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越来越绕
铁码头巷子属于铁码头警察局的管辖范围，路窄进不了车。封川知道那个地方，尽管相隔不远便是喧嚣的火车站，但那条巷子在晚间总是比较冷清。
王主任的小情妇长得十分水灵，她戴着金光闪闪的耳环，指甲涂成鲜艳的红色，五官极精致，可惜再好看也逃不出庸脂俗粉的范畴。
对于三人组的到来她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之情，三人组登门之前她已应付了两拨警察，倘若三人组之后再来两拨警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封川用一分钟摸清了房间环境，然后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这房子旧归旧，可地段挺好，你买的还是王主任买的？”
“他买的，写了我的名字。”小情妇玩弄着指甲。
“你和王主任有多久呢？”封川继续问。
“一年半，你问的两个问题今天已经是第三次回答了。”小情妇有点不耐烦地说。
“王主任有别的情人吗？”封川可顾不上小情妇的情绪，他的后背往沙发上挤了挤，以更好的视角观察小情妇。
“有，好像还不少，其中一个我曾经见过，年纪不小，丰满型，长得不赖，好像是哪个国企的领导。”小情妇挑了挑发梢，“不过，怎么说了，认识我之后，姓王的就最常往我这边跑吧。”
“昨晚王主任说来结果爽约，当时你怎么想？在你不知道他已经死了的前提下。”封川紧盯着小情妇的双脚。
“能怎么想，随时在床上等着呗，他又不是第一次放我鸽子。无所谓啦，他不在乎我凭什么在乎？倒是今天你们警察告诉我他裸死在马背雕塑上，吓我一大跳。”小情妇心不在焉地说。她年纪虽小，对周围的事情却看得很淡。
“王主任有什么仇人吗？”封川问。王主任身处的那个位置，总该有几个仇人，不管明的还是暗的。
“不清楚，我从不过问这些事。但他有时候会发牢骚，喝醉酒就骂人，骂的基本上是官场上和他争的那些人，名字我记不住，你们对照市里的常委班子成员去调查就行。以上你们问的所有问题我都已经回答过了，如果你们要查可以去查笔记。”小情妇弹着指甲道，她自然不是省油的灯。
“王主任死了，你今后打算怎么办？”刘黛插话。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还没想好，八成会把房子卖了离开延城，反正我还很年轻，另外换个地方。”小情妇挺起胸口，示威般地看向姿色并不逊于自己的刘黛。
“最后一个问题，假设王主任必须要死于非命的话，你认为是哪个因素导致他的死亡？贪财、淫秽、与人结仇还是其他什么？”封川问道。他要快点结束这没有意义的询问，刚才封川问话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旁边盯着，小情妇属于没心没肺的那一种，王主任的死对她产生的冲击更多是在物质上而非心理上。
“死于道貌岸然，他就是个衣冠禽兽。”小情妇回答。
出得小情妇的房间，三人组走到铁码头巷子口，封川问小情妇是否本案的凶手或者帮凶，封川三人皆摇头。封川说专案组已经派人在附近盯梢，当下决不能放过任何可能的线索，封川乐得点头，连说不要再跟丢就好。
封川无趣地摸着后脑勺，这师傅揶揄徒弟的玩笑他听不懂。
正是下班时间，铁码头巷子口不断有人走动，三人组在人来人往中开始再一次的犯罪现场模拟。这回封川扮演凶手，二号扮演王主任，刘黛扮演司机。
从王主任的死亡时间分析，他并非死于铁码头巷子口，而是在此被凶手挟持再遭杀害的可能性更大。
依据证言，司机将王主任放下车，然后踩着油门往前飚，当时已经比较晚了，他急着回家，根本无瑕顾及车后的事情。
第一遍。四下无人，微醉的王主任扶着墙壁踉踉跄跄地往巷子里走，想着小情妇就在房间里等着自己，他不禁加快了脚步。走到一个阴暗处，蹲守在此的凶手出现，他手里握着射钉枪，威胁王主任跟他走。
第二遍。王主任走入巷子，一路尾随的凶手下车跟了进去，靠近王主任后，他上前双手堵住王主任的嘴进而将其挟持。
第三遍。王主任下车走几步，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扭头看见一个人影在朝自己挥手，但夜色太暗他看不清楚是谁。借着酒劲王主任朝那人走去，而躲在夜色中的人恰是挟持王主任的凶手。
第四遍。王主任正往小情妇家里走，突然想起有别的急事要处理，或者他临时想到要买些什么东西，于是他选择了另外的方向。也许要去的地方很近，也许刚好有台的士路过，总之他没有叫司机回来。这个时间里无法确定凶手是否已经现身。
以上四种假设差不多涵盖了所有可能，也许具体情况会有交叉，但基本不会差太远，那么，第几种假设更接近事实？
封川拿出根“玫瑰王”叼在嘴上，双手做出握枪的姿势：“依据法医检测报告，王主任的尸体除了额头上致命一枪外再没有别的外伤，说明王主任未曾反抗，在短时间内即被凶手制服。”
“也许王主任认识凶手也说不定。”刘黛补充道。
“不，应该说凶手伪装成王主任认识的人。凶手没有强行挟持，而是将王主任骗走。”封川拍着脑袋说。从王主任脑袋上摘下来的头套让他印象深刻，那么逼真的道具，除非隔近了仔细看，否则无法分辨真假。
“你怎么看？”封川扭头问二号。
“恩、恩。我也这么认为。”二号忙不迭地答道。
刚才封川拿出烟盒子的时候他思想上便开了小差，玫瑰王，曾经在山河配件厂宿舍阳台上找到过同样的烟蒂。尽管这种香烟在延城算得上普及，但二号宁愿相信巧合，封川啊封川，难道你也去过那里？
案情越来越绕，仿佛迷雾走不出来。
198、好与坏
就这样任由梦境发展下去吗？
不！
如此恐怕越来越迷茫，疑云会越来越多。封川咬咬牙，决定动用纹时能力了。
催动锐气，梦境顷刻发生改变。原本分裂开来的封川与二号，瞬间融合成一个整体，而融合后的封川，又到了广场周围。
“咔咔咔~”
突然传来莫名其妙的声音，像鸡蛋正在破壳。
梦境崩塌吗？
封川连忙咬紧牙关，将滚滚锐气极致地燃烧沸腾。然而咔咔的声音仍在持续，不过速率减缓。
糟糕！
看来梦境崩塌已无法避免，封川唯有抓住时机跳到马背之上。
那马背雕塑很高，但如果使用三星纹时的能力，攀爬到顶应该不算太难，可封川决定用另一个方法操作，他催动锐气，想要直接闪现。
毕竟，这是封川正在进行的梦，利用能力闪现，绝非天方夜谭！
然而无论锐气怎样沸腾，封川都没法刹那抵达马背之上。
奇怪了，按道理封川的梦想怎样就能怎样，为何会出现无法把持的角落呢？莫非七号穹柱真在马背，导致三星纹时的封川不能随心所欲控制？
想到这一点，封川兴奋起来。
他决定顺着之前案件模拟之方法操作，念头一转，叮地到了酒店窗户前。酒店窗户几乎与马背平行，封川按照之前的推测，想要钢丝辅助。
“叮！”
立刻有条钢丝从窗户延展到马背，封川凝神静气，顺着钢丝滑过。
此刻头顶天空已开始皲裂，平坦地面微微地颤抖了起来。封川当然明白，梦境正在崩塌的过程中。
快！
封川在心里催促自己，同时尽量在可控范围内，操纵更改梦境。
“啪嗒！”
很快封川就到了马背上边。隐隐约约，他察觉到锐气能量。赤橙黄绿青蓝紫，传说中的紫色七号穹柱，果然就在纹时的梦里边。
讲真，这种安排非常巧妙。
表面上象征灵魂清醒的七号穹柱确确实实藏在豪斯瓦达城堡，但如果只限定于豪斯瓦达城堡，那无异于走了歪路，仅仅为无用功。
最开始谁能想到，七号穹柱居然隐匿在大家的梦境之中，而豪斯瓦达城堡的灵异事件，肯定也与之有关。
正因七号穹柱的小时空干扰梦境干扰思维，所以才出现这种幻象。
“咔咔咔~”
鸡蛋破壳声音越来越强烈，封川的梦已在崩塌边缘，他没有多想没有多停留，直接拿着七号穹柱，再命令自己醒来。
嗖~
梦中一切瞬间消散，封川半坐在床。他两指轻轻捏着七号紫色穹柱，那穹柱虽然体积小，却发出滚滚锐气能量。
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
有人发现呢？
封川急忙将七号穹柱放入空间法器，如此便不再有锐气能量迸出。他凝神静气坐在黑暗中，安安静静听着外边传来的响动。
三分钟后脚步声又起，不过这次脚步声渐行渐远，想必已离开封川房门。
哼！
封川低头推测，很可能乃欧洲新晋纹时，或未央国纹时成员。他感知到七号穹柱发出的强烈锐气能量，所以火急火燎前来查探情况。
但，既然七号穹柱已落入封川之手，就肯定不会再轻易地丢失。
……
第二天向晋宣布任务结束。就这样兵不血刃，封川拿到了紫色七号穹柱。向晋跟大家说明，余下的两天还可待在城堡，当做旅游就行。
而原本抱着旅游心态的谢巍，自然高高兴兴地继续住在豪斯瓦达城堡。只不过从现在这一刻开始，豪斯瓦达城堡的灵异，彻彻底底变成传说。
或许随着灵异事件退散，围绕豪斯瓦达城堡的神秘光环也会消失，这里的旅游事业，恐怕从此一蹶不振再没有雄起的可能。
回星都的路上，封川与卓安娜共同乘坐头等舱。卓安娜扭头问封川：“现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七根穹柱全部现身，终极决战很快就要来了。”
“嗯！”封川点头，“恐怕终极阴谋，也将上演。”
离开星都的这段日子里，偌大星都城并未发生什么大案要案，就连时空漏洞现象也很少发生，一切风平浪静，或者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封川回到租来的公寓，他已经听说，出车祸的吴花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她由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再有两个月，变能全面康复。
奇迹！
普通人身上也有奇迹。
封川买了些水果去看望吴花，见面后吴花笑着道：“这次真要谢谢你。”
“应该的。”封川淡然。
“哎，所有事情都应该怪我。我拉着你们去吃午餐，结果害得另外两人受伤。”吴花轻轻垂下眉头。
“不要顾虑这些事情，你好好养伤。”封川抿了抿嘴唇。
他还在医院，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电者向晋。
“喂。”封川走倒楼梯处。
“共有两件事情，你仔细听。”向晋压低声音。
“好事坏事？”封川随口一问。
向晋用极小的音量道：“表面看定为好事。但好与坏取决于事情的进展方向。”
“哦？”封川听得云里雾里。
“首先七根穹柱争夺战很快就会打响，拥有三根穹柱的你，可算众矢之的。”向晋不无担忧地道。
“争夺战打响的时候，穹柱必须全部交出来吧。”封川推测。
“没错。原本所有穹柱应该汇集，由我与另外两位纹时前辈临时保管，直到最终你们的争夺战决出胜负，再拿给胜利者。但……”
向晋说到这儿突然有一个停顿。
“你们不能去吗？”封川诧异地问。
“很可能。”向晋说话的语气欲言又止，“照规矩应该那样，不过有突发情况，因为不久之前找到创世主踪迹了，比较确凿的线索。”
“他在哪？”封川挑着眉头问。关于创世主，封川可有着浓厚兴趣，以封川现在的世界观来讲的话，创世主即唯一神，向晋则乃神的使者。
同理，美洲、澳洲另两位纹时前辈也属于神的使者，而封川等新晋纹时，正在朝神的使者目标艰苦努力。
199、化为乌有
向晋停顿片刻，缓缓道：“他留下的线索指向中东。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创世主现在应该是一个八九岁左右的孩子。”
“哦？”封川愣了愣，接着问，“创世主将全部能力与记忆封印，然后安安静静普普通通地在中东某个不起眼角落里生活？”
“可能性比较大。”向晋点头。
“原来如此。”封川呢喃。其实封川曾经想过类似问题，倘若站在创世主的立场上边，很多东西都会变得索然无味，选择归隐过着平淡日子，倒也不错。
“我担心一个问题。”
向晋用极低的声音慢慢道，“穹柱终极争夺战，恐怕和寻找创世主的时间线有冲突，所以，或许我不会主持争夺战，你得留个心眼。”
“凭什么我不能去中东寻找变成小孩的创世主？”封川笑问。
“赶得上当然也行。”向晋颔首。
挂断电话，封川叫来邓拙成、杨晓武、竺铁一起吃晚餐，看三名室友吃得欢，封川却总是有些担忧，可到底怎么样的担忧，封川又说不上来。
哎！
看来必须得按向晋之前说的那样，努力赶时间，既要夺得七根时空穹柱，又要争取见到创世主，那个唯一真神创世主，毫无疑问的重中之重啊！
而现在封川肯定不知道，隐主保罗得知创世主的消息，已准备展开行动了。
……
一阵晃动过后，封川忽然醒来。他知道，世界已经完全不同了。藏匿千年的隐主保罗，取得了胜利。
此刻，封川整个身体就好像散了架似的，他睁开眼睛，赫然看见湛蓝的天空。他往左扭头，接着往右扭头，映入眼帘的，是望不到边际的大海，还有一块平整的船舱顶板。
我在哪个平行世界吗？
封川拍拍脑袋，想要让自己清醒。
这是一艘巨大的木船，比封川之前见过最大的木船还要大上数倍有余，同样的，船舱也比别的船只要更高更大，而且是数倍的更高更大。
封川深吸一口气，谨慎地趴在船舱顶板上四处看，毫无疑问，这艘巨大的船正在大海中航行，无论怎样极目远眺都看不见任何陆地，因此也无法判断这艘巨大的船只将要驶向何方。
哎！
记忆断断续续，封川想不起太多。他只知道，完蛋了，原来的时空完蛋了。
封川用力咬着牙齿，看着手中的墨色徽章。在时空爆炸瞬间，被隐主保罗打到奄奄一息的创世主进入墨色徽章之中。
就是这枚徽章，带着封川进入时空爆炸后产生的某一个平行世界。
现在封川称呼创世主为小妖精，它只剩最后残魂，留在这墨色徽章之中。
抬头，封川望着太阳，这个平行世界，不晓得是否会产生时差。揉揉眼睛，封川打定主意，既然墨色徽章中的小妖精带我来到这个地方，就自有它的道理。
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相信他还能相信谁？
深吸一口海上无比新鲜的空气，封川开始检查身上的那些伤痕。
运气不错，也许是隐主目标不在封川的缘故，他的伤都不算严重。单凭纹时本身的自愈能力，就已经足够将伤口的血止住。
“梆！”
忽然船底下传来有人发出走动的声音。不过封川并未理会，他很快催动锐气，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给自己疗伤。
只有身体恢复之后，他才能有足够的能力面对船舱中未知的人和未知的事。
相对于身体表面的那些伤，体内被辛西娅打出的内伤无疑要严重得多。封川凝神静气，先是用锐气对身体上的外伤进行治疗处理，接下来，便一心一意地对付身体里的内伤。
而认真治疗的同时，记忆也慢慢浮现。
保罗赢了。
还有与他同流合污的辛西娅，及其他那些投靠隐主保罗的纹时成员。原来的那个时空轰然爆炸，所有一切全被炸毁，不复存在。
远房表舅舅妈肯定消亡，还有妹妹程清颜；学校的邓拙成、杨晓武、竺铁肯定跟他们一样，还有刚刚捡回一条命的吴花。
而拥有纹时能力的卓安娜、王葶甚至向晋怎样呢？封川搞不清楚。他只晓得自己陷入了一场生死攸关的搏杀。
在那个时候，封川甚至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幸好小妖精及时地闪现，并且幻化成一个全身闪耀着金光的东西。说实话，如果不是小妖精相救，封川现在恐怕就已经走在黄泉路上了。
哎！
想到当时的血腥与残忍，封川便不自觉地看了看腰间的墨色徽章。在封川的记忆里，创世主刚被找到的时候，就与隐主保罗大战，只可惜创世主输掉。
幸好封川赶到，创世主化为小妖精，躲在哪个墨色徽章里。而封川趁着向晋阻拦保罗，带着墨色徽章逃走。
封川有理由相信，小妖精应该还会重生为创世主，“它”藏身在墨色徽章的九层宝塔之中，就算隐匿千年，也要与保罗展开决战。
由于封川体内的伤还很严重，所以他无法持续性地进行锐气外化的操作。他在船舱顶部休息了片刻，接下来又催动禅心诀，开始了艰苦的疗伤过程。
禅心诀乃纹时专门的治疗功法，封川在成为五星纹时之际，学会这种功法。
五星纹时？
对，当封川赢得七根穹柱的终极决战，获得七根穹柱的那个瞬间，他便纵阶为四星纹时，再经创世主点拨，封川很快纵阶五星纹时。
只可惜五星纹时的封川，再携所有穹柱之力，却也无法阻拦隐主保罗。
在时空大爆炸之际，封川被辛西娅阻止，他没能打断保罗的时空无尽环，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化为乌有。
若非小妖精，封川肯定也完蛋了。
哎！
封川已经忘记是第几次叹气。反正归根到底，谋划千年的保罗大获全胜。封川唯有躲在这个平行世界，好好养伤及修炼，期待东山再起。
不知不觉，太阳已经西沉。封川体表的外伤几乎已经痊愈，而体内的伤也得到了很大的恢复。船舱里面，有菜的香味飘出来，封川一闻，便立马感觉到饿了。
200、决定忍耐
现在，是跳进船舱里和船上其他人共进晚餐；还是等到伤好之后再做打算；又或者，我干脆等到大船靠岸，直接神不知鬼不觉地跟船上所有人分道扬镳，互不打扰要更好？
稍加思索，封川很快排除了第一个方案，如果现在就暴露自己的行踪，应当不是个最好的选择。
想想看，你在船舱里悠哉悠哉地坐着，快快乐乐地吃着晚餐，突然从船舱顶部下来一人，而且还跟你讨饭吃，就算你脾气再好，也会忍不住发飙吧。
封川咽了口口水，他没有那么贪吃。纵使再诱人的饭菜香味，在吞了这口口水后，便也不算事了。
摸了摸身上的衣兜，里面空空如也。经历时空大爆炸，衣服竟然还没破烂，想必也是小妖精与穹柱双重加持。
没多久，天色完全暗下来。在太阳褪去最后一抹光辉之前，封川的眼睛始终盯着前方，目所能及的地方，除了海水还是海水。
真不知这艘大船将要开往何方，也不知这艘大船何时才能靠岸，更不知，何时才能对保罗发起反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封川感觉自己恢复得还算不错，至少现在进行轻微的舒展活动，身体并不会产生撕裂般的疼痛感。今晚的夜色挺好，弯月和星光交相辉映，点缀在一整块平坦的黑色幕布上，让人感觉心旷神怡。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两点，海面上静悄悄，偶尔会有些许海浪泛起的声音，轻轻拍打着封川的心扉。这时，船舱里有人即兴唱起了歌曲，最开始只是一个男人浑厚的嗓音，后来变成了男男女女集体的大合唱。
封川仰天躺在船舱的顶部，双手枕在脑后，出神地看着一望无际的夜空。他很困，体内锐气消耗也太大，他现在只想要休息，毫无牵挂毫无羁绊地休息。
星星在夜幕中调皮地眨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出于死里逃生后的庆幸，封川感觉海面上的天空似乎比陆地上要更加地清澈和辽阔。
今夜，无边无际的大海中，唯独这样一艘船在孤独地航行，船舱里飞出的歌声掩盖了海浪拍打的声音，时而忧郁，时而昂扬。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在何方，但封川推测，这里不是未央国，甚至不是焦现代化社会……
一只小小的海鸟在空中盘旋，两分钟后，它静静地落在船舱顶部。
它看上去特别倔强，它低着头，慢慢踱着脚步，它好像根本就不怕封川，很快走到了离封川不远的地方。
封川的脑海中本来空无一物，但这只海鸟的出现勾起了他的思绪。这些天，他逃累了，杀累了，他真的已经身心俱疲。
很显然，这段时间内肯定无法向隐主保罗发起反攻，他也知道短时间内保罗和投靠他的纹时肯定非常谨慎。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里，封川不想再逃，也不想再杀，现在的他，需要沉淀。
对，首先是时间上的沉淀！随着时间的推移，保罗和投靠他的纹时会慢慢地放松关于封川的警惕，到那时再发起反攻，就可能打他们措手不及。
其次是实力上的沉淀！当前情况下，论个人实力，不管保罗还是辛西娅，封川都差得太远。论整体势力，封川和保罗及投靠他的纹时又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就这方面而言，封川必须加紧修炼，同时寻找卓安娜等反抗人员，努力沉淀自己的实力和势力，到时杀回去找保罗等人复仇，封川才能更有底气。
最后是智慧上的沉淀！小忍谓之修养，大忍谓之谋略！
不管封川受了多大的委屈，不管封川经历了多大的苦难，也不管创世主和向晋蒙受了多大的冤枉和痛苦，不管原来的世界究竟怎样化为乌有。
总之，现在的封川只能选择忍耐，纵使心中有万般不甘，也只能暂时忍让。想想看，当初隐主保罗隐忍千年，才有突然是时空爆炸。
虽然这时候说什么隐主保罗很伤人心，但保罗的隐忍的确值得学习。
小忍易，大忍难，小忍是修养，大忍是谋略。
封川强压心中的悲痛，一遍一遍地重复上面这句话，他双目怒瞪，他咬牙切齿，他的双拳捏得咔咔作响，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去找隐主保罗去，但脑海里却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你现在所坚持的，就是最正确的。
或许小妖精带我上这艘船的目的，也是想要告诉我，你现在应该跟着这艘船去往未知的地方，你现在应该学会忍，应该藏在这不为人知的平行宇宙。
等到你的智慧、实力、势力都得到一定沉淀，等到保罗与投靠他的人放松警惕，等到时机成熟，你方能大展拳脚，一雪前耻！
封川重新将双手枕在脑后，依然痴痴地望着夜空。有句俗话说得对，太阳经常会失约，但黑夜却每天必来。
而保罗创造的平行宇宙，也许表面歌舞升平，也许在某些方面存在着公开公平公正，但在这些歌舞升平的背后，却往往存在着龌龊和不堪。
对，歌舞升平或许会有，但龌龊和不堪却贯穿始终。
封川长长叹了一口气，他拿出墨色徽章，双掌将墨色徽章覆盖其中，他默默地催动体内锐气，默默地将锐气外化至墨色徽章之中。
委身九层宝塔里的小妖精，我希望你能放肆地吸收我外化而出的锐气，我希望我的无相令能尽快将你的灵魂炼化成功，不管需要多长时间，也不管需要耗费多少精力，我坚信你能再次回复大拇指手指甲那般大小，然后身体再慢慢地成长，最终长成你本来的模样！
漆黑的夜幕中，星光点点。海风很温柔，吹在封川的身上并没有寒冷的感觉。船舱里的歌声已经消散，就连船舱里的灯也熄灭得差不多，看上去，大家都将要入眠。
封川打了个哈欠，体内锐气还是连绵不绝地涌向墨色徽章之中，渐渐，星光变得模糊，星光下的人儿，静静地睡着了。
201、另外的平行宇宙
此时此刻，封川当然还不知道，由于大爆炸的复制功能，其实在这无数的平行宇宙里，已经不止他这一个封川的存在了。
而如果封川去找另外的自己，那么当两个自己见面时，主动寻人那位，就将瞬间灰飞烟灭。
另外某个平行宇宙，时间线比贝康岛的时间线要快很多倍。这里的封川已经身患绝症，不过在他即将死亡前，得到了能够让他活过来的死神契约。
封川单手一挥，叫了台出租车。阳光依然灿烂，封川此刻的情绪似乎变得积极了些，自己沦落到这步田地，生命走到这样的关口，却只能去求助于一个昨晚才刚刚认识的女孩，一个在夜总会上班的女孩，说起来着实比较悲哀……
但不管怎样，起码还算不上完全的走投无路，难道不是吗？
昨晚封川醉得厉害，不过杨姗姗跟他说过的那些话却记得清清楚楚。这样奇妙的感觉，大概只能出现在恋人之间吧。
我爱上她了吗，我对她一见钟情了吗？封川傻傻地看着窗外。也许我在生命的最后时间里需要找到某种寄托，而不早不晚，冥冥之中，她恰好出现。
十分钟以后，出租车停靠在“映水堂”集团的宿舍区，这里有成片的房屋，很多集团招聘的工作人员都居住在此。
西二栋538宿舍，封川依着楼栋号寻找，同时拨通了杨姗姗的电话，没过多久，手机里传来温柔的声音：“我在宿舍里吃东西了，你在做什么？”
封川旋即答道：“我在找你，我很快就到你的宿舍。”
换做以前，封川可不敢这么开门见山地同女孩子讲电话，直到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口，他才克服了平时的害羞和胆怯。
宿舍楼外的空地上，封川将自己的病情以及灵魂契约讲完之后，杨姗姗惊得目瞪口呆，过了好久才喃喃地道：“昨晚初次见面就察觉你的身体可能不太好，却未曾想情况竟严重到无以复加的地步。”
封川急切地问：“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灵魂契约，你愿意帮我吗？”
杨姗姗脸上露出难以捉摸的表情：“用我未来三年寿命，来换取某个愿望达成，如此即为灵魂契约。而能够帮我实现契约愿望的，就是你本人……”
封川额头渗出汗珠：“对，我知道这些很离谱，也很难解释，但请你相信我。”
犹豫片刻后，杨姗姗挤出一丝笑：“行，我可以相信你，现在我们之间达成灵魂契约。”
“真的！你答应了！”封川喜出望外。尽管他心底盼望着这个结果，但当这个结果真正出现，又是如此让人难以置信。
杨姗姗抿着嘴：“那么接下来该我说出条件了吧，我的要求很简单，钱，我需要钱。”
封川知道哪里有钱，他很快告别杨姗姗，然后迅速钻进从旁驶过的出租车。此刻他的心脏突突直跳，既有着对杨姗姗的感激之情，又有着生命即将得到延续的激动。
映水堂酒店的总统套房里，封川将一沓一沓的钞票装进手提袋，扣除最近花天酒地用掉的那些，现在大约还剩下五十万，将这五十万全部送给杨姗姗，就算灵魂契约任务完成了吧。
奇怪的是，如果依照死神昨晚所说，当灵魂契约达成之时，我就将获得死神赐予的力量，拥有鬼手及其他能够帮助任务完成的能力，可现在，好像没有任何变化……
哎，事已至此却依然瞻前顾后，也难怪你始终碌碌无为。封川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接着拎起手提袋便走出房间。他心中思忖，见到杨姗姗之后，首先要做的不是将袋子里的钱给她，而是应该礼貌地问出杨姗姗的全名，否则就太不懂规矩了。
走出十步，只见走廊上有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他们齐齐朝封川投来可怖的目光。仿佛预感到什么，封川旋即往回跑，直觉告诉他，那几个汉子已经冲上前来。
垂死的躯体如何能承受高强度的奔跑？封川眼前发黑，脚底开始不听使唤，他身体前倾，随时都有栽倒的可能。
“嘭！”未等力竭，封川的后背就捱上一记飞毛腿，他朝前几个踉跄，前额首先撞在门板之上，直撞得他眼冒金星，身体里气血翻涌。
反抗只不过徒劳之功，装满钞票的手提袋很快就被抢走，封川欲要回抢，屁股还未完全扭起，胸口便重重挨了一记猛拳。
“噗！”有股又腥又咸的味道在体内翻涌，封川扛不住，一口鲜血喷洒而出。紧接着，走廊上的灯光瞬间消失，封川像根木头似地倒了下去。
我，大概就这么死了吧……
——————————*——————————
我，白天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死了呢！
封川重重吸了口烟，任凭尼古丁侵蚀自己的胸肺。他瘫软地坐在实木地板上，身后就是那张曾经铺满钞票的大床。他不知道是谁将他送回总统套房，他只知道自己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像这样无力地倚靠在床边，而时间也从白天跳到了晚上。
至于是谁将自己送回到这里，其实完全不重要，丝毫都不重要。
封川已经洗过几次热水澡，这根烟抽完之后，他决定重新再洗一次。打开水龙头，封川将水温调到最热的那一档，任凭热水浇下，封川站在花洒的下面丝毫不曾挪脚。
头皮被浇得发胀，封川用力撕扯着头发，好像这种方式才能够让他感受到自己的存在。突然，封川将嘴巴张到极致，然后仰面迎上垂落的热水，笔直呛进咽喉。
啊！啊！啊！封川放肆呐喊起来，他很快扛不住，伸手将水龙头拧上。他走到镜子前，用毛巾抹掉镜子上的水雾。今晚他已经这样操作过几次了，可惜无论如何呼唤，也不能将死神从里面找出来。
“死神，你这个缩头乌龟！”封川握起拳头，狠狠砸在镜面。一声拖着长音的脆响后，整个镜子四分五裂。与此同时，封川的拳头顿时被血水浸染。
202、借到三个月
“哈，哈哈！”封川拿毛巾裹住受伤的部位，脸上露出绝望的笑。
带着手机和海之蓝香烟，封川走上映水堂酒店的天台。站在四十几层建筑的最高处，封川突然有种跳下去的冲动，反正马上就要死，何不趁现在就给自己一个痛快呢？
操蛋的死神，操蛋的灵魂契约，操蛋的杨姗姗，操蛋的人生！封川蹒跚走着，很快就到了天台最边缘的地方。他探头朝下望去，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前探。
危险！封川急忙收回身体。他心有余悸地抚摸着胸口，脑海里有个声音在说：刚才差点就栽下去了，从这样的高处栽下去，必然摔得血肉模糊才对吧……
可这样的最终结局，不就是自己走上天台时所设想的吗？
双腿在不由自主地颤抖，封川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原来直面死亡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夜风之中，封川又点上一根香烟，缭绕的烟雾，在月光中竟然也看得清楚。
野狗般出生，野狗般长大，这就是我封川的过去，这就是我封川的命运。事到如今，莫非我封川也要如野狗般死去吗？
封川抬头，看见了天上的圆月，他兀地记起，今天竟然是中秋节，本该团聚的中秋节。
话还没讲完，封川就为自己的天真而止不住摇头。所谓灵魂契约本来就是莫须有的东西，何况现在自己行将就木，即便视频那边的人愿意交换，自己获得了死神赐予的能力，却也没法保证充足的三天时间来完成对方的愿望。
因为，封川现在有种强烈的预感，他预感倘若没有奇迹发生，病入膏肓的自己定然会在天亮以前就去见了阎王。
“封川，封川，别发呆啊！我已经完全模仿了你的动作，接下来我要怎么做？”中年女人在视频那头大声催促着，看得出她很焦急，彷如热锅上的蚂蚁。
封川的思绪被呼唤声拉了回来，他认真地道：“妈妈，灵魂契约需要折损你未来三年的寿命，来给我换取三个月时间的新生，作为交换条件，我将竭力完成你的某个愿望。可以吗？”
中年女人泪如泉涌：“儿子，你到底怎么呢？”
封川严肃地道：“我患了不治之症，活不到明天的不治之症。其余事情你别管，你只需要告诉我，我们可以达成灵魂契约吗？”
中年女人抹了把眼泪：“可以，妈妈听你的，都听你的。”
封川咬着嘴唇：“好，你跟我说下面这句话：献出吾之灵魂。”
中年女人毫不含糊地道：“献出吾之灵魂。”
哔！刹那有微弱电流漫及全身，封川猛地一个哆嗦，他感觉放在心脏处的右手手掌有种灼烧的疼痛感传出，整个手臂好似分筋错骨，无穷的力量在沸腾。
鬼手，这就是鬼手！死神是真的，灵魂契约也是真的！封川心花怒放，兴奋的感觉无以言表。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他还不知道妈妈会提出怎么样的交换条件，而且妈妈此刻身在千里之遥的另外一座城市，她提出来的交换条件，恐怕很难在天亮之前完成。
中年女人已经察觉到封川的变化，她紧张地问：“儿子，我是不是帮到你呢？”
封川挤出一丝笑：“对，我们之间的灵魂契约已经达成，现在请你告诉我你的愿望吧。”
与此同时，有句话封川在心中重复了好几遍：你的愿望千万别太难，千万别太难。
中年女人温柔看着视频中的封川，不假思索地道：“我希望能够听见我儿子亲口对我说三个字——我爱你。”
封川呆住了，他没料到妈妈心甘情愿折损三年寿命，竟然只为了提出这样的愿望。他真的呆住了，以至在接下来一分钟时间里都没有做出任何表示。
视频那头的中年女人哭得更厉害：“封川，是妈妈对不住你，你直到现在还不肯原谅我？封川，妈妈当初丢下你，实在是迫不得已。现在就请你，满足妈妈的这点小私心吧。”
封川缓缓拿起地上的手机，字字铿锵地道：“妈妈，我爱你！”
唰！突然之间，天空好像有道光亮划过，封川全身如沐春风般地荡漾，奄奄一息的身体瞬间恢复如初。他确信，死神已经履行承诺，借出了三个月的生命……
相反，视频那头的中年女人似乎中蛊般地面颊发黑，封川仿佛看见，有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站在中年女人身后，它毫不留情地将未来三年的寿命，从中年女人的身上剥离而去。
尽管如此，妈妈脸上却始终保持着欣慰的笑容。大约半分钟之后，她的面色兀地恢复过来，同时惊魂未定地道：“这样，就行了吗？”
封川点点头：“行了，谢谢，过段时间我会来看你。”
关掉视频通讯，封川一屁股塌在地上，刚才发生的事情就好像一枚炸弹在他头脑里爆开，他需要些时间来进行消化。
没想到世上真的存在灵魂契约，没想到这所谓的灵魂契约真能给我续命！
话说回来，假设自己是个安稳活着的正常人，那么自己又是否愿意折损三年寿命来换取某个愿望的实现呢？
这样的问题，恐怕很难做出抉择吧。
哎，想那么多干嘛，就算我额外获得了三个月的寿命，但这样还远远不够，我现在依然是个濒死之人，倘若还想继续生存下去，就得执行更多的灵魂契约。
封川缓缓抬起右手，之前那股无穷的力量此刻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出神地看着自己的手掌，心道莫非只有在灵魂契约执行过程中，那股力量才会赫然出现？
事有凑巧，恰恰在这个时候，封川的手机屏幕亮起微光，昨晚那个奇怪的声音再次出现：“很好，这么快就完成了第一个灵魂契约，算我没有看错你。”
封川瞪大两眼，只见手机屏幕上，若隐若现的死神在浮动。
后者缓缓说道：“封川，恭喜你成功续命，不过我要告诉你，在灵魂契约执行的过程中有一些禁忌千万不能触碰，比如不能诱导契约另一方，否则契约无法达成，甚至可能前功尽弃，你要好自为之。”
203、还钱
封川回应：“本人虽然无甚成就，但还算光明磊落，这点你就放心吧。”
死神阴森森地道：“如此甚好，希望我们的合作可以长期进行下去。”
说完，手机便进入黑屏状态，里边的东西眨眼消失得无影无踪。封川用力捏着手机，口中呢喃：“死神啊，依据你设定的灵魂契约，对方总共交出三年寿命给你，而你却仅仅从中借出三个月给我这个执行者，想必剩余那两年零九个月的时间都去了你那里吧，这生意，好做，实在好做。”
虽然看上去并不公平，但无论如何我也已经从灵魂契约中获利，现在我的身体，应该已经恢复如前了吧。封川兴奋地撒开腿，在映水堂酒店的天台上开始折返跑，他尽情挥霍着汗水，尽情耗费着青春，尽情享受着健康带来的活力。
前方有夜风温柔吹过，温暖中带着点湿润的气息，看上去不久就要下雨。封川四仰八叉地躺着，悠闲点燃一根海之蓝香烟。接下来他要认真规划往后这三个月的生命。想做什么，该做什么，能做什么，这些都得安排好。
尽管从各种渠道借来的钱几乎都被杨姗姗和她的同伙抢走，但无论如何，生活总要继续。
对，生活总要继续！直到现在封川才明白，能说出这句话，何尝不为一种奢侈呢？
封川所在的这座城市名叫延城，这是个季节分明的地方，所谓季节分明，指的并非春夏秋冬，而是这里雨季和旱季的界限特别明显，每当雨季，城市的天空总是被烟雨笼罩；到了旱季的时候，整个延城上方都甚少有水滴降下来。
依照时间推算，现在也差不多到了雨季和旱季的临界点，次日上午，当封川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窗外果然飘着蒙蒙细雨。
记不清已经多少日子没有睡过这样的安稳觉了，封川生龙活虎地从床上一跃而起。他一边洗漱一边盘算，现在剩下的钱就只有最后从某网贷平台上借来的三千元，而总统套房预付的住宿费也只能截止到中午十二点……
昨晚封川便决定好，今天首先要做的就是找到在夜总会上班的杨姗姗，想办法将被抢走的五十万再夺回来，如果杨姗姗不肯，那么就只有报警了。哼，你别以为我这将死之人无力跟你纠缠，现在我就让你看看，我封川也不是吃素的！
等车的时候，封川准备给杨姗姗发条手机短信，警告杨姗姗自己绝不会善罢甘休，要么将钱还回来，要么就等着蹲监狱。
短信编辑好正准备发送，封川忽然想起什么，做强盗的怎么会轻易将钱还回来了，这样做岂不是打草惊蛇？于是放在手机按键上的手指又收回。突然，他感觉有件锋利的东西顶着自己后腰，惊慌之余，刚刚收回的手指又按了下去。那条已经编辑好的短信，转瞬发出。
封川战战兢兢地扭头，他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的家伙，这家伙封川以前见过，当初在找延城的某个高利贷老板借钱时，此人就在场。
瑟缩着身子，封川道：“超哥，我借你们的钱还没有到期吧。”
只见超哥凶巴巴地瞪着眼睛：“确实还没有到期，可借钱时你也没告诉我们，你马上就要入土了啊。”
封川赔笑：“哪里哪里，我这不还好好活着嘛。”
超哥将手中的匕首往前顶了顶：“你小子就别自作聪明啦，延城这地方，有什么事情我们打听不到，我劝你还是乖乖还钱，别自讨苦吃。”
封川低头问：“还多少？”
超哥咬着牙道：“八万的本金，两万的利息，你现在还十万给我，这件事便两清。”
说话的时候，超哥向身旁两个马仔使了个眼色，那两个马仔立刻一左一右挟住封川的手臂，封川自知拗不过，只得跟着超哥往一条小巷中走去。
到了某个偏僻的房子，超哥挥着手中匕首：“你说你现在没钱还？”
封川点头：“我只有三千块，你可以全部拿走，充作利息。”
超哥讪笑地挤着眼睛：“你以为我超哥那么好哄？我这回不收齐账款，难道等你死了之后再收吗？”
封川双唇颤抖：“我不会死，我一定能还钱。”
超哥大嘴一咧：“哈哈，你当我是三岁小孩？你还是老实点吧，赶紧打电话找钱，不管是七大姑还是八大姨，你只要弄到钱来，我立刻放你走。”
封川瑟缩道：“我欠你们的，一定会在到期的时候如数偿还。”
超哥冷笑：“臭小子别再讲废话，到期后难道我找你的尸体要钱吗？”
这时身旁的马仔嗔道：“超哥，别跟他啰嗦，不使些手段他是不会还钱的。”
封川急了：“各位兄弟高抬贵手，我现在真的没钱……”
超哥晃着匕首：“你知道我们通常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不还钱的癞皮狗吗？”
身旁的马仔讪笑着帮腔：“我们会先把他的眼睛缝起来，以免他看到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会感到特别害怕。万一尿裤子，那就不好玩啦。”
封川两腿发软。身在延城，他多少听说过超哥这帮人的种种恶行，刚才提到的“缝眼睛”，就是关于这帮人的众多传言之一。
超哥摇着头道：“不行不行，缝眼睛可能会伤害到眼珠子，倘若这家伙真死了，眼珠子还能卖钱了，我们可不能暴殄天物。这样吧，我们还是改用图钉。”
马仔疑惑：“图钉插进眼睛，那也会将眼珠子毁掉的啊。”
超哥在马仔头上重重一敲：“谁跟你说我要把图钉插进眼睛的，我先插耳窟窿不行吗？”
他一边说一边在裤袋里掏啊掏，很快竟然真的掏了两个图钉出来，他将图钉的帽檐贴在大拇指上，作势就要朝封川的耳窟窿按下去。
此时此刻，封川好像已经石化，他脸上的肌肉僵硬起来。十五年前，那关于图钉插眼的可怕回忆，不受控制地从灵魂最深处涌起。
204、有办法
超哥得意洋洋：“怎么样，怕了吧，怕的话就赶紧还钱啊。”
封川舌头打结：“好，还钱，我肯定会还钱。”
超哥皱着八字眉头，恶狠狠道：“还钱的话，三千块可不够哦。这样吧，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都以为我在跟你开玩笑。”
封川低着头：“没，没有开玩笑。”
超哥大手一挥：“给我拿胶带来，然后你们将这家伙的裤子给脱了，我先跟小帅哥玩些简单的，将他裆下的毛给一根根地撕下来！”
话音未落，那些马仔猛地冲上，封川急忙提紧裤带，眼看就要寡不敌众的时候，门外有悦耳的声音用力喊道：“他欠你们多少钱？”
封川记得这曼妙的声音。超哥等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美人儿婷婷站在门口。她侧着娇美的身体，一半跨在门内，一半留在门外，看上去心急却又胆怯……
她，正是在映水堂夜总会里唱和声的杨姗姗。
超哥慢慢朝杨姗姗走过去：“欠款倒也不是很多，总共十万块而已，如果你愿意帮他还，我相信以你这般俊俏的模样儿，要不了多久就能还清啦。”
杨姗姗听得懂超哥的意思，她将身体往后挪了挪：“我先替他还五万，剩下的，以后再说。”
超哥弯着眉头：“以后是多久？”
杨姗姗信口道：“一个星期。”
超哥略加思索，阴沉沉地道：“一星期太久，我最多给你三天时间，他不还，我就找你。”
杨姗姗急着帮封川脱身，于是满口应道：“没问题。”
拿着杨姗姗递过来的五万现金，超哥带上那几个马仔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封川缓缓走到杨姗姗身旁，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该骂上几句。
倒是杨姗姗先开口：“对不起，昨天他们抢了你的钱。”
封川苦笑：“哼，本来还心存幻想，幻想抢钱的事可能跟你无关，现在倒好，你主动承认。”
杨姗姗眨着眼眸，竟是要哭出来：“昨天你跟我说什么灵魂契约，我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就回公司跟他们说了。他们知道你要去酒店拿钱，所以就跟过去……”
封川喝道：“他们、他们！别老是用他们做借口，这件事情你别想洗脱嫌疑，你老实告诉我，刚才那五万块钱是不是他们分给你的？你今天是不是看到了我发给你的短信，感到心虚所以才来找我？”
杨姗姗微微点头：“对，你猜的没错。”
封川咬着嘴唇：“你本来准备心安理得地拿着那五万块吧，可是你没有料到，我并未在总统套房中孤独死去，我竟然还有力气来找你麻烦。”
杨姗姗开始抽泣，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封川冷声道：“好吧，现在将剩下的四十五万还给我，我们之间两清。”
杨姗姗顿了顿，酝酿片刻后方才说道：“抢钱的那些人我惹不起，你也惹不起……”
听闻此言，愤怒中的封川渐渐冷静下来。他明白杨姗姗的顾虑，那些人敢在映水堂酒店里明目张胆地抢钱，就说明他们肯定有着不为人知的背景和势力。即便要将钱夺回来，那也不能和他们那些流氓硬碰硬，否则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杨姗姗继续给自己解释：“延城这种地方，有些事情我无法控制，不知你能否理解。”
封川叹口气：“哎，权当你不是故意要抢我的钱吧。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刚才帮我从高利贷的威胁中解脱，江湖救急，我领你这个情。”
杨姗姗脸上挤出一丝笑：“不客气，那些钱本来就是你的。”
封川默默点头，心中道，其实那些钱全都不是我的……
杨姗姗擦了擦眼角泪痕，柔声问：“看你的样子好像已经从病痛中恢复过来，怎么做到的？”
封川没有隐瞒：“灵魂契约，我完成了灵魂契约。”
杨姗姗瞪大一双靓丽的眼睛：“真的！真的有灵魂契约存在吗？我昨天还以为你是在我面前耍手段，用些不切实际的东西来引起我的注意。”
封川淡淡笑道：“嘿嘿，用这样的手段来追女孩子，我怎么之前没有想到呢？”
杨姗姗嗔道：“切，你还真想用那招啊，俗不可耐，很丢脸的……”
封川低下眉头，目光垂向地面，只能用这样的方法来掩饰当前尴尬。
杨姗姗忽然想到什么，低声问：“你怎么会和那些高利贷扯上关系？”
“生意周转，钱要得急，所以找了来钱最快的方式。”封川忙不迭地回答。心想总不能直接告诉杨姗姗，我所有的那些五十万全部是通过网贷平台或者线下高利贷弄来的吧。
杨姗姗伸了伸腰板：“之前情况紧急，因此我答应了三天内归还剩下的五万元，现在回过头来看，我们要怎么样弄到这五万块呢？”
她这么一说，封川也不免心忧，不过在烦忧的同时又有些许欣慰，欣慰的是杨姗姗刚才刚才提到还钱时，用的是“我们的”字眼，我们、我们，这就代表杨姗姗跟定我了。
呸！想哪去了，封川不自觉地皱着眉头，人家只是愿意帮我承担债务而已，可不是说要跟我这个人，就别自作多情啦。
陷入思索中的杨姗姗没有察觉到封川的心理变化，她再一次问道：“灵魂契约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封川脱口而出。其实他不希望杨姗姗问起自己从死神那里借来三个月生命的细节，毕竟自己完成灵魂契约的过程并不算什么英雄行为。
好在杨姗姗似乎并不准备打破砂锅问到底，她关心的乃别的事情，停顿片刻，杨姗姗呢喃：“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你所谓的灵魂契约，可以帮助别人实现自己的某个愿望？”
封川应道：“没错，对方用三年寿命来进行委托，而我在契约执行期间将获得特殊能力，从而帮对方实现契约中许下的愿望。”
杨姗姗眉头一抬：“有办法了！试试看吧。”
205、运气
蒙蒙细雨中，封川跟着杨姗姗来到一座富丽堂皇的尖顶建筑前。这座建筑并不很高，整个外墙都装饰成金黄的颜色，在宽阔的大门上方，同样悬挂着三个霓虹大字：映水堂。
杨姗姗侧身问：“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封川摇头晃脑地回答：“输者长叹息，赢者怨注小。此乃整个延城最上档次的赌场，我封川路过几次，但从来没有进去过。”
杨姗姗微笑：“其实，我也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说完，杨姗姗便闪身跨入赌场大门。封川跟着走进去，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比映水堂酒店更加豪华的大厅。
金黄色的帷幕，闪闪发光的嵌花地板，上边整齐有序地放着很多硕大的长桌。数十盏金碧辉煌的巨型吊灯从高高的金色天花板垂下，吊灯上的无数个毛玻璃的圆灯大放光彩。
如此规模的赌场大厅，里边差不多被各式各样的赌客填满，他们有的眉头紧锁，有的笑逐颜开。穿着整洁的服务生在大厅中穿行，那金、银、玻璃器皿在他们端着的盘子里熠熠生辉。
杨姗姗没有说谎，她确乃头一回进入赌场，为了缓解紧张情绪，她准备从旁边的服务生那里取了杯饮品。不料手指却碰到了其他人，抬头看，原来封川也选择了同样的方式来给自己减压。
“我们赌钱来还账吗？”封川低声问。
“对，江湖救急。”杨姗姗认真地道。
从踏入赌场大厅的那一瞬间开始，杨姗姗就在仔细搜寻，她关注的并非那些得意洋洋之辈，而是情绪低落的赌场输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没多久就找到理想目标，杨姗姗拉着封川，快步朝赌场大厅的某个角落走去。循着前进的方向，封川也瞧见了蜷缩成一团的那个白发男人。
他大约五十几岁的年纪，个子不高，头发花白，他的目光呆滞，精神极度沮丧，看上去分外失魂落魄，唯有身上那皱巴巴的名牌服饰告诉旁人，他不久前应该还是风光的存在。
递过去一片水果，杨姗姗低声问：“输钱了吗？”
面对绝色佳人的搭话，白发男人眼皮都没抬，他也并未说话，只是木讷地点头。
杨姗姗厚着脸皮问：“输了多少，全输光呢？”
白发男人长叹一声，带着哭腔道：“对，输光了，输得精光，五百万，我所有的家底，全部输进去了。哎，赌博害人！老婆啊，儿子啊，如果时光能够倒流，我情愿出门被车撞死，也绝不沾上这赌博的恶习。”
杨姗姗柔声问：“这么说，你不想赢回来呢？”
听闻此言，白发男人立刻两眼放光，刚才发过的誓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激动地抬起屁股：“你能不能借点本钱给我，只要借我两万，两万就行。”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杨姗姗摇摇头，然后趁热打铁地道：“假设现在给你一个机会，用三年的寿命换回之前输掉的五百万，你愿意吗？”
白发男人脱口而出：“愿意，我当然愿意。那是我一辈子的积蓄，如果时间能倒回赌场上的那几分钟、几秒钟，别说三年，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有你的！封川暗暗握紧拳头，杨姗姗都助攻到这份上，如果还搞不定就丢脸了。清了清喉咙，封川伸出右手食指：“这位大叔，请照我说的做，灵魂契约达成，我就能帮到您。”
——献出吾之灵魂，白发男人将信将疑地点头。
哔！刹那有微弱电流漫及全身，封川猛地一个哆嗦，他感觉右手手掌有种灼烧的疼痛感传出，整个手臂好似分筋错骨，无穷的力量在沸腾。
忍着手上剧痛，封川装作若无其事地问：“大叔，请问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惊愕之余，白发男人瞪眼道：“将我在这赌场里输掉的钱全部赢回来。不，不仅是全部赢回来，而是要加倍赢回来，一千万，我要一千万，你给我赢一千万！”
旁边的杨姗姗皱着眉头：“刚不说五百万吗，怎么变成一千万了，到底要以哪个为准？”
“当然是一千万。”封川和白发男人竟然异口同声地回答。
别过灵魂契约的委托人，封川带着杨姗姗蹲在堆放着自助食物的某个长方形桌子旁。借着垂落到地面的桌布掩饰，封川慢慢捞起右手的袖管，这一刻，他的脑袋就像抹进了浆糊。杨姗姗也猜到封川身上正有事情在发生，她微张着红唇，不知接下来将要看见什么。
扑通、扑通，人来人往的赌场大厅里，封川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他的手臂正面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是当他将手臂内侧翻过来时，两个人都呆住了。
只见一条纤细的绯红色纹路从腕骨处往上延伸，贯穿封川的整个手臂，那绯红的颜色煞是好看，就仿佛一道亮丽的血管，在封川的皮肤表面呼之欲出。如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这绯红色的纹路并非完全的直线，它好像呈不规则的扭曲状，在某些位置还微微往外展开。
“龙，这是龙纹。”杨姗姗嗫嚅。
“还有龙珠。”封川补充道。
他缓缓将五指收缩再张开，可以看见，在他的右手掌心有一点绯红色的凸起，那凸起并不明显，圆圆的，小小的，就像含苞欲放的花蕾。
杨姗姗关切地问：“会不会很痛？”
封川微笑：“刚开始时确实很痛，现在已经完全没有痛的感觉了。”
鬼手，这就是鬼手！而我，就是鬼手封川！
将银行卡里最后剩下的三千块钱兑换为赌场的筹码，封川信步朝大厅中某个挤满人的赌桌走去，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要用这三千块赢走一千万，难度可想而知。
这是一个开设“百家乐”赌博游戏的台面，之所以围着那么多人，是因为此刻台面正走出一条“长闲”的牌路。
在映水堂赌场里，百家乐的游戏规则很简单，总共七副扑克牌，切掉其中的四分之一，余下的四分之三用来发牌，每局只发庄、闲两手，最大九点，最小0点，谁大谁赢。
206、谨慎为妙
而所谓“长闲”的牌路，就是荷官发出的每手牌都是闲家的点数大于庄家，这时候很多赌客就可以一直押闲，期望获得丰厚的收益。
封川挤到赌桌前的时候，那条长闲的牌路已经连出九个闲了，接下来的牌面是庄大还是闲大，封川拿不定主意。
已经连续出了那么多闲，我干脆就押次庄吧。封川拿出一个一千的筹码，伸掌就准备朝庄的方向丢过去。就在筹码即将脱手的刹那，他的手腕突然不自觉地朝反方向一侧，那灰色筹码竟然落到了闲的区域！
鬼手，这是鬼手在暗示我押闲吗？封川不敢确定，他再次拿出筹码，再次准备朝庄的方向丢出……
同样的事情，同样的发生了。
封川将心一横，他走到“闲”所在的区域，将第三个筹码轻轻放在身前的牌桌上，这回他的手腕很配合，第三个筹码稳稳落下。
时间到。荷官微笑着发牌，所有围在赌桌旁的赌客都紧紧盯着荷官的动作。封川紧张地捏着拳头，只感觉两边太阳穴在剧烈鼓胀。
开牌了，庄家八点，闲家九点，闲家赢！
赌客们发出啧啧之声，有个小青年得意地哼唱道：“这是一条神奇的天路。”
一局过后，封川的三千块变成了六千块。他摊开右手手掌，心中喜道，鬼手，这真的是神奇的鬼手！
接下来这局，依照鬼手的指示，封川将六个筹码全部押在了闲上，开牌后，闲家的点数依然比庄家大，而封川的六千立刻变成了一万二！
人群再次发出赞叹之声，封川听见有赌客在小声探讨：
“连出十一个闲，还敢买闲吗？”
“为何不买！我见过最长的长闲牌路曾经连出二十个闲了。”
“我认为该转转手气啦，下局买个庄试试。或者就干脆休息几把，若有疑虑便按兵不动。”
封川心中暗自庆幸，倘若没有鬼手相助，估计我此刻也会像他们那样犹豫不觉吧。深吸一口气，封川干脆微微闭上眼睛，握着全部的筹码，轻轻放了下去。
和前两次一样，鬼手自动做出了选择，封川身旁传来诧异的声音，他睁开眼，赫然发现自己将所有的筹码全部押在了“和”上！
百家乐赌博游戏中，当庄上的点数和闲家的点数一样，即为“和”。依照映水堂赌场的规矩，押中“和”即按八倍赔付……
当然，如此高的赔率也表明，牌桌上出现“和”的概率很小。
封川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荷官，只见荷官用葱翠玉指翻开了庄家的第三张牌——零点。
有赌客猛拍大腿：“哎呦！庄家零点啊，怎么着也该闲家赢吧，哎，应该继续买闲的，干嘛去博个庄了！”
封川的呼吸减到最小流量，他已经有些后悔将所有的筹码都压在“和”上了，他不敢去想此局没有买中的后果，他也没有时间去想。
“和！”人群中有个声音率先喊了出来。
没错，闲家同样开了零点，闲家和庄家在此局打和。封川的一万二获得了八倍赔付，现在他手中的筹码已经累积到了十万零八千。
倘若保持如此效率，那么用不了多长时间，灵魂契约约定的一千万即可达成。此刻封川信心十足，当荷官摊手做出“欢迎下注”的动作后，封川闭着眼睛，故技重施。
他能感觉到鬼手的移动，他心知肚明，所有的十万零八千又一次地全部押在了“和”上。周围响起不可思议的声音，封川并未睁眼，他极度自信，却又极度害怕。
世界仿佛静止，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封川竖起两只耳朵，他期待不一样的声音。
片刻后，人群炸裂。
“我靠，真的又开和！”
“小伙子，你可真神啊。我在大厅里玩了这么久，可从来没见人敢这么押。”
“真是少见多怪，你去VIP厅里看看，几十万押和的大有人在。”
赢了，赢了，赢了！封川压抑兴奋的情绪，缓缓睁开眼睛。庄家八点，闲家八点，此局为和局。押在台面上的十万零八千筹码，此刻已经变成了九十七万零两千。
但是，当封川瞥见荷官的眼神，瞥见赌桌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心中却暗叫一声糟糕。
不能继续在这个桌子上玩了，封川收起所有的筹码，低头朝别的赌桌走去，与此同时，他隐约看见，有两人跟在自己身后。
恐惧压迫神经，封川的呼吸变得急促。照道理说，映水堂赌场这么大规模，区区一百万输赢断然不会放在心上，怪只怪自己刚才闭眼打了两把和，这就多少显得张扬了。
身旁杨姗姗低声道：“先别急着完成灵魂契约，反正有三天时间，从长计议。”
封川点点头，他需要让自己冷静下来。于是便和杨姗姗使了个眼色，接着钻进洗手间。
站在洗漱台前默数六十秒，确定刚才跟在身后的那两个人并未尾随而来，封川方才打开镀金的水龙头，往脸上抹了几把冷水。
“真是虚惊一场，也许那两人只是普通的赌客吧。”封川捂着胸口自言自语。
之前短短十分钟的时间里，手中筹码由三千到了九十七万零两千，正可谓旗开得胜，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从目前情况来看，在期限内完成自己和白发男人达成的灵魂契约似乎不存在任何技术上的难度，真正需要担心的是如何才能不引起赌场的怀疑，毕竟这也算是作弊行为吧。
灵魂契约有三天时间跨度，如果将赢钱的过程分散开来，会不会更有利？不，不行。封川很快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白发男人指定要在映水堂赌场里赢钱，既然场景无法转换，那么时间拖得越长风险就越大。
必须在速战速决的同时，满足任务完成及不被赌场发现这两个条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封川默默咬紧牙关。
走出洗手间，封川随便找了个玩二十一点的赌桌，这回他选择用左手下注，毫无任何规律地下注，输输赢赢，赢赢输输，待到筹码还剩九十万的时候，他起身朝旁边的桌子走去。
207、来者不善
那同样是玩百家乐的台面，封川将余下九片金黄色筹码一股脑下在了“闲”的区域内，而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杨姗姗悄悄笑了起来。
每片金色筹码代表着十万块钱，开牌后，封川的九十万意料之中地变成了一百八十万，紧跟着，封川再次梭哈，一百八十万翻番成为三百六十万。
正准备乘胜追击的时候，突然有穿着礼服的工作人员走来，诚恳地问：“这位客人，请问是否需要VIP服务？”
封川摇头：“不用，谢谢你。”
工作人员礼貌地欠身：“不客气，打扰你了。”
通常来讲，赌场大厅里单注超过十万的客人并不多，超过百万的就更为罕见，那些真正的大赌客基本都在VIP包间，享受尊贵服务，也享受无人打扰的乐趣。
但，封川并不是真正的大赌客，他只希望尽快赢到一千万，完成契约任务，继而从映水堂赌场里边脱身。
他换了个台，又换了台，然后在第三个台的时候赌了几把，这回并未将所有的筹码梭哈，而是十万二十万地投注，当总数累积到五百万，封川决定再换个台。
“这里到处装满着摄像头。”杨姗姗压低声音道。
“嗯，时间长了我们一定会暴露，所以下面这个台，我不会再手软了。”封川下定决心。
同样是百家乐，封川直接上了五片红色一百万的筹码。当封川的筹码丢出，桌子旁所有赌客都傻了，其中几个准备弄几百块钱玩玩的赌客更是将下注的手给收了回来。
全部的目光都集中在封川这里，那荷官可能也是个新手，还从来没在大厅里见过有人如此下注，她木讷地看着封川，直到有赌客催促她才想起发牌。
即便知道自己能赢，但封川仍免不了紧张，那可是五百万啊，如果兑换成现金，那该是多么壮观的场面。
赢了！五百万秒变一千万！从三千块到一千万，看上去不可完成的任务，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尘埃落定。
今天，映水堂赌场里，一个如此年少的千万富翁诞生了！围观人群表情各异，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仇恨的。此外，还有个颇具姿色的女人款款朝封川走来，她眉目含情，恨不得立刻要将封川咬在嘴里。
“骚货。”杨姗姗撇了撇嘴，然后横身挡在封川和女人的中间。
封川有种脸红心跳的感觉，让他脸红的并非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而是压在手上沉甸甸的一千万的筹码。
接着赌还是见好就收？片刻封川便做出抉择，既然灵魂契约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就应该尽快离开映水堂赌场这个是非之地，以免节外生枝，竹篮打水一场空。
当下便转身往回，杨姗姗追上来笑着道：“看不出，你还挺有自制力的嘛。”
封川腼腆一笑，心想狂借高利贷的人也算有自制力？
赌场大厅里灯光明亮，人气很足。封川却好像做贼般地走到某个筹码兑换的窗口，里面的服务人员问是兑换成现金还是转账到银行卡，封川不假思索地报出银行卡号，然后焦急地看着窗口服务人员的一举一动。
天气并不热，但封川的额头不断有汗珠渗出来，他心里一直在催，但嘴巴上又不好说些什么。终于，两分钟以后，嘟嘟的短信提示音响起来，窗口的服务人员亦微笑着告诉封川，你的所有筹码已经兑换完毕。
点开手机短信，那一串数字看得封川眼花缭乱，他平生可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即便账面上，也从未见过。
事不宜迟，封川正准备离开赌场，刚迈步便有人挡住去路，那人足足有两米高的个子，满脸横肉，腰大膀圆。他开门见山地道：“这位客人，麻烦你到我们经理办公室坐一坐。”
来者不善，杨姗姗替封川答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听你的？”
“只不过请你的朋友上去聊一聊，并没有别的意思。”那人搪塞。
封川快速思忖，看来对方已经有所怀疑，事已至此，就算前方龙潭虎穴也只能走一遭了。反正现在筹码已经悉数兑换，而且对方并没有实际的证据，严格来讲，我并不理亏。
稍作权衡，封川抬头道：“好，我一个人跟你去。”
这句话说出，身旁杨姗姗的脸色就起了变化，此刻有外人在场，封川不方便和杨姗姗解释，但他认为杨姗姗能够明白，自己之所以选择独身前往，一是从安全角度考虑；二是希望杨姗姗可以尽快联系上白发男人，告诉他灵魂契约已经完成，准备交付。
跟在那个两米高的汉子身后，封川进了台装潢豪华的电梯，在这个过程中他始终未曾看杨姗姗一眼，他要让赌场的人明白，自己和杨姗姗之间并没有太深的关系。
电梯在第八层，也就是赌场最高的那层停下，走出电梯，两米高的汉子带着封川路过楼层中央的监控室。那监控室的面积不小，大门敞开着，正对大门的那面墙上，是一块接着一块的监控视频，布满整个墙壁。
封川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如此完备的监控，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就被盯上了。
很快走到走廊尽头的房间，这是一间宽敞的会议室，里边有张椭圆形的会议桌，桌子上首坐着个三十几岁的男人，他梳着大背头，手上夹着根雪茄，一道明显的刀疤从额头直至鼻尖。他的眼睛不大，但当他的眼神瞟到封川时，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迎面而来。
映水堂赌场，刀疤男人，联想到这，封川不免后背发凉。他本以为此番是要见赌场的某个小经理，却未料坐在这里的竟是……
“五爷，人来了。”两米高的汉子用谦卑的声音说道。
果然是他，传说中的陷空五煞之一，映水堂集团最高负责人——燕栖梧。奇怪了，我不过在赌场赢了些钱而已，这赌场每天那么大的流水，用得着五爷亲自出马？
208、你不记得他吗？
封川正暗自思量，只见燕栖梧袖管一挥，瞬间有个东西破空而出，直逼封川面门。那东西速度很快，就好像疾驰的箭矢，又好像奔袭的子弹。
情急之中，封川急忙伸手去接，转瞬，那东西便被夹在指尖。定睛一看，却是雪茄。
燕栖梧拍了拍手：“不错、不错，这位少年，怎么称呼？”
“封川。”少年朗声答道。
燕栖梧不动声色地问：“知道为什么要找你来……”
封川努努嘴：“赢了你们的钱呗。”
燕栖梧哈哈大笑：“此事暂且不谈。赌博这东西有概率在，映水堂不做任何手脚，从来愿赌服输。毕竟对于赌场而言，只要坚持大数法则，赢的总比输的多。”
封川眉毛慢慢拧紧：“既然如此，又为何找我。”
燕栖梧慢条斯理地道：“并非我要找你，而是这块石头要找你。”
话音刚落，燕栖梧便按下桌上某个按钮，只见椭圆形办公桌的中部镂空地带升起座假山——和普通装饰用的假山不同，这座假山石材圆润，更像一面矮墙。
“此为世上罕有的赤玉晶岩。”燕栖梧站起身子。
赤玉晶岩？这玩意以前可从没见过。封川心里犯起嘀咕。
当然，封川没见过的事情多了。眨眼间，那原本白板一块的赤玉晶岩上慢慢泛出楷体小字。惊愕之余，封川凑近去，想要看清上边写的什么。
……
这段泛起在赤玉晶岩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如此细小，却又如此气势磅礴。封川看得热血沸腾，他转身问道：“隐主保罗，何许人也？”
闻言，燕栖梧面色忽变，他旋即反问：“隐主保罗，你忘了他是谁吗？”
封川耸耸肩膀，在他的记忆里，好像真的对这个名字没有任何印象。与此同时，燕栖梧眼睛里闪过异样的神色，他怅然若失地道：“封川，请你将外套脱下来。”
不好，封川不觉打了个寒颤。
在延城地界，甚至在整个未央国，燕栖梧三个字早就声名远播，他乃掌控着市场命脉的陷空五煞之一，素以心狠手辣著称，现在他突然用了个“请”字，恐怕更多预示着凶险吧。
封川大约已经明白，燕栖梧这是要看自己的鬼手了，怎么办，现在就逃吗？不，不能贸然行动，更何况，我还不清楚对方究竟意欲何为……
燕栖梧在慢慢靠近，封川已经将外套脱下，鬼手即将暴露。
“不要紧张嘛，抽根雪茄。”燕栖梧按下手中的打火机。
封川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只得叼着烟，俯头去凑打火机上的火苗。突然，封川看见赤玉晶岩上那些密密麻麻的小字渐渐隐匿，转而有血红色的印记缓缓显现。
燕栖梧面无表情地将火熄灭，接着阴阳怪气地道：“死神，原来你还处于混沌之中。”
他竟然知晓死神？封川浑身一冷。紧接着，封川的心里就好像有无数小虫在来回啃噬，因为他看见那圆润的赤玉晶岩上赫然写下一撇一捺，在一撇一捺的下边，又是笔直的一横。
大事不妙！封川支支吾吾地问：“洗手间在哪里？”
此刻旁边的燕栖梧并未注意到赤玉晶岩上发生的变化，他悠悠地吸了口雪茄，然后朝前抬了抬下颌：“出门右拐，要不你等等，我找个人带你去吧。”
封川可等不了，他忙不迭转身，朝会议室大门走去，他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而他身后的那块赤玉晶岩也已经将字写完，那是一个硕大的、血红色的字——杀！
从会议桌到大门只有几步远的距离，但封川感觉这是条特别漫长的路。他的心弦拉得更紧，周围分外寂静，几乎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
快啊！快啊！封川不断催促自己，他伸出右臂，眼看就能碰到门上的把手。忽地，脑后传来强烈的破风之声，封川急忙往地上蹲去，眨眼间，一把椅子狠狠撞在会议室的大门上。
“哪里跑！”但听一声断喝，燕栖梧拔地而起，他在空中摆腿，嗖嗖袭向封川。
封川不敢怠慢，他猛地抓起刚刚落下的椅子，回身便猛砸而下。
“嘭！”椅子砸在燕栖梧的脚上，刹那粉身碎骨。未有任何停留，燕栖梧跟着将另一只脚踹出，直奔封川胸口。
这一脚气势十足，封川急忙缩身去躲，同时鬼手横切，正好砍在燕栖梧的脚踝之上。后者不曾防备，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封川单手朝前，厉声问：“你我无冤无仇，为何要杀我？”
燕栖梧傲慢地撇着眼：“杀人还需要理由吗？”
话音未落，只见燕栖梧手腕翻转，两掌掌刀齐出。他的速度极快，奔着封川脖颈而来。封川何曾有过这种以命相搏的经验，他只能下意识地后退，以闪出燕栖梧的攻击范围。
眼看已经躲不开了，这时鬼手再次出招，它仿佛绕过了封川的大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向燕栖梧的手腕。
只听“啪！啪！”两下，燕栖梧的掌刀被打回，他脸上肌肉忽地扭曲，仿佛不相信刚才那招竟然会被轻易化解。
反观封川这边，虽然暂时打退了燕栖梧的攻势，但鬼手也受到了巨大冲击，疼痛欲裂。
燕栖梧咬着嘴唇，冷冷道：“不错嘛，混沌状态下居然也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封川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可封川明白，此刻身在映水堂的地盘，绝对不能强拼，如果找到机会，逃跑才是唯一的选择。倘若映水堂里的其他人赶到，那就麻烦了。
然而怕啥来啥，走廊上突然响起异动，不消片刻，五六个壮汉便破门而入，为首正是之前那个两米高的汉子，他很快判断出会议室的情况，然后扬起手中钢管就朝封川额头砸下。
“咔！”钢管重重砸在鬼手之上，封川发出一声惊呼。电光火石之间，他骤然发现，竟不觉得有多疼……
莫非，鬼手的强度已经远远超过了壮汉手中的钢管？而这，恰恰也从侧面反映，刚才燕飞梧的双掌攻击该有多么厉害。
209、杀
不待封川细想，那五六个汉子已经各自出招，他们就像下山黑豹，凶狠地朝猎物撕咬。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封川反而冷静下来，他足底轻点，身体浮光掠影般退出两米，那些汉子扑了个空，转而更加狂躁地咆哮着，冲杀着。
封川好像脚底生莲，他在几个壮汉中左腾右挪，居然悉数避开了他们的攻击，而鬼手也在这时候展开反攻，“梆梆梆！”打得几个汉子完全找不着北。
碍手碍脚。相隔数米远的燕栖梧摇了摇头，他双掌在空中不断飞舞，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招式。
“万佛飞花！”燕栖梧断然怒喝，空中霎时出现片片掌印，雄浑凛冽，极尽刚猛霸道，每一掌都携带阵阵劲风，像有排山倒海之势，看上去几乎面面俱到、滴水不漏。
“嘣！”最外围的一个壮汉率先被打倒在地。燕栖梧好像对自己的这些手下早就看不顺眼了，他不分敌我地无差别攻击，转瞬，又有两个壮汉被掀翻。
来者不善，封川抓住身前之人，反手一扭，将他当做自己的挡箭牌，与此同时，燕栖梧也已经杀到，双掌澎湃齐上，不留任何情面地打在那人胸膛。
“噗！”一口血花在空中绽放。躲在后面的封川亦受到巨大的冲击，他站立不稳，身体猛地朝后踉跄，直至撞上墙壁方才停下。
抬眼看，燕栖梧如死神般攻来，封川正不知如何应对之时，旁边的一扇小门忽地打开。
说时迟那时快，封川悍然不顾地窜了出去。他要逃，逃出这间会议室，逃出燕栖梧的攻击范围——不管此刻门外迎接他的是什么。
忽然喜从天降！站在走廊上的人竟然是杨姗姗。在这样的生死关头碰见自己信赖的人，封川抑制不住兴奋：“咦，怎么是你？”
尽管脸上的表情略显慌张，但依然不影响杨姗姗的绝世美颜。她歪着头说：“切，你想将我甩开，可没那么容易。”
危急关头，紧张很快取代了惊喜，封川拉起杨姗姗狂奔，奔向连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方向。杨姗姗搞不清状况，边跑边问：“赌场要找你索回赢走的一千万吗？”
封川含糊着回答：“事情比那要严重得多。”
杨姗姗神色骤变：“有多严重？”
封川搪塞道：“大概和之前那帮放高利贷的差不多吧。”
杨姗姗声音发颤：“难怪会议室里边闹哄哄的……”
刚才和燕栖梧及那帮打手搏杀的时候封川就已经察觉，自己的速度好像比平时快了好多好多倍，他猜得出其中缘由，因为当初死神在解释灵魂契约时便提到，会赐予契约执行者死神的力量，不仅能拥有一只鬼手，而且可以获得很多执行契约所需的神之能力。
想来所有的这些变化，都是因为自己正在执行灵魂契约的过程中，都是因为死神相助的缘故。而现在，也只有寄希望于死神带来的这些能力，可以带着自己和杨姗姗逃出生天。
映水堂赌场的八楼很宽敞，沿着走廊有不少用作办公室的房间，在里面办公的大多是些文职人员，他们见封川如猛兽般地夺命狂奔，便纷纷惊慌失措地将门掩上。
燕栖梧已经追出，他爆喝一声：“拦住他们，废物！我平时养你们这些人何用！”
也许是慑于燕栖梧的淫威，前方立刻有扇刚刚还虚掩着的门猛地推开，封川急忙向前一个跨步，身体跃起两米高，足底照着房门猛踹而去。
“轰！”就连封川自己都没料到脚底竟然会生出如此力量，只见那扇包着铁皮的房门剧烈颤抖，然后以雷霆万钧之势朝内扇去。
紧跟着又是“砰！”的重响，房门狠狠撞在某个文职人员的额头之上，可怜那文职人员如一个装满货物的沙袋那样，腾地向后飞出几米远，他捂着渗出血水的额头，立刻晕了过去。
前方还有一扇打开的房门，某个穿着保安服饰的中年男人双手握着匕首，竖直对准封川冲来的方向。他本来还是凶神恶煞，但看到刚才封川的狠劲，不觉额头冷汗涔涔。
燕栖梧脸上露出嫌恶的神色，他冷道：“公司花了这么多钱养你们，到最后你们连条狗都不如。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谁能杀死他们，我就给谁千万奖励！”
不知是被奖励还是被辱骂所刺激，总之保安朝天大喝一声给自己壮胆，他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而上，手中尖利的匕首直刺封川的心窝。
不，匕首并未刺向封川，而是在半途中拐了个弯，直指封川旁边的杨姗姗。
“啊！”意识到迎面而来的危险，杨姗姗吓得全身发抖。
“可恶至极！”封川伸出两指，悄然将寒光闪闪的匕首拨开。
那保安顿时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没料到封川竟然可以徒手拨开刀刃，不过他平时作威作福习惯了，所以也不肯善罢甘休。喘了口气，保安手腕轻抖，刀刃随即调了个方向，不留情面地朝封川脸上划来。
眼见刀锋逼近眼眸，封川略一蹲身，闪过刀锋，接着单手握拳打在保安膀下，这一拳用足十成力气，打得保安筋骨寸断。
保安疼得龇牙咧嘴，但他不知哪来的狠劲，突然身体前倾，左手作势搂住封川的腰腹，口中大喊：“五爷，我抓住他了，你赶紧杀了他吧！”
“干得好！”燕栖梧狰狞地狂啸。
从声音判断，燕栖梧只有几步之远，封川必须在半秒之内做出应对。情急之下，封川原地扎紧双腿，双手揽住保安的皮带，死命朝上一甩，同时低吼：“杨姗姗，你先走。”
杨姗姗朝前迈开半步，却怎么也不愿独自逃离，保安被封川抛到半空，立功心切的他竟在空中伸出手，泼妇般拽住封川的头发。
封川双唇紧咬，差点就痛得喊出声。他扭过头，正好看见疾冲而上的燕栖梧，就在生死存亡之际，封川爆发出此生从未有过的戾气，他目露凶光，右手握爪，刺向保安胸口。
“唰！”五指过处，喷出五溜血水，半空中的保安已经没了气息。
210、飞逃
血水滴在面颊，封川方才察觉到，鬼手如钻般直接刺保安的胸膛，自己一念之间，竟然取了那保安的性命。
如果说之前在会议室里做出的某些攻击性行为还是“鬼手”未经封川大脑发出的条件反射式攻击，那么后续在走廊上所发生的这些则完成出自于封川的本意，鬼手是在“指挥下”行动，亦是在指挥下——杀人。
顷刻，映水堂八楼响起阵阵尖叫。封川脑子里好像完全空白，甚至失去了抵御燕栖梧的意识。
好在鬼手不会坐以待毙，只是轻轻下翻，保安的身体便翻滚着甩向燕栖梧。眼见保安如木槌般砸落，燕栖梧双手平举托起保安，瞬间撩上了天花板。
“嘭！”保安的身体碰到天花板又落下，燕栖梧脚尖轻轻一抬，保安翻滚着旋向封川，鬼手岂能示弱，单掌平推，力量十足。燕栖梧不敢怠慢，手掌在空中打转，如螺旋桨般将保安身上的力道卸下。
有个躲在房间里偷看的文职人员感叹：“他们俩如此折腾，恐怕保安现在在黄泉路上也走不稳了吧。”
封川很快从惊愕中恢复过来，他拉着吓到发蒙的杨姗姗迅速逃离，其实与其说拉，不如说是凭自身力量拖着杨姗姗奔逃。此刻他的速度飞快，甚至比燕栖梧还要更快，而经历过保安事件后，再没有工作人员敢出头阻拦封川了。
看上去，映水堂八楼的走廊，似乎变得一马平川。
电梯从封川身旁闪过，封川并未犹豫，他计划从前方的楼梯口逃离。楼梯在走廊尽头，紧邻楼梯口的是明亮的落地窗户。
眨眼就到楼梯口，封川正准备拐弯，突然脚底打滑，他和杨姗姗不约而同地摔倒在地。封川正准备爬起，赫然发现打滑的并非脚底，而是脚下的地毯，更准确说，是脚下的地面。
封川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杨姗姗也怯怯说了声：“地面，好像在动。”
十米之外，燕栖梧肃然半跪，他单手按在地板，冷喝：“极道回旋！”
登时，这段走廊，从头至尾，好像被燕栖梧发出的招式生生割裂成一个巨型盒子，它随着燕栖梧的指示，开始顺时针打转，最初速度很慢，接着越来越快。
封川和杨姗姗的双腿无法着地，他们成了被困在巨型盒子里待宰的肥羊，身体随着盒子的滚动止不住颠簸，有时候左右翻滚，有时候自由落体。
燕栖梧双腿哆嗦，艰难地想要站起，似乎他对这种空间割裂的招式运用还不够纯熟，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挺直了腰板，慢慢朝走廊尽头走去。在这旋转的空间里，他如履平地。
“叭！”杨姗姗垂直从地面掉在天花板之上，疼得几乎要晕过去。她紧紧抓住封川的衣袖，绝望而渴求的眼神让封川心如刀割。
燕栖梧信步向前，好似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在逼近无力反抗的猎物。此刻封川明白，即使拥有鬼手，自己也不可能在这燕栖梧制造的旋转空间中战胜对方。
怎么办、怎么办？现在连站都没法站，又要如何去逃，如何去抗争？难道就这样等死，难道就这样任人宰割……
走廊旋转的速度在加快，封川的后背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回，杨姗姗则更是脸色发白，身体和意识都处在崩溃边缘。
“不要，不要！”封川几乎要哭出来，他搂住杨姗姗，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住怀里。不管两人倒向何方，始终都是封川先落地。
“纳命来吧。”燕栖梧已经只有半步远的距离，他举起保安曾经用过的那把匕首，刺下。
身前寒光掠起，封川突然想到，另一个方向也有光，那是窗外的阳光。
与其在这里成为燕栖梧的刀下亡魂，还不如……
封川心底升起可怕的念头，也许可怕，也许可亲……
那一瞬间，封川无端觉得死神也许给了自己更不可思议的能力……
对，这里是映水堂赌场，既然身在赌场，那我就再赌上一把！
没工夫多做考虑，封川脚底在墙面上一点，抱着杨姗姗决然朝着走廊尽头那扇明亮的落地窗户，狠狠撞过去。
封川记得，此为映水堂酒店的八楼，从八楼摔下去必然命丧黄泉。如果真要那样的话，自己也必须将杨姗姗护在怀里，先着地的，一定是我封川。
“哐！”抱着以上信念，封川决然撞破那扇落地窗户。
感谢死神赋予的能力，封川这回赌对了。当他抱着杨姗姗从旋转的走廊破窗而出之时，两人忽地从八层楼高空急速下坠，不过坠落到第七层的时候，封川突然飞了起来，就那样自然地、轻松地飞起来。
迎风飞翔的感觉，比想象中要更好。封川深吸一口气，面向阳光，越飞越高。他与片片白云为伴，将延城那些高高低低的建筑全部踩在脚下。
捋了捋被风吹起的秀发，杨姗姗笑着道：“今天在赌场里也算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以前有孙悟空大闹天宫，现在有鬼手封川大闹映水堂，嘻嘻，问你个问题，倘若你从此被映水堂通缉，我能不能算你的从犯？”
封川悠然自得：“当然，从你打开会议室那扇小门开始，我们注定就是一伙的了。”
杨姗姗嗔道：“什么意思啊，看来你最开始真准备将我丢在赌场大厅里。讨厌，真讨厌。”
封川急忙解释：“没有，没有。我从来没想过要丢下你，那么做，只是为了你的安全。”
杨姗姗眨着眼睛：“这才差不多。”
软玉在怀，封川感觉自己拥有整个世界。迎面有柔风吹过，带着阵阵清香入鼻。封川不知哪来的勇气，将臂弯中的杨姗姗楼得更紧，后者略有迟疑，很快就红着面颊将头枕在怀中。
可惜好景不长，天空突然飘起毛毛细雨，封川急忙落在某栋高层建筑的屋顶，刚刚找到避雨之处，更大的雨就簌簌而下，天空的太阳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
211、还债
杨姗姗抬头痴痴道：“说起来，延城的雨季里可很少出现像刚才那样短暂却明亮的和煦阳光，它们就好像专为庆祝封川的首次飞翔而生。”
封川嘴角上扬：“不，是为庆祝封川和杨姗姗的首次飞翔而生。”
杨姗姗嘴唇抖了抖，带着哭腔说了声：“谢谢。”
封川可不想杨姗姗就这样哭出来，他打开手机里的地图定位，呢喃道：“此处离映水堂核心区域有十公里，应当已经脱离他们的控制范围了吧。”
这招转移话题的方法果然有效，杨姗姗讷讷：“不晓得赌场的人和夜总会的人是否相熟，万一赌场的人已经认出我，那我还能不能回去上班啊。”
封川调笑道：“已经搞成这样，你觉得还能回去上班吗？你回去是准备找死？”
杨姗姗眼一红：“都怪你，害我丢了工作。以后要是我没饭吃，你可得管着我。”
封川毫不犹豫地道：“无论天涯海角，无论贫穷富贵，我都管你。”
“嗯。”杨姗姗搭着封川的臂弯，用极温柔的声音说道。
半个小时之后，雨势渐停，两人从那栋高层建筑中走出，找了个人迹罕至的巷子，先拨通灵魂契约委托人的电话，接着又给专收高利贷的超哥去了个电话。
很快，灵魂契约委托人就将收款账号发来，封川仔细核对，然后将整整一千万现金从自己的银行卡上转出。
点下“确认”按键后，封川张开双臂，等待那如沐春风的感觉，迎接即将延续的三个月生命。可过了十分钟，依然没有任何灵魂契约完成的迹象。
怎么回事，难道因为转账金额偏大，所以发生了延时入账现象？封川正在纳闷，忽然手机屏幕自顾自地亮起来。
直觉告诉封川，死神出现了。
果然，手机屏幕上隐现一团影子，它像烟像雾，飘忽不定，但明显为类似于人的轮廓。死神并不忌讳在场的杨姗姗，它直截了当地道：“封川，依照灵魂契约的规则，你在任务执行期间所获得的和任务有关的物品，比如说钱财，都应该如约支付给委托人。”
封川不服：“可他只需要一千万啊。”
死神冷冰冰地道：“少年，务必遵守约定，别忘了，我才是规则制定者；别忘了，你现在的生命可是我借给你的。如果你贸然打破灵魂契约的规则，那我可救不了你。所以，你需要将卡上除去三千元以外的所有资金全部汇出，明白吗？”
封川忙不迭点头，毕竟和性命比起来，钱多钱少完全是个次要问题。
死神消失后，封川将一些零头很快汇去委托人的账户。杨姗姗凑近来忐忑地问：“刚才那个就是死神吧，混混沌沌，哪里像个神。对了，现在灵魂契约执行成功，你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
封川心不在焉地回答：“有，脱胎换骨。可我好像并不愉快。”
没错，他又获得了三个月的新生。但是对此刻的封川而言，他心中更多的是无奈和恐慌，他感觉自己的命运完全掐在死神手上，他感觉在灵魂契约中，他不过是枚棋子。
除此之外，出现在手机屏幕里的死神好像比上回更加立体些、真实些，而这，也许才是真正值得去担心的。
杨姗姗隐约猜到封川的心思，她想问却欲言又止。封川抱歉地朝杨姗姗笑了笑，接着背靠小巷，开始闭目养神。
今天确实经历太多太多，封川需要好好梳理：他赢得了以往只能想象的那么多钱，他被陷空五煞之一的燕栖梧叫去会议室，而懂得空间割裂术的燕栖梧竟然要听一块岩壁的指示，叫人实在难以理解……
为了从映水堂中逃脱，封川发现自己在任务执行期内拥有超乎想象的能力，甚至包括在天空自由飞翔，可也正是因为这些超乎想象的能力，他在一念之间杀了个保安，虽然那个保安很可恶，但杀人这种事情，又如何能让封川在短时间里心安理得地坦然接受呢？
脑子里正在一团浆糊之时，杨姗姗低语：“高利贷来了。”
封川抬头看去，方才猛然想起，自己在赌场里赢的那些钱已经全部交给灵魂契约的委托人，现在自己依然只有卡里那可怜的三千块。
怎么办呢？超哥和他的几个马仔绝非省油的灯，将他们约出又不还钱的话，真不晓得会面临怎么样的后果。
多年以来，延城高利贷从业人员始终坚持有钱是兄弟，没钱没商量的原则，超哥自然秉承这一传统，他乐呵呵地地递上一根烟：“很牛啊，哥们，上午说三天内还钱，我还担心你们敷衍。没想到天未黑就把我给叫出来了，兄弟有气质，我喜欢。”
放高利贷的这么热情，封川就愈加头疼，他吞吞吐吐，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超哥开始起疑：“别耍花样哦，电话里可明确说好将剩下的五万还给我，要是忽悠我们的话，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你听我解释……”封川话讲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他在心中唉声叹气，现在灵魂契约已经失效，鬼手没了，其他的能力也没了，面对超哥这帮流氓，恐怕会吃不了兜着走啊。
“解释？我靠，你打电话时我正在吃晚饭了，我丢下碗跑过来就是要听你解释吗？”预感风向不对，超哥立刻转换成凶神恶煞的嘴脸。
完了，封川心情低落到极点。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杨姗姗面无表情地道：“解释什么，没什么好解释的。不就五万块钱嘛，来，我给你。”
封川一愣，他还未完全反应过来，杨姗姗便将身上的五万块现金交给了超哥。末了回头对封川嫣然笑道：“你在赌场里大杀四方的时候，我依照你的方式跟些小单而已。”
原来如此，封川如释重负。幸好杨姗姗留了一手，否则真还不晓得该怎么应付。
超哥接过五万现金，突然咧嘴淫笑：“美女，这回我们两清，但下回我可还认得你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