之下,出现在脑海里的各种模糊的想法。
他首先梦见了现时的情况,尽管贝康岛存在着种种不公,尽管封川只不过是贝康岛上的一名奴隶,尽管阮家堡看上去更像个牢笼,但是在这里,封川能够逃脱腥风血雨,能够不受干扰地进行修炼,能够平静自己的思想,也能够安心谋划未来的事情。
接着,封川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卓宗院的一众导师,他们对我封川,应该很失望吧。他们可曾想过,我是被人陷害所以才会身陷囹囵。即便大致已经知道事情的端倪,可我却无力去改变当下的情况,并且我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我才能将这一切扭转过来。
同我一样身处危险境地的,还有景朗和邓拙成,不知道他们俩现在逃到哪里,他们是否也逃出了未央国,甚至逃出了焦土大陆。难不成,他们已经被逮回去呢?不,绝对不可能。他们俩互相之间会有个照应,只要他们在一起,相信就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景湘瑶,她应该还在小光明境吧,希望我们的事情不要影响到她,就算已经影响到她,那么我也希望这样的影响能够早点消失不见。鱼慕飞的话,估计她已经重新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之中了,我想未来的鱼慕飞肯定是个更加令人艳羡的存在吧,以她的家世、以她的天赋,也只有归海兰馨可以和她腻在一起,交相辉映……
突然,封川眼前出现了冷焰的面庞,熊熊冷火,在冷焰的面庞上燃烧,他用极度悲哀的语气对封川说道:“兄弟,给我报仇,一定要给我报仇。”
冷焰之后,计颖的脸悄悄浮现,她用温婉的声音长长叹着:“哎,我能理解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恶人自有恶人收,封川,做好你自己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
“不!我不答应,邓拙成不答应,你的父亲也不会答应。”封川在梦中咬牙切齿地说道。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寒光一闪,凶猛剑气袭向封川的咽喉,剑气之后,龙迎那张带着长长刀疤的脸在狰狞地狂笑,他在笑封川大言不惭,笑封川不自量力。
“嘭!”封川的头顶砸在天花板上,一阵疼痛钻上心头。他赫然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床板之下有人问道:“做噩梦了吧?”
封川捂着发烫的额头,诚实回答:“对,做噩梦了。”
袁震翻了个身,下铺的床板发出嘎吱嘎吱的响,他安慰道:“我以前也会经常做噩梦,梦见家里人出了这样那样的状况,不过我现在已经习惯了,即便噩梦也不能将我怎么样。”
封川抹掉脖颈上的虚汗:“是吗,那样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下铺的袁震没有继续应答,显然他又进入了睡眠状态。
封川睁大眼睛,紧紧盯着漆黑的天花板。心中思忖,刚才这个梦其实也在提醒自己,时机未到,不得高估自己的能力。想当初,计颖在映水堂的包厢里第一次说明辉月内鬼的情况,当时计颖就提到那句话“恶人自有恶人收”。
她叫封川等人不要去管辉月内鬼,可惜封川和邓拙成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们誓要将楼南星绳之以法,誓要将卓宗院里的向晋也牵扯出来。想想看,当初确实有豪气干云的澎湃。
可惜双方实力上的差距太过明显,可惜智慧上的差距也不止一点半点,这一败,将卓宗三杰推向深渊。而计颖以及冷焰,更是命丧九泉,变成两块烧焦的黑炭。
如果当初不去追查什么辉月内鬼楼南星,如果当初冷焰不去跟向晋结仇结怨,如果一开始就不去管假死的A级通缉犯浪荡二仙,那么现在的卓宗三杰,应该依然身处卓宗院,依然每天安心修炼,依然在朝着辉月的目标而努力奋斗。
但现在所有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卓宗三杰可能再也回不去了。而冷焰和计颖,就更加谈不上什么未来,也谈不上什么现在……
如果实在要追溯事情的根源,那就只能怪卓宗三杰太过托大,大家在经历了无极门、赤练教、绯流幻魂蛟等等几场硬仗之后,变得飘飘然,错误地估计了自己的实力和能耐,同时也错误地判断了对方的实力和能耐。
在如此情况之下,卓宗三杰终究输了个底朝天!
252、混战
沉淀!对,我现在需要时间、实力、智慧上的沉淀,否则现在即便我能安然回到未央国,安然出现在贝安泽、柳相、楼南星或者向晋的面前,等待着我的,恐怕还是一败涂地。
日出之前,封川的脑袋越来越清醒,既然睡不着,那干脆就不去睡了。封川将身体靠在墙壁上,滚滚源气,欢快地流向墨色徽章之中。此刻,封川多么希望小妖精能飞出来陪自己玩耍一番,但事与愿违,九层宝塔里的小妖精实在损耗太大,短时间内肯定还无法恢复。
清晨时分,小洛走向羊圈的时候,远远就看到封川的身影,他急忙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前去,不好意思地赔笑道:“一万,让你久等了,实在是我不该。”
封川淡然道:“没关系啊,昨天你等我,今天我等你,谁早一点或者谁晚一点都是很正常的现象,不存在什么该与不该。对了,我们现在都是放羊的,为什么你有赶羊鞭,我没有?”
“你也有,昨天就有了,是我忘记给你啦!”小洛变戏法似的从后腰后拿出根赶羊鞭。
封川咧嘴一笑,这个小家伙,竟然连赶羊鞭都忘了给我。也不晓得他每天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样的事情,或许全被怎样避免挨骂;怎样讨好别人之类的念头占据了吧。
由于已经知晓赶着黑色贝康羊的那两个家伙会去哪里,所以封川和小洛选了另一个完全不相干的方向。昨天那两个家伙确实比较讨嫌,所以现在离他们越远就越好。
两人走着走着,到了一个舒缓的坡地,坡地上布满鲜嫩的肥草,离得不远的地方还有条静静流淌的小溪。这样的环境无疑是贝康羊的乐园,它们发出咩咩的叫声,吃上几口又赶紧换个地儿,不停地在草原上撒欢。
小洛说贝康岛上的很多物种生命力都特别强,比如草原上的草,生长速度很快,而且就算草根被黑羊吃掉,过不了一年半载,就会有新的草籽在原来同样的位置生根发芽。
封川点点头,问小洛今天要不要跟自己一起进行修炼,小洛推说不用,你好好修炼,我负责看羊,这样的分工挺好。封川说你不用客气,咱们已经商量好,我负责教你,你不要不好意思,也不要有别的什么思想上的包袱。但小洛还是止不住地摇头,他一边摇头一边笑,见小洛的态度似乎比较坚决,封川便没有继续说什么。
他找了个距羊群稍远的地方,摆开架势。小洛望着封川的背影,眼神里出现了深深的向往及淡淡的哀伤。小洛并非不想修炼,相反他非常羡慕,但非常羡慕的同时,他的心里又有非常的自卑,他之所以拒绝封川的热心肠,原因其实很简单……
因为在小洛看来,封川几乎算整个阮家堡、整个贝康岛、甚至整个世界上唯一认可自己的人了,他自卑,他不敢跟封川一起修炼,他害怕自己失去封川的认可,他害怕封川最后也冷冷地对他丢出那样两个字:废物。
酣畅淋漓地修炼了整个上午,封川坐在铺满青草的坡地上,啃着难以下咽的干粮。小洛怯生生地问封川:“你觉得以你的实力,可以在极乐沙场冲到第几重?”
封川眼神闪烁地问:“这我就不知道了,我都不清楚极乐沙场到底分成哪几重。”
小洛点头道:“也对哦,你从大陆那边过来的,才过来没两天的时间,不知道很正常。”
接下来五分钟时间,两人各自嚼着干粮,没有发出别的声音。封川突然想起什么,他转而问小洛:“听说你从婴儿时代开始就在这阮家堡了,你可知杨姗姗的父亲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隐约觉得,阮家堡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般简单。”
小洛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似乎挺喜欢封川问他问题,因为有问题问他,就代表着他有存在的意义。擦了擦嘴边的干粮碎屑,小洛滔滔不绝地说道:“杨姗姗的父亲名叫阮元亨,我也许曾经见过他,但我那时年纪还太小,完全不记得了。反正阮家堡以前的奴隶们,都很推崇阮元亨,因为他体恤奴隶,同时为人刚正不阿,赏罚分明,是个难得的好主人。”
“阮元亨是阮老爷子最小的儿子,也是阮老爷子最器重的一个儿子,他文武双全,被很多人视为阮家的希望。但是,八年前发生的意外彻底改变了这一切。当时,贝康岛陷入混战之中,南部、中部、北部各自为敌,由于兵源不足,南部联盟就在各处征兵,像阮家这样的大家族就必须响应号召,派人参战,而且不仅要派出奴隶,还得派出三位阮家人统兵。”
“征召令一出,除了阮元亨之外,阮家再无其他人敢上战场。于是阮元亨独自带着奴隶们出战,且屡立战功。最开始南部联盟不想坏了规矩,执意要让阮家再来两人,但后来念在阮元亨英勇,便破例不再向阮家发放征召令。我听他们说,战场上的阮元亨能够以一敌百,带领着奴隶组成的军队大杀四方,南部联盟为此也大力嘉奖阮家,阮家声誉达到顶峰。”
“不过,半年以后,也就是在三方混战结束前不久,阮元亨不知出于何种原因,突然脱离了南部联盟,但他在半路上就被中部联盟截获,由于当时南部、中部、北部三大联盟其实已经达成停战协议,因此中部联盟在南部联盟的暗示之下,当天就将阮元亨处决。并且将阮元亨的尸首挂在最高的旗杆之上,任凭日晒雨淋,渐渐风干。”
听到这里,封川赫然联想起杨姗姗,难怪自己初到阮家堡的那天晚上,阮礼康说要将封川宰了高高挂起,杨姗姗的反应会有那般剧烈!
原来,这才是个中缘由。可耻的阮礼康,就算你不喜欢你的堂妹,也不该拿她的父亲来羞辱她啊。
253、水蛭
小洛见封川的脸色起了变化,便闭上双唇。封川示意他继续说下去,小洛眨着眼睛,接着道:“于是就在突然之间,杨元亨从英雄变成了狗熊,有段时间就连杨老爷子在外边也抬不起头来。后来三方混战结束,南部联盟和中部联盟宣布给杨元亨平反,证明杨元亨并非逃兵,杨元亨的死亡属于误杀。虽然如此,但是给杨家带来的影响至今还未消除。”
封川摇头道:“就这样莫须有地将一个战争英雄杀害,最后来个轻描淡写的平反,而实际的情况,又有何人能够知晓?只怕关于杨元亨的冤情,最终会湮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小洛撑着下巴,茫然道:“是啊,杨老爷子也认为事有蹊跷,可他又能拿出什么办法呢?他只能溺爱着娇宠着杨元亨的女儿杨姗姗,以求心底能够得到一丝安慰。当然,三方混战虽然结束,但三大联盟的力量已经被大大削弱,而战争一直到现在依然持续着,只不过从三大联盟之间的混战演变为奴隶们的反抗战争。”
封川试探着问:“假如有奴隶们的军队到达此处,你怎么办?”
小洛双手抱膝:“奴隶大军现在主要在北部联盟地区,能不能杀到这来还是个未知数,假设哪天真的到了这里,我也不知道我要怎么办。”
封川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他问道:“杨元亨的尸体挂在中部联盟的旗杆上,那么最后是杨家人帮他收尸的吗?现在杨元亨是不是就葬在离杨家堡不远的地方?”
小洛连连摆手:“不,杨老爷子还没来得及和军方沟通好,杨元亨的尸体就已经被人半夜悄悄偷走,当时谁也不知道偷尸体的人意欲何为,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情。但现在,有消息传出,说半夜偷走尸体的人就是……”
“谁?”封川心急,脱口问道。
“连阡陌。”小洛忙不迭地回答。
封川微微颔首,奴隶领袖连阡陌,没曾想又在这里听到你的名字了。双手托着下巴,封川陷入思索之中。他隐约判断出,“连阡陌”这三个字,应当是个精心设计过的假名,是个足以号召整个贝康岛奴隶们的假名。
阡陌,意指纵横交错的小路,“连阡陌”,意思就是要将这些小路连接起来。如果将奴隶和奴隶们零星的反抗比喻成不起眼的小路,如果能够将这所有看似不起眼的小路汇聚成四通八达的大道,那么贝康岛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能到涉足,又有什么力量能够予以阻止?
封川用剑鞘在草地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心中默默说道,连阡陌,真有你的。
收拾好心情,封川提着倚天剑走到上午修炼的地方。有阵风从北边呼啸吹来,重重刮在封川的脸上,但封川并不觉得冷,相反还有种舒畅的感觉。他催动源气,绯光百尺猛然从腰间蹿出,它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在阳光下发出阵阵耀眼的光线。封川环顾四周,天高云低,一片空旷,实为修炼的绝佳场所。
“乾源爆!”封川缓缓吐出三个字,体内沸腾的源气,尽皆集中在封川掌心,他单掌在绯光百尺上一拍,只见一道鼓胀的浓厚源气,从绯光百尺的这头直蹿那头,然后“嘭”地发出一声微弱的闷闷响声。
封川微微摇头,他单掌覆盖在地,然后猛地抬起,又是一声“嘭”的闷响,刚才被掌心覆盖的地面上,草堆中出现小小的坍塌,只不过那样的坍塌,应该还谈不上爆炸的效果吧。封川长长叹了口气,看来这《乾源爆》的功法,修炼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想当初在卓宗院的藏经楼,自己完整背下《乾源爆》的功法,同时带出一本《极道回旋》,而景朗带出的强化系功法叫做《万佛飞花》,邓拙成带出的幻化系功法叫做《无垢天华》。这一切历历在目,好像才刚刚在身边发生过而已……
也不知道他们俩修炼得如何了!
封川仰天狂吼,倚天剑拔鞘而出,封川在空中握住倚天剑,顷刻便发出数重剑招,那道道剑芒,闪耀天地之间;那阵阵剑气,挥洒苍茫草原。
小洛在远处看得分外入神,他瞧不清封川的动作,但能感受那种自如和潇洒。突然,小洛耳边传来“咩咩咩咩”的纷乱叫嚷,他侧过头,只见所有的白羊都乱成一团。
为首的那只领头羊,此刻正站在羊群的最边沿,不知为何,它竟傻傻地站着,同其他的白羊形成截然不同的两种画面。小洛急忙朝领头羊所在的方向赶去,他朝前扬着手臂,掌中赶羊鞭“啪”地抽下,可这屡试不爽的招数今天失效了,领头羊依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小洛惊呼不妙,赶到领头羊的身边时,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封川本来就已经听到羊群的咩咩之声,但他认为小洛在那便足以应付,可现在小洛也发出那般惨叫,封川便明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瞬间发动“疾”,用最快的速度冲到小洛的身边。
幸好,小洛没什么状况,出了状况是那只领头羊。此刻,它的四只毛绒绒的腿上,分别缠着好几根手臂粗、鲜红色的水蛭,而它的脸上和身上,亦有水蛭吸附在其表皮。那些恐怖的水蛭,狠狠叮在领头羊的肉里,其中一半的身体没入其中,另一半在外边扭曲地摇晃着。而最大的那根水蛭,竟然侵入领头羊的脑部,致使它根本无法逃脱,也无法发出叫喊。
说实话,封川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根的水蛭,他被眼前的景象恶心到了,他急忙催动源气,用力拍打着水蛭留在空中的那半截身体,水蛭受到干扰,纷纷将已经扎进肉中的前半部分身体抽了出来。它们调转身体,仓皇在地上逃跑,封川则毫不留情,一旦有水蛭掉落,他就狠狠踩上去,顿时要了那恶心水蛭的性命。
254、灵魂仙草
与此同时,小洛也反应过来,他同样拍打着水蛭的身体,待水蛭掉落地面之后,他也猛地跺脚,将那些吸血的怪物水蛭踩了个稀巴烂。
等到只剩下最后一根手臂粗的水蛭时,小洛挡住了封川的身体,示意封川暂时不要将它弄死。那掉在地面上的水蛭,拼命地往前逃窜,但它的速度实在比较慢,若非封川和小洛留情,此刻它肯定已经魂归西去。
小洛很快用眼睛检查了羊群,除了那只领头羊之外,其他的白色贝康羊并未真正受到水蛭的袭击,它们只不过被水蛭吓到,所以才会显得格外骄傲不安。而那可怜的领头羊,虽然伤口已经在封川源气的作用下止住了潺潺血水,但全身的羊毛都已经被染成鲜红,若想复原,恐怕已是痴人说梦。
地上那条恶心的水蛭,依然在拼命地往前窜,封川小声呢喃:“贝康岛上的水蛭怎么会长这么大,如果身体再长一点,那简直就和蛇差不多了。”
小洛摇摇头:“并非如你所说,我在贝康岛生活,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根的吸血水蛭。我听人说过,水蛭长这么大,不仅能吸血,而且能麻痹人和动物的神经。”
封川神色凝重:“照这样看来,如果被这种水蛭盯上,那恐怕连驱赶的本能都会丧失掉。奇怪了,这么大根的水蛭是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小洛跟着地上仓皇逃跑的水蛭慢慢走:“据说贝康岛上只有一种地方会出现这样恶心恐怖的水蛭,而那种地方,也会同时出产贝康岛上最为著名的特产,灵魂仙草。”
在前往贝康岛的路途上,袁震提到了黄金、贝康羊以及灵魂仙草,这些都是贝康岛上的特产,黄金很好理解,贝康羊也已经见识过,唯独灵魂仙草,封川始终未见真面目。袁震曾经说过,灵魂仙草可以让人在短时间内爆发出极限力量,这样的东西,确实有其用途;但这样的东西,恐怕也会产生不容忽略的副作用。
缓缓跟着慢慢往前蠕动的巨型水蛭,小洛突然手指前方,口里兴奋得大声呼喊:“看,你快看,那就是灵魂仙草,好几根灵魂仙草!去年,我曾经在杨家堡里见过的!”
话还未说完,小洛就急匆匆跑过去,封川亦跑到灵魂仙草的旁边,两人同时蹲下,认真端详着眼前的灵魂仙草。而在灵魂仙草旁边蠕动的几根巨型水蛭,两人都提不起兴趣了。
这是一块泥泞的土地,生长着半人高的杂草和灌木,在杂草和灌木的掩映下,有几根竖直而上的“青草”。对,跟周围其他的杂草不同,它们身体挺直,竖直而上。
封川细细数了数,这里总共有六根傲然生长的灵魂仙草,它们簇拥在一起,颜色和别的草差不多,或者说要更深一些吧。它们的顶部有一个细长的圆柱,小洛解释说,灵魂仙草最精华的部位就在那细长的圆柱里边,战斗时只要吃了圆柱里边的果实,就可以爆发出远超身体极限的力量,所向披靡。
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小洛将那圈土整体地挖开,然后他将土连带着六根簇拥在一起的灵魂仙草捧在手中,痴痴地看了又看。嘴上好像在说些什么,但又听不清楚。
见小洛这般认真而又得意的模样,封川也颇感欣慰,他在附近找了找,幸运地找到一根已经自然折断的灵魂仙草。封川用手指甲将那灵魂仙草顶部的细长圆柱体抠下,揣进自己兜里。这是贝康岛上特有的宝贝嘛,我也弄点留作纪念。
小洛一丝不苟地端着那捧成团的土,慢慢往羊群的方向走。封川猜测小洛是准备将这几根灵魂仙草全部交给杨家人,但他还是不经意地问道:“总共六根灵魂仙草,你要怎么处理?”
“当然献是给主人啊,灵魂仙草,贝康岛上的宝贝,可遇而不可求。我能找到灵魂仙草带回去,相信以后不会再有人骂我废物了。对哦,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小洛美滋滋地道。
这家伙,想法还真单纯,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希望他这回能如愿。封川在心里淡然一笑。
现在为下午的申初时三刻,还未到放羊工作结束时间。但此刻小洛的心思已经全然不在放羊之上了,于是封川让他带着六根灵魂仙草早点回去邀功,放羊的事交给自己便行。
“啪!”封川有模有样地挥舞着赶羊鞭,意思是这里有我绝对没问题。
小洛点点头,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封川知道,这样的笑绝对是发自内心。片刻,两人挥手道别,一人返回杨家堡,一人则继续陪着那群温顺的贝康羊。
封川揉了揉太阳穴,应该要继续修炼了。由于要兼顾着几乎没什么防卫能力的羊群,封川在修炼时有些分神,所以下午的修炼效果就远远不及上午。但不管怎么说,今天也算好好修炼了一天,假以时日,自己的修为必将得到提升,到时再回未央国方才能有赢的机会。
“啪啪啪!”天色渐暗之时,封川挥舞着赶羊鞭,驱赶那群白色的贝康羊往回走。放眼看去,眼前好像是一块纯白色移动着的地毯,只不过在白色的中间,还夹杂着那么一点鲜红。
不用说,鲜红色是属于那只被水蛭侵扰的可怜领头羊,现在的它不仅失去领头羊的地位,更变成了族群中的异类。封川隐约觉得,带只鲜红色的贝康羊回去肯定免不了一顿臭骂,但小洛在此之前已经送了六根灵魂仙草回去,按说灵魂仙草应当比贝康羊要更珍贵吧,所以,这顿臭骂或许可以免掉,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会得到褒奖了。
将所有的羊赶回羊圈,封川关上羊圈的大门,兴冲冲地去往杨家堡的后院。他要先和小洛见面聊上几句,也感受下小洛心中的喜悦。
羊厢里闹哄哄的,在一个角落附近,封川找到了小洛。
255、勉强地笑
羊厢里的光线比较昏暗,但封川还是能看见小洛脸上的颓然。见封川到来,小洛抬起头,兀地恢复了笑颜。封川感觉不太对劲,他问道:“那几株灵魂仙草,拿给杨家人了吗?”
小洛咧着嘴道:“我想现在应该已经拿过去了吧,主人们见到灵魂仙草,肯定会很高兴。”
封川惊问:“怎么不是你将灵魂仙草带去给杨家人的吗?”
小洛摇着头:“不是的。我本来想直接将灵魂仙草带到杨家堡里边给主人们,但经过后院羊厢的时候,我就觉得这样的好东西应该拿来让大家都开开眼,同时也让大家知晓我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办不成的废物……”
听到这里,封川已经大致明白了,他柔声问:“接着灵魂仙草就在羊厢里被抢走了吧。”
小洛将头埋得很低:“也不是被抢走,他们说代我把东西转交给主人。”
“嘭!”封川一拳砸在羊厢的墙壁之上,他按着小洛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是哪几个从你手里抢走的灵魂仙草,你告诉我,我替你找回公道。”
听封川这样说,小洛急得直摇手:“不行不行,算了算了,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没必要搞成那样的。再说,你今次帮我找回公道,那么下次呢?”
封川略作思考,心想小洛的话确实也有道理。一方面我封川现在必须低调为人;另一方面我封川迟早会离开杨家堡,假设杨家堡里的人因为我而迁怒于小洛,那可如何是好。
小洛眨巴着眼睛道:“没事啦,我相信他们将灵魂仙草交给主人时,一定会提到我的。”
封川皱了皱眉,他实在不知不忍心告诉小洛这个世界的真相。轻轻咳了两声,封川对小洛说道:“我们出来吧,我有事情跟你讲,别让这里边的人看见了。”
于是封川走在前,小洛走在后。刚刚走出羊厢,封川迎面看见两个满脸横肉的家伙。他们也是奴隶的装扮,估计平时也是睡在羊厢里的。目中无人地从封川身旁走过后,那两个家伙却在小洛面前停了下来,他们拍打着小洛的脸皮,骄横地道:“小洛,真是谢谢你了,主人说要给我们奖赏,同时我们也将搬离羊厢,住到杨家堡里面去,跟我们说再见吧,小洛。”
“再见,两位,祝你们好运。”小洛笑着道。
封川脑袋有些发蒙,他刚才已经察觉到小洛脸上的细微变化,他应当心中有气,但怒气却在爆发之前转化为笑意。小洛,这个未满十二岁的孩子,他怎甘如此下贱地受辱呢?
小洛微笑着走上前:“一万,就是刚刚那两个人代我将灵魂仙草送给主人的。”
封川紧紧盯着小洛的眼睛:“别瞒我了,灵魂仙草一定是被他们抢走的。小洛,我跟你说,每个人都有七情六欲,除了笑之外,还可以哭。小洛,如果你想哭,现在就哭出来。”
小洛的眼睛眨了眨,呈现出来的,依然是笑。虽然笑得勉强,但那确实是笑。
封川身体在微微发颤,一种悲凉的感觉涌上全身,他揪着小洛的衣服,将他拖到无人的地方,双脚稳稳站定,封川字字铿锵地道:“与其勉强地笑,不如痛快地哭。”
小洛认真地看着面前的封川,他摇着他的小脑袋,嘴角抿出来的,依然为勉强的笑。
封川揪着自己的头发,接连好几分钟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努力让自己去理解小洛的思维,也努力假设自己正身处小洛的立场……
好吧,我能理解,我也能接受。封川无奈地垂着头,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从兜里掏出那个深绿色,细细长长的圆柱体:“小洛,这是我从一棵折断的灵魂仙草上抠下来的,本来想留个纪念,但现在我把他送给你,希望你将它保管好,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行吗?”
小洛双目不停眨巴着,似乎要流下感动的泪水,但又是在爆发之前,眼泪转化为笑意,他接过封川手中的细长圆柱,紧紧攥在手中。封川一把将小洛攥着灵魂仙草的拳头压回去,强调道:“这个东西是我送给你的,你好好留着,别给什么主人,也别给其他人。”
“嗯!”小洛重重地点头,握紧的拳头伸进了衣兜之中。
封川仰天长长地叹了口气,接着便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杨家堡。他径直走到食堂,匆匆吃了晚餐后,他很快回到狭小的房间里。轻舒猿臂,封川翻到上边的铺位,他开始源气外化的操作,同时也在等管家杨节前来。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之后,封川纵身下床。通过敞开的房门,他已经看见管家杨节正从这边走来。今天放羊的时候,好好一只纯白的领头羊变成了血红的颜色,封川就知晚上会挨上一顿狠批,为此,他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
杨节领着封川前行,走着走着,他忍不住责备道:“一万啊,不就是放个羊嘛,怎么会将羊弄成那个样子了,纯种白色贝康羊,最值钱的就是那身纯白的皮毛,现在毛全染上了羊血,肯定已经洗不掉的,那只漂亮的贝康羊,算是废掉了。”
封川低头道:“一时疏忽,碰上好多手臂粗的水蛭,所以羊会变成那般模样。”
杨节叹道:“你这样的解释,也得主人相信才行!”
封川以手指划着墙壁,反正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只能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了。如果小洛说得没错,那么巨型水蛭就代表着灵魂仙草,而今天杨家堡里又恰好收到了灵魂仙草,即便上交灵魂仙草的人并非小洛,但杨老爷子应当不傻,他应该猜得出事情的原委,毕竟那几株灵魂仙草,其价值应该远在白色贝康羊之上。
比较幸运的是,杨节将封川带去了杨姗姗的房间,相对而言,所有的杨家人之中,封川肯定更喜欢跟杨姗姗打交道。杨节推开门,封川看见杨姗姗面无表情地坐在床上。
256、各怀心思
封川心怀忐忑地走进去,管家杨节则依然候在离门不远的地方。
杨姗姗强压着胸中的火气,面无表情地问:“一万,你跟我说你擅长学习,任何事情只要去学就能够做好,可为何现在你来放羊这么简单的事情都会出现纰漏?”
封川不想推卸责任,他身体站直沉声说道:“由于我们在工作时的疏忽大意,损坏了白色贝康羊的皮毛,此事确为我们的失职。”
杨姗姗闷哼一声:“一万,你可知道白色贝康羊的皮毛值多少钱吗?你又知道为什么贝康岛上的奴隶会被称为两脚羊吗?因为普通奴隶和普通贝康羊之间差不多是等价的!一万,若不是我护着你,说不定他们此刻就已经把你拉走,像处理羊那样地处理你了!”
封川双手作揖:“谢谢红妆主人袒护。”
杨姗姗倒竖双眉,她想用更为严厉的语气痛骂眼前的少年,但还未开后便泄了气,她只能指着封川的鼻梁尖声道:“你也知道我在袒护你!你到说说看,我花那么多钱将你买回来,你为我做了什么?除了让我受人冷嘲热讽外,你又给我带来了什么?”
封川放慢说话的语速,将之前在走廊里同杨节讲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同时封川强调,那几株灵魂仙草就是通过巨型水蛭找到的,未曾有半句虚言。
听到这番话,杨姗姗的神情渐渐缓和下来,今日有奴隶献上灵魂仙草的事情她自然有所耳闻,如果将灵魂仙草和那只领头羊被血水染红的白色羊毛联系起来,似乎也颇有道理。以折损一身羊毛为代价来换取六株灵魂仙草,那无疑是很合算的买卖。
杨姗姗从床上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倘若事情真如你所说,那么你们也算是误打误撞地做了件好事。也罢,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记住,以后不得再出现同样的差错,否则我可不会再护着你了,到时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懂了吗?”
“懂的。”封川低声道,然后退出了杨姗姗的房间。他能发现,杨姗姗高傲地立在床前,俏脸朝着墙壁,下巴也微微上扬,但她的眼角余光却在看着快步退出房间的封川。那眼神里传递的信息比较纷杂,带着主子该有的骄横,也带着少女该有的羞涩。
封川朝站在门外的杨节挥了挥手,主动告诉他杨姗姗相信了自己做出的解释,六株灵魂仙草的价值远在一身贝康羊的羊毛之上,所以这件事情就这样了结了。
管家杨节轻轻拍了拍封川的后背:“不瞒你说,红妆主人对别的奴隶可没这么多的耐性。不过你也不能自以为是,毕竟主人的耐性肯定是有限的。”
封川点点头,转而问道:“怎么没有看见小洛,我和他一起放羊,按说他也要受到责罚。”
杨节不加掩饰地道:“主人们怎么会随随便便把小洛叫过来?就小洛那种低贱而又粗笨的奴隶,可能一年四季都没什么机会出现主人的视线范围内。一万啊,你现在知道主人们有多么看得起你了吧,连续三个晚上都召你见面……”
“好吧,我会努力干活,争取不让他们失望。”封川耸耸肩,呢喃道。心想我可不希望他们总是惦记着我,我只希望能够安安静静地在这杨家堡里避难,再说他们惦记我并不是因为看得起我,而是对花在我身上的那一万吉贝耿耿于怀。
“这样就好。至于小洛,他肯定也会因这件事情受到责罚,只不过对他的责罚是由主人授意,由别的奴隶去执行。”杨节补充道。
不知不觉,两人便穿过连接主人区和奴隶区的那道阶梯。封川走进自己的房间时,袁震正用手指在墙壁上画着什么。听到有人进来,袁震急忙将手指抽回,同时紧张地坐在自己的床位上。封川猜得出袁震是在画什么东西,他将房间门关紧,然后纵身飞到上铺。
深深吸了一口气,封川闭眼开始源气的修炼。同时他的左手手掌朝墙壁的方向扇了扇,意思要袁震继续刚才的事情,他不干扰袁震,袁震也不干扰他。
其实来贝康岛的船上,袁震本来不想告诉封川自己返回贝康岛的真实计划。但路途中实在太过无聊,袁震才说出了真实的想法。他当时肯定没有料到,奴隶拍卖的时候自己和封川会被同一个买家买下。幸好封川守口如瓶,否则袁震的计划必然胎死腹中。
照例,房间里的灯很快熄灭。一片黑暗之中,封川在上铺继续着源气的修炼,袁震在下铺继续谋划自己的大事。别看袁震这人长得五大三粗,而且喜欢光着膀子,但他其实并非莽撞之人。初来杨家堡的这几天,他就大致摸清楚了杨家堡的内部构造,关于逃跑的线路,以及突发情况下的应急措施,他也做了相应的谋划。
现在的袁震,需要的就是静静等待时机,一旦机会出现,他就会头也不回地逃出杨家堡,去寻找自己的家人,还有自己心所向往的奴隶领袖连阡陌。
不多时,封川发觉下铺的袁震已经安然睡去。他缓缓抬起双手,同时引导着体内源气去往头顶的百会穴。他能感受到,身体里的那股暖流在自身意志的指引下,源源不断地涌入百会穴之中,而百会穴也敞开大门,将源气汇聚而成的暖流悉数接纳。
封川心里明白,经过这么多天的沉淀之后,点化系进阶在即。他仿佛看见,头顶的百会穴好像一口深井,而沸腾着的暖流,全部流向深井之中。
突然,封川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漆黑的房间里好像出现了一道亮光。封川扭了扭头,动了动身体,此刻他浑身上下都分外舒服,点化系初级十阶,封川已经达成。
睁开双眼,封川徜徉在轻松的氛围之中。杨家堡,肯定谈不上有多好,但在这非常时期,留在杨家堡无疑为正确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