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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时空打补丁全文阅读

作者:比风还要快     我给时空打补丁txt下载     我给时空打补丁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81、关联

    房间虽然有点乱,但更像居家时随意的丢放,而不是遭到打劫。地板上有大量血迹,很可能这里就是第一案发现场。书桌上的电脑亮着,鼠标垂在空中,用于通电指示的红灯一闪一闪,像只倒吊着等候猎物光临的硕大蜘蛛。封川胡乱敲了下键盘,电脑跳过屏保程序,桌面上现出一个巨大的三叉戟,几乎占领了整个屏幕的空间。屏幕中心位置还有三张扑克牌,分别为方片A、梅花A和红桃A。

    海神三叉戟?呸,凶手还真瞧得起自己。

    慢,电脑时钟好像有问题!封川的眼神移向屏幕的右下角,那上面的数字停留在02:35,对照自己的手表数了六十下,电脑上的时间继续保持在02:35。

    靠,凶手在指示案发时间吗?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三叉戟、扑克牌,凶手摆明在向“纹时联”宣战,延城警察似乎没被他放在眼里。

    他奶奶的,老子明天就把你揪出来。封川欲往地上吐口唾沫,忽然想起这里是凶案现场,于是朝打开着的窗户外将口水吐了出去。俯身时看见了二楼的平台,心道如果身手好的话,应该可以从平台那沿着下水管道爬到房间来。

    “宵哥,我把墙上其他的相片也拍下来了。”小张在客厅里喊。

    “好,辛苦了。”封川应道。

    “我猜凶手痛恨夫妻两人的恩爱,所以模仿婚纱照处理尸体,因此可能是宗情杀案。”小张一边分析案情一边从客厅走过来。

    “等等。”封川做了个停的手势。

    小张不明就里,呆呆地闪到一旁。

    “门口怎么这么多灰?”封川走到小张身旁,呢喃道。

    卧室的入口处有比较重的灰尘痕迹,刚才进来时注意力被床上的尸体吸引,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地板。按道理经常有人进出的话,门口不该沾上如此多的灰尘。

    奇怪了,别的地方还算干净,唯独这个位置沾上了重重的灰,而且还是一团团的那种。

    日常生活中,一团团的灰尘常常隐匿在床、沙发、衣柜等平时不常搬动的家具底下。封川看了眼墙角那个双开门的衣柜,然后迈开步子,丈量起衣柜和门之间的距离。

    “怎么呢?”小张问,他以为封川要搬动柜子,准备伸手帮忙。

    “这玩意曾经移动过。”封川试了试衣柜的重量。

    “移动去哪里,对,挡门!”小张恍然大悟。

    假如猜测成立,被害的两口子用家具阻挡过凶手,并且从卧室房门(没有丝毫损坏的迹象)的情况来看,凶手并未强行闯入。倘若如此,凶手就只能选择另一个入口,窗户。

    倘若凶手从窗户爬进,被害的两个成年人怎会束手就擒?即使打不过凶手,将凶手推下窗户或者求救却不是一件难事啊。

    正纳闷着,封川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刑侦支队支队长王昌平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一帮人赶过来了。

    王昌平从警三十年,血腥变态的案子经历过不少,但他见到钉在墙上的两名死者后还是吓了一大跳。

    封川简要汇报了案情,接着问:“确认死者身份了吗?”

    “嗯。女死者叫苏楠,在一家策划公司上班,男死者是她的爱人,程序员。”王昌平照着手中的纸念道,那是小区物业给他的资料。

    停顿片刻,王昌平交代:“这件案子传出去恐怕会引起市民恐慌,暂时要做好保密工作。凶手可能是个变态,目前有什么线索吗?”

    封川将客厅里的婚纱照、卧室门口的灰尘、窗外二楼的平台和打开着的电脑一一指给王昌平看,每指到一个地方,后者铁青的脸色就加重一层,看到电脑时,王昌平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日你先人,延城的案子还轮不到‘纹时联’来插手,延城警察不是吃干饭的,迟早把你揪出来。你眼中只有‘纹时联’是吧,老子抓到你一定把你眼珠子挖出来喂狗。”

    这番话骂的是本案凶手,但站在王昌平面前的封川感觉自己被喷了个狗血淋头,其实他的火爆性子比王昌平有过之而无不及,只因官位所限他不能任性为之。

    “那要不要通知‘纹时联’?”同样站在旁边唯唯诺诺的小张低声问。

    “联系不上那帮家伙,先别管他们。”王昌平挥手喝止。

    由于是星期六的上午,小区很多住户都在家,本栋单元楼的邻居们站在门口的警戒线外指指点点,王昌平不得不派个警察在门外阻拦。

    同时他也交给封川一个任务,让他试试从二楼平台爬进苏楠家的难度系数有多高。

    单元楼前也拉起了黄色警戒线,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堆在一起,其中有个七八岁的平头小男孩侧身站在最前面,右脚后移,左脚却伸进警戒线之内,似乎在为往前还是往后而纠结。

    见封川出来,围观的人群发出阵阵喊声。

    “到底死了几个啊!”

    “死的是苏楠吧,她老公死了没?”

    “怎么死的啊,有没有被强奸?”

    类似场面封川见过不少,才懒得搭理这些无聊的人,抬头看了看云,好像又要下雨。大清早忙到现在也该歇口气了,封川点根烟找个角落蹲下来,准备过完烟瘾再去干那爬墙的活。

    蹲下的角度更适合观察,封川扫视着围观人群,说不定凶手就隐藏在他们中间。

    十里塘小区比较偏僻,居民以主城区搬迁人员为主,素质参差不齐,但这么多人里唯独一个平头小男孩引起了封川的注意,并非封川认为小男孩就是凶手,仅仅觉得小男孩可能有话要说。

    假如某个小区发生凶杀案,生活在该小区的其他人就会成为怀疑对象和重要的证人。因此询问十里塘小区的物业、住户,尤其本单元楼的居民就成了必不可少的工作。

    而此时此刻封川有预感,那小男孩可能就是突破口。他或许与这次的大爱心案件有关联,或许跟消失的一天有关联。

    当然归根到底,与象征灵魂清醒的七号穹柱有关联。

182、偶然线索

    首先从本栋单元楼开始,小张先站在苏楠家门口和邻居们聊了聊,然后让所有人回去再挨家上门询问。这栋楼一共只有六层,小张选择了从下至上的顺序。

    第一个接受小张询问的名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她说和苏楠虽然住在一栋楼里,但平时很少打交道。说起苏楠的死,她的表情中竟然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死者苏楠家中,王昌平指挥下属翻遍了房间的各个角落,没发现任何特别的地方,鉴证人员也没有在现场采集到可疑的脚印和指纹。

    卧室里的家具确实有挪动的痕迹,如果死者曾经用家具堵住卧室门,那就说明死者认为外面的客厅里存在危险。这样的话就有两种可能性,一是死者出于某种原因(例如以为危险解除)主动把家具挪走,二是凶手选择从窗户进入。

    假设凶手离开客厅再绕到楼下从平台爬上来,那么死者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做好防御准备,可为什么他们双双被凶手杀死呢?难道凶手不止一人?

    房门都堵上了,总不至于忘了关窗吧。王昌平下意识去摸玻璃,恰好封川正从窗户下探出头来,喘着粗气说:“不好爬,昨晚又下过那么大雨,能爬上来的应该受过相关训练。”

    时近正午,对现场的勘察告一段落,王昌平宣布收队,只留下一名协警看守现场。两具尸体从墙上取下,装在黑色帆布袋里运走,电脑属于关键物证,需要搬回警察局。

    警戒线外面,平头小孩还站在那里,封川让其他人先回,他决定和小孩聊一聊

    “小朋友,我是警察,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告诉警察叔叔?”封川和蔼地弯下身子。

    平头小孩看了眼封川,却是嘴巴紧闭,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别怕,叔叔不会告诉其他人。叔叔的眼睛做过手术,所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其实我和大家一样,睁开眼睛看东西,闭上眼睛睡觉。”封川明白小孩为何犯悚,自己的这双异瞳连胆子稍小的成年女性见了都怕,更别提乳臭未干的娃娃了。

    平头小孩身体前后摇了摇,下了好大决心才小心翼翼地说:“昨晚我看到鬼了。”

    话刚刚讲完,旁边就传来嗤笑声,原来刚才的话被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听到,他正模仿着平头小孩的语气和周围的人开玩笑。

    封川呵斥几句,然后将小孩拉到旁边,指着苏楠的房子问:“在那里看到鬼吗?”

    “是的,我家就住在对面。”平头小孩应道。

    “可不可以具体点告诉叔叔?”封川问,这件案子似乎在朝着更复杂的方向发展。

    “昨晚我睡着的时候,突然被尖叫声吵醒,于是我就打开灯,妈妈睡在隔壁,她也被吵醒了,大声问我开灯干什么。于是我关了灯,可是我觉得害怕,幸好对面的灯亮着,这样我就没那么怕了。不晓得过了多久我又睡了过去,突然又听到尖叫声,我再次醒来,抬头看见对面的灯光还亮着,所以继续躺下,但已经睡不着了。”平头小孩瑟瑟地描述着。

    话说到一半,平头男孩紧张地扭头四顾,好像是在担心什么。

    “后来怎么样呢?”封川急切地问,他特别讨厌讲话卖关子的人,比电视剧中途插播广告还令他讨厌。

    “很快,对面的灯灭了。周围十分安静。过了一会,我觉得对面可能发生了什么事情,就走到窗户前看,对面没有关窗帘,他们家的电脑就在窗户底下,电脑开着的,有个人,不,有只鬼坐在电脑后面,电脑旁边放这个圆圆的东西,有点像人的脑袋。接着,那鬼将人的脑袋提起来,扭了扭装在自己脖子上。突然电脑闪了一下,跟着鬼就从电脑后站了起来,那会我已经吓了个半死,这时鬼好像看到了我,它也走到窗前,慢慢地把脑袋又摘下来……”平头男孩战栗着说。

    “后来呢?”封川追问。

    “后来我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我和妈妈讲过对面闹鬼的事情,妈妈告诉我那只是一个梦,到底是梦还是真的事情,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平头男孩说。

    “你今早几点醒来的?是在警察到了小区,小区里很多人都晓得对面人家出事情之后吧。”封川问。小孩子的思维比较简单,存在被环境诱导的可能性。

    “恩。”平头男孩低下头,“不过有一点证明那可能不是梦。”

    “告诉叔叔好不好?”封川采取怀柔策略。

    “我晕过去之前吓得尿裤子了,醒来时裤子上还有尿过的痕迹,但床上却没有。”平头男孩红着脸说。

    封川还想多问几句,这时一个中年女人满脸严肃地跑过来,二话没说就把平头男孩拽走了。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封川猜测两人是一对母子,隔得远虽然听不到妈妈在讲什么,但很明显是在训斥平头男孩。

    真是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啊,封川抬头看了看,十里塘小区的楼间距很窄。

    案情重大,延城警察局成立了专案组,由警察局党高官、局长担任组长,刑侦支队支队长王昌平担任副组长,封川和小张皆是专案组的成员。

    午餐过后,王昌平召集目前延城市所有可以调动的警力开会,会上要求大家分头行动起来,尽快将凶手抓捕归案。铁码头警察局副所长李亚东等各分局、警察局的警察悉数到会,各自也领到了相应的任务。

    忙碌了整个下午,晚上专案组成员碰头,将搜集到的线索进行归类,综合案情以便开展下一步行动。

    一、被害的两口子都是外地人,本地关系相对简单。

    二、小区住户对两口子印象不深,有住户表示同一栋楼602房的女主人不久前因为养狗的事和女死者发生过激烈争执。

    三、物业方面表示人手不足,平时主要配合街道、社区做好人口登记、水电费收缴等基础性工作,在安保方面确实做得不够好,承诺以后会尽力完善。

    四、早上打电话到警察局报案的男人非常可疑,经查该电话由手机拨出,是延城本地号码,但并未登记持有人。

    六、案发当晚女死者从邵城出差归来,最后见到女死者的人是一名黑车司机,有证据证明黑车司机当晚继续在路上营运,排除其作案可能性。黑车司机因违法交通管理法已移交交通管理部门。

    七、最后见到男死者的是一位保洁人员,时间为晚上七点,她表示男死者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八、验尸报告出炉,死亡时间大约在凌晨十二点至三点之间,符合凶手在电脑上留下的指引。死因均为额头被射钉枪击中,一枪致命。但无法确定是否同时死亡。

    九、除了额头上的致命一枪以及将两名死者钉在墙上的创口以外,现场未找到任何射漏、射偏的钉子,证明凶手可以十分熟练地使用此种作案工具。将死者嘴巴划开的应当为匕首、水果刀一类刀具。

    王昌平讲完,问专案组其他成员还有没有补充,成员们正窃窃私语的时候,小区物业方来了个人,说有一组重要的视频录像提供给警方。

183、徒劳

    十里塘小区共有一前一后及小区车库三个出入口,后门经常关着,因此只在主入口沿路和车库内安放了摄像头。

    视频文件打开,物业方人员拖动底部的滚条,直到画面里出现一个身穿鲜红色连衣裙的女性,她拖着箱子从右朝着画面左侧走来,当她从画面左侧消失时,画面右侧旋即出现一个身披大衣的男人。他快速走两步就把大衣左右敞开,里面竟然什么都没有穿,他接着又疾走两步,直到从画面左侧消失。

    尽管视频画面很模糊,但大家都明白红衣女人即本案的女死者苏楠,尾随其后的变态又是谁呢?在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打开第二个视频文件,物业方人员将底部滚条拖到和刚才差不多的位置,画面里的苏楠仍旧从右至左走着,变态跟在身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在缩短。即将走出画面左侧时,苏楠似乎发现了身后的危险,她开始奔跑,变态没有丝毫犹豫,也快速跑出了画面。

    第三个视频文件,画面里的苏楠在跑,变态敞开大衣在身后追,苏楠由于拖着箱子所以跑得不算快,这就使得变态追几步还能停下来细细享受。

    正当苏楠将要跑出画面时,变态突然不追了,只见他停在原地,呆愣了一会。

    变态留在画面的正中央,先是拿舌头猛舔右手掌心,接着把手指一根根伸进嘴里陶醉地吮吸。

    在场有名女警受不了这一幕,捂嘴转身钻进了厕所。

    物业方人员表示,这是案发当晚十里塘主入口沿路几个摄像头拍下来的完整视频,并未经过任何剪辑。

    视频继续播放,两分钟以后,变态然后往旁边的草地一闪就不见了。

    “这死变态后来有没有再出现?”王昌平问,同时慢慢地将视频底部滚条往回拖。

    “没有。十里塘小区虽然是个封闭式小区,但并非完全由砖砌的围墙围挡,而是在围墙中焊接了铁质栏杆。业主们为了图方便将其中某些栏杆拆卸,这样行人就可以直接从围墙出入,因此这个变态可能从栏杆缺损的地方离开了。当然,也可能是我们看得不够仔细,所以我们把所有的视频资料都带来交给你们了。”物业方人员唯唯诺诺。

    “栏杆被拆掉为什么不去补全?作为物业不知道这样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吗?这是你们的责任。”王昌平不苟言笑。

    “对,确实是我们的疏忽。但是十里塘小区欠缴物业费的情况比较普遍,我们也没有办法,缺钱要怎么修呢?”物业方人员解释道。

    “以前有没有见过这个死变态?”王昌平仔细观察视频中变态的脸,很暗,看不清楚。

    “没见过,不晓得是从哪里窜出来的。”物业方人员说。

    “封川,这个死变态很可疑,你负责跟踪这条线索。”王昌平板着脸说。

    “王队,他已经泄欲,应当不会继续犯罪。”封川依据以往的经验分析,“通常来讲,此类犯人喜欢尾随女性尽猥琐之事,表面看着恶心,其实他们胆子很小,不可能去杀人。”

    “年轻人,不要以为你之前破了几个案子就可以妄加揣测了,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我们办案不能遗漏任何线索,懂不懂?”王昌平脸一沉,他对锋芒毕露的封川本来就印象不好,现在岂容封川在这么多人眼前驳了自己的面子?

    “我同意跟踪下去,可能不能交给其他同事去办?”封川问。他素来将自己定位为警队的骨干,如此无用功自然不愿去做。

    “这是你的任务!”王昌平厉声喝道。

    “收到。”封川漫不经心地说。

    “我命令你今晚加班,现在就去办!”王昌平提高了声音的分贝。

    “知道了!”封川同样提高声调,借此来发泄胸中的愤懑。

    封川走后,火气渐渐平息的王昌平也将物业方人员支走,小张开警车送物业方人员回十里塘小区,谢谢他们的配合,同时要求如果有新的发现及时通知警方。

    余下的专案组成员继续讨论案情。

    负责调查男死者社会关系的专案组成员说,和大部分IT工作者相似,男死者的社会关系比较单纯,除了酷爱玩游戏以外,男死者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也从不与人结仇,属于好好先生那一类。

    负责调查女死者社会关系的专案组成员说,女死者是一名策划人员,不过平时还有些业务上的工作,因此接触的人相对比较复杂。在走访女死者单位时,一位网名叫酸菜西施的同事提供了有价值的线索,她说案发当晚自己在家里加班,QQ在线挂着,正准备关机的时候苏楠发来了一条信息。

    以下为女死者苏楠与酸菜西施的聊天记录。

    苏楠:嗨,还没睡呀。

    酸菜西施:嗯,正在加班。你呢?在邵城还是延城?

    苏楠:刚刚从邵城回来,还有东西要改,郁闷。

    酸菜西施:淡定,大家都差不多,你郁闷我就不郁闷吗?老公呢?在家里帮你做夜宵吧。

    苏楠:夜宵倒是做了,只不过人没在,他被老板叫回公司加班去了。估计他心情也不好,今晚夜宵不好吃,咸。

    酸菜西施:羡慕嫉妒恨,你老公人还真好。

    苏楠:不能和最爱的人在一起,就挑个最合适的了。

    酸菜西施:呵呵,和以前那位怎么样呢?

    苏楠:就那样,偶尔碰个面。不说了,我得改东西啦。

    这段简短的聊天记录提供了两条信息,一是案发前男死者和女死者并未同在房间里;二是女死者和前男友余情未了。

    暗夜里,十里塘小区附近,有颗小红点在一闪一闪。

    封川抽着烟,这么晚他也不知道要去哪找变态的踪迹,因此只能在变态曾经出现过的地方守株待兔。

    大半包烟被封川一口气抽完,却依然没有抽完心中的郁闷,前方有个二十四小时便利店还在营业,那里应该有烟卖吧。

184、抓捕

    忽然画面一转,封川又躺在某个连锁快捷酒店的房间里,看着天花板发呆。

    怪梦!

    再这样任由梦境怪异地发展下去,还不晓得会发生些什么事情。但没办法,封川只能这样做,从无厘头的梦中找出七号穹柱的线索。

    邵城是个旅游城市,早些年还籍籍无名,直到当地官员大力发展旅游产业。

    有人说,旅游度假就是从自己活腻了的地方到别人活腻了的地方体验一下别人活腻了的生活,然后找到让自己在活腻了的地方活下去的理由。

    邵城虽然小,但想要找到简凌还是和大海捞针差不多。今天已经像只无头苍蝇那样晃荡了一天,明天又该去哪里呢?

    酒店的天花板不高,刷成白色,在吸顶灯的光线映衬下显得格外雪白。封川就这么静静躺着,回想近两天发生的一切事情,依然不得要领。他觉得自己就像迷宫深处的小蚂蚁,不仅找不到出口,就连来时的方向也模糊不清。

    躺着躺着,眼前的天花板突然浮动起来,吸顶灯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台吊扇,吊扇慢悠悠地转,一圈、一圈,好似电影里的慢镜头。

    不知道转了多久,吊扇上出现一件巨大的黑色连体衣,伴随着吊扇的节奏飘动,吱呀、吱呀。仔细看才发现那是一个人,他将自己藏在黑色的连体衣里,脖子挂在吊扇上,双手张开,双腿翘起夸张地向后摆,有种快要飞起来的感觉。

    不知怎的,封川渐渐从床上浮起,他和吊扇之间不再是仰视的角度,而是达成了平行的视角。他看见吊扇那人朝自己转来,那人的脸由远及近。

    我靠!

    封川骤然一惊。不过并没有惊醒,而是身份切换,又变成查案的警察。

    ……

    深更半夜出来抓变态,的确是个锻炼人的好差事。坐在十里塘警察局的皮沙发上,封川不断吆喝着值班民警,新买的那包烟又抽掉一半,也不晓得自己出来后专案组的那些人是否找到新的疑点。

    “宵哥,你再等等,很快就找到了。”值班民警将电脑里的文档乱翻一气,他记得这台电脑里有记录猥亵案的资料,一时半会却找不出来。

    封川官不大,但在警队里却是赫赫有名的拼命三郎。本来上头想要提拔他做刑侦支队副队长,由于从警资历的缘故才暂时搁置。刑侦支队支队长王昌平对封川的偏见由来已久,原因无他,只是封川爱抢风头罢了。

    “要我来帮忙找吗?”封川翘着二郎腿问,他的口气相当严厉。

    “找到了,都在这里。”值班民警抹了把汗,如释重负。

    封川起身上前,点开电脑里一个名为“流氓”的文件夹,里面尽是些男性犯人的记录,每名犯人的档案里都配了相片,罪行有公交咸猪手、电话骚扰、厕所偷拍等等,但都不构成强奸。封川快速滑动鼠标往下翻,整个档案文件并不长,很快就翻了个遍。

    “就这些?”封川问。

    “嗯,全部都在了。”值班民警应道。

    “第三、九、十一、十二、二十三号档案里的犯人你有没有印象?你们所里有没有这几个更详细的档案?”封川重新打开第三号犯人的资料。

    刚才翻所有在册档案时他心里已经默记下来,整个文件夹里总共二十三份犯人资料,其中只有这几份比较符合。说实话,十里塘小区物业提供的视频文件里根本看清犯人的脸,他只能根据犯人过往犯罪时间、地点进行推断。

    “没有更详细的资料了。”值班民警依次翻着第三、九、十一、十二、二十三号犯人的档案,翻完后表示自己只认识第十一号犯人,其余几个都没印象了。

    “这么多人,为什么只对他有印象?”封川突然兴奋起来,还拉拢性地给值班民警递了根烟。他挑出来的几名犯人体型同视频里的变态都有点像,但唯独十一号犯罪记录和变态最为相似,现在听值班民警说起,封川怎能不激动呢?

    “这附近有个按摩店,里面的服务员告诉我,有个客人总喜欢叫人喝尿,不过没人理他。”值班民警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八九不离十了!封川悠然吐了口烟圈。

    十一号犯人是个文弱的白脸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封川指着他的档案问:“这个地址正确吗?”

    “没错,我刚好分管那一片的户籍,房子是他买的,不过一直独居。”值班民警点头。

    “起来,跟我走一趟。”封川以命令的口吻道。

    他们很快来到破旧的住宅小区,片区民警带着封川,很快找到嫌疑人住所。

    楼道里传来怪味,闻上去令人感觉作呕,也不晓得究竟是尿骚还是什么。

    在持续五分钟的猛烈敲门之后,房间里的白炽灯亮起,白脸男人打开门,他穿着拖鞋,睡眼惺忪。

    封川侧身挤进,快速扫视周围,窗帘和推拉窗户都处于拉开状态,而白脸男人那睡眼惺忪的样子明显是装出来的。

    “想跳窗逃跑?”封川坐下,当场开始询问。

    “不跑不跑。”白脸男人讪笑着说,“一来从这里跳下去也够呛,二来我又没犯什么事,用不着跑。”

    “昨晚十二点你在哪?”封川直奔主题。半夜警察敲门,产生逃跑的念头倒也不奇怪。

    “在家睡觉。”白脸男人脱口而出,似乎早就准备好要回答这个问题。

    “你明明就在十里塘小区!”封川狠拍桌子,怒道。

    “……我承认我去过那……”白脸男人吞吐着说。接下来,他对自己跟踪苏楠的事实供认不讳,不过他肯定自己爽完之后就立马回家,绝对没有谋财害命,他也是今天下午才听说十里塘小区死了个半夜回家的女人。

    封川朝值班民警扬了扬下巴,意思要他来处理。值班民警尽管为难也只能接下这个任务,像变态这种尾随行为着实不好定罪,抓回去拘禁几天又只能放出来。

185、真正嫌疑人

    第二天早上,延城警察局里炸开了锅,局长吼了副局长吼,副局长吼了支队长吼,现在轮到封川吼了。

    封川在会议室台上吼,专案组几个有点资历的成员在底下窃窃私语,说封川位置还没占到,却俨然把自己当成副支队长了。

    十里塘小区发生命案很多人都知道,但死亡现场的恐怖场景属于保密范围。可是,不晓得谁走漏了风声,现在关于命案的恐怖细节传得神乎其神,网上甚至还出现了配图,虽然只是张漫画模拟图,但足以引起市民的恐慌。

    据查,相关言论最早于凌晨五点在延城当地论坛出现,发帖账号由毫无规律的数字及符号组成,刚刚注册后就进行了发帖操作,显然是刻意为之。

    如果说之前在民众眼里这只是起普通命案的话,那么过了今早就完全不一样了。害怕的、责骂的、起哄的应有尽有,延城警察局压力徒增。

    围绕案情,各方民间侦探在网上热火朝天地激辩,专案组已经派人紧盯网上的言论,说不定有所发现。

    在局长办公室被狠训一通后,王昌平耷拉着脑袋走向会议室,将要进门时,他瞬间挺直腰板,绝对不能被房间里的人小瞧。

    到底何人泄露了警方的秘密一时半会找不出来,憋屈的王昌平将怒气都撒在封川身上,理由自然是他抓到变态却没有严加审讯,对变态的处理过于随意。封川争辩几句,认为变态不存在作案动机,王昌平怒不可遏,当即命令封川立刻将变态从十里塘警察局揪到市局来。完了还嘟嚷一句,苏楠的前男友不就是这样吗?

    对了,忘了交代。即使周围的人证明没有作案时间,但苏楠那位居住在延城乡下的前男友还是被列为重要嫌疑人,现在正在押往延城警察局的路上。

    该骂的都骂了,王昌平的情绪些许有些缓和,他再次强调案件的紧迫性,要求专案组成员尽职完成各自的工作,接着就宣布解散,只留下中文系毕业的小张。

    上午十点王昌平还要和局长一同出席新闻发布会,发布会的主要任务是“辟谣”以及向公众承诺破案时限,会上发言材料是必须要准备的。

    离开的人里,封川走在最前面,刚刚打开会议室的门,警察局技术侦查科的同事扬着张纸走来,看上去很像立功心切的样子。

    重大发现!技术侦查科在从苏楠家搬走的电脑里找到一张相片(大头照),拍摄时间与案发时间重叠,联想到案发现场电脑桌面上的三张扑克牌和三叉戟的标志,这会不会又是凶手对警方的挑衅举动?

    相片应当是在黑暗的环境中拍摄,拍摄工具为电脑自带的摄像头,拍摄时用了闪光灯。相片成像并非特别清楚,但依然能够辨别出相片中那人的五官及脸部轮廓。他直盯前方,脸上露出诡异的笑,而他身后的背景就是案发的那间卧室!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就是凶手的自拍照!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

    不仅向“纹时联”挑衅,还在凶案现场留下大头照,这凶手该嚣张到了何种程度?若是不能将其绳之以法,延城警察的颜面何存?

    王昌平用力拍着大腿,问:“可以合成更清楚的嫌疑人头像吗?”

    “用电脑素描没什么问题。我们还有同事在查找周边路段的视频资料,看能否调取其他线索。”技术侦查科的警察说。

    “好,赶快画像,我十点钟后就要用!”王昌平咬着嘴唇道。

    正给十里塘警察局打电话的封川关注着会议室里的一举一动,他对凶手的自拍照当然很感兴趣,看王昌平的意思是要在新闻发布会上通缉犯罪嫌疑人,不过这样做是不是草率了点?

    “王队,现在发布嫌疑人的相片合适吗?”封川试探着问。

    “有点集体荣誉感好不好?合不合适由我来决定。变态和苏楠的前男友都要严加审问,你忙你的就够了。”王昌平不耐烦地摆手。

    封川讨了个没趣,突然想起住苏楠家对面那个平头男孩说起的“鬼”,心底疑虑便更重一层。

    很快嫌疑人的素描头像出炉,他的头发浓密,梳成三七开,眉毛很长往上翘,眼睛小,圆鼻子,下巴很宽。

    小张拿着嫌疑人的素描像在局里晃了一圈,同事们都说不认识此人。临开新闻发布会的时候王昌平向局长请示,压力山大的局长也没多想便同意全城通缉此名犯罪嫌疑人。

    十点一刻,新闻发布会正式开始。警方通报案情,安抚群众,声称两名受害者确实被钉子射杀,但并没有网络上说的那么恐怖。参加新闻发布会的都是些受邀媒体,当然不会有记者提出质疑,他们会前都拿到了新闻通稿,因此也没什么要问的。

    直到警方亮出犯罪嫌疑人的素描头像,整个新闻发布会现场才立刻沸腾起来。记者们之前都不晓得警方已经锁定犯罪嫌疑人,纷纷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与此同时,封川和另几个专案组的成员正对变态及苏楠的前男友进行审讯。一提到审讯很多人就会想起刑讯逼供,其实普通刑讯逼供的招数现在基本都不用了,因为那样会在嫌犯的肉体上留下证据。

    当前主要采纳的是禁止睡觉、不让喝水、吃屎喝尿、精神摧残、单脚倒吊等等新型手段,既达到折磨的目的,又不留痕迹。

    某间审讯室里,跟踪苏楠的变态已经不止一次求饶了,本来对着个将死之人打飞机就让他很郁闷,如今还要被警方当做凶手来对待,弄得他想死的心都有。

    突然,审讯室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紧接着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门打开,局里的财务小妹子站前,跟在她身后的是个全身包裹严严实实的男人。

    “谁?”封川仰头随口问。

    “就是你自己。”来人忽然冷不丁地道。

186、线索能聚合吗

    嗖~

    封川赫然惊醒。

    天还没亮,豪斯瓦达城堡笼罩在黑暗之中。封川清清楚楚记得,惊醒之前,那个梦发展到了个非常诡异的时刻。

    如果没有弄错,闯入警局那全身包裹着的男人,其身材和封川一模一样,就连说话的声音也一模一样。

    科幻电影里,当一模一样的两个自己相会时,就产生某种悖论,引发乱象。而梦里封川自己与自己相见,难道也产生悖论导致怪梦结束吗?

    他仍然躺床上,努力想要入眠。可进入梦乡并不容易,封川干脆故技重施,汗流浃背地修炼了起来。

    说到底,封川特别盼望卓安娜能在梦里出现。倘若卓安娜无法出现,那么换成其他现实中存在的人也行。

    但,这个盼望显然很难自动生成,除非封川利用纹时能力去进行干涉。

    不过封川清楚,三星纹时干涉、改变梦境的能力,应该在最后最关键的刹那使用出来,当前情况下,顺其自然更为妥当。

    太阳从东方升起来的时候,封川终于又一次进入梦乡。未央国那些队友,情况与封川差不多。

    ……

    警局。

    封川继续追查案件。那个从门外进来的他,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或许,当梦境中的几个封川再次相遇,当小区案件与火车案件相关联,就是解开谜团之时。

    审讯室里,苏楠的前男友章华从最开始就表现出事不关已的态度,让负责询问他的小张和另一位上了年纪的刑警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

    一直在单向透视玻璃前仔细观察着的王昌平掐灭手中的烟头,重重叹了口气,干这行二十几年,还从没见过如此难以捉摸的嫌疑人。

    章华很镇静,每一个回答都滴水不漏,也恰当地表示了自己和前女友遇害的案子扯不上任何关系。

    当小张说起苏楠死时的惨状,他比较震惊,表现出了应有的情绪波动;当小张问起苏楠的为人,他略作思考,好像在为苏楠考虑的前提下才和盘托出。

    他是在演戏吗?以往又不是没有遇到过演技派的嫌疑人,可不管演技多好,总会在王昌平的面前露出破绽。但章华不一样,从他的身上看不出任何表演的痕迹,是他的演技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还是专案组哪里弄错了呢?

    “对,没错,她曾经是我的女朋友,但她嫌我不务正业离开我。怎么样,该交代的我已经交代,可以让我走了吧。”微型扩音器里,传来章华不耐烦的声音。

    “妈的,看来不用点手段是不行了。”王昌平恨得直跺脚。

    “不,让他走,找人跟着他。”同样在单向透视玻璃前观察的封川阻止道。

    按着太阳穴,封川慢慢地在脑海里将所有的线索再理一遍。任何案件都有两个要素,动机和时间。具体到这起案件,时间比较清楚,那么动机呢?

    就算是好莱坞电影里的变态杀人狂,其杀人也有着爱吃人肉、侵犯领地、看人不爽等等各种各样的理由。

    而这起案件的凶手又是出于什么原因要残忍报复死者?纯粹弄一个血腥现场向“纹时联”挑衅是否过于荒唐?

    表面来看,凶手模仿婚纱照处理两名死者的尸体,情杀的可能性比较大。不过,凶手又设置电脑桌面又玩自拍,亵渎死者的尸体会不会也只是他自作聪明的恶作剧?

    男死者社会关系简单,过着单位、家庭两点一线的生活,基本与世无争。女死者苏楠年轻貌美,爱好相对广泛,结婚前谈过一个男朋友,但私生活还算不上混乱。她的前男友章华是个社会上的流子,可章华既没有作案时间,也不具备杀人的胆量。

    “谁和你们有仇,谁杀了你们……”封川嗫嚅着。

    审讯没进展,封川和王队长决定先放了他,尔后进行跟踪,再做打算。

    子夜时分,延城乡下某镇。路灯下停着一台毫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封川坐在驾驶座上,借着微弱的光线,搓洗手中的扑克牌。

    镇子不算大,参差不齐的居民楼里只剩零星灯光。章华家在汽车挡风玻璃的左前方,从车中可以轻松地观察到。

    调查得知,章华和苏楠是初中同学,他与父母同住,高中辍学后工作过一段时间,但现在正处于失业状态。

    大约在一个半钟头以前,章华最后出现在封川的视野里,他的影子映在窗户上,像失去双腿的黑无常。之后房间便陷入黑暗,不再有任何动静。

    说实话,封川非常讨厌此份活儿。

    警察局的同事要等到太阳再次升起的时候才来换班,这期间必须找些事情来消遣。幸好封川是个会找乐子的人,他在狭小的环境里虚构出几个玩伴,给自己和“玩伴们”各发了一手牌。

    这盘封川给自己发了个“235”,牌实在太小,连偷鸡的勇气都没有。抬头朝章华家的窗口望去,那里依旧一团黑,就算有什么东西从窗口爬出来估计也难以察觉。

    案发当晚章华先是跟狐朋狗友们喝酒,接着在家里睡觉,没有离开镇上,他的父母对此予以证实。按照章华的说法,他和苏楠最后一次联系是案发三天以前,两人简单通了次电话,而最后一次见面还得追溯到上个月。

    通常,直系亲属的证词要打个折扣,因此章华的不在场证明并不能完全成立;最后一次同死者联系也只是章华的一面之词,不可尽信。另外,尽管章华在审讯中一再否认,但含滨认为,章华肯定知道苏楠案发那天半夜才会回家。

    章华到底在隐瞒什么呢?又为什么要隐瞒?封川直视着漆黑的窗口,他巴不得立马冲进去再次询问章华,利用刚刚懂点皮毛的读心术探求事情真相,顺便也测验下含滨的读心术到底管不管用。

    冲动归冲动,工作依然得按规矩来进行。

    不知不觉到了凌晨两点三十分,恰是夜最浓的时候,封川有些犯困,脑袋节拍器似地往下坠。也罢,就眯一会,反正章华的身上装了GPS,万一自己把人弄丢,也能通过卫星定位再次找出来。

187、一波未平

    正准备小憩片刻,某个突发状况提振了封川的脑神经——章华家门口,好像有东西在挪动!

    谁?封川顿时睡意全无。那东西很快进入了路灯的照射范围,他穿着白天章华所穿的那套衣服,身材和头型颇为相似。

    凌晨2点半他要去哪?跑路吗?封川将手搭在插好的汽车钥匙上,想想又收了回来,此刻发动引擎的话肯定会暴露自己。

    不对,他并非要去哪,他,竟然笔直朝自己走来。

    他的速度均匀,但走路的姿势相当诡异,不似常人,不似鬼魂的飘,不似僵尸的跳,却是紧贴地面而行,仿佛穿着一双根本抬不起来的硕大拖鞋。

    瞬间,恐惧蔓延全身。

    跟踪用的轿车车窗贴着黑色玻璃膜,按道理外面的人根本看不见车中的情况,他怎么知道我在里面呢?

    封川也算见过大场面的人,但有那么几秒钟,他心底甚至冒出逃跑的念头,唯有职业素养在支撑最后的坚持。

    “章华”像幽灵般接近,最终在车窗前停下来,敲敲玻璃,他慢慢俯下身子。

    要干吗?封川鼓起勇气看向窗外。

    一张脸,一张五官并不匀称的脸,笑着,却比哭还难看。还有一张脸,藏在那张脸的背后,露出点点轮廓。

    准确地说,那是在人的脸皮上另外贴了一张脸皮,或许出于故意,贴着的那张脸皮很不严实,靠近耳根的两侧微微皱起,看上去随时都可能从真正的脸上滑落。

    凶手,他就是凶手!装神弄鬼,我看你怎么装!封川抓起手枪,欲要冲出车外,折腾两下,又停住。

    ——车门,打不开。

    ……

    邵城火车站。

    封川身份已经切换,在梦里变成另一个自己。他拖着疲倦的身子,慢慢跟在数量不多的乘客后面。几天前,他在盘城上的这列火车,几天后,他又回到了同一班次的火车上。

    只不过上车的地点由盘城换成了邵城。

    今晚,火车晚点了半个小时,但晚点二十四个小时的情况可能发生吗?即使发生,在火车上的自己怎会毫无察觉?

    购票前封川找盘城那边的票务代理问过,他本想买同上次一样的铺位,但已被人捷足先登,因此他买到的是上次简凌睡的那个铺。

    车厢比上次要热闹些,这格的六个铺五个有人,一位大娘占了原来封川的那个铺,她睡得比较死,发出沉沉的呼噜声。李明远的铺位上则是个年轻男人,看上去才毕业的样子,他可能刚刚被到站的火车吵醒,坐在上铺嚼着什么东西。

    封川想和他开个玩笑,假设告诉他前不久那张铺位死过人他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封川也就是想想而已,和陌生人肯定不能开这种玩笑。

    火车车厢的布置感觉都差不多,其实封川也不敢确定这就是几天前的那一列。

    车厢里还有些什么人呢?封川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时走来一名乘务员,提醒封川到自己的床上去,现在时间很晚,不要叨扰了别的乘客。

    封川赶紧逮着乘务员问:“不好意思,你一直在这列火车上做乘务吗?九月八号有没有突然变成了九月九号?”

    “什么意思?”乘务员显然没听明白。

    “就是好像生命里少了一天。”封川抓耳挠腮,他实在不晓得怎么表达。

    “切。”乘务员不置可否,她把封川当成骚扰者了。

    “九月九号早上,这里是不是有事情发生?”封川问。

    “没事没事,我看你才有事了。”乘务员推了封川两把,就差没有直接将封川摁在床上了。

    邵城是个小站,停车时间不长,就在封川和乘务员说话的时候,车厢里的灯灭了。封川从乘务员口中套不到任何信息,只得乖乖爬上自己的铺位。

    夜很静,旁边的隔间里传来嗑瓜子的声音,让人心烦意乱。封川躺在简凌曾经睡过的地方,盯着黑不隆冬的上铺床板,实在想不起是哪里出了错。

    即使现在他重复了上车睡觉的过程,依然找不到突破口,倘若今晚闭眼睡去,明早醒来,生命里会不会又消失二十四个小时呢?但是,至少从目前情况来看,这趟列车很正常。

    而上次那趟旅程确实与众不同,有悄无声息越过自己的简凌,有少言寡语突然死去的李明远,但这些同消失的九月八号存在什么联系吗?

    白天上网时封川在某论坛的一篇帖子上了解到,延城十里塘小区发生一起恶性凶杀案,凶手不仅残忍将两口子杀害,还将两口子的尸体钉在墙壁上,钉成和婚纱照一样的造型,而那个造型恰恰是当前很流行的“大心型”,应该是在讽刺夫妻俩的爱情。

    封川并不认为这件凶杀案同消失的九月八号有什么联系,但那篇帖子里出现了关于“纹时联”的消息,这就挑起了封川的胃口,凶手向“纹时联”宣战,“纹时联”会坐视不理吗?此外,假设自己将凶手抓捕归案,周围的人必将刮目相看,就此得到“纹时联”的赏识亦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即使不久前才放了他们鸽子。

    正所谓亡羊补牢犹未为晚。

    延城警方发布的凶手素描像封川早就熟记于心,他双手合十默念道:你在哪?拜托,一定要让我先找到你。

    吸取上次乘火车去延城时的经验,临睡前封川一再确认手机里的日期,确认到每个毛孔都能记住那串数字后才放心地和周公去约会了。

    “各位旅客,火车即将到达延城车站,请在延城车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

    睡了不知多久,火车上的广播将封川叫醒。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查看手机,九月十二号早上六点四十分。虽然晚点了四十分钟,但日期上没有错。

    拉开窗帘,窗外竟然黑乎乎的,太阳不知躲哪里去了,或许今天的天气不会太好吧。不过也难讲,上次来延城时本以为有个好天气,谁料眨眼却大雨倾盆。

188、马背雕塑上的人影

    这个隔间里似乎只有封川要在延城下车,其余四人睡得挺死,上回李明远睡过的地方,有一条手臂垂下来,封川想起在延城殡仪馆发生的事情,当时李明远的手臂也是这样垂着,尸体手腕处的针孔,是在火车上留下的吗?

    封川试着够了够,设想自己正拿着针管,若要将针尖恰好刺入垂下来的手臂静脉,难度很大。

    为了找到消失的九月八号的秘密,封川选择了与上次同样的行走路线,同样的车门同样的出站口,这次检票员检查了他的车票,封川心道,如果上次的检票员也这么做的话,自己或许就能更接近真相。

    延城车站外的广场空空荡荡,角落里的饺子店依然在营业,路旁依然停着等客的出租车,好像和上回没什么区别。但封川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当目光落在广场正中的骏马雕塑时,封川突然定格了。

    广场中心,一匹骏马在朦胧的夜色里挺立。骏马的背上驮着一个块状物体,其颜色和骏马本身很不一样。

    封川仰头朝上看,换了几个角度才确定,真的有个物体骑在骏马的背上,而且,猜测没错的话,那应该是个人!

    作为延城车站广场的标志性雕塑,铜质骏马高高挺立,封川粗略估算了下,从地面到马背大约有十层楼那么高,爬上去谈何容易?

    沿着雕塑底部走一圈,封川确认这是个独立的雕塑,周围没有任何附着物,雕塑下半部分是个不很规则的长方形(大约占雕塑整体高度的五分之四),上半部分则是那匹腾空跃起的骏马,雕塑本身非常光滑,即使有个攀岩界的绝顶高手在,那也找不到任何着力点。

    马背上的人是怎么爬上去的呢?谁会吃饱了撑着大清早爬到马背上?他是为了上访引起轰动吗?或者,马背上的并非活人而是具冰冷的尸体?一个又一个疑问在封川脑海中涌起,他望着马背上的那个人,慢慢掏出手机。

    有路过的女人问封川在看什么,封川指了指马背,女人刚抬眼就尖叫起来,一边叫一边嚷嚷:他是谁,他爬那么高干什么,他还没穿衣服……

    女人的尖叫让过往人群纷纷驻足,就连附近的小店老板和出租车司机都跑了过来,大家围在雕塑下面指指点点,有人高喊着要马背上的人快点下来,可头顶没有任何回音。

    事态严重,身为警察的封川拨打了110报警电话,电话接通后是个浑厚的男人声音,封川简单讲了报警的原因:火车站车站广场,骏马雕塑上骑着个人,该人没有反应,可能是起命案。

    110值班警察不太相信封川说的话,怎么会有这般离奇的案件呢?但围观的人群在电话旁起哄,这就使他不得不信了。

    警车呼啸赶到的时候,九月早晨的天空也敞亮了些许,雕塑下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多,他们大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竟然有人会爬到城市高耸的标志性雕塑上?这可是闻所未闻的事情。

    借着晨光,封川终于看清楚头顶发生的状况。只见马背上的人双腿叉开,双手捏着骏马的鬃毛,以比较舒服的姿势跨在骏马身上,他身体朝下趴着,好像正俯在马背休息。他的双手及腿上不着衣物,由此可以推断出身上应该也一丝不挂。晨光射在他的白色皮肤上,与铜黄的雕塑形成鲜明对比。

    从警车里钻出来的年轻警察封川曾经见过,他隶属于铁码头警察局。拿着扩音喇叭喊了几声后,年轻警察放弃了喊话——马背上的人即使没死,现在应当也处于毫无知觉的状态。

    事情比想象中难搞,年轻警察打电话叫增援,同时在雕塑下拉起黄色警戒线,封川亮出自己的证件,因此得以留在警戒线以内。

    围观人群被赶到警戒线外,不免有些抱怨之声。年轻警察慌乱地四下张望,焦虑之情都写在脸上。

    等待的时候,封川和年轻警察聊了聊,问他刚才叫了哪里的增援,年轻警察说报告了警察局的领导,封川说当务之急是要把马背上的人弄下来,并建议找消防系统的人来帮忙。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增援力量到达现场,为首的壮汉长着浓眉大眼,恰是铁码头警察局的副所长李亚东。

    他娘的,真邪门。上回乘火车到延城时碰见他,这回下了火车又碰见他,上回死了个李明远,这回马背上的人估计也难逃一劫。上回把九月八号弄丢了,这回……

    封川下意识地看了看日期,幸好没有异常。尽管心里咒骂着李亚东这个灾星,但封川嘴上还是恭敬地叫了声:“李所长。”

    “咦,你怎么也在这里?”李亚东圆瞪双眼,他显然也认出了封川,

    “是他报的警,他也是我们的同行,多个人多份力量。”年轻警察替封川打圆场。

    “路过,发现异样第一时间就通知你们了。”封川道。

    李亚东没有答话,他不置可否地抽了抽鼻子,将封川晾在一边。

    天色又亮了几分,马背上的人依然毫无动静,围观人群越来越多,有几个年轻人拿出手机在录像,在他们的热心帮助下,此刻网络上正进行着同步直播。

    ——现场情况朝着对警方不利的方向发展。

    怎么办?怎么将马背上的人弄下来?李亚东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筹莫展。这时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消防车赶到了。

    李亚东还未搞清状况,指着消防车问最先到达现场的年轻警察:“他们来干吗?你叫来的吗?”

    “救人啊,消防有梯子,他让我叫来的。”年轻警察朝封川的方向努努嘴。

    哼。李亚东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这和上次封川去铁码头警察局登门拜访时的潜台词一样: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消防车开到车站广场外侧,下来两名消防人员指挥围观人群让出一条通道。不一会,消防车停在骏马了雕塑的正下方。紧接着,消防车上配备的云梯缓缓升起,一名最为精干的消防员承担着救人的任务。

189、右手

    很快,云梯准确停在马背的位置,站在云梯上的消防员朝下边做了几个手势,告知马背上的人已经死亡。尔后,他将马背上的人拦腰抱起,轻轻放在云梯上。

    这下马背上的人完全暴露在观众眼前,他果然一丝不挂,底下顿时骚动起来。

    云梯缓慢下降,围观人群纷纷踮足往天上看。当云梯快要降到地面的时候,有眼尖的看客突然大叫起来:“天啊!这不就是那个通缉犯吗?”

    谁?通缉犯?哪个通缉犯!人群里很多人问。

    “就是警察昨天刚刚发布的通缉犯啊,十里塘的杀人凶手!”眼尖的看客解释道,口气颇为自得。

    封川、李亚东、年轻警察,以及在场每个警察心里都猛地咯噔一下,没错,此人的脸像极了通缉令上的那张嫌疑人素描像。

    昨天才刚刚被通缉的嫌疑犯,今天就死在大庭广众的眼前。凌晨、裸男、马背、死亡、车站广场、不可能爬上去的雕塑,所有这些案件要素都没有最后这一幕来得震撼。

    人群顿时炸开了锅,唯恐天下不乱的那撮人开始起哄,赶潮流好分享的年轻人则加快更新自己的微信微博,有个流氓模样的人高喊延城警察全是吃屎的饭桶。李亚东梗着脖子吼几句,却无法平息人群的骚乱。

    为应对局势,铁码头警察局增加了警戒线后的管制人力,防止围观群众越过黄色警戒线引起更大的骚动。

    裸死的通缉犯让警方颜面尽失,在场的大盖帽们谁也想不到应对的办法,他们只恨地上没有裂缝,好让自己一头藏进去。

    或许当前的最好策略唯有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很快,从马背上运下来的尸体被迅速装进消防车内,抬担架时封川顺便搭了下手,他留意到,马背上的人并非完全一丝不挂,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尸体的右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手表上的时间定格在凌晨02:35。

    又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凶手在以和十里塘案件同样的方式向“纹时联”挑衅。慢,这里有很大的疑点,难道凶手杀死十里塘的那对夫妇后再爬到马背上自杀?此种可能性太小,更大的可能是延城警方弄错了上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他们对外发布的素描像并未指向真正的凶手,那张通缉令可谓“乌龙通缉令”。

    警戒线外,有人和封川想到一块去了,他叫了声警察摆乌龙啦,跟着,好多个声音幸灾乐祸地齐声高喊:乌龙!乌龙!乌龙!

    群情激昂,警车和装载尸体的消防车惊慌失措地逃离现场,封川并未随车离去,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一个早就应该发现却始终被他忽略了的问题。

    围观人群失去“攻击”的目标,顿时变得兴味索然,他们扯掉黄色警戒线,朝不同方向散去,傻傻呆立在雕塑下的封川很快被人潮淹没。

    就在刚才,封川听到了数不清的延城本地话,殡仪馆的老头说过,死在火车上的李明远为延城本地人,凑巧封川曾经听李明远说过话,尽管无从知晓李明远要表达什么,但他的语气、腔调、吐词等等,完全异于延城本地口音!

    封川仔细回忆火车上和李明远颠倒相对的情景,当时李明远莫名开口,带着极重的乡音,如果他是延城本地人,那他的口音应当和车站广场那些看热闹的群众差不太远,可事实上,他们的口音完全不在同一个调子上。

    李明远的死本来就很蹊跷,这下更显得扑朔迷离,也许所有的谜团都始于神秘兮兮的李明远,封川决定暂且搁置对十里塘案件和马背上裸尸的追查,再到延城殡仪馆走一趟。

    殡仪馆正同时为两个往生者举行两场互不相干的追悼会,封川找到上次的那个老头,不由分说把他拉到一边。

    老头没有认出封川,他诧异地问你是谁的家属?也难怪,他每天都要见那么多人,记不住实乃正常。

    “我来过一次的,上次那个李明远火化了吗?”封川着急地问。

    “谁?正忙着了,等我忙完再说吧。”老头边说往旁边闪,他也很着急。

    “瘦得像猴子,死在火车上,警察送来的那个。”封川一个跨步挡住老头的去路。

    “哦,他啊,已经火化了。”老头答道。

    “火化呢?你亲眼看见李明远的尸体被推进火化炉吗?”封川激动地问,心想当初真该阻止殡仪馆火化尸体的。

    “这么紧张,难道那人诈尸呢?”老头不适时地开起玩笑。

    “在你们这火化的确实为李明远本人?”封川穷追不舍。

    “什么乱七八糟的,问这么多干吗,你又不是李明远的家属,我们对尸体进行处理肯定得到死者亲属或者有关部门的批准,不会乱来。哦,我想起你了,你说你是警察吧,哼哼,上回你们警察送来的两具十里塘命案的尸体,那才叫恐怖了。”老头双手恶趣味地在嘴角划出两道直至耳根的弧线。

    “嗯,我是警察。关于李明远的死亡,有些细节问题需要重新了解。”封川摆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架势。

    老头无奈,挥手叫来一个年轻小伙子,告诉封川是这名小伙子最后对李明远的尸体进行处理,并且将骨灰交给李明远同父异母的姐姐。

    “李明远是什么时候火化的?”办公室里,封川开门见山地问。

    “前天上午。”小伙子答道。

    “当时就你一个人在场吗?”封川问。前天上午,也就是说,自己离开延城不久李明远便被火化了。

    “对,我一个人在焚化炉那里,死者的姐姐在外面等。”小伙子以为摊上了什么事情,显得比较紧张。

    “核对过尸体的身份吗?”封川追问。

    “是的。”小伙子道。

    “火化时有没有特别的情况,比如棺材变得比较轻,比如棺材里有异响?”封川诱导性地进行提问。

    “我在殡仪馆上班不久,火化的活没干过几次,我不晓得什么叫特别情况,估计应该是没有吧。”小伙子模棱两可地说。

    “到底有没有!”封川突然低喝。

    “有!”小伙子脸上露出一丝慌乱。

190、再相逢

    “别紧张,说说看。”封川给小伙子搬了根凳子。

    小伙子定了定神,慢慢说道:最开始我很害怕殡葬行业,后来看了日本影片《入殓师》才决定入行。我年初到的殡仪馆,师傅告诉我,人死后尸体神经系统还存在一定反射机能,当外界环境急剧变化时便有可能做出反应,所以有时候火化尸体时会听到棺材里砰砰响。但我从来没有遇见这种事情,前天火化李明远,我不晓得哪根神经搭错,竟然一时兴起往火化炉里瞧了瞧,这一瞧不打紧,吓得我浑身直冒冷汗。我看见火化炉里的尸体,缓缓伸起一只手臂……

    听着小伙子的描述,封川脑海中浮现这样的画面:空荡荡的焚尸间,墙壁里嵌着半圆形的锅炉,年轻工人将棺材推进去,扭头看看,房间里除了他之外就只有棺材内的死人。虽然身处业已熟悉的工作环境,但他还是莫名感到恐慌。他明白,自己只要像以前那样焚化尸体再将骨灰交给家属就算完成任务了。但这次他总觉得不放心,于是便低头去看,只见熊熊烈火中,死尸抬起一只手臂,缓缓指向他的眼睛,好像在控诉,又好像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年轻工人吓得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出了焚尸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师傅,师傅安慰道,没事没事,这种情况实属正常。

    “后来呢?”待小伙子讲完,封川追问道。

    “后来师傅进去,李明远很快火化完,骨灰给了他的姐姐。”小伙子回答。

    “你师傅说以前有没有这种类似情况?”封川问。

    “没有。”小伙子摇头。

    “没有他还说正常!”封川质疑。

    “经历得多,见怪不怪了吧,师傅跟我讲的故事里,还有比这更离奇的。”小伙子道。

    “当时火化炉里的李明远抬起哪只手?右手吗?”封川不自觉地动了动手腕。

    “嗯,应该是右手。”小伙子想了想答道。

    封川再找到小伙子的师傅,也就是之前那个老头,但老头一问三不知,坦言不晓得更多和李明远有关的信息,看他的样子也不像在撒谎,封川只得要来李明远姐姐留下的地址和联系电话,准备亲自登门拜访。

    怪胎就是怪胎,活着的时候动也不动,死了倒那么多名堂。右手,我知道你的右手腕有个针孔,死不瞑目,无处伸冤是吧,好,我替你去查,可你好歹给我多点提示行不?

    想到这封川愣了愣,按说自己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什么时候变得迷信起来?可最近经历的一系列事情,用常理完全没办法解释啊。

    出了殡仪馆,外面天空阴沉,空气很闷,要下雨却下不下来的样子。封川站在路口等车,前方有个一袭白衣的女子,封川一眼便认出了她。

    正要上前打个招呼,一台的士停在女人脚下。

    来不及了,封川顾不上太多,快步朝白衣女子的跑去,大声唤道:“刘黛!”

    白衣女子回过头,满脸惊讶:“咦,是你?封川对吧。”

    “对,我们又碰到了。”封川挡在车前,看他的架势是不准备让刘黛一个人走了。现今谜团那么多,与之相关的人又太少,曾经在山河配件厂出现的刘黛或许是解开谜团的钥匙。

    “怎么,又想蹭我的车?”刘黛察觉到封川的意图。

    “方便吗?”封川挑着眉头问,听口气是不管方不方便我都要蹭了。

    “行,先送我,你买单。”刘黛不讲客气了。

    再次萍水相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坐上座位两人都打开了话匣子。刘黛说自己在省城出生,祖籍延城,目前在省城一家地产公司上班,这个月公司派她到延城出差,上次开到山河配件厂那台车就是公司的。

    了解各自的情况后,封川进入正题。这几天他甚为压抑,难得找到个倾听者,于是把李明远、消失的九月八号、车站广场雕塑上死去的嫌疑犯全都倒了出来,刘黛像听天方夜谭一般张着嘴,坐在前排的出租车司机也被封川的故事吸引,差点撞上前面的公交。

    出租车先到了刘黛指定的地点,刘黛干脆不下车了,她打算跟封川一起走,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刘黛心中充满好奇。

    李明远那位同父异母的姐姐名叫李明华,住在延城市城区一片林立高楼背面的危房里,窗户光线基本被高楼遮挡,门前还有条臭水沟。如此简陋的生存条件,难怪铁路部门赔偿八万元就能将李明远猝死之事摆平。

    来之前封川给李明华打过电话,她表现得比较抗拒,不过通过电话封川得知她现在在家。门打开封川亮出证件,李明华无奈只得让两人进屋。

    连简单的寒暄程序都省略了,封川开门见山地问起有关李明远的情况。李明华表示,她和李明远虽然以姐弟相称,但平时很少来往,两人共同的父亲以前是工厂里的骨干,收入还不错,李明华两岁时父亲就和第一任妻子离婚,第二任妻子在三年后生下了李明远。起初父亲还两边都照顾着,后来就慢慢疏远了前妻,十几年前父亲和他的第二任妻子相继去世,李明远从此失去了收入来源。父亲比较偏心,所以留给李明远的房子比这套要好些,或许因果循环的缘故,李明远一直都没娶到老婆,他为了维持生活,有时候会到黑市卖血,他还将自己那套三室的房子出租两个卧室赚点生活费,自己则住在最小的那间。

    封川问李明远平时与人交流主要用延城话还是普通话,李明华说自己那傻弟弟算个土包子当然用延城话了。封川让李明华用正宗延城话和掺杂普通话的延城话分别说了几句日常用语,仔细倾听下,其腔调完全同火车上李明远说的那句不一样。

    封川又问李明远是否有双胞胎兄弟,李明华直摇头,父亲的第二任妻子是在医院分娩,如果生对双胞胎外界肯定知道,要晓得那时候父亲好想要儿子,并且又不穷,生对双胞胎必然到处宣扬。

192、悖论

    王昌平带头朝绯闻方向思考,专案组里几个八卦的年轻人旋即附和,说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般。案情扑朔迷离,大家展开开放式讨论,音量渐起,会议室嘈杂如菜市场。

    短短两天时间,先后发生两起匪夷所思的案子,第二起案件的死者又是延城市的大人物,想缩小案件的影响范围都不可能。

    更恼火的是,残忍狡猾的凶手完全没把延城警方放在眼里,他的挑衅目标直指“纹时联”,而“纹时联”神龙见首不见尾,至今未曾出面,因此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延城警方身上,特别是延城警察局的领导们身上。

    此案不破颜面何存?八卦瞎猜于事无益,专案组组长大吼一声制止会议室里的胡思乱想,命令大家理清思路,集思广益,逐条列出两起案件并案后值得跟踪的疑点及线索。

    1、凶手为何选择苏楠夫妇和王主任这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下手?

    2、两起案件都有不可思议的地方。第一起案件中,凶手如何进入苏楠的房间,又为何要将两具尸体钉成婚纱照的样子;第二起案件中,凶手如何将尸体搬上几十米高的骏马雕塑,又为何要让死者赤身裸体。

    3、第二起案件的真实案发现场到底在何处。

    4、凶手使用的作案凶器射钉枪或许为同一把,从娴熟程度来看,凶手是不是从事需要使用到射钉枪的工种?凶手使用的面罩同样应该追查。

    5、苏楠的前男友章华很可能和案件有关,否则他无须逃跑(至于封川如何半夜跟丢章华后文会有交代)。

    6、王主任有没有得罪什么人,另外他的死亡是不是和官场斗争有关?

    7、凶手的动机是什么?受人指使还是自身行为。

    8、凶手有意将两起案件的时间都指向02:35,其中必然有特别的含义。

    9、第一起案件的报案者可能是凶手本人,第二起案件的报案者据说是名外地警察,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10、凶手肯定是个自作聪明的人,也许会第三次作案,在全力侦破的同时要预防第三起案件的发生。

    11、基于上条推测,可以想办法找出两起案件的规律,以“钓鱼”的方式引凶手上钩。

    事情已经迫在眉睫,专案组依据新的情况再次进行内部分工。组长得硬着头皮去省厅汇报顺便挨批,副组长王昌平暂时保留整个行动的指挥权。

    宣布解散后,王昌平冷冷地对封川道:“你留下来。”

    旁边的封川听闻此言,刚刚抬起的屁股又放下,看上去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封川见这阵势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糟糕,接下来要开批斗会了吧。

    在封川面前王昌平无需避嫌,他直截了当地质问封川:“说,昨晚是怎么把章华这大活人跟丢的?”

    “半夜有人从章华家离开,我觉得可疑就追出去了。”封川道。

    “你的任务是监视章华。”王昌平一字一顿地提醒道。监视章华是封川提出来的,正好封川在场,因此他这话也是说给封川听的。

    “对,我无法判定离开的可疑人物是否章华本人,甚至现在也无法判定,所以当时只能选择追出。”封川实话实说。

    “哼,知道你本事大才让你一个人去监视章华的,你怎么可以让章华的住所离开你的视线范围!”王昌平低声质问。

    “有意外。”封川不想过多解释。

    “章华逃跑与第二起案件同步发生,太巧了。”王昌平没好气地说。

    “章华有秘密,但他并不是凶手,因为从时间上讲根本来不及。我们的对手绝非普通人,章华应当只是他的一枚棋子罢了。”封川道。

    “早知如此就该将章华扣住严加讯问,我相信肯定能问出些什么。”王昌平摔门冲了出去,他的怒气连带燃烧到封川的身上。

    王昌平摔门冲出去后,封川待在会议室里独自发愣。正垂头丧气,外面突然喧嚣起来,似乎有人跑警察局来砸场子了。

    谁胆子这么大,不要命呢?封川走出会议室,但见好些个同事围着一男一女,那女的挺漂亮,面生,躲在侧面一言不发,好像看热闹的闲人;男的,却是……

    嗖!

    又一次从梦里边惊醒。

    因为,七号穹柱制造的小时空里,封川与封川再次见面,悖论产生,梦消失。

    外边阳光明媚,豪斯瓦达城堡游人如织。

    哎!

    封川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假若每次自己与自己相见,都会导致小时空破灭,那就毫无办法,不可能找到七号穹柱了。

    此刻精神特别好,显然无法再次进入梦乡。

    封川吃了些东西填饱肚子,然后在《普通生活交流》群内发出通知,召集纹时小队成员,商量接下来的处理方案。

    和预想差不多,大家都处于非常清醒的状态,只不过,状态都一般般。

    来到封川居住的房间,队友们随意坐着。

    “欧洲纹时小队会不会偷听?”周飞扬率先道。

    “管他了,我们只需做好自己就行。”王葶挑着眉头。

    封川压低声音道:“大家说说各自的情况吧。”

    哼~

    谢巍闷闷摇头:“昨天听你一讲,连做梦都变得特别小心谨慎,可感觉什么用处都没有,搞来搞去一头雾水。”

    曾岩连忙附和道:“七号穹柱的小时空即为梦境,也不晓得是否自作聪明?”

    谢巍旋即接茬:“总之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但从头到尾特别紧张,我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闻言,卓安娜没好气地道:“反正,每次封川都猜对,这次我也相信他。”

    王葶耸耸肩膀:“我也坚决相信封川的推测。要不大家畅所欲言,说说梦里发生的事情吧。我先来,我梦见……”

    她说完之后闷葫芦曹银生接着说起来人,然后卓安娜,再是周飞扬。跟着曾岩与谢巍也道出情况。

    最后大家齐刷刷看向封川。

    封川慢慢道:“虽然不尽相同,可大家所做,皆为现代化场景的梦。如果没猜错,线索肯定隐藏其中。”

193、案件还原

    接着封川说起自己所做的梦。并且提到了梦境连续性,尤其当梦中出现两个自己的时候,便戛然而止。

    卓安娜听了后若有所思:“我也想起来,梦里的确有好几个自己。”

    “对!”王葶旋即附和,“听你们这样一讲,感觉玄机就在此处。倘若能让梦中的自己共存,或许就能解开谜团。”

    曾岩听了后讪笑:“向晋在豪斯瓦达城堡订了七天房,如今七天时间快到,你们还在盲人摸象般地瞎猜,哈哈哈,倒看你们要猜到哪一天去。”

    “呸!”

    王葶嗔怒,“什么你们你们的?难道本次任务跟你就没有关联吗?”

    曾岩面无表情摇头:“我早就已经说过,陪太子读书。反正七号穹柱没我份,权当看戏呗。”

    这个混蛋……

    封川将拳头捏得咔咔作响,恨不得揍他一顿。但理智告诉封川,目前情况,唯有寻得七号穹柱,方能打破所有质疑。

    队友们离开房间后,封川继续艰苦的修炼,同时等待天黑。

    第五夜。

    恰如曾岩所说的那样,得加油了。否则在向晋设定的七天时限内还未达成目标的话,封川和队友们就将成为一个笑话。

    该如何处理,才能让梦境中的自己与自己共存?

    封川想到个简单办法,那就是化妆。原本他想找卓安娜借化妆品,可卓安娜执行任务时并没有将化妆品带出,而山城美女王葶,人家本身就不会化妆。

    好在城堡设施齐全,封川找工作人员买了化妆品及假发,拾掇完毕躺到床上。

    睡着,连续几晚的梦境再次呈现。

    封川使出纹时能力,让自己在梦里保持清醒。

    ……

    第一视角,仍然为警局办案的警察,他戴着蓬松假发,浓妆艳抹的脸,几乎已经看不出本来模样。

    “嘭!”

    突然闯入警局的一男一女,女的是刘黛,男的就称之为二号封川吧。

    当梦中两位封川相见,突然有种极致眩晕感传来。封川竭尽全力控制心神,他感觉灵魂仿佛在这个瞬间灵魂被割裂,同时拥有了两个视角。

    “他们干啥呢?”封川问站在最外围的小张。

    “那男的自称盘城警察,还自称今早报案的人,开口就要我们提供十里塘和广场雕塑两起案件所有的资料,切,他以为自己是谁了。”小张翘着嘴道。

    封川挤进人群,他看清楚了,这个砸场子的男人就是自己,未化妆的自己。

    警察局是什么地方,岂容他人撒野?几名身强力壮的同事撒开膀子,作势要强行将砸场子的二号封川掀出警察局。后者急了,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椭圆形物体,气势磅礴地拍在桌子上。

    那是一枚墨色徽章,大约四分之一个巴掌那么大,徽章正中刻着三叉戟的标志,边缘雕刻波浪形的花纹。

    “妈的,还不快滚。”小张挥舞着拳头替那几名身强力壮的同事呐喊助威,喊完才发现其他人都不做声了。

    ——海神三叉戟,没见过却曾听说过,东西摆在面前,一时难辨真假。

    “你们猜对了,我不是盘城警察,我乃‘纹时联’成员。”镇住全场后,二号封川声音明显中气十足。虽然,目前他尚未真正加入神秘组织。

    “坐吧。”人群外,封川招呼道。

    封川口中的一个“坐”字对二号封川来讲就好似一道特赦令牌,他急忙占了根靠墙的凳子,别看他表面镇定,其实后背早就冷汗淋漓。

    “喂,他不会真是‘纹时联’的人吧。”封川凑到二号封川身边,低头道。

    “你觉得呢?以读心者的视角来观察,你觉得呢?”二号封川不置可否。

    “哼,明显打肿脸充胖子。不过此人即使不是‘纹时联’,但他手上有‘纹时联’的东西,还敢硬闯延城警察局,想必有两把刷子,还有和他一起的那个女人。”

    封川瞟了瞟依二号封川而坐的刘黛,“完全不动声色,估计没那么简单。”

    “对,有进步。”二号封川赞道。

    “他手上那徽章是真是假?”封川问,这玩意的鉴定靠读心解不出来。

    “真。”二号封川道。

    见两人朝自己走来,封川伸手相迎:“请问二位怎么称呼,本人‘纹时联’封川,她是我的搭档,‘纹时联’刘黛。”

    “既然来了就做事吧。”封川可没心情陪二号封川说下去,“带他们去会议室,把资料拿给他们,五分钟后我们三个出发。”

    ……

    封川斜躺在靠背椅上,双脚随意搭放在办公桌,这和他平时的形象不太符合,不过此刻他只想弄一个让自己更舒服的姿势。

    他点了一根烟,尽管他平时不大抽烟。他看着墙上的挂钟,也看着会议室。挂钟旁边有个禁烟标志,会议室门上也有。

    呼~

    封川惬意地吐了口烟圈,他临时决定这个三人组合有偶然性也有必然性。

    三人小组的首个目的地是十里塘小区,他们要去苏楠家里做现场模拟。这是封川的主意,两起案件中,凶手的作案手段都匪夷所思,封川希望通过现场模拟解开谜团。

    驾着警车,路上封川问二号有没有找到延城警方未曾掌握的线索,二号有选择地讲起关于李明远的事,重点强调了李明远死后两次做出反应的右手。

    封川头也不回地说:“怎么,你觉得那是死者给你的提示?”

    二号当即辩驳:“虽然在李明远的右手腕处确实发现了针孔痕迹,可惜尸体已经火化,证据灭失。”

    封川冷笑道:“亏你还是警察,却整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二号继续辩解:“我只不过陈述事实而已。目前,无法判断李明远和两起案子之间有什么联系。但,“纹时联”确实相信超自然现象的存在。”

    十里塘小区还和以前一样,门口的保安亭纯属摆设,警车直接开到苏楠家楼下。可能大家都去上班了吧,四周格外安静,楼道显得有些阴森森,苏楠门口贴着封条,封川小心地把封条揭下来。

194、问题所在

    “上次就是在这里发现钥匙的。”封川拿脚尖点了点门缝。那片钥匙警察做过鉴定,上面没有痕迹,目前也搞不清到底是否凶手所留。

    进门就看见那副大爱心的婚纱照,照片中阳光灿烂,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

    “老公写给老婆的字条就放在这里。”刘黛右手摸了摸茶几。

    “好,就从这里开始吧。”封川沉声道。

    三人组合做了分工,刘黛扮演苏楠,二号扮演苏楠的老公,封川扮演凶手,大家齐心协力,争取找到可能的线索。

    现场模拟正式开始。

    根据苏楠老公所在IT公司经理提供的线索,他当晚大约十点钟打电话叫苏楠老公前去加班。接到电话后,苏楠老公为晚归的苏楠做了一份夜宵,在茶几上留下纸条,在此时间段,凶手尚未出现和凶手已经出现这两种可能都有。

    此外,专案组仔细研究过社区物业提供的视频,苏楠老公归家后就再也没有在视频中出现,排除“不走寻常路”的因素,可以判断苏楠老公未曾离开小区。

    假定时间在案发当晚十点。

    第一遍,扮演老公的二号有条不紊地完成做夜宵、写纸条、收拾出门等程序(当然时间上做了很大压缩),打开房门时,或者在电梯里恰好碰见凶手,没有防备的他轻易被挟持。

    第二遍,老公在做上述事情时,凶手敲门,或许凶手从卧室的窗户突然闯进,拿刀或者射钉枪挟持老公。

    第三遍,扮演凶手的封川早就躲藏在房里,待老公接到催促加班的电话后现身,逼迫他完成做夜宵、写纸条等程序。

    第四遍,老公顺利出门,但中途因为什么事情折返,而凶手始终没有出现。

    “慢,有问题!”封川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什么问题?”刘黛很好奇。

    “都什么年代了,你会给男朋友写纸条吗?”封川指着茶几。

    “我还没有男朋友。”刘黛答非所问。

    “既然都带着手机,为什么老公不打电话、不发短信,而要写纸条给苏楠呢?又不是什么不方便讲的事情。”封川道。

    二号急忙翻看带出来的档案,里面记录着案发前死者间通过两次电话,第一次在十点四十五分,通话时间超过一分钟。

    正如封川所说,如果电话都接通了,为什么还要写纸条告知对方呢?或许存在着纸条在通话前就写好的可能,但考虑到年轻人的生活习惯,这两点叠加起来,老公主动写纸条可能性就相当小了。

    “还有件事情。”封川夺过二号手中的档案,翻到中间某一页,上面记载的是苏楠当晚和网友酸菜西施的最后聊天。

    其中有这么一句话:夜宵倒是做了,只不过人没在,他被老板叫回公司加班去了。估计他心情也不好,今晚夜宵不好吃,咸。

    咸!看到这个字眼刘黛顿觉毛骨悚然。她开始想象当时的情景,厨房里,老公脖颈上架着凶手的尖刀,他的眼泪或者汗水潺潺流到夜宵里……

    也可能那顿夜宵本就是恶趣味且不善烹饪的凶手所制。当然,这不是重点。

    三人互看一眼达成共识,虽然不能排除其他情况,但老公在苏楠回家之前就已经被凶手控制的可能性最大。

    凶手胁迫老公用正常的口吻和苏楠讲话,胁迫他写下字条,之所以这样做,是担心苏楠知道老公加班也许就直接去老公单位了,而非回家。

    接下来,扮演苏楠的刘黛上场,假定时间在案发当晚十二点一刻。

    当苏楠摆脱变态,惊魂未定回来的时候,她发现老公不在家,最起码她以为老公加班不在家,她的家表面上是正常的,否则就不会有她和酸菜西施的那段QQ聊天了。

    她看到茶几上的纸条,将夜宵加热端到卧室,打开电脑加班聊QQ,将手机充电。她和酸菜西施聊了会,也给老公的QQ发去消息,但没有回音。

    吃了夜宵完成工作后,苏楠关上电脑,接着她感受到某种威胁,于是发出第一声尖叫,并且把房间里那双开门的衣柜及其他可以移动的家具移到门口挡住可能面临的威胁。

    对,家具应该是苏楠移动的,因为凶手没必要多此一举,老公的话,很难想象一个大男人有时间移动家具却没有别的法子来对付凶手。

    威胁可能在客厅里,苏楠也许听到客厅里的脚步声或者其他异响;也可能在大门外,但最初的威胁绝对不在卧室之中。起码苏楠移动家具的这段时间里,这间卧室属于相对安全的场所。

    苏楠吓坏了,她亮着卧室里的灯,她想要找人帮忙,可手机没电,她并没有大声呼救,因为当今社会人际关系冷漠,她担心会惊扰到邻居们。而且她并不能确定威胁真的存在,倘若大吵大闹就会被当成神经病。

    终于,手机的电量足够开机了,苏楠生前的最后一个电话在当晚十二点半接通,和上一通电话不一样,同时也和老公手机上有很多苏楠打来的未接来电不一样。

    这个最后的电话是老公主动打给苏楠,而且通话时间极短,只有区区两秒钟。最合理的解释是,第二通电话接通的时候,凶手立刻出现。

    无论是凶手亲自拨通的电话还是老公在凶手的挟持下拨通电话,这都符合凶手恶趣味的特性。

    事情发展至此,现场模拟又出现了几种可能性,演员们各司其职。

    第一遍,凶手劫持老公,威胁苏楠将家具移开并打开卧室门,进而将夫妻俩全部控制。

    第二遍,电话接通的时候,凶手狰狞地趴在卧室窗口,左手拿着手机,右手拿着射钉枪。

    第三遍,苏楠回来之后,凶手一直藏在她的卧室里!最可能的地方,便是床底下。如果凶手不止一人那就更好解释了,其中一名凶手在客厅制造响动,另一名凶手则在床底静候时机。而被凶手控制的老公藏在哪个位置并不重要,床底、柜子里、室外,只要不会被苏楠发现的地方就行。

    然后,凶手残忍将苏楠两口子杀害,仿婚纱照将两口子钉成大爱心的形状,再将他们的嘴巴划开,把家具移回原处。

    期间,他还从容地重新打开电脑,自以为是地制作了向“纹时联”挑衅的电脑桌面,并且套上头套拍了张误导警方自拍照。

    等到第二天延城警察局上班的时候凶手拨通了报警电话……

195、第二现场

    至此第一起案件的来龙去脉差不多搞清楚了,不过凶手身份依然扑朔迷离。事不宜迟,三人组合吃完午饭匆匆赶往车站广场。

    封川开着车,二号在他身后,刘黛在封川后面的座位玩着手机。封川打电话给专案组的后勤人员。

    他的地位比较高,后勤人员含着午饭将案件进展详细做了汇报:乌龙通缉令事件愈演愈烈,部分网民将戏弄警察的凶手称为英雄,上头非常生气。

    第二起案件死者王主任的身份已经对外公开,社会反响极恶劣,市委和省厅都要求限时破案,专案组组长已经签下了军令状,一周内不破案便引咎辞职。

    苏楠前男友章华去向未知,目前正在紧急追查,埋在他身上的GPS定位系统在某个垃圾桶里被发现;

    王主任爱人得知王主任出事后很震惊,不过没有很悲伤,传闻他们的夫妻关系早就名存实亡,近几个月都是分房睡,王主任独生女儿在国外读书,目前已经联系上;王主任秘书提供线索,昨晚王主任应某开发商之邀参加晚宴,最后见到王主任的是他的司机。

    司机将有点醉意但尚保持清醒的王主任送到铁码头巷子口便离开,推断王主任在那之后受到杀害,但铁码头巷子口是否第一案发现场仍未确定。

    “靠,把杀人凶手当英雄,如果死的是你的家人你会把他当英雄吗?他妈的,真希望凶手就照着那些傻逼下手。”封川拍着方向盘骂道。

    “也没什么奇怪,谁叫警察平时耀武扬威,有些老百姓看不过去自然崇拜起反对警察的人。冷静,老百姓在网上的言论大多就是说说而已,不当真。”刘黛翻着手机说,她正在延城本地论坛上看评论。

    “王主任和苏楠两口子纯粹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凶手接连找他们下手为了什么?还有章华那贱货,到底跑哪去了。”封川逮住机会就踩油门,他实在太想将功赎罪。

    “或许已经死了。”刘黛低语。

    “哼,章华身上的GPS装得很巧,就他那种货色断然发现不了,所以,藏在背后的凶手应当有很强的反侦察经验。”封川小声道,他开始质疑自己当初放走章华的决定了。

    “车站广场人多事杂,要不要叫铁码头警察局来帮忙?”二号问。

    “不用。来了反而麻烦,我们几个穿便装的去调查即可。”封川斩钉截铁地回答。

    午间没什么太阳,反而雾霾比较重,广场上的骏马雕塑在上方若隐若现。车站和平时一样热闹,路过的很多人朝着骏马雕塑指指点点,想必在讨论王主任的事情。

    “你说凶手为何没有划开王主任的嘴巴?如果像处理苏楠两口子那样处理,效果多好啊。”刘黛撞了撞二号的肩膀。

    “谁知道呢?可能时间来不及,可能没带工具,可能有什么含义,也可能只是单纯地忘记了。”二号耸耸肩。

    “有情况,你们看!”还没走到广场中央,封川叫住队友。

    大家凑上前,封川亮出手机上刚刚收到的微信图片,图片上有不少人,喜笑颜开的王主任位于图片中心,他趴在马背上,周围的人簇拥着。

    图片下方还配有一行文字,说的是市领导关心延城农牧业发展,从色彩来看这图是从报纸上截取下来。

    “专案组同事发给我的。”封川补充道,“延城北郊有个养马场,三年前开办的吧。”

    “这凶手有意思了,老是模仿照片。”二号道。

    “让他们查下这条线索,养马场附近的地理环境,当事人,当时所有的新闻报道,另外对比这件事和苏楠两口子拍婚纱照的时间。”封川一口气布置好几个任务。

    凶手依照片虐尸,说明他对三位死者有一定了解,有计划有目标,作案前掌握了死者行踪,突发奇想杀人的概率比较低。

    王主任和苏楠两口子之间不存在交集,也很难有人同时与这三者之间存在感情纠葛,先前大家将十里塘案件朝情杀的方向思考显然是进入了误区,倘若凶手还在策划第三起案件,那么情杀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早上是你报的案,当时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封川问二号。

    “没有,我看到的和大家看到的一样。”二号说。

    “凶手那时候已经逃之夭夭了吧。”封川推测说。

    “也不一定,对这种恶趣味且自作聪明的凶手来说,没什么比欣赏自己引起的骚动更好玩的了。”二号道。

    虽然贵为延城地标建筑之一,但往常甚少有人与骏马雕塑合影,今天却多了很多,走到底下时甚至还有小女孩傻乎乎地递出手机请二号帮忙拍照。

    “去去去。”封川替二号拒绝了。

    马背裸尸的这起案子,最大疑点是凶手如何将王主任的尸体弄到几十米高的马背上。四人围在雕塑下方仰望几分钟,硬是不得要领。

    封川自诩身手了得,四肢并用附在台基上,往上爬了几米便再也爬不上了。

    “靠,难道凶手会飞?”封川望“马”兴叹。

    “背着那么沉的尸体飞上去也不容易。”刘黛逗趣道。

    封川看看四周,低头沉呤:“凶手应当借助了什么工具吧。”

    “有这个可能。”封川用目光丈量着距离,“不过,周围有路灯,广场上有好几个摄像头可以拍到雕塑,物业方已经将昨晚的视频录像提供给警方,从中没发现任何问题,但……”

    “那道具的位置比摄像头要高!”封川和二号抢答似地喊道。

    对,因为有摄像头,所以攀爬之类的情况完全无需考虑。

    而广场上那几个摄像头所能拍到的区域都在雕塑的中下半截,最上面的部分完全处在摄像头的监控之外,如果运用某种工具将王主任的尸体空中搬运到马背,那就完全隐没夜色中。

    与此同时,躺在床上的封川嘴角抿了抿。他意识到,这个马背雕塑上,可能藏有玄机。七号穹柱,藏那里吗?

196、假设成立

    广场占地不小,周围皆是和候车大厅齐平的建筑物,稍远些的外圈才有高大酒店及写字楼,要想完全避开摄像头,必须得到外圈才行。

    二号封川突然想起上次乘黑车离开延城时,身后座位上两个染着头发的小青年在胡扯,其中一个绿头发的说在那匹马上打飞机该有多帅,另一个黄头发的说我也想,但要怎么上去呢?爬上去还是飞上去?绿头发的拍了下红头发的后脑勺说,笨,我把你扔上去咯。

    巧合?离开时两个混混的无稽之谈恰好印证重返时将要发生的案件,可能吗?可能,最近发生的事情让二号封川情愿相信这样的巧合。

    “会不会,扔上去的?”二号小心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怎么扔?凶手有那么大臂力吗,分毫不差地让王主任双腿跨在马背上?”封川托着下巴思索。

    “参照报案后将王主任弄下来的方式,比如消防车,比如建筑工地使用的云臂车,这些应该可以做到。”二号扭头问,“附近有没有建筑工地?”

    “不。虽然事情发生在半夜,但车站广场不同于一般场所,总还有那么些人出入,那种大型车辆驶进的话相当打眼,即使车辆停在较远的地方,它们的云臂能避开摄像头也避不开进进出出的旅客,现在案子闹得沸沸扬扬,我们至今未接到群众提供的相关线索,因此这个假设不成立。”

    封川否认了二号的猜测。

    那么,凶手到底使用了何种工具呢?难不成他开着直升机将王主任的尸体吊放在马背上?有这种可能,广场上灯光照射范围有限,摄像头高度有限,过往乘客目的明确亦不会朝漆黑的头顶张望——即使望也望不出什么。

    直升机吗?封川旋即又否认了这个假设,一来不相信凶手具有配备直升机的实力,二来直升机噪音很大,眼睛看不到耳朵能听到。

    “用线,用钢丝。”封川指着广场外圈的一栋大楼,提出自己的假设。

    那栋大楼是家名叫天华的酒店,酒店高层窗户正对着骏马雕塑,也正对着候车大厅高耸的钟楼,目测可知,钟楼顶端比马背要稍矮几分。

    封川脑海中浮起如下画面:苍茫夜色中,戴着夜视镜的凶手蹲在酒店窗前,瞄着前方射出钢索,在酒店和雕塑之间架起一道下降的通道,就像电影桥段那般。然后凶手身背王主任的裸尸,迅速朝马背滑去。

    “查查钟楼或者雕塑上有没有类似钻头扎进的痕迹。”封川下命令了。

    封川打了个电话,很快有穿迷彩服的人送来三个军用望远镜,三人各自拿着望远镜从不同的角度仔细观察。封川将望远镜对准钟楼,没多久,一个深邃的黑洞出现在望远镜的镜头里。

    黑洞面积很小,周围裂开的缝隙呈不规则放射状,明显是受到某种坚硬物体的强烈撞击。封川指给其他人看,经过讨论,三人一致认为那是凶手新近留下的痕迹。

    封川的假设成立了。

    今天凌晨,当警察手忙脚乱赶到车站广场,围观群众认出头罩包装而成的“嫌疑犯”时,真正的凶手或许正在某扇窗户的后面窃笑。

    猎物经过即会留下痕迹,就看猎人能不能发现。封川提出让二号和刘黛去天华和其他酒店前台查昨晚的入住记录,以及广场周围高楼的租赁情况;自己和封川在天华酒店高楼开个房,研究从窗户到达马背的可行性。

    二号对封川的方案表示赞同,不过他将人员做了调整:封川查入住记录,二号和刘黛进房间。

    现今很多酒店从安全角度出发,房间里的窗户往往只能打开一小截,以免住客跳楼等意外事件发生,但天华酒店历史比较悠久,当初设计时没考虑那么多,因此房间窗户同普通住宅楼一样,可以完全打开。

    二号抱胸站在窗前,从这个角度看去,售票大厅的钟楼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从窗前射出钢索,再背着尸体滑到马背,受过特殊训练的人应当可以实现上述假设。

    天华酒店大厅。

    封川和封二号仔细翻看着昨晚的入住记录,前台服务人员表示酒店前台服务分成两班,昨晚乃另一批员工值守,因此自己并不清楚昨晚有什么可疑人员出入。

    酒店长长的入住名单里,登记的全是姓名和身份证号码,延城本地人不少,外地人也挺多,好像谁都值得怀疑,又好像谁都不值得怀疑,封川认为这样的查案方式跟无头苍蝇差不多,难以获得有效突破,于是和封川商量,拷贝了这份入住记录,又要了酒店内部的监控录像便去下一家了。

    凶手要将王主任(无论是死是活)带进酒店,使用大箱子大袋子都有可能,倘若王主任当时被凶手劫持,两人共同出现在酒店大厅,那样的话就更容易留下线索,所以监控录像才是破案的重点。

    车站广场周边能够正面朝钟楼发射钢索的高大建筑物除了天华酒店外就只有一座写字楼了,写字楼的大堂和电梯内都装有摄像头,但主要用于实时监控并没有拍摄录像的功能,能够录像的范围仅限写字楼正门一小块区域。

    封川嘟嚷着有总比没有好,而物业方交出昨晚的视频录像时明显流露出对警方的不屑之情。

    梦中的封川脾气火爆,强忍着才没有对写字楼物业方发作,待他们返回天华酒店时封川和刘黛已经在大厅沙发上等了。

    三人组此番尽管没有锁定嫌疑人,但还是取得了一定进展,封川将几人的发现通报给专案组后勤人员。

    后勤人员亦通报了其他方面的进展:据王主任司机提供的线索,王主任有一名二十岁左右的情妇住在铁码头巷子,该情妇交代昨天王主任约好要到她家留宿,但一直没见人。

    警方判断情妇并未说谎,因此当时要么王主任临时改变了主意,要么王主任在那里遭遇了凶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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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给时空打补丁介绍:
时空像一条无限延展的河流,并没有任何平行宇宙。封川做为创世主代理人,与其他纹时队员一起,修补时空漏洞。
神秘客:听说反派要有理想。而我的理想是亲手创造无数个平行宇宙,再以各种不同方法花式将其毁灭。封川,我愿送你五个平行宇宙,当见面礼。我给时空打补丁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给时空打补丁,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给时空打补丁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