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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面虎走江湖全文阅读

作者:易今之心     黄面虎走江湖txt下载     黄面虎走江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章 第3节

    晚饭后,冯世武早早来到六姨太屋里,斜拉着躺在床上,鞋也没脱。六姨太赶紧给他端上茶。冯世武忽地站起来。

    “啊!”

    六姨太吓得差点把茶杯摔了。

    冯世武盯视着六姨太半天不说话,六姨太不知自个又做错嘛了,吓得她倒退到桌子旁。

    “往后你把霍掌柜给我缠住。我看他是穷惯了,不想钱,还能不想女人?他又不是没血性的汉子。”

    六姨太不敢相信自个儿的耳朵,不知咋回答。

    “我……给他……“

    六姨太指了下霍元甲的屋说。

    “李井首你就别应付了,霍掌柜来了,他的武艺算不上个嘛了。“

    冯世武说着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毕竟她也是自个的女人,在冯世武那里理智一向是霸道的,但理智之外……。

    “啊?啊!噢——”

    冯世武瞪了一眼噢噢啊啊的六姨太,出去了。

    六姨太回过神来又惊又喜,霍掌柜是自个的恩人,一身硬气,他是个农民,又不像农村年轻人那样浅显粗鲁,还有一眼看不到底的深邃,这是武学深厚的积淀,她虽不懂,咋看也不像普通人。这些正是让女性一见不舍的情点儿。那次劫难中霍元甲救下了她,温江的飞镖将要刺中她时,霍元甲如神人一样挡住了利器,再次让她化险为夷。霍元甲施救的英武雄姿,刻进了她脑子里,会时不时的跳出来,让她心跳。慢慢地,她对霍元甲的感激之情节外生枝了,她认定为恩人的人那股英姿雄风,在她心里刮出了另一情,愈是鲜亮夺人。正如当下明星的粉丝们一样,不同的是,明星的粉丝只是千百万人中看到或听到偶象的音容相貌而己,而六姨太的崇拜者则是对她自个儿冒死施救的人。无怪乎一想到霍元甲,她就一股热血冲上头,激动不己。这种事儿粉丝都有同感。令六姨太不解的是,意念中的东西怎么能往往与生理现象绞在一起呢?六姨太觉得她一下子要从火坑里跳出去了。她是冯世武的女人,也算太太,霍元甲是她的救命恩人,脚行的二把手,都在一个院里,她想接近他却如隔鸿沟,没想到往后能和他同床共枕了。不管嘛样,夜里好歹不受那个魔鬼吸了大烟折磨她了。

    六姨太与李井首的事儿,冯世武没有给她挑明啥,他只是睁只眼闭只眼的装看不见。六姨太一个从封闭的乡下乍进豪门的黄花姑娘,不知世事的深浅,她只知道爹吃药花钱,李井首给钱她就接着,李井首挑逗她,她半推半就。她可不知道她夫君为嘛能容忍她那样。

    冯世武那回试探了一下六姨太后,知道她心里没他,他才下决心让这个自个的女人去伺候霍元甲,以换取更大化的利益。

    天慢慢黑透了,六姨太趴在门里把门错开一道缝,紧盯着霍元甲的门。霍掌柜还不回来?她听着前大厅有人说话。西屋的丫环和老妈子一天忙到黑,身子乏,进门倒头就睡,很少有声响。仔细听,没听到大厅里有霍掌柜的声音。实际上,霍元甲开东屋门的声响六姨太哪次都能听到,一个院子里没几步远,不用扒着门缝看,不拿耳朵听都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今晚不一样,她要跟他了,六姨太激动地悬晕了。又过了一个时辰,大厅的前门响了,好像有人回来,大厅的后门又开了,有脚步声进院了,是霍掌柜,东屋的门响了。霍元甲开开门还没迈进脚去,一个身影扑进了屋里,霍元甲被撞了一下,他感到了不是个习武的人,绵弱的身体瞎碰瞎撞地。

    当六姨太听到大厅的门响时,她冲出自个的屋,顺着北屋客厅的前走廊跑到东头,躲在霍元甲住的东屋北山墙处,霍元甲一开门,她就扑进去了。

    “谁?”

    霍元甲问。

    只见人影又进了里间,呲啦划着洋火,点亮了油灯。霍元甲一看是六姨太。

    “你!干嘛这是?“

    六姨太嘛都没听见一样,两眼发直地望着霍元甲。

    “出去!给我出去!“

    六姨太反倒坐在他床上。不紧不慢地说:

    “大掌柜要我夜里伺候您!他说哩。“

    六姨太刚才激动地心都快跳出噪子眼了,灯光里一看见霍元甲又怕了,她本想上去搂住她的大恩人,此刻,霍元甲一脸的威严,让她一下子瘫坐在床上。

    “你、你……我走。“

    霍元甲出去了。

    夜深了,霍元甲走在天津大街上。彼时,霍元甲没啥机会到天津,就是卖点一时多余的农产品,地瓜、玉米棒子这些东西,再不就是冬天或春上青黄不接时,进城卖柴火应急家用,都是来去匆匆。还有闹心的混混儿,飞杨跋扈地洋人,他对城市没有好感。

    在码头上扛大个儿,满眼是堆积如山的货物,数不过来的商船塞满河面,他脑子里就是扛货,多扛一些,多挣几个钱。

    前几天冯世武让混混捏火炭给他看,今儿这又是六姨太夜里跑到他屋里不走。唉!来天津他本想是帮人家做生意的,这,都是闹地些嘛?

    北方的初春,夜里还是很冷,霍元甲紧裹了裹衣襟,把两手抄在袖子里,两腿机械地走着。

    他霍元甲被人请到天津,这又弄得流落在街头了。宽直的马路,高大的楼房,看看哪里都觉得排斥自个。高楼玻璃窗户里透出明亮的电灯光,在他看来那么刺眼,冰冷。

    这里无法容身,这里不是庄稼人待的地方。做生意不就是正儿八经地挣钱吗?这都是些嘛事?天津城,多少人向往的繁华之地,霍元甲待在这里,觉得咋着也不如在泛着泥土味的土墙屋里,那个穷窝窝里,老婆孩子窝在一起自在、随便。

    走着走着霍元甲拐出了大街,沿着一个小巷走去,走到头,豁然开阔了,他来到了海河边上。

    “放了我吧大老爷!我过几天娶媳妇了!家里定好日子了都!这是上那去啊?”

    霍元甲听见这是小南河边云山的声音,也听说他快娶媳妇了。

    “云山!云山!是云山吗?”

    霍元甲喊了两声,没回应。听着有打人的声音。

    “不走,给我弄死。“

    “放了我吧大老爷!我是来天津找活干的,我走了一家人都得饿死!”

    霍元甲急走几步,看到了前面的人影,有人被打倒,又拖起来。

    “不走就别想话“

    “扔河里去。“

    “云山!云山!我是霍二叔。“

    “二叔救我!救我——”

    边云山的喊叫刺破了寂静的夜空。引起被驱赶的一队人骚乱起来。霍元甲奔过去,隐约看到一队人被赶着走。

    真是冤家路窄。

    李井首听出是霍元甲的声音,他先避其锋,隐到一旁。看到地下有不少系船大绳,霍元甲跑过来,李井首暗中猛拽绳子,把霍元甲绊了个踉跄。斜刺里一座黑塔似的身影压了过来,李井首双脚蹬在霍元甲身上,霍元甲差点摔进河里。

    李井首本欲把霍元甲蹬进海河,只要霍元甲一落水,他就能把霍元甲收拾掉。

    “快上船。”

    李井首大喊一声,催人蹬船,这边他拦住霍元甲。

    黑灯瞎火里,在海河边上,一场打斗展开。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财与色是李井首心尖子上的最疼点,都让霍元甲给戳上了。这事儿对李井首是要命的,而对霍元甲可以避开,对于财,霍元甲完全无视,你又不争人家的财,为了抱打不平,搅了人家的生财之道,因为这,人家找到小南河,向家父开了枪。色,这事儿不是不避,只是避不开。在脚行混口饭吃,压根没想别的,六姨太贴乎,冯世武送,推都推不掉,就是为了混碗饭,离不开那里。

    夜里跑出来,躲着,本来就是不给李井首争女人。可这躲都躲不开,碰上了,又得搅人家的生财门路。这事儿换成别人,自个听见装没听见,过去算啦,本村人遭劫又能怎样?又不是自家人,你要没有两下子,就是自家人不也得看着让人家弄走。

    李井首的怒火一股脑地压在了直背刀上,一下要把霍元甲挥为两截。

    上次交手后,二人不会不琢磨对方武艺。

    李井首挥出刀又收住,让霍元甲接他的拳,霍元甲听到刀出鞘的尖啸,防他的刀,见拳却不见刀。霍元甲去救边云山,他以为李井首出拳只为挡他。二人近身缠着过招,突地直背刀钻出,冷气扑面剐到霍元甲。李井首近乎偷袭的一刀,逼得霍元甲退避三舍。刀法瞬息万变,与上次明显有异,要徒手跟刀,没门儿。

    桅杆上高挑的“气死风”(那时候风灯的叫法)摇摆不停,吝啬的给二人一点明亮,四周一片乎黑。直背刀似蛟龙,乌云里钻进钻出,霍元甲防不及,刀风完全罩住了他。刃锋偶反灯光,鬼魅骇心,霍元甲硬撑避刀的狼狈相,要是在大白天让边云山看见,会让他给别人炫耀霍元甲的武艺时缺些底气。

    这次李井首的刀法大变,刀力愈加超常,他的刚猛之气比直背刀愈钢,这是来自他怒与恨的超常。或许在人境,那种怒与恨更超常。动物界,狮虎犬狼为得到异性,争斗撕咬撼天动地。七情六欲全唤的人,为女人争风吃醋,那种杀力能不超常?

    上次二人交手为的是霍元甲搅人家的财路,李井首的恨,不会真到心里,六姨太的冷落,直刺他的心。霍元甲承受着直背刀洪水决堤般泄给他的李井首的那种超忽寻常怒恨与烈火。

第六章 第4节

    霍元甲被河里探出的撑船竹篙碰了一下,他伸掌欲砍下一段挡刀,臂上一凉,直背刀破甘蔗皮一样,把霍元甲的棉祆袖子从上到下削去一条子,擦着他胳膊的皮肉掠过。霍元甲探脚一压篙杆,横在二人中间,直背刀眨眼把竹篙切为两段。霍元甲手抓一截,去架直背刀,“蹭”,刀过,割纸一样削去一段篙杆。霍元甲腕力促回,快中取巧,斜撬手中剩下的一段短篙,带走了呼啸而致的直背刀。

    霍元甲的棉祆袖子被李井首削去半边,那条袖子被割到腕处,当啷在上头,摇旗一样跟着霍元甲的动作摆来荡去。

    霍元甲习武一直藏着蔽着,没有摸过刀枪器械。他拿篙杆扛李井首的刀,被砍断。霍元甲当即变式,抵刀不硬磕。直背刀砍、劈、荡、捅、扎,编织地密集如网,竹篙在霍元甲手中别、拐、拽、橇、拉,招招是枣林中他自个的迷踪艺的诡谲。剑走偏锋,篙杆在李井首的刀锋中,间离出半寸人鬼之界,直背刀与竹篙若沾若离,半寸之距若无,人立刻成为刀下之鬼。催命追魂的利刃缠着篙杆,直背刀擦身伤不到身,霍元甲化解了直背刀的逼压。

    李井首外家功夫到家,刀法猛烈,出手刚猛逼人,武艺不精者很难扛住。李井首期及的直背刀魂,仍是可望不可及,他曾问过师父王五,王五说刀魂就是人魂,你把刀挥到无刃时,许能摸着点道道,再向前走,就看自个的造化了。日久,李井首想要的东西越来越渺茫了。尘世中他无法使自个洁净,欲求太多,倒是催生出了他的邪魂。无边无际的武境,他无法目及了,尘世如无形的桎梏捆住了他的手脚。难静,就愈难入境,这是习武的大忌。不静则生躁,就免不了投机取巧,急功近利倒是能得到些东西,不过那玩意一碰到高手就顶不了事儿了。

    天赋与人性之间还隔着一道鸿沟,填平这道沟,就看人性了。无欲、拒利,则能极目天空,像瞎子一样看不见眼前的俗世红尘,心境与天地合一,大师都是这样修行出的。要么封闭在乡野,欲求少又容易满足,种庄稼吃饭,村里乡外,一圈子人都是这样,简单又与世无争。逮住好东西一追到底,成了唯一的欲,入境不难。霍元甲就是那样出道儿的。

    李井首刀力再猛、刀法再快,都是有限有样的东西。他与霍元甲较量,二人扛鼎,差距就出来了。霍元甲摸着他的刀路,就能找出瓦解他的路数。李井首在霍元甲的内功面前,却无法找到破解的招式。

    李井首从小在匪窝里长大,那里头都是杀人越货的魔头,今朝有酒今朝醉,过了今天不管明儿,习武就是为了这,被功利驱赶着。他爹是武举人,武功讲究的都是实用性,应试武举的人全科要优,举重看力气,刀枪骑射得过关,很难把哪门子功夫修到极致,多为刚猛有余的外家功。中榜后进入仕途,官场里一熏,开始享乐腐化,习武往往都降为了副业。

    李井首习武被他爹督促的虽紧,功夫没辜负了老子的希望,一个人的成长在那种环境、模具里倒出来,能发使到哪里去?他不及他爹考试过关后,进入体制里为官,他下山后武艺虽经鼻子李、大刀王五亲自调教,接着就进入江湖闯荡,哪里得以沉到静中去化境。

    与世无争,荒僻的小村庄,村头一片不起眼儿的枣林,里头造化出了海纳百川的功夫,北国的各门各派武艺在里头被打磨、融合,捞精去糙,触类旁通。霍元甲听到的,看到的,打探到的武学法道在这个林子里过滤筛择。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中一小伙儿进出林子,村人看见也是见怪不怪。林子里一片坟堆去那里干嘛?他愿意去就去,反正别人除了烧纸、打枣之外没谁去那里。

    日积时久,平常的一个年轻庄稼人,一身奇功揽到了。

    枣树林叶落叶生,风刮下雨淋,一年一年滋养滋生。出入林子的小伙儿,从少年到青年,一年年,风还是那样吹,雨该下就下,谁也看不见有啥变化,武艺内藏在身,一露峥嵘,武林不会没有动静。

    与世无争的村子,与世无争的人,这里才能让无争的心,专一得道。过人的功夫不会看人的样子择人,锦衣玉食的人在江湖中被人敬慕,武艺也不会向他们倾斜。头顶高梁花子,一身粗布短衣,补丁摞补丁,甚至衣裳不能遮全身体,武艺也不会因此而拒你。谁能静心持之以衡地求道,武艺就落到谁手里。

    “二叔!二叔!”

    边云山与另外两人跑了过来,边云山知道找到霍元甲就能脱身。

    “狗操地,让你跑。”

    “唉哟!”

    “唉呀!”

    温江扬手,飞镖刺中跟着边云山跑的两个人的腿。

    “狗操地,狗操地你娘,再跑?”

    温江押着人上船脱不开身,黑夜里能看到人影,他甩镖照样百发百中。

    李井首看到跑了人,他转身几个连环脚,把三人踢倒,边云山被李井首踢在头上,向河里栽去,霍元甲去拉他,稍一分神,李井首顺势把他俩都蹬下海河。李井首想霍元甲一落水,他就死定了。

    边云山落水之前,让霍元甲提住了,霍元甲另一只手抓住了大船垂着的缆绳。瞬息之间,改变了二人坠入绝境。

    李井首收刀回鞘,腾出手来,连甩两只飞镖,飞镖擦着霍元甲“砰砰”扎入船体。霍元甲一手抓着缆绳,一手携住边云山,勉强躲开飞镖。

    李井首见霍元甲完全处在下风,心想老天助我!新仇旧恨再涌上,刀拉的细眼中恶光透过夜幕,灯影里令人战栗!

    李井首一跃上了大船,居高临下,他要把身上带的所有飞镖、暗器都甩向霍元甲,让你这个逞能的土老赶子从此消失到水下,喂虾鳖去。李井首激奋地两眼被热血顶地忽明忽黑,他摸出飞镖运足气力向下猛甩。

    船下,霍元甲看到李井首扬手,他侧身愈躲,突然大船猛地调头,扑通一声,李井首掉到了河里。大船船头转进河心,船尾靠岸,把霍元甲与李井首隔在船两侧。

    “用绳子拴住人!”

    一条粗绳垂到霍元甲眼前,船上的人喊:

    “拴结实,我们上拽。”

    那边。李井首在水中浮上浮下,只顾游水。这是哪路人?分明给自个作对。他恨得咬牙切齿,额上的血管要撑裂了。

    船上人影晃动,李井首摸出飞镖欲扔,在水中脚下借不上力,扒拉地慢了就往下沉,有劲使不上。

    李井首要致霍元甲死地的绝佳时机转眼消失,除掉霍元甲已无望,他无心恋战,要紧的是把劳工弄走。李井首爬上岸,见一人在地上爬,另一人躺着,他拽住两人的腿拖走了,向暗里撤摸一圈,没看见人。李井首把拖着的人扔上船,见其他人都被赶上船,暗暗松了口气。

    “开船!”

    李井首一声令下,运劳工的船消失在夜幕中。

    直背刀李井首无敌的刀法与刺猬温江扬手必取的飞镖,构成了近远必杀的组合,如他二人在场,一般人保不住命。摆脱了直背刀,想逃,飞镖追命就跟上。二人这种绝妙搭档尤其适合干贩卖劳工的事,赶一群人走,不论白天黑夜谁都逃不掉。要不是霍元甲横插一杠子,回回都是顺顺当当。

    后来,在津门江湖的沉浮中,李井首、肖仲,还有大混混儿冯世武,自相残杀或给洋人杠上,丧命或人间蒸发了。日本人把行侠仗义的黄面虎霍元甲也给除掉。刺猬温江仗着一身扎人的刺,慢慢地混大了。他由南皮出道儿,领着弟弟三锅丸子到沧州,后落脚在天津卫。弟弟不知江湖深浅,在袁世凯面前逞能,受蛇刑先他哥哥而去了。温江在津门兴风作浪直至1950年,欠下了一堆血债,被新政府镇压了。

第六章 第5节

    霍元甲与李井首海河边夜战,他落水脱险如天助,老天真的开眼了?非也,救他的是正义。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老天的恩赐与惩罚,人心向善是衡定的。

    农劲荪雇了一条大船从南方进中药材,走海路由渤海湾拐进天津海河,刚靠码头,正好碰上这一幕。

    贩卖劳工的事农劲荪之前碰上过,他的药栈在竹竿巷内,离海河不远。

    农劲荪自上次一别陈其美之后,一直蛰伏在天津,他的革命事业没啥起色,农劲荪更像一个爱国文人,对国难与革命只是深明大义,个人的善良之心更多的表现在对一物一事上,在残酷的革命行动中他无法施展自己的能力,也可说他不具备那种才能,他远远比不上陈其美职业革命家的天赋。社会中三教九流,污泥浊水,混迹在里头能用则用,不能用融在其中,逃避统治者的穷追剿杀,自个不死才能造反。农劲荪对其非常排斥,他洁身自好,把革命的过程与结果混淆不清,革命中对人对事他往往表现的幼稚,与陈其美无法相比,农劲荪虽然亲领孙中山的重托,他尤其对社会底层人深深同情,似是遮迷了他的远大抱负,百姓的实际苦难往往让他心神难安,也许这正是日后让他与一向替穷人打抱不平的霍元甲成为莫逆之交的缘故。

    刚才李井首赶着人正好从农劲荪的货船旁走过,农劲荪一听动静就知道这是被贩卖的劳工,他明白这些人从此将走上不归路,永远再不会回来。

    农劲荪一直盯着霍元甲与李井首打斗,霍元甲被打下海河,农劲荪指使船工施救。李井首上船后,农劲荪让船调头,李井首落水了。农劲荪让人把绳子扔给霍元甲,霍元甲用绳子拴好边云山,船上的人拉了上去,霍元甲跃上船。

    农劲荪只是让船调了一下头,对善恶的褒奖与惩罚立见分晓。

    “快去仓里换上干衣裳,”

    农劲荪招乎霍元甲,边云山被人架着进了船仓,边云山被李井首踢晕,河水一激清醒了过来。霍元甲抓住缆绳只湿了半截棉裤,边云山湿到了上衣。船上都是男人,霍元甲给边云山脱下湿透的棉裤棉祆,换上了农劲荪给的干衣裳,他自己也换上了干棉裤。

    灯光下农劲荪看到是两个庄稼人,他无法相信霍元甲有那么好的武艺,被踢进河里的边云山在落水前被他抓住了,霍元甲又拽住了船上的缆绳,两人都没有沉下水。农劲荪熟悉天津武界的代表人物,却不认识霍元甲,他俩不像过路人,听说话也是当地口音,。

    “壮士,真了不起!你能从虎口里把肉夺出来。我在竹竿巷开药铺,常见到贩卖的劳工从海河上蹬船,我手无束鸡力,碰到过几回,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同胞被运走。”

    “卖劳工是嘛生意?”

    霍元甲问农劲荪。农劲荪一怔,觉得这人真是个农民,啥都不知道。可能他在天津城里看不到庄稼,到处是做买卖的,听到个卖字就是做生意。农劲荪不知道咋解释,边云山抢着说:

    “嘛生意不是。狗日的骗人说上租界里给洋人栽树、种花,给他们干活给钱多。说先查身体生不生病,把人领到一个地方关起来,翻脸了。谁问打谁,净往死里打。

    “噢……这天津咋嘛事都有!”

    霍元甲心情愈是沉重,天津城这地方他觉得自个真是难以挤身了。

    霍元甲拉边云山一块跪下给农劲荪磕头。

    “多亏了你搭救!要不我俩没命了!“

    农劲荪慌忙拉起霍元甲、边云山。

    “别别!快起来壮士……听你口音不是外地人,不常来天津?“

    “我俩是乡下人。“

    “二叔是脚行的掌柜,他功夫可厉害了,游侠都败在他手下。“

    “走吧云山,下半夜了“

    霍元甲催边云山,他从来不愿意当着众人夸他的武艺。农劲荪听说霍元甲是脚行的掌柜,不说话了,他明白脚行的营生,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又不像是在脚行里混的。他欲言又止。

    霍元甲知道船上的人救了他俩是多大的事,李井首武艺虽然不如他,可在武界也是出类拔粹的,要不是大船及时调头让他和云山避开李井首,他霍元甲说不准今夜就命丧海河了。霍元甲又给农劲荪深鞠一躬。

    “今儿要不是你搭救,我俩都完了!你在竹竿巷里开药铺,我记住了。救命大恩一辈子不忘!”

    说完霍元甲拉着边云山下船了。农劲荪跟了几步:

    “壮士……“

    他本想给这个农民模样的武林高手攀谈攀谈,一听说他是脚行的掌柜就算了。同伙说他是脚行掌柜,他说自个是农民,不知这人啥来历。

    霍元甲、边云山下了船,在海河边上四下里看看,上哪去?

    “云山,咱一块回小南河吧,家里还不知道你上哪去了,不得急死?“

    “二叔你回脚行吧。我,我……“

    边云山想,霍元甲还不得带他去脚行,这都啥时辰了。霍元甲想的是脚行那鬼地方不能让自个村里人去,丢人!霍元甲与边云山的说话声好像惊动了谁,从远处黑影里爬起来两个人,试探着过来了。边云山吓得躲在霍元甲身后。

    “狗日地走了吗?“

    边云山一听是刚才一起逃跑的人。边云山问他们:

    “跑了几个人?”

    “这个大哥打那个狗日地时候,我俩趁乱跑了,趴在那边沟里。”

    扑腾扑腾两人跪下给霍元甲磕头。

    “要不是你,我们哪能跑了。那个狗杂种,求他放了我们,他就往死里打,这都快上船了,谁想到碰上了老天爷爷了!“

    “起来、起来,快走,得离开这里。“

    霍元甲拉起二人。他俩起来,站在原地不动。一人扑腾又跪下了:

    “你能送送我们吗?要是让那狗杂种碰上又完了!“

    另一个人说:

    “我们都在南门外住。“

    霍元甲一听二话没说。

    “走,我送你几个去。”

    十九世纪中期,西方的“文明”对“黑奴贸易”开始废除,就是禁止合法买卖非洲黑人当奴隶。这样以来,全球就出现了用工荒问题,严重影响了殖民者需求大量廉价劳动力开发殖民地的矿山、橡胶园、修筑铁路等一些工程。为解决迫切问题,殖民者把黑手伸到了中国。中国沿海港口地区,英、美、荷、葡等外国人贩子与中国人贩子勾结,干起了“苦力贸易”。

    看看!大清王朝在世界上何等地位吧?贩卖黑奴被禁止,列强改道中国贩卖华工,华人竟沦为不如黑奴!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签订的《BJ条约》,清政府被迫承认了华工出国的合法化,准许中国人到国外殖民地做工。列强一直想要华人出境替他们做苦力的障碍至此被清除。

    这种所谓的“苦力贸易”在当时都知道是惨无人道的贩卖人口恶行。中外人贩子竞然嚣张到采用欺骗、绑架、殴打、拘押等手段,抢掠中国人。

    英国人贩子把华工押运到新加坡、爪哇等殖民地,美、德、葡等国人贩子把华工押运到南美洲他们各自的殖民地。

    再看看华工在海外的真实生活吧。先说当时算作合法化签订了契约的华工,他们在运往目的地途中,漂洋过海要坐几个月的船,这些人被关在底舱,生活条件恶劣,患病再加上饥饿、缺少淡水引发大量死亡,活着的人称他们的航行是“浮动地狱”。登岸后华工被送往矿山、种殖园做苦力,在看管人员的皮鞭下每天劳动21个小时左右。一天一夜才24个小时,华工吃饭、睡觉仅剩3小时。华工都说他们又落在了“陆上地狱”。这是契约华工的遭遇,那些被绑架被骗去的华工,连一纸凭证都没有,就像边云山若被李井首弄走,他们的命运谁能想像得出会是啥样?

    后来,霍元甲的大女儿霍东茹的丈夫就被贩卖为华工,霍东茹十九岁时嫁到天津城一户李姓人家,新婚才一年,丈夫被人败子弄走了。那时,霍元甲已经遇害多年,此后,霍元甲的这个女婿再无下落。

第七章 第1节

    一日,丫环来到六姨太屋里传话:

    “六奶奶!大掌柜叫你哩,他在厅上。”

    这些天冯世武再没到六姨太屋里过夜,突然叫她,六姨太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为嘛。六姨太整理了一下衣着,来到客厅。冯世武阴着脸坐在八仙桌旁,六姨太胆战心惊地站在屋当中。

    “有`戏'吗?”

    冯世武这话让六姨太不明就里。

    “啊?啊……霍……我找他,他出去啦。”

    “啪”

    冯世武抓起茶碗摔在地上,六姨太吓得倒退着,赶忙蹲下身捡茶碗的碎片。冯世武一脚踹过去,六姨太一个跟头滚到门口。

    “滚蛋!要你有个屌用?还不如我养条狗!“

    西屋里丫环、老妈子竖着耳朵听,吓得她们大气不敢喘,小胆的打起了哆嗦。六姨太从地上爬起来回自个屋,西屋里女佣们从门缝里看见六姨太委屈的抽搐着,紧闭着的嘴唇外翻又往下拉,两腮肌肉向里纵,她那个好看的脸蛋扭曲得难看死了。她不敢哭出声来,受了委屈只能忍,这就是打掉牙往肚里咽。她的眼泪不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像是一盆珠子倒下来,哗啦一股脑地往外滚。六姨太抹了一把泪眼,哪能擦完,一捂,用袖子压在了眼睛上,她用袖子堵着流不完的泪水,一步一撇拉地走回自个屋里。

    老妈子关上门,同情地叹了口气:

    “唉!这个六奶奶难啊!还不如咱呀!咱这些下人干不好活,人家撵你走就走了。她是走走不了!飞飞不出去!她爹有病可把闺女坑苦了!”

    六姨太回到屋里,一头钻进被子里,哭了个昏天地黑,哭累了,不哭了。她想:他踢我一脚,这不也是逼我找恩人呀!找那个一想起来就心跳的人!她呼地坐起来,拿被子往脸上一抹,擦干眼泪,下床走到门口,错开门缝,看着东屋门,她咬紧了嘴唇,也不管是大白天,豁出去了!六姨太推开东屋门进去,霍元甲不在,她躺在他床上,等着。

    中午,霍元甲回到东屋,一看六姨太在屋里,霍元甲啥话没说,卷起铺盖携着就走,六姨太在身后死拽住他,霍元甲走到门外,六姨太松手了。霍元甲把铺盖卷携到前大厅,不回东屋了。

    霍元甲在前大厅睡了两夜,六姨太又去找他,反正在一个院里,人跑不了。这是冯世武早就埋下的伏笔。

    霍元甲没法,他叫上宫庆和他在前大厅一起睡觉,夜里六姨太敲门,霍元甲就让宫庆回话,这办法倒是管用,霍元甲夜里安稳了。

    几天后,冯世武的大太太来到脚行,把霍元甲从前大厅叫到东屋说话,大太太的身份摆在那里,她觉得她的话在霍元甲面前能管点事儿。

    “你们男爷们啊!真叫人摸不透,有的人像猫闻见点儿腥就拔不动腿,有哩人还真不是那样。唉——不就是那点事儿吗。霍掌柜!你就成全成全小六吧!你也看见了,她有多苦!”

    “这算嘛事儿?我在这里就是混口饭吃。要那样,我今儿就回乡下了。”

    霍元甲斩钉截铁地说,又一幅丝毫没商量的样儿。

    大太太一下没回过劲来。唉哟!还有这样的人哩?他那个土头土脸土相,就是个牲口也不会是这样的反应?

    大太太盯着霍元甲愣在那里,扭头出去了。

    大太太的娘家在北运河那边的唐家湾,娘家有个她叫三婶子的人,租给人家生娃去了,大太太听说了也不觉得有啥稀罕,那时候租妻很盛行,唐家湾村里也有光棍汉子或是死了老婆没有娃的男人花钱租个“妻子”生娃。二年后三婶子回来了,大太太回娘家见了三婶子,想看看她租给人家两年有啥不一样了,看不出来,和以前没啥两样,往后,她就把那事忘了。多少年过去了,听娘家人说三婶子给人家生的那个闺女成了她冯家的六姨太了,大太太回脚行要看看她娘家人三婶子给人家生的娃到底啥样。

    大太太见了六姨太,说了六姨太的生身亲娘是她娘家人,却没说她是冯家的大太太,六姨太抱着大太太大哭,哭完了又绐大太太诉说了自个的遭遇。大太太触动了,她想这个苦孩子和冯家那些太太不是一码子事,她要帮帮她。找冯世武不行,她比谁都了解他。大太太就找了霍元甲,结果无果。

    六姨太没见过大太太,大太太要是住在冯家不走,六姨太凭她和大太太的那点缘分,她至少能有个哭诉的人。

    六姨太姐弟俩同父异母,她与弟弟是她爹前后租的两个“妻子”所生。她爹有肺结核病,年轻时就干不了地里的重活,还得长年吃药,吃穷了家,娶不起媳妇。二老要是死了,他这个病秧子还不得饿死。六姨太的爷爷奶奶趁着还能干动农活,就张罗着给她爹租妻,东借西凑弄了几个钱,租了个媳妇生娃。租妻按年付钱,一年内生不了孩子,交钱再续,这是买卖。娶上媳妇的人,也可能会更穷,生下几个孩子就多出几张嘴,嗷嗷待哺,那时候又没避孕办法,一个被窝里睡觉的夫妻谁能憋得住?孩子像排着队一样生起来没完,这样的家庭比娶不上媳妇人的日子还难过。不过只要想短期內出让老婆挣点钱,又是个离开女人避孕的良策,买主有的是。另一头,对急等着传宗接代的男人或光棍汉子再实惠不过了。六姨太的爹租了媳妇后也顺人意,当年就生下了她,不尽人意的是生了个闺女,还是不行,他那个病不能等,得有人早接班干田里的活才行,生男娃才中用。三年后,六姨太的爷爷奶奶积了点钱,又给她爹租了个媳妇,倒也快、倒也如意,一年下来,给她生了弟弟。上天总算眷顾了穷人,让他们家看到了一线希望。六姨太一天天长大了,爷爷奶奶也过世了,她爹的病日重一日,她弟弟长到十来岁的时候,她爹已病得起不来床了。为了给爹治病抓药,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光了,再卖就得卖屋子了,六姨太也算碰上了运气,给爹抓药没钱,她拿自个顶上了,来到了冯家。

第七章 第2节

    肖仲当初在西口脚行当账房先生,那会儿,冯世武的大太太还没离开冯家,她这个大太太也就仅有个名分,冯世武早厌倦了她,一年半载也上不了一回她的床。俗话说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大太太陷在深宅大院里,衣食无忧,整天看着自个的夫君与一个个“小妖精”消魂,她想啥?可是她又怕冯世武上她的床,他那个大烟鬼吸上大烟后,被鸦片毒麻木的跟死猪一样,大太太到底不年轻了,夫妻同房一回,她累得几天都缓不过劲来,大太太怕了。也许那是夫君拒她的办法,我累死你,让你怕。夫妻在这种事上让老婆怕总比让她恨好,这样让女人的心就释然多了。

    大太太此后开始转移目标,暗暗地在脚行里寻摸人,肖仲在大太太的心里慢慢地从男人中胜出了。大太太的身分在那里,她不同于那些小老婆,家业上生意上的事她都有发言权,也能过问过问。她看上了肖仲,她撩拨他也能接近,看看账面上的银子进了多少账、支出多少,都不是过分的事情。大太太觉得满脚行里人就肖账房沉稳,不张扬,能瞒住事儿。大太太试着亲近肖仲,肖仲吓懵了,他哪有那个胆,哪敢沾冯大掌柜正房妻子的便宜,要真那样,冯世武还不扒了他的皮。大太太再撩,他都表现的像一桩木头,就是这样肖仲也觉得难撑,他虽没那个心思,让大掌柜知道了,他能说得清?正好大刀王五在天津设镖局分号,肖仲抽身走了。肖仲一走,也给了大太太提示,那时候她才刚四十岁,在这里守活寡做嘛,她想来想去下决心搬出去,经过打听,三岔河口北边,直隶督府后头天纬路上一处临街小院,大太太看了看相中了,那里比城厢僻静多了,离脚行不近,又隔着海河,脚行的人不去找她,想是不会轻易碰上。大太太搬出去时,冯世武假意拦了拦她也就罢了,还不正合他意,互相都不需要对方了,在一块碍眼又碍事。冯世武有的是银子,吃喝、房租之外,大太太要多少零花钱,只要张口,冯世武从不打哏,只是名声上别闹出花哨来。大太太日日想肖仲,她躲开了脚行里一双双眼晴,可也不能直接去找心上人,她把大门错开缝,坐在门楼里做针线活,瞅着门外大街上,她想男爷们不像妇道人家整天窝在家里,还能看不见他。

    大太太住的这个小院里,三间北屋正房坐北朝南,两间小东屋丫环住,西边一间是厨屋,东南角上是临街的大门楼,只要不刮大风下大雨,大太太就蹲在大门楼里手里拿着针线活,眼盯着大门外头,瞧她的心上人。

    肖仲的老母快八十岁了,他趁早在海河北穆家坟那一带买了个墓地,准备着来时葬母,肖仲幼年丧父,他爹早年从老家塘沽往天津贩海货,人精明能干,生意做得不孬。肖仲上头有两个姐姐,自他出生后,肖家喜得贵子,绝户不了了,他爹更有了劲头,把生意做得红红火火。人要是光顾了跑生意赚钱,不见得是好事,后来他爹就没有了,死不见尸活不见人。有人说他爹让截道的人杀了,扔海河里冲进大海里去了,有人说他爹要账让债主弄死了,扔海河北喂野狗了,还有人说债主为了消尸灭迹做得干净,扔白骨塔那里了,那里野狗多,吃人连骨头都剩不下,咋说的都有,咋说好像都在理,反正他爹死不见尸。肖仲从小知道的他爹就是死尸扔在了哪里哪里,被野狗嚼骨头,尸体、野狗,在肖仲心里产生了阴影,伴着他一天天长大。只要他听到看到死尸和野狗,就顿生畏惧。他练飞镖就是为了防野狗。肖仲在天津北给他老母买墓地,就是他爹死了扔在河北一说的缘故,他老母死后没法给他爹合葬,葬在那里也算给他爹的阴魂合着了。这也是他老母整天絮叨地话,你爹让人害了不是扔河北了吗,我死了就埋到那里,找他去。要不把我埋河北,我就上白骨塔,让野狗吃了嚼了算了,他的魂备不着能在塔里,人死了反正魂没不了,我跟你爹住在白骨塔里不比在趴趴坟头里强。肖仲一听老母絮叨赶紧说,别提白骨塔那里,多不吉利。我在天津北边买块地,修个好墓,不会让你和俺爹在趴趴坟里。以后别在絮叨了好不?他老母接着就夸儿子孝顺,可转眼还是絮叨她上河北、白骨塔那些话。要不咋说老人老糊涂。肖仲比较了比较传言中他爹扔海河里、扔到海河北、扔白骨塔那里几个地方,只能选天津北了,他打算在穆家坟那里给老母买墓地。肖仲上穆家坟正好过金刚桥往北走天纬路,走到大太太门前了。功夫不负有心人,大太太在门里瞅见了肖仲,她奔出去把他拽进院里。丫环知道他是大太太的意中人,赶紧躲自个屋里关紧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太太笑得那个得意,久伏获猎了。她计划着从冯家搬出来,到打听房子,租房子,又天天候在大门楼里瞅着,一切都没白费,她成功了。大太太看着肖仲被俘获后吓得那个样子,又嘲笑他不像个男人。她压低声音,随着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笑声说道:

    “看你这个傻帽样儿!我哩床你今儿是上定了。大太太边说边往屋里拉肖仲。

    “不不不!”

    肖仲往后出蹓。

    “不过来是吧?我喊了,你跑我这里来撒野,我让你浑身长嘴说不请。”

    大太太朝着门外:

    “唉——”

    高叫一声。

    “别别别!听你的听你的。”

    肖仲赶紧阻止她。

    “哈哈哈哈!哈哈!”

    大太太把他拉到里间屋里,往床上一指:

    “上去吧!”

第七章 第3节

    看看到了掌灯时节,大太太累得再也做不了饭了。中午,大太太到街上跑了一趟,买了鸡鱼、鲜菜蔬,又亲自下厨,给肖仲做了一桌丰盛的午餐,大太太特意上了一瓶“直沽烧”烈酒,她是给肖仲壮胆的,可别说,还真管事,下午肖仲放开手脚了。她把肖仲放了。临走大太太发话:

    “往后一个月你咋着也得来我这里一两回,你敢不来,我就给那个挨千刀哩说你欺负我。你自个惦量去吧。”

    肖仲听了先是一愣,接着绝望到底。

    “下晌你还像个男人!”

    望着肖仲离去的身影,大太太嘟噜了一句。

    二更天,大太太听到有人轻轻地敲大门,丫环赶紧过去,开门放进来一个人,大太太穿衣下床,在门缝里向外一瞅,是肖仲来了。她惊喜万分,开开门接着就是响亮地哈哈哈,肖仲捂住她的嘴。

    “黑天半夜里小声点儿!”

    她又换成了嘿嘿,抓住他往里间屋里拽,“当郎”一声响,肖仲手里提着的东西碰到门框上。大太太点上灯,肖仲把一包中药和药锅子递给她。

    “快让丫环熬上去,凉了你快着喝下。要是你有了喜……”

    “还是你个“老孬”想得周到。”

    大太太接过他手里东西放到一边,回身把他往床上推,他往外挣,拉住他,他挣出里间屋,坐到外间屋八仙桌子旁。大太太也是白天真累着了,没太强求他。肖仲坐在那里等着丫环熬好药,药汤晾温了,看着大太太喝下去,他走了。

    日后,肖仲上大太太这里来“应差”,回回都是提着一包中药,两人完了事儿,丫环在厨屋里也把药熬好了,他亲眼看着大太太喝下去,再离开。

    肖仲盯得紧,大太太也高兴,她知道肖仲怕他头上悬着的冯世武那把刀落下来,正好她就欺在这上头了,他对她言听计从,让咋着就咋着。只有一件事肖仲不听大太太的,他滴酒不喝了,怕理智战胜不了情欲。大太太总是想要那种超常的享受,再给他劝酒,拿酒怀往他嘴里灌,他闭嘴咬牙,坚壁清野。

    肖仲都是天黑了悄悄地来,“交差”后悄悄地离开。

    大太太让冯世武出钱把这个院子买下了,她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夫君也高兴,她这是不再回家了。

    打那以后,肖仲算是被绞索套住了脖子,大太太只是搬出了冯家,她还是冯世武的大太太,肖仲与她弄那事儿,冯世武知道了……一想到这,冯世武惩罚混混儿的恶毒就浮现在肖仲眼前,吓得他筛糠。大太太好歹搬出来了,能挡挡耳目,谁知道日子长了会啥样,他已经作下了,要是大太太栽赃他,把事给冯世武一露,他立马就死到临头。唉呀!人倒啥霉的都有,谁想得到。自那天被大太太一把拉进门,他肖仲就走进了地狱的大门。说的准确点好像地狱与天堂在一个门里,快乐里藏着凶险!能咋着?只能和她混一天算一天吧。时间一长,肖仲觉得大太太滋润的日子里除了需要他这个人,别无他求,手中的钱又没处花,要花也是给他肖仲花钱,每次去了好酒好菜真心的伺候,天换季了,也知冷知热的给他拽缎子裁绸子作衣裳。肖仲想,这种走在刀刃上的事,要是走漏不了风声就先舒坦着吧,他又想到了钱。肖仲吸大烟一天不能断,买鸦片也是一天不能停,他灵泛的脑袋倒是有找钱的门路,但也就只是能挡挡花销,手头上紧,倒是常有的事。肖仲试着给大太太借钱,她一听:

    “唉呦!我当是啥事儿来这是?看你吭哧半天,不就是想要个钱吗,我愁啥就是不愁钱!要多些?张口就行。”

    “我借你哩,有了就……”

    大太太扬手要扇他:

    “你给我要钱算你把我当自家人了,还用你还个屁!”

    从此,大太太得到了肖仲这个人;肖仲从大太太那里捞到银子。肖仲日日担惊害怕,大太太过得消遥消魂。

    一回,大门外洋车铃响了,丫环赶紧去开门,一个妇人进来了,丫环一把拽住问是谁,妇人不应,拉着丫环往屋里走。大太太开开屋门,迎接她的心上人,吓了一跳,咋进来个娘们。娘们把围脸上的围巾拿下来,是肖仲。大太太把他拉到了灯旁仔细一看,笑地前仰后合。肖仲穿着到膝盖的女式大褂,标准的女式肥裤,裤腿角加长了,拖着地盖住了他那双大脚,手里还拿着一把团扇,扇子是随时遮挡脸的。丫环陪着大太太笑了一阵,带上门回自个屋了。大太太给肖仲脱下女人装,撒娇地说:

    “你是戏子啊?用得着这样嘛!”

    肖仲正色道:

    “没有不透风的墙。你要想让我常年来,就得这样。不光穿戴,走路都得学女人相。我还只能晚上来。”

    “好好好!行行行!当初我就觉着找你没看错人。”

    肖仲穿上女人装他也不敢大意,他坐在洋车上,用团扇再挡上围着围巾的脸,走到大太太门口,要是街上人多,他就让车夫走过去,从邻街上再转回来。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睡西口脚行冯大掌柜的太太,得担多大的风险。

    肖仲一想到没有不透风的墙,他就好像看到自个的死期了。无毒不丈夫。他谋划着把大太太、丫环弄死。只有那样,他才能活下去。他的计划还没实施,他和大太太的事让李井首撞上了,李井首与冯世武是老朋友,再加上李井首为人处事反复无常又极度自私,在肖仲的谋杀计划里又多了一个人。这事还和霍恩弟扯拉上了,他们斯杀,倒让霍恩弟逃过一劫。江湖就是江湖,风平浪静,何来江湖。

    后来,肖仲与李井首都死了,大太太和丫环活地好好的,只是大太太又守活寡了。后来,天津有了“相公堂子”(男妓馆),大太太有的是钱,她去“相公堂子”消遣?还是再找个供她专用的人?没再听说过。

    大太太真是对肖仲情有独钟,再看不上别人了,或是……反正也不好乱揣摸人家不是?

第八章 第1节

    当历史的时针转到公元1900年,隆隆的炮声笼罩了天津城。

    这是妖魔出场的征兆!

    中国人只能在想像中的狰狞恶魔出现了,绿眼睛、蓝眼睛、黄头发,似鬼非人的人手持利器肆意杀人放火。鬼!鬼就是这样。

    中国人不招谁惹谁,关着门自个过日子不行吗?妄想!

    不去偷不去抢,对自己可能就是错误。发达的、领先世界“文明”国家的军队,漂洋过海跑到人家家里杀人、奸淫、抢夺财物,不视为罪恶,他们倒认为是合理合法的。

    天津高耸的城墙无法挡住他们,一举被催毁。

    家家户户门上贴着威武的神拳太保,双锏大将,锏打六城府,马踏黄河两岸的秦琼;武艺高强到日占三城,夜夺八寨的尉迟恭神像,世世代代在中国人心中能驱鬼魔避妖怪的把门将,瞬间在炮火中化为灰尽!

    1900年,盛夏,八国联军这群异域到来的恶鬼,攻破了天津城。

    冯世武大掌柜火急火燎地指挥女佣把细软往地窑里搬,叫账房先生把银子搬来藏进去,大宗银票冯世武带在身上。脚行里存银不多,冯世武把他的金山银山都放进了钱庄,钱庄是当时的银行,他把银票揣起来,保险了。

    这个地窑是冯世武他爹挖的,当年他被土匪点灯烧怕了,把家搬到城里住,他还嫌不保险,就在屋里又挖了个地窖,以应不测,没想到躲避洋鬼子用上了。地窑不大,几箱子东西堆里头,太太们再钻进去就满了。收拾停当冯世武发话:

    “都把门闩插结实,洋人进来不点火烧屋子谁都别动。去吧。“

    “你回来。”

    冯世武叫住一个丫环:

    “给前屋里说。”

    他指了指六姨太屋。

    “让她找霍掌柜去,他有能耐,跟着他出不了事。”

    洋鬼子枪炮声跟过年放的鞭炮一样,响在街上,院子內外。

    丫环跑到前院给六姨太传话后,急急跑回西屋,门上闩了,她急得又拍又砸:

    “开开门,开开门是我。“

    这时两个洋兵闯进院子。

    “开门——“

    丫环吓得腔都变直了。门开了,丫环扑倒门里,洋兵也冲进屋里。

    霍元甲听枪炮声一阵紧一阵,有时子弹都打在了前大厅的墙上、门上。他看前大厅住不得了,把铺盖又搬回东屋里。东屋在院子里面不靠街,严实多了。

    霍元甲在东屋里看见两个洋兵进了西屋,他奔过去,在洋兵身后挥掌咔咔两下,一个洋兵的脖子上各给了一掌,两个家伙啍都没啍载倒了。霍元甲一掌有千斤之力,他只是把洋兵的颈骨砍折为止,要是使全力,洋兵的头早搬家了。霍元甲把两个洋兵拖到屋内墙跟,洋兵的脖颈只有筋肌扯垃着,头像个皮球一样连在身子上当啷来当啷去,颈骨完全断开了,身子趴在地上脸朝上,身子仰躺着的脸朝下。霍元甲用掌击洋兵的脖子,为的是在脚行里杀死他们不流血,好藏尸体,不留痕迹。

    “先把他俩盖一盖,天黑了我扔出去。“

    霍元甲给女佣们说了句折回身,他看见大门四敞大开,他刚才朝自个屋里搬铺盖,院子里的人一阵乱,看见大门关着,没细看,这是谁忘了插门?两个洋兵进来了。霍元甲急奔过去关上大门,把粗粗的横梁门闩上好。他想不会轻易被撞开了。

    霍元甲回到自个屋里,把门闩插死。六姨太从里间出来了,霍元甲先是一怔,接着又平静下来。

    刚才六姨太听了丫环传话,拾掇了一下自个的细软,用包袱包了,到东屋找霍掌柜,霍元甲正在西屋里打洋兵,东屋敞着门,六姨太进去了。

    这回霍元甲没立马赶她,看她吓得那个样子,霍元甲正想说句安慰她的话,大门响起了哐哐的撞击声。忽然,一个洋兵翻墙跳进院子,跑过去把闩大门的横梁拿开,几个群洋兵涌了进来。那个翻墙进来的洋兵领头挨个屋砸门撞门。

    霍元甲吃惊地看到那个领头的洋兵是个中国人,只是他穿着洋兵的衣裳,拿着洋枪,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这个中国人洋兵知道啥样的人家有钱,他领着洋兵专找深宅大院抢劫。这些深宅大院不是官家的府邸就是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在平时,这里对普通中国人来说是不能越雷池半步的。这世道还真有轮回着来的时候,在繁华的天津城里,这个最普通的中国人,鬼使神差的成了一名穿洋服的兵,此时他在这里就是天皇老子,想杀谁杀谁,见到金银随便拿,看见美女……啍哼!连皇帝都不能轻易霸占的,也得找个借口或理由,封为妃子贵人后,才能归为己有的美人,他能随便拉过来发泄一通兽欲。不从,或者谁敢阻拦,举枪就让你脑袋开花。这是一个中国社会底层的人,被英军严格选拔后参加了洋兵,他随同八国联军攻陷天津后,继而又去攻打BJ城,中国最早的汉奸部队的一兵。

    通向后院的过道门让冯世武闩死了,客厅的门也闩着,洋兵乱撞了一通门没撞开,走了。中国人洋兵看到六姨太的屋开着门,领着两个洋兵进去了,在屋里翻箱倒柜乱搜了一阵,没找到值钱的东西,出来了。西屋里不知谁弄出了响动,洋兵听到了,他们又是一阵撞门,没撞开,中国人洋兵用耳朵贴在门上听,好像听到啥了,他给两个洋兵比划一番,立时兴奋了起来。一个洋兵提意巧用力量,然后他们三人排齐一起用肩膀撞门,三个高大结实的家伙撞了几下子,门松动了。

    霍元甲在东屋一直盯着,他想门撞开就遭了,屋里的两个洋兵死尸让他们看到得招来大祸。他霍元甲逃出去不难,剩下的人恐怕都活不成了。他一手拽过六姨太。

    “别害怕。”

    霍元甲打开门,哐地一声又关上。

    “和您在一块,死了也行!“

    “瞎说!“

    霍元甲要把洋兵引过来,又开开门,让六姨太显身闪了一下,

    “哐“。

    又关上门。三个洋兵调头过来撞东屋门,他们三人使足了劲,齐刷刷的排着,想一下子把门撞开。

    “快上里屋去。“

    霍元甲把六姨太推到里屋,折身回到门边。在三个洋兵撞到门的霎那间,霍元甲拉开了门,三个野兽一齐栽了个嘴啃地,栽进东屋。他们还没回过神来,霍元甲抬脚把两个洋兵的颈骨一个一个踩断,留下了那个中国人洋兵,霍元甲用脚尖把他挑起身,问道:

    “你是中国人?“

    中国人洋兵看到屋里就一个男人,又赤手空拳,个头也没他高,他更不知道两个同伙已死,三个对付你一个还不轻松。他忽地站起来,扑向霍元甲。霍元甲错身,中国人洋兵一头栽向门外,霍元甲用脚一勾,把他又捞回了屋里,把门关上,插死。中国人洋兵摔在两个洋兵身上。他坐起来推推两个洋兵:

    “起来、起来。“

    他爬起来,拉了个拳击的架式,这是洋主子在军事操练时教他们的实用拳击拳法,他朝着霍元甲头上就是两拳。他想,打这个小个子他一人也多多有余。他两拳打出,好像打在空气里,要打的人好端端仍站在那里,他觉得是自个没打准,接着又是几拳。霍元甲想,不能跟他老耽搁事儿,再来了洋兵咋办。霍元甲背着手,抬起脚来顶住他打来的拳,脚稍一使劲,中国人洋兵觉得他的拳好似打在墻上,疼得像骨折了一样。霍元甲不想致这个中国人死地,怕伤重了他,向回抽脚,脚面一反,又荡了他一下,把他荡得栽了个跟头,碰到屋墙上才没摔倒。中国人洋兵扶着墙回头看看霍元甲,他仍倒背着手站在那里,像是动都没动。他知道这人定是个武林高手。又看到地上的两个洋兵一直没动静,死了。他吓得腿一软,出溜到地下。霍元甲向前一靠,他挨着墙根向后突撸。

    “我问你,你是中国人咋成了洋兵?“

    “我们是`华勇营'的兵,前些天从威海卫被调到这里攻打天津。”

    “你是中国人,咋能帮洋人打自个人?“

    说起“华勇营”,这个中国人洋兵又牛气了,他轻藐的看了霍元甲一眼,觉得他问这话像个孩子。

    “嘿嘿!“

    他抿着的嘴缝里挤出阴冷的笑声。

    这个中国人洋兵在威海卫时,为了维护他英国主子的利益,认贼作父的“华勇营“士兵,向自个的骨肉同胞开枪,打死了20多个“闹事者“,理所当然的认为那是他们的职责。今天来到天津,他们的洋人主子让干啥就干啥,听到这个人说中国人咋打中国人,这不是说笑话吗?

第八章 第2节

    大街上枪声一阵紧一阵,霍元甲错开屋门缝向外看,大门还开着,得出去关上。中国人洋兵这时看到了六姨太,屋里还有这么个大美人儿,他顿生歹念,拔出腰间的手枪。攻进城后,他捡到一支清兵溃逃时丢弃的左轮手枪,此时排上了用场。霍元甲正背对着他向门外看,中国人洋兵暗想你武艺再高也得完蛋!

    “啊——“

    六姨太惊叫一声扑了过去,

    “砰“

    枪响了。

    “叭哒“

    子弹顺着地面打到了门前子上。六姨太一扑,把中国人洋兵的胳膊压在了地上,子弹打偏了,六姨太和中国人洋兵都向门口望去,没人了。六姨太的心差点跳出来,霍掌柜给打倒了?她看地下,没人。中国人洋兵被扑到他身上的六姨太挡着,看不到地下,他确信这个男人让他打死了。他一定神,闻到了一股女人的脂粉香,他一把抱住六姨太,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此时霍元甲正站在屋里对着门的墙跟前、中国人洋兵和六姨太的身后。

    霍元甲机敏的感应力在六姨太扑过去之前,身后有掏枪声音,他来了个旋风转,比中国人洋兵举枪的速度快十倍,转到了他身后。

    中国人洋兵压着六姨太,像个饿极的猪,嘴在她脸上啃,六姨太摇头不让他碰到,大骂大叫,两手又抓又挠。霍元甲揪住中国人洋兵外扎腰的皮带,把他提了起来。

    “你这个龟孙子,就知道欺负中国人。忘了你是谁揍的了(揍,就是生养的意思,乡下俗语)?“

    中国人洋兵搂着六姨太正要美美的享受一番,他以为屋里的男人让他打死了,这个美人此刻就是他的。

    咋回事?自个被吊起来了,他扭头一看,吓得啊呀一声惊叫,这个男人没死?

    霍元甲骂完把他往地下一丢,脚背猛地一勾他的脖子,“咔嚓“颈骨断开了,这个汉奸贼子趴在地上抽搐了几下,头像个系在脖子上的球跟着滚了滚,上西天撵他那两个洋主子去了。

    霍元甲纳闷,这个狗杂种除了他那张脸和中国人一点不差外,就是个洋兵。

    说起汉奸,中国人都会想起抗日战争时期的伪军,但对于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汉奸部队,知道的人却不多。先看看英国人给“华勇营“士兵的最高嘉奖,就知道这个汉奸的来头了。

    1902年,在“华勇营“中挑了12名士兵,去英国出席英国国王爱德华七世的加冕圣典。在隆重无比的仪式上,单独列出一项,国王给“华勇营“士兵授勋。爱德华七世亲手给每一个为他效忠的异国士兵佩戴上勋章,以表彰“华勇营“在中国为英国人打仗付出的“牺牲“。

    英国军官巴恩斯中校是个颇具文彩的军人,常给家人写信描述他在国外的战争经历。因他直接参与了“华勇营”的组建和对士兵的训练,京津战事结束后,他很快就写出了《华勇营出军志》一书,并在英国正式出版。这个家伙如果不上战场,他在文学上将来可能成就不小。看来不管啥胚子,一旦手握利器加入侵害他人的行动,就会变成魔鬼。巴恩斯的文笔不去描写人世间的善美,却去展现在他看来极具乐趣的恶行,因为这,让他失去了倾爱的女友的芳心,失去了一个多才多艺将来成为他妻子的美丽姑娘。

    不管咋说,不管地球上哪个角落的人,展现美与展现恶,在人面前终将不会得到一样的结果。就算那位姑娘能容忍巴恩斯的恶行,也终将成不了他的妻子,后来在他作恶的中国土地上丧命了。巴恩斯作为军人,他知道自己随时都会死掉,不过他死的惨象是他死前没想到的。洋人追杀义和团残余,一个给义和团做过饭的老实巴交的农夫,被洋人杀掉又把他的头颅悬挂在天津鼓楼上示众。激愤的死者的亲人为报仇,杀死了巴恩斯。

    正是巴恩斯写的那本《华勇营出军志》为后来的史学研究提供了祥实的资料。

    看看“华勇营”是咋回事吧:

    甲午一战后,中国被弹丸之国日本击垮,侵占了台湾,又勒索去巨额赔款。西方列强看在眼里,一个小小的日本就能把泱泱大清国揉圆搓扁,谁不去那里捞好处?随之列强开始了在中国争抢租界地,派遣驻屯军,在沿海建设海军基地,能占的就占。

    1898年,英国向中国租借山东威海卫建设英国远东海军基地,起初,清政府拒绝了他们建军事基地的无理要求,英国以武力相逼,慈禧太后被列强打怕了,为避免再起战端,老佛爷毕竟是妇道人家,缺硬气,还是软了下来,被迫签订了中英《租威海卫专条》。这就是后来史学界一直称威海卫租借地为“强租”的缘由。

    英国的海军基地建成后防守成了问题。当时英国的殖民地遍布世界各处,殖民地需要军队驻守,英帝国的无限扩张弄得自己无兵可派了。他们缺人但手里不缺钱,在世界各地掠夺了大量财富,让他们想到了用雇佣军充实兵力。“华勇营”就是英国陆军部在威海当地招募的一支华人雇佣军,名为“华勇营”,也称“中国团”,用于守卫威海英国海军基地与威海英租界。

    “华勇营”开始招到的兵多为来自清军的退役兵及逃兵,这些人没有家庭拖累,为钱卖命自个说了算。英国人给的军饷远远高于清军,吸引力大增,当地人都争相参加“华勇营”。英国人开始招了600人,后来扩大到1200人。

    英国人开给“华勇营”士兵的军饷为每人每月8元钱,士官12元。这点钱今天看着确实不多,要知道那时候的钱可是硬棒棒的,8元钱搁在BJ就能买个老婆,放在乡下更值钱,足可买到二三个老婆。“华勇营”士兵的雇佣合同一次签三年期限,按这三年算下来,士兵吃饭穿衣全免费,军饷三年清剩288元,三年后由兵还民,娶老婆,盖屋,置地的钱都有了,就成了名符其实的富人。想想在饥民遍地的晚清,谁不争着当雇佣军。

    腐败的清政府把国家弄得赤贫,百姓饥寒交迫,行事只顾眼前,看到好处就趋之若鹜。外国列强拿着从你那里掠夺的金银再雇你的百姓作为消灭你的帮凶,国家到了这步田地还能苟延残喘多久?

    “华勇营”成军后,第一次进行的战斗就是镇压自己的同胞。1900年5月,英国皇家工程兵部队的潘罗斯少校等技术兵在威海勘察租占地,划界时,当地百姓看到祖祖辈辈耕种的土地成了外国人的了,聚集了1500多人与英国勘察人员抗争。“华勇营”被调过去,开枪打死了19个中国人,赶散了聚众人群,平息了闹事。此次出击,“华勇营”士兵忠诚可靠的表现得到了他们英国主子的恳定,在冲突中潘罗斯少校身陷中国百姓的围攻之中,要不是“华勇营”士兵亳不犹豫地开枪射杀围攻者,潘罗斯就丧命了。在这场冲突中,英国军官看到了他们的中国士兵自始至终表现地都非常出色。

    “华勇营”士兵初战对主子的忠勇,赢得了两个月之后对他们的重用。

第八章 第3节

    “华勇营”被编入英国军队序列正式参加的战斗,便是与八国联军一起攻打天津,战场上他们表现出的勇敢更令其英军战友吃惊,开赴天津之前,英国人很担心让中国人士兵与自己国家的军队作战,他们能否真刀真枪的去干?在威海他们面对的毕竟是不拿枪的农民。天津一仗彻底打消了他们的顾虑,在英军的眼里,他们却成了超过自己的勇士,他们看到,“华勇营”与清军作战中表现出不怕死的勇猛战士。

    1900年7月14日,英军与日军扫除了天津城南外围的清兵,攻到了南门城下。守城清军与义和团拳民凭借坚固的城墙拼死抵抗。后来日军爆炸队把城门炸塌,“华勇营”作为英军的炮盔与日军敢死队并肩攻进了城,中国人替外国人攻打自己的城池,与日本人一起把英国国旗、日本国旗插在了中国的天津城头上,随后大批联军一涌而入,天津失守。“华勇营“的士兵多数都是甲午海战后退役的清兵,甲午战争时他们与日军作战一败涂地,上岸后为了逃出日军的围追堵截,他们竟穿上女人的衣裳逃命,可见之狼狈,而他们被英军整训后倒变成了无敌之师。

    天黑了,街上动静小了,霍元甲抓起洋兵尸体,一个胳膊下夹两个,把他们扔出去,还剩一个,不好拿了,六姨太上去就扛。

    “你干嘛?“

    霍元甲问她。

    “我能扛动,跟你一块去。“

    六姨太一使劲把洋兵尸体扛在了肩上。

    “我从小在地里干活,扛个人算嘛。“

    “搁下搁下,出去碰上洋兵你咋办?“

    “我不怕,跟着你死了也行!“

    “胡闹!你出去耽误我,他们都拿枪。“

    六姨太一听她拖累霍掌柜,把洋兵尸体放下了。

    “把他盖好,先藏一藏。你过来,把大门闩好。“

    大街上瓦砾遍地,尸体绊脚,这是死于洋人枪炮下的中国人。霍元甲夹着四个洋兵尸体走走停停,哪里有动静他就避开。转着走着,来到了城墙下,霍元甲看到一处城墙被炸塌,他听听没有动静,把洋兵尸体扔到了城墙的坍塌处,看着像是阵亡的士兵。霍元甲觉得扔这里满是个地方,引不起洋人的猜疑。他回去把剩下的一个洋兵尸体弄出去,换了个地方,把他扔到了另一处城墙的坍塌口,洋兵的几条枪也一块扔了。

    纪殿魁,中国人洋兵,八国联军攻打京津,不说他不行。纪殿魁是个老**,曾在清军中混上了个“把总”职位,把总是清军建制里下级军官的称谓。他从清军退役后,应征进“华勇营”当了洋兵,因他军事素质比较高,在洋人军队里混了个中士,比下士、列兵高出两个等级,洋兵战友却仍称呼他清军中的称乎:把总。英国陆军部对他们世界各地的雇佣军有统一规定,雇佣军中的各级军官全部由英国军人担任,雇佣军的职位只能在士兵等级里上下排列。尽管“华勇营”的士兵表现得让英国人看到他们远胜于其他国家的雇佣军,甚至已超过了英军,但是,上有规定,华勇兵再优秀也只能干个中士,上士都很难捞到,更别说尉级军官了。英国官兵对纪殿魁都高看一眼,觉得他远胜于一个中士,所以仍尊称他清军的官称:把总。这也是纪殿魁老**的习性为他赢得的“荣誉”。**,不但刁钻油滑,见机敛财劫色,打起仗来又能躲会藏,别人死了,他幸运的能活下来。真遇到躲不过去的时候,他又知道狭路相逢勇者胜,不要命地豁出去了,当官的期重他,当兵的佩服他。在军队里混,**最是如鱼得水。

    天一黑,纪殿魁就按耐不住了,他叫上战友二黄,开始了单独行动。

    “这是金窝子”。

    纪殿魁指指靠街的一处门面气派的钱庄,他俩翻墙进去了。

    “开开眼算了,没法带呀,咱又不在驻地,拿了搁哪里?”

    二黄看着白花花的银子说。

    “你个傻屌,要那玩艺干啥。找金条!”

    纪殿魁翻腾着回了一句。

    翻着翻着纪殿魁停下了,拉着二黄向外拽:

    “金子我不希罕了。你不想上內宅看看?”

    “色鬼!”。

    二黄是个财迷,对女人兴趣不大,又找借口说:

    “得回去了吧,离开队伍时候长了不行“。

    “怕啥,这是打仗,不是在威海卫给英国人值勤,一步不能离开。“

    纪殿魁知道二黄舍不下银子。

    “还没给耗死?亏你还是他娘哩个爷们。给大清当兵那会儿,咱不是也有空出去逛逛窑子,跟了英国人让他们给管死了。要金子银子做啥,明天碰上枪子不就完蛋了。走!”

    二黄跟着纪殿魁摸进后院,纪殿魁指了指西厢房二层:

    “你看,那准是小姐的绣楼。我上去把门弄开,你在下头看着,有人你就开枪。”

    纪殿魁上到绣楼二层,推推门,门闩地登登紧。他想小姐的屋门不容易弄开,又看看窗户,精致的细花窗凌子上糊着洁白的粉连纸。纪殿魁想像着里面躺在床上娇美的小姐,一阵眩晕。他轮起枪托子哐哐把窗户凌子砸断,伸进手去拔开窗闩,翻身爬进屋里。

    “啊!啊——”

    小姐吓得惊叫起来。立时,院里的屋门都开了。从堂屋里、东屋里、南屋里扑过来几个人。

    洋人一攻城,这家钱庄的掌柜就给家人与伙计们交代了,洋兵有枪,他们抢钱抢东西别管,都关起门来藏好,先保命。

    纪殿魁和二黄砸开前院账房的门,又撬柜子砸箱子找金银,住在前院的伙计和內宅的掌柜一家人都听见了,谁都没出去。小姐的惊叫声让堂屋里她爹待不住了,开门出来救女儿,东屋和南屋的两个哥哥也都奔了出来了。

    “砰!砰!砰!”

    二黄的枪响了,小姐的爹和大哥两人应声倒下。没打着的那个人是小姐的二哥,他调头跑堂屋里去了。

    “嗵!“

    一声闷响,从堂屋里喷出一簇火光。

    “哔啦“

    铁沙子喷射一片。这是中国人看家护院的土枪,也叫火枪。枪管里装上药面子,上面再装上铁沙粒,抠扳机引然药面爆炸,推出铁沙粒“子弹“打人,打完一枪重新装药再打。二黄早躲在了绣楼跟前的一棵大树后,土枪没打着他,当兵的随时找障碍物隐蔽是常识。

    “嗵!“

    堂屋里又打出一枪。二黄趁土枪装药的空挡飞跑上绣楼,朝堂屋里还了一枪。绣楼二层有半人高的围廊墙,他猫着腰跑到窗下:

    “把总快走吧,他们有土枪“。

    “嗵!”

    土枪又响了,朝楼上打来。

    “走,带上她“。

    纪殿魁在里面应着。

    “嗵!“

    钱庄的伙计从前院进来,向楼上放了一枪。

    “砰!“

    钱庄的伙计放一枪后还直挺挺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躲藏,成了二黄的靶子,让他一枪撂倒了。

    纪殿魁拖着小姐往外拽,小姐在他胳膊上狠咬一口。纪殿魁劈头盖脸朝小姐一通抽打,骂道:

    “小婊子!甭装正经,早晚你还不得让男人……“

    他揪着小姐的头发在他手上绕了一圈。

    “走,敢不老实我活劈了你!“

    “把总!你带她翻墙出去,从北山墙那边。“

    二黄说。

    二楼走廊接着院墙,绣楼上二楼的楼梯在靠院墙的屋外,小姐在二楼住,楼下是女佣的住房。上二楼的楼梯口靠着院墙,这里离墙顶也就半人来高。纪殿魁一手拿枪,一手拧抓着小姐的头发拖到墙头处,携起她扔到墙外。

    “啊——”

    一声惨叫,小姐落在墙外的上马石上。

    纪殿魁把枪扔到墙外,接着跳了下去。

    二黄向堂屋里打了一枪,接着把抢向墙外一扔,扒着墙头向外跳,

    “通!”

    土抢顺着楼梯向上打了一枪,二黄中枪,一头载到墙下。打土抢的人是小姐的二哥,他听到妹妹摔在墙外的惨叫声,不顾一切地跑到绣楼下,端着土枪冲上楼梯,二黄正要翻墙,小姐的二哥一枪击中了他。土枪打到远处是一片沙粒、近处是一簇沙球,土枪的枪管比洋枪的枪管长得多,小姐二哥一举枪,枪口差点顶到正想跳墙的二黄的屁股上,枪响,一簇火舌从这个汉奸洋兵的粪门窜进肚里,肚皮像被撑炸的气球,连同五脏六腑都崩了出去。

    小姐二哥来不及往土枪里装药,把土枪扔下,翻到墙外去救妹妹,他刚着地。

    “砰!“

    纪殿魁一枪放倒了他。

第八章 第4节

    天津这家开钱庄的人家,转眼功夫家破人亡了。

    在院里被二黄打死的三个人,从堂屋出来的是小姐她爹,从东屋出来的是的大哥,二黄两枪把他俩击毙了,南屋出来的是小姐的二哥,他见爹和大哥都被打死,他奔到堂屋里拿起看家的土枪与二黄干上了。从外头跑进来的是钱庄的一个伙计,他在前院住,听见后院打枪,他就拿着前院一杆护钱庄的土枪过去增援。钱庄的伙计都是拿笔杆子记账的人,没摸过枪杆子,打了一枪后还站在那里不动,他以为一枪就把人家打死了,正好他成了人家的靶子,让二黄一枪撂倒。

    “走,你个小婊子。在你家里要了我兄弟的一条命!“

    纪殿魁抓着小姐的头发拽她走。

    “嗷——“

    小姐一声尖叫。

    “走“。

    纪殿魁又一拽。

    “嗷——“

    小姐昏死了过去。夜里一片黑,纪殿魁低下头细看,小姐的大腿骨断折了,骨差子捅地肉突突着,尖骨差子捅破了外皮。小姐只穿着裤叉,上身穿着一件坎肩,被纪殿魁给拖了出来。鲜血从骨差子刺出的伤口里往外流。

    钱庄院子外面靠墙根有一个上马石,小姐从墙头上被纪殿魁扔下,她横着落在上马石上,大腿骨被上马石荡断了。纪殿魅抓起地上的枪,把小姐往肩上一扛,

    “嗷——“

    小姐的断腿一荡悠,疼得她又醒了过来。

    整日养尊处优的钱庄千金小姐,做梦都想不到一夜之间落入了地狱。

    没有国哪有家?没经历过国破的人不会知道国与家到底是咋回事。

    霍元甲把洋兵扔了后走到这里,突然钱庄院里响起了枪声,他闪身躲进钱庄对面一处被炮弹炸塌的铺子内,本想躲一躲再走,小姐的声声惨叫让他再也躲不住了,他想这个闺女伤的一准不轻,不断胳膊断腿不会这样叫唤。霍元甲从店铺的残墙断壁一跃飞出,抬脚踢掉纪殿魁手里的枪,双手从他肩上托起了小姐。

    纪殿魁一看,还有吃现食儿哩人,老子好不容易把她弄出来,又有人来抢了。纪殿魁向后一退,猛地扑向霍元甲,霍元甲托着小姐一旋,纪殿魁扑了个空。霍元甲赶紧把枪踩在脚下,怕他拿去。纪殿魁看霍元甲脚踩在枪上手里托着人,还能站稳了?他使足劲,一头又撞向霍元甲,霍元甲挺住没动,“嘭“纪殿魁被弹回,一腚蹲在丈把远的地上。

    钱庄的伙计们听到人在外头打斗,没有枪声,一起围了上来。

    “他是洋兵,枪让我夺下了。”

    霍元甲托着小姐,夜里看不清楚,怕误会,冲他们喊了一句。

    地上到处是砖头瓦块,伙计们摸起来向纪殿魁砸去,有人急回院里去拿家伙,有一个人上去死死地掐住了纪殿魁的脖子。

    “我们东家一家人都死在了你手里,我掐死你!“

    “噗嗤”

    掐住纪殿魁脖子的两只手无力地松开了,纪殿魁一个打挺站起来,撒腿就跑。这个受过英军训练的中国人洋兵,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他底气十足,被人掐着脖子他不挣不慌,从裹腿里抽出短刀,一刀把掐他脖子的人捅了个透心凉,他逃脱了。

    在《华勇营出军志》中,纪殿魁是有记载的少数几个士兵天津这家开钱庄的人家,转眼功夫家破人亡了。

    在院里被二黄打死的三个人,从堂屋出来的是小姐她爹,从东屋出来的是的大哥,二黄两枪把他俩击毙了,南屋出来的是小姐的二哥,他见爹和大哥都被打死,他奔到堂屋里拿起看家的土枪与二黄干上了。从外头跑进来的是钱庄的一个伙计,他在前院住,听见后院打枪,他就拿着前院一杆护钱庄的土枪过去增援。钱庄的伙计都是拿笔杆子记账的人,没摸过枪杆子,打了一枪后还站在那里不动,他以为一枪就把人家打死了,正好他成了人家的靶子,让二黄一枪撂倒。

    “走,你个小婊子。在你家里要了我兄弟的一条命!“

    纪殿魁抓着小姐的头发拽她走。

    “嗷——“

    小姐一声尖叫。

    “走“。

    纪殿魁又一拽。

    “嗷——“

    小姐昏死了过去。夜里一片黑,纪殿魁低下头细看,小姐的大腿骨断折了,骨差子捅地肉突突着,尖骨差子捅破了外皮。小姐只穿着裤叉,上身穿着一件坎肩,被纪殿魁给拖了出来。鲜血从骨差子刺出的伤口里往外流。

    钱庄院子外面靠墙根有一个上马石,小姐从墙头上被纪殿魁扔下,她横着落在上马石上,大腿骨被上马石荡断了。纪殿魅抓起地上的枪,把小姐往肩上一扛,

    “嗷——“

    小姐的断腿一荡悠,疼得她又醒了过来。

    整日养尊处优的钱庄千金小姐,做梦都想不到一夜之间落入了地狱。

    没有国哪有家?没经历过国破的人不会知道国与家到底是咋回事。

    霍元甲把洋兵扔了后走到这里,突然钱庄院里响起了枪声,他闪身躲进钱庄对面一处被炮弹炸塌的铺子内,本想躲一躲再走,小姐的声声惨叫让他再也躲不住了,他想这个闺女伤的一准不轻,不断胳膊断腿不会这样叫唤。霍元甲从店铺的残墙断壁一跃飞出,抬脚踢掉纪殿魁手里的枪,双手从他肩上托起了小姐。

    纪殿魁一看,还有吃现食儿哩人,老子好不容易把她弄出来,又有人来抢了。纪殿魁向后一退,猛地扑向霍元甲,霍元甲托着小姐一旋,纪殿魁扑了个空。霍元甲赶紧把枪踩在脚下,怕他拿去。纪殿魁看霍元甲脚踩在枪上手里托着人,还能站稳了?他使足劲,一头又撞向霍元甲,霍元甲挺住没动,“嘭“纪殿魁被弹回,一腚蹲在丈把远的地上。

    钱庄的伙计们听到人在外头打斗,没有枪声,一起围了上来。

    “他是洋兵,枪让我夺下了。”

    霍元甲托着小姐,夜里看不清楚,怕误会,冲他们喊了一句。

    地上到处是砖头瓦块,伙计们摸起来向纪殿魁砸去,有人急回院里去拿家伙,有一个人上去死死地掐住了纪殿魁的脖子。

    “我们东家一家人都死在了你手里,我掐死你!“

    “噗嗤”

    掐住纪殿魁脖子的两只手无力地松开了,纪殿魁一个打挺站起来,撒腿就跑。这个受过英军训练的中国人洋兵,对付赤手空拳的人他底气十足,被人掐着脖子他不挣不慌,从裹腿里抽出短刀,一刀把掐他脖子的人捅了个透心凉,他逃脱了。

    在《华勇营出军志》中,纪殿魁是有记载的少数几个士兵之一。

    霍元甲把小姐托进钱庄轻轻放下,小姐当悠的断腿一着地就疼得大叫,霍元甲放了几次都没放下。小姐两手紧紧的搂着霍元甲的脖子,头死死的抵住霍元甲的脸,她强忍着剧疼。在那个男女授受不亲的年代里,一个大小姐头抵着一个陌生男人的脸,人到了要命时候,谁还管得了那么多。

    血从霍元甲的脸上往下滴嗒。

    纪殿魁抓着小姐的头发从楼里向外拉,小姐死挣着不走,她身上穿那点东西像光腚一样,还不羞死人。纪殿魁猛往外拽,把小姐的一撮头发根处掀起了一块头皮,血流不止。

    一直托着人总不是办法,霍元甲狠了狠心,在小姐大呼小叫声里把她放到了床上。霍元甲给钱庄的伙计说:

    “天明了快给她找医生接骨头吧,这是大伤。”

    回头又嘱咐了一句:

    “把那两支枪藏起来,可别让洋人看见了。”

    有个伙计叫林子,他是钱庄掌柜的亲戚,看到小姐让霍元甲救下,又周到的对他们嘱咐这嘱咐那,林子趴下给霍元甲磕头,说道:

    “大哥!要不是你,眼看着妹妹叫洋兵弄走了,大恩难报!你也是咱天津卫的吧?”

    “这算嘛,走这里碰上啦。”

    “留个名吧大哥!以后得报答你。”

    “这点事儿别说报答不报答哩。我姓霍。”

    说完霍元甲离开了。

    天津这个大商埠,另一个特点是曲艺文化异常繁荣。这家钱庄的遭遇通过伙计之口传了出去,后经说书人的加工,编成了评书,取名《津门城破洋兵作恶,霍大侠救美一场空》。一时在各书场、茶社说唱,被演义的精彩连连。在这里摘取一段,续续霍元甲的故事:

    敲边鼓,嘣嘣嘣!拨拉三弦不楞楞!十个手指头紧拨慢拨唉——哪那里得够用?

    鼓声弦音催动把书说,两张嘴皮子,十个手指头,三根弦,一个小鼓捶,说书哩得紧忙活,慢忙活。各位客官请沉住气,你得慢慢听、慢慢听——

    话说庚子年,那个七月半头,八国联军攻进天津城,烧杀抢掠又奸淫,津门的百姓转眼间落到了十八层地狱中。

    嘣嘣!嘣嘣!嘣嘣嘣!不楞!不楞!不楞楞——

    咱不说洋人的大炮轰轰轰地如打雷,不说洋兵红胡子绿眼珠子似鬼怪。单说说洋兵队伍里露出个中国人的脸儿,这个认贼作父的狗汉奸,为点小钱儿他啥都干,参加了洋人的队伍就打中国人,他是人不如狗,竟能忘了他八辈子的祖宗。

    这个狗汉奸名叫纪殿魁,他出生在威海,生长在胶东半岛,那个美丽的海滨之地把他养育大,到了二十六七岁上,他却成了洋人的帮凶。

    故事长,长的三天三夜难说清。咱掐头去尾单捡着中间的事儿说,先表表把总纪殿魁,作腾钱庄大小姐的恶行。

    禽兽不如的纪殿魁抢劫人家钱庄的大小姐,正好碰到了如从天而降的大侠霍英雄。霍大侠救下小姐赶跑了他,回去后他一夜百爪抓心难成梦。小姐如霜似雪的肌肤在夜色里朦朦眬眬如白玉,纪殿魁挥不掉抹不去,在他眼前晃动、脑瓜子里晃动。

第八章 第5节

    笫二天天一亮,纪殿魁带上两个华勇兵作伴,带足了子弹又杀回钱庄,他势必要把夜里丟掉的美人儿弄到手。无巧不成书,正好钱庄的两个伙计抬着小姐出门去接骨头,纪殿魁举枪一通通,俩伙计两个头向地下一栽,哼都没迭当哩哼。林子这时成了钱庄的主事人,他带上给小姐治伤的钱,收拾了收拾账房的东西,他落在了后头,外面枪一响,吓得他窜回后院,翻过墙头逃了命。

    纪殿魁把小姐弄回屋里去,兽欲大发,他倒是忘不了让两个华勇兵在外头把门望着风。

    小姐一动伤腿疼得尖声嗷嚎,纪殿魁摸过一块布来把她的嘴塞结实,可怜的小姐吭都没法吭。纪殿魁发泄完**后,小姐被折腾得几次昏过去,差点要了她的命。紧跟着那两个华勇兵又对小姐轮奸。可怜啊!小姐哪辈子作下了孳?让她遭到这样的报应。

    霍大侠昨夜赶跑了洋兵,他担心那些禽兽放不过小姐,天一亮他赶了过去,走到钱庄外一瞭,大门四敞大开,门外不远处躺着两个伙计没了命。霍大侠正要进院看个清,纪殿魁拦着他端枪就射击,霍大侠神功通天哪怕你拿枪的兵,他发力推神掌,纪殿魁不及抠动扳机,几丈开外一阵狂风卷过去,纪殿魁如遭雷击,身子撞到影背墙上,撞倒了影背墙,这个不要祖宗的狗汉奸,他粉身碎骨,一命呜呼上了西天升。

    屋里糟蹋小姐的两个兽兵受了惊,人没跑出来就砰砰开了枪,二人出来一齐射杀霍元甲,大侠霍英雄那是嘛功夫?你拿枪打就能打得着啊?休想!霍大侠脚尖一点地,施展轻功早飞上了他俩的头顶,枪响了,两个兽兵想不到的是,他们的头上像落下了两个炮弹,腾腾,落在顶末瓜子上,两个人的头被砸在了各自的肚子中。

    这一招是霍英雄的双脚踩顶,他那有千万斤之力的双脚踩在两个狗汉奸的头顶上,人头乎哧吞进了肚子里,想想那是嘛滋味?反正我说书的人没尝过,听书的各位客官也不会知道那是嘛滋味。恶有恶报善有善报,扛枪不打洋鬼子,作践同胞禽兽不如,他们要是能得了好死,那是天理难容?

    霍大侠转眼解决了三个汉奸兵,他进屋里,唉呀!小姐已经咽了气,她彻底解脱了。可怜的一个大家闺秀,头天还过着优渥的日子,下一天就遭此非人的折磨,撵她爹和两个哥哥去了,一起向极乐世界行。

    唉哟哟!老天爷爷你不睁睁眼,让一个无辜的闺女这是受的哪辈子里报应!

    嘣嘣嘣嘣!嘣嘣嘣!不楞!不楞!不楞楞——

    霍英雄扯过一块被单子,蒙上了小姐的全身,给她盖周正。

    人说男儿有泪不轻弹,眼前的一幕,让霍大侠落下了英雄泪……

    落难的津门生出了一桩桩遭难的事,又会有多少遭难的人?

    说书人就是有一千张一万张嘴,也说不尽来道不清……

    嘣嘣!嘣嘣!嘣嘣嘣!不楞!不楞!不楞楞楞——

    这是说书唱戏,故事里有不少虚构的成分。实际上纪殿魁在天津一战中并没死,霍元甲也没能打死他,天亮后他不可能再去钱庄,英军军纪严明,第二天有统一的军事行动,纪殿魁也不会有单独溜号的机会。

    《华勇营出军志》中对士兵的单独记录不多,纪殿魁是个中士,就成了例外,书中对他作了这样的记载:

    “1900年7月9日,联军开始攻打天津,“华勇营”中有一位名叫纪殿魁的中士,一直表现得十分勇敢。他冲在攻击队伍的最前头,清军的炮火猛烈,子弹呼啸,他丝毫不顾危险。特别在最后攻城时刻,战斗异常惨烈,纪殿魁带领十几个华勇兵在没有其他欧洲士兵协同作战的情况下,最先攻进了天津城。攻占天津后,联军北上攻打大清国都城,此时,通往都城的铁路已被义和团拆毁,无法用火车运兵,整个军事行动迟缓下来。纪殿魁出主意说乘船沿运河北上可以直达,洋兵的指挥官们都不赞同,他们说没有大量的船只解决不了问题。纪殿魁很有信心,他非常了解当地的穷苦百姓,他说只要用钱租船,多少都能搞到。我们欧洲人认为他在说慌,不相信敌国人会把船租借给攻打他们的外国军队使用。结果我们错了,我们能干的忠实的朋友纪殿魁中士,只用了一天时间,他拿着钱去找船,第一次就租了一百多条。我们真的不敢相信这事能办成,他说穷人过的日子苦,他们被逼的只认钱,绐钱什么事都能办到。纪殿魁凭借他的特殊身分,与当地人联络起来很便利,在他的努力下,最终解决了北上运兵的大事。不幸的事情发生在进攻大清国都城外围的战斗中,纪殿魁在冲锋时被子弹击中,他战死了,倒在了离都城不远的战场上,那个地方叫作通州。

    联军攻下大清国都城后,各国军队开始授勋,英国军队驻华北司令官在授勋中,称赞帮助英国攻打清军的纪殿魁把总,‘他将会永垂不朽!’”

    天大亮后,枪声又密集地响起。没有逃走的清兵知道已身处绝境,让洋人抓到是死,抵抗也是死,只有拚到底了。清兵躲在院子里屋里伏偶顽抗,打死打伤了一些洋兵。洋兵指挥官看到情况不妙,命令炮火支援。洋兵把大炮拉进城內,架到鼓楼上。鼓楼在天津城厢正中央,又高出其他建筑物很多,城中四处一览无余,是战场上最好的制高点。哪里清兵与洋兵交战激烈,鼓楼上的炮火就轰击哪里的清兵。

    大炮在城中一轰,百姓都开始向城外逃命,知道南门被攻破了,那里是洋兵的通道,百姓都涌向北门,向北大关逃。逃命的人越聚越多,拥堵在了北门里大街上。鼓楼上的洋兵指挥官从望远镜里看到人群里加杂着外逃的清军,马上指使向那里轰击。

    洋兵把大炮架在鼓楼上,轰击北门里向外逃命的百姓、守城军,这是真实的战场记录,有史料凭据,小说都杜撰不出那样的人间惨悲,看看吧:

    鼓楼上洋人的大炮居高临下,轰隆隆一阵阵猛轰,炮弹落在人堆里,炸得血肉漫天,人的残肢断腿、内脏器官纷纷扬扬漂落在大衔两旁的房顶上,有的挂在树枝上与炸塌的残垣断壁上。被炸得与身子分离的人头从天上落下来,像皮球一样咕噜噜在地上乱滚。引得洋兵一阵阵狂笑。大炮轰击人堆,又是近距离,洋兵还是第一次目睹。用利器集中杀人,让已经变成野兽的洋兵,在心理上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大清老百姓哭天抢地的哀嚎与洋人得意的狂笑,在公元1900年的盛夏,定格在世界东方的这座繁华的大都市里。

第九章 第1节

    “轰轰轰。”

    几发炮弹落在西口脚行附近,震得房屋颤动,房顶哗啦哗啦掉土。

    “啊啊!娘唉!”

    西屋里传出一阵惊叫。

    霍元甲看着城里待不得了,他想不如回小南河去。洋人在天津城打仗,乡下不会有事。霍元甲打定主意,趁炮击的间隙离开了脚行。白天一看,大街两旁的房屋大都炸塌,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燃烧的房屋距离很远就感到热浪灼人,根本不能靠近。霍元甲翻墙越院避开大火,绕街穿巷,他走走躲躲,又怕碰到洋兵。租界那里没大有枪炮声,洋人不会打洋人,那里平和一些。霍元甲从东门一带翻出了城墙,天津城东南角外就是外国租界,从那里转出去,再下西南方向,可回小南河了。

    霍元甲出城后,走到日本租界旁,炮火猛烈起来,城南的洋兵开始增援城中,攻了过来。霍元甲本想逃出城去,这下麻烦大了。夜里他要是摸黑出城,洋兵虽有布防还容易逃走,天亮后,八国联军吃饱了早饭,重新计划了作战方案,调整了各国兵力,白天的战斗开始了。想离开这里回乡下,难了,霍元甲哪里知道打仗白天更危险。

    炮弹躲着租界打,洋兵不进那里,租界以外便是杀人场。租界里的洋人像在电影院里看电影,他们在租界里安然无恙,租界外就是眼前的大“银幕”,呈现出炮火连天、一片厮杀的画面,与电影不同的是,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美国人赫伯特·克拉克·胡佛的妻子胡璐在租界的楼上看到窗外的一幕,对面一家中国大户人家的院墙被炮火炸倒,房子前脸被炸塌。冲进去的一个洋兵看到了美貌的女眷,扑了过去,妈妈用身体挡住小女,洋兵看到这个美妇主动立在自己面前,他狰狞地笑着放下了手里的枪。忽然,男主人从身后抱住了洋兵,洋兵一挣,枪向上一抬。手指头碰了板机,枪走火打中了女主人。听到枪响,另一个洋兵冲过来举枪从背后刺向男主人。男主人毫无察觉。胡璐的心一下提了起来。突然,一支枪从半空里飞来,刺穿了那个洋兵。被男主人搂着的洋兵用枪托向后击打搂他的男人,企图挣脱。女人躺在地下挣扎。

    也许是女人出于对女人的同情心,胡潞觉得中国人的反抗和洋兵被杀是理所应当的。她急忙跑下楼呼叫丈夫去救人:

    “胡佛!胡佛!大兵强奸女人了。你快去看看。”

    洋兵没有挣开男主人搂住他的手,他把枪倒过来用刺刀捅。一个中国人从天而降似的,向洋兵头上用拳一击,抱着他的男主人听到“通”地一声,像被砸烂的葫芦,洋兵一头栽倒,脑浆并流,带地紧紧抱着他的男主人差点趴地下。

    霍元甲绕着走到此处,炮弹一炸阻止了他,他看到洋兵在炸塌房屋的中国人家里作恶,从地上捡了一把带刺刀的枪投了过去。霍元甲躲在墙跟处,本想从这里南逃,他看到洋兵用刺刀向身后捅抱着他的中国人,一跃飞过去,击碎了洋兵的脑壳。

    胡佛跑出门一看,又一发炮弹飞来,在大户人家的房子后头爆炸。

    “到租界来,快过来!”

    胡佛招呼中国人,他又跑过去抱起吓呆的孩子返回租界。霍元甲与男主人抬起躺在地上的女人跟着胡佛进了租界。

    胡潞把他们让进屋,去关门。

    “叭”

    一颗子弹打到门上,一股推力把门推撞在胡璐的头上,门上包裹的铁皮把子弹弹飞,擦着胡璐的脸飞进屋里。胡璐吓得差点蹲地下,胡佛拉着胡璐,一脚踢上门,关紧。

    这家惨遭厄运的男主人是清廷的外交官,就是后来出任民国首任总理的唐绍仪一家人。唐绍仪当时任大清国驻朝鲜领事馆总領事,因父亲去逝,他回国奔丧,赶上了八国联军攻打天津。

    唐绍仪与霍元甲进屋把女人放下,女儿看到妈妈流了一身血,哭喊着、摇晃着叫妈妈。唐绍仪蹲下扶妻子坐起来,一扶她,她的脊梁像断了一样,上身叠折下来,头垂到腰前。唐绍仪知道人不行了。

    唐妻的腹部被枪打了一个窟窿。当时她怕枪打着孩子,用身子挡住孩子站在洋兵的枪口前。离枪越近枪击的力量越大,子弹穿腹把她的脊梁骨打断了。

    胡璐看到眼前的霍元甲,有些惊恐。她用生硬的汉语问到:“你是义……和……”

    她又问丈夫义和团怎么说,指指霍元甲。她对丈夫说了她看到霍元甲杀洋兵的一幕,看到了霍元甲是个会拳术的人,胡璐知道义和团的人都有武艺。

    胡佛用汉语问霍元甲:

    “你是义和团的人?”

    霍元甲摆手:

    “不是”

    胡佛打量霍元甲一番,不相信:

    “在这里请你不要闹事,不要伤害我们。”

    “不会、不会。”

    霍元甲赶紧说。

    胡佛用英语责备妻子,不该管闲事,给自己添乱,进来的这个人要是义和团拳民,他就有杀外国人的心思。胡佛与妻子上了楼,关上门不再下来了。

    唐绍仪是早年清政府派出去的幼童留美学生,胡佛夫妇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唐绍仪问霍元甲:

    “你是不是义和团的人?给我说怕啥!”

    “我没入义和团。”

    “你一身庄稼人打扮,不是义和团是啥?这里一开战庄稼人早跑乡下去了,谁还敢在这里。”

    “我在脚行里,不是义和团的人。”

    “你在脚行还不是扛大个儿的?与义和团拳民有啥两样?瞒我干啥!”

    刚才霍元甲施救唐绍仪时,唐绍仪只顾了与洋兵争斗,全然不知道霍元甲是咋得救的他。唐绍仪用手指指楼上:

    “她看见你有武功,还能不是义和团?我看你还是出去躲躲吧,他们要是报告给洋兵,你还能活了?”

    霍元甲一听在理。他知道这场战事是义和团引起的,洋兵见了义和团拳民就开枪。天津城被洋兵包围起来,回小南河怕是走不了了。他一转想还是回脚行吧,那里院墙高,房屋结实,洋兵进去几个他也对付得了。霍元甲把门开一条缝向外瞅,见那一拨冲锋的洋兵过去了,他一侧身闪了出去。

    “多加小心——”

    唐绍仪喊了一声。

    胡佛和唐绍仪用英语交流后,知道唐绍仪是清政府的外交官后,让他在家里住了下来,又帮他料理了妻子的后事。直到天津战事结束,唐绍仪带着女儿才从胡佛家里平安离去。

    比小说里写的还精彩的故事是,没有霍元甲投出的那一枪刺死洋兵,唐绍仪早就死在了洋兵的刺刀下;在洋兵冲锋过来的当口,要不是胡佛再救下唐绍仪和霍元甲,霍元甲凭功夫可能能逃脱过拿枪的洋兵,而唐绍仪生还的可能就不大了。后来中华民国的首任总理就不会是唐绍仪。

    时光跳到1929年,赫伯特·克拉克·胡佛竞选第31届美国总统,政敌扒出了当年他在中国捞的几百万美元,认定是不义之财。胡佛一时陷入了困境,他没有有力的证据为自己洗白。

第九章 第2节

    1900年八国联军作恶,给百姓带来沉重灾难的另一面是,为无数洋人打开了在大清国发财的广阔门路。1899年,来华发展的胡佛这个美国毛头小伙儿,他两年后在这片土地上,撞到了一个大清臣民永远都碰不到的生财大运。那些所谓的外国商人从这里拿走的每一分钱,无不滴着大清百姓的血!却滋润得他们浑身流油。对这些不义之财,洋鬼子们又摆出一付绅士的模样,饥不裹腹的广大百姓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冠上“合法”性拿走!这一手段,胡佛堪称做得最有代表性。

    开平矿务局督办张翼借住在英国租界里,这位张大人喜爱养鸽子,天津大战之前,洋人在他身上看到了捞钱的机会,他们污陷张翼用鸽子为天津的守城清军传递情报。战争中干这种事的人,那是立马就得枪毙的敌方探子。洋兵把张翼与另外抓到的几个义和团拳民一起拉出去枪毙。枪响之后,张翼又被拖了起来,这个堂堂的朝廷命官被洋兵提溜了几次才站起来。张督办没有中枪,他是被安排给枪毙的人当配角儿。陷害他的洋人可谓精通心理学,让张翼先从死里走上一遭,彻底摧毁他的意志。隔日洋兵又押着张翼去枪毙,张翼一看只有两个人,他想这回是死定了。枪没响他就吓得站不住了,洋兵一拉枪拴,“呲啦——”,张翼大小便失禁,屎尿顺着两腿往下流,熏得行刑的洋兵向后退。这时,洋兵瑞着的枪被人摁下了,张翼的商界朋友,德国人德特琳出场了。这似乎是影视剧里的镜头,为了吊起悬念,关键时刻有人出场化险。不一样的是,德特琳只是从暗处转到了明处,他要趁热打铁,在刑场上把平时不能办的事办了。德特琳对张翼说,只要张翼任命他为开平矿务局总代理一职,他就以同僚的身分证明张翼养鸽子只是个人爱好,没有训练信鸽传送情报之事,以解救张翼。枪口之下还有啥顾忌,张翼只有千恩万谢他这个洋人朋友的救命大恩了!德特林也就顺利成了开平矿务局的总代理。德特林当上总代理后,就让任开平矿务局总工程师的胡佛全权处理矿上的一切事务。借职务之便,胡佛以租赁承包煤矿经营可以产生更大效益为名,让张翼把开平矿务局租赁给他。在签合同时,胡佛耍花招让翻译把“租”字换成“卖”字。督办张大人哪有耐心细看那一项一项的条款,对救命恩人托付的人办事又是信任有加,大笔一挥就签字了。到此,这场陷害张翼戏剧的总导演胡佛浮出水面,是他,设计与德特林密谋设下的这一圈套。

    之后,煤矿的全部资产都归了胡佛所有。张翼知道了还有啥办法?当时八国联军打得慈禧和光绪皇帝都西逃了。尽管开平矿务局归朝廷所有,在那种情况下谁还顾得了追究煤矿的事儿。只一年时间,胡佛就赚了4百多万美元。

    一个二十初头的小伙子玩了这一把,有胆有识已初露才干。玩计谋又懂经济的人,应该最适合当美国的总统。胡佛以偷梁换柱的形式赚了几百万之后,不知道是他良心觉醒还是觉得再干下去心虚,一年后,他带着在华捞到的巨款与老婆悄然回了美国。

    回国后,胡佛的心才踏实了。他觉得在华捞的钱,简直就是一场梦,甚至他自己都难以接受这个现实。说起来也难怪,这与他的身世反差实在太大。

    胡佛9岁时成了孤儿,跟着家叔生活,长大后,他考进了美国著名的斯坦福大学,学习釆矿专业。毕业后,胡佛在加利福尼亚的一家矿业公司找了份工作,这份工作非常辛苦,从早到晚要工作10多个小时,一天才挣2美元,胡佛实在心有不甘,开始计划着另找门路。一次,英国墨林釆矿公司在当地招工,胡佛所学专业对口,应聘成功,随后被派往在华分公司工作。从1899年来华,到1904年离开,短短的4年时间里,在贫穷的大清捞到了4百多万美元,年纪轻轻的胡佛,心理上承受不了的到底是什么?是他转眼间成了富豪,还是他在华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也许只有远离那个促成他美梦的地方才能让他觉得安全、保险。

    有了那些钱打底,再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胡佛开始了从政之路,之后,他当上了美国的部长。

    一次,胡佛以政府要员身分出席大清驻美公使馆的宴会时,出乎他意外的一幕发生了。宴会上,公使顾维钧的夫人胡宝玥走到胡佛前面谢恩!她说:

    “天津战乱时,你从炮火中抱回家的那个小女孩就是我,唐绍仪的女儿。如果没有您的搭救,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这是1918年的事。

    再后来,胡佛竞选总统受挫,他想到了当过民国总理的唐绍仪,以试试看的心理求唐绍仪帮忙,唐绍仪很快发过去一份电报,证明了当年胡佛的收入是合法的。胡佛扫清了竞选总统的障碍,顺利当选了第31届美国总统。

    1900年,八国强盗在津一战,给百姓带来无限灾难的同时,又衍生出多少外国人的精彩人生。他们从大清刮去的巨额财富,被先进“文明”的西方,无不视为是合理合法的。

    这场战争,因昏庸的朝廷及当权者的弄权,让一个文明古国所蒙的奇耻大辱,揭开了自己致命的丑陋一幕。

    西太后慈禧为了废除窥视她手中权柄的准皇帝光绪,欲把其换掉另立一主。在以往看来这纯属于她们皇家的家事,自己愿咋干咋干,别人用不着说三道四。而在十九世纪末期的大清国,西方列强的脚已踏进大门,人家一个个站在了门里,你的家事就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了。

    西太后要废掉光绪帝一事,因各国公使的一致反对而流产,随后又听说洋人联合起来要把她废掉,让光绪归政,这就戳到了西太后的心尖子上。老太太一怒向十一国宣战了。这就是被后人常拿着当笑话说,不自量力的老太太敢向十一国宣战的事儿。如果不是让西太后碰上她心疼地事儿,她咋得也不会如此孤注一掷。割地赔款让人家讹得再多都不算事儿,你想把我老太太轰下台,这就是事儿。

    一个到了风雨飘摇年头的弱国,敢与一众强敌开战,别说世界战争史上没出现过,就是一个强国也不会这样干。这就成了天下的大笑话。而让人笑掉大牙的是,看看在接下来的战事中,老太太麾下的兵将们闹出的笑话吧。

    慈禧太后敢向十一国宣战的意志支持力,来自于朝廷的主战派将领,他们坚决表示能率军打败洋人,而让她最后拍板开战的底气又是义和团。义和团宣称自个有刀枪不入的能耐,他们又与洋人不共戴天。洋人能踏入国门向西太后指手划脚,就是洋枪洋炮开路的事儿造成的,有人能挡住枪炮,那你洋人还逞啥能?当时在天津周围高举扶清灭洋大旗的义和团有十万之众,十一国的兵加在一起最多才一万八九千人,还有清家满氏亲兵正规军十一万多人,西太后又不是傻子,咋着掂量洋人也不是对手,这才让一个整日在皇宫里养尊处优,从不看看外头天地有多大的女人,一怒与洋人刀枪相见了。

第九章 第3节

    大战之初,天津坛口的义和团头领张德成率领几千拳民攻打紫竹林租界。紫竹林是一个小村庄,因英、法、德、美、俄、日等列强在此建立租界而得名。

    1900年6月12日,战前,义和团的大师兄张德成举行开战请神仪式。

    拳民之间,人人平等,以师兄师弟相称,对义和团头领他们称为大师兄。

    拳民队列前头,点起一排一排香火,烟雾枭枭,拳民神情肃穆挚诚。一杆杆旗帜面风冽冽,旗上绣绘的天兵天将图形,翻卷飘腾,尤如活了。

    每面旗帜上的义和神团大字,让人坚信天下无敌。

    大师兄指挥,拳民跪地焚符诵咒,之后咬紧上下牙齿,用鼻孔呼吸,随之口吐白沫,齐呼:

    “神降附体了——”

    “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

    “刀枪不入——”

    拳民的吼声胜过滚雷。

    连呼三遍刀枪不入,一齐跃起,操刀挥矛而舞,一袋烟功夫,仪式闭。他们认为自个的体躯已被神附上,刀枪不入了。随即向紫竹林租界冲锋。

    洋人的枪炮齐鸣,拳民如风荡草,一拨一拨倒下。

    张德成在后面催促,高声吼道:

    “都给我大声念符,要一心一意地向前冲,避掉杂念。”

    没倒下的拳民重整旗鼓,又来了一遍请神仪式。

    口念咒语的声音比之前更高:

    “弟子在红尘,闭住枪炮门,枪炮一齐响,砂粒两旁分。”

    一阵挥刀舞矛之后,再次发起冲锋。

    洋人的排枪响了,拳民应声倒下一批,前面倒下,后面的拳民喊破嗓子,高声念符再向前冲。他们认为前面的兄弟被打倒是因为咒符没念好,声音不够大。

    “腾腾腾!腾腾腾!”

    震地的响声由远而近,黄莲圣母的队伍红灯照“踩城”赶来了。

    红灯照的人一律都是妇女,红褂红裤,一手挑着灯笼,一手摇着折扇,背插钢刀。

    “踩城”是大家一起跺脚,跺着脚行走。红灯照每到一地就要到城里“踩城”,不论城镇大小,小乡镇要进去“踩城”,县城要进去“踩城”,督府驻地的大城市同样进去“踩城”,跺着脚在城里走一圈。隔几天“踩城”一次,移营时踩一次城就撤离。

    那时女人都裹脚,把脚裹成“三寸金莲”,其实就成了一双残废脚。裹脚的女人走路都走不远,还能打仗吗?为了这,黄莲圣母下令让红灯照的女将们到城里去跺脚,让人看看裹成三寸小脚的人有没有力量,几千人一起跺脚,乎腾乎腾地惊天动地。这就是“踩城”,红灯照壮军威的派头。

    上战场了,还是去打洋人,红灯照挑灯摇扇背插钢刀,腾腾地“踩城”踩上了战场。

    上阵的红灯照编队排阵是这样:前头二三百人,都是青年姑娘,红褂红裤,一手挑着红灯笼,一手摇着红折扇,背插钢刀。

    紧随着一二百人,红褂红裤,一手挑着花灯笼,一手摇着花折扇,花灯笼、花折扇,与前头一队人的红灯笼、红折扇,有别,背插钢刀。这一队也是年轻女子,不过她们是由妓女组成的,折扇与灯笼都是花的,是为标记。她们身为妓女,已经加入了红灯照。

    后面一队人,二三百人,一手挑着青灯笼,一手摇着青折扇,红褂红裤,背插钢刀,这一队是由中年妇人组成。青灯笼、青折扇,是年长的标记。

    这是红灯照上阵的先头队伍,大队人马候在后头,视战斗情况的变化随时补充。

    红灯照的统帅是被当地百姓传的神乎其神的黄莲圣母刘黑儿,刘黑儿本是一个普通的穷苦女孩子,从小习武,仗着武艺,拉起一支由穷苦妇女组成的队伍造反了。这支队伍有三四千人,因她们与义和团的宗旨相同,就与义和团合为一体,分为两支队伍。

    红灯照还有一支挑紫灯笼,摇紫折扇的队伍,她们是由走投无路的老年妇人组成。她们来自于逃难的路上、要饭的街上,或是被娶了媳妇忘了娘的不孝子孙赶出家门,想跳井或上吊,被人劝住了的奶奶。打仗用不着她们,她们为队伍做饭、做衣裳、洗衣裳、缝补衣裳等后勤工作。

    到了紫竹林战场,红灯照的女将们把折扇一合插在腰间,从背后拔出钢刀上阵了。

    前面的拳民前赴后继向前冲,倒下一批,后面跟上来一批,他们踩着兄弟们的尸体向前冲。义和团拳民众多,总会有未被洋人的排枪打中的,他们为后面的兄弟壮了胆,他们念符念的好,是刀枪不入的人。后面的拳民扯着嗓子高声念符向前涌。未被排枪击中的拳民终于冲到租界边上,把躲在掩体里放排枪的洋人一阵刀砍,长矛捅,这是冷兵器近战优势的场面,洋人的排枪手被干掉了。

    拳民与红灯照的女将们潮水般冲向租界里。

    红灯照的女将们把手中的灯笼一起扔向租界的房屋,那时租界的洋楼木结构的不少,大火引然,熊熊烧起。

    “轰隆!轰隆!”

    洋人的地雷炸成一片,拳民与红灯照的女将们倒下一片。后面的拳民与红灯照女将冲上来,地雷爆炸,又倒下一片。

    通往租界的各条道路洋人都埋设了地雷,租界建筑物内洋人的排枪手向外射击,挡住了后续义和团与红灯照的冲锋。

    天津战区最高指挥官是直隶总督裕禄,他贵为皇亲又重权在握,却瞧得起庶民组成的义和团与红灯照,成为了他们的老朋友。作为总指挥官,闻报义和团、红灯照攻击租界受阻,他立刻命令提督聂士成率武卫军前去支援。聂士成从租界另一方攻打。武卫军是朝廷的新式军队,早就扔掉了大刀长矛,装备都是青一色的洋枪洋炮,

    武卫军向租界先是炮轰,后是持枪的队伍冲锋,地雷爆炸,又阻挡了他们。租界内洋兵的还击尤为猛烈,武卫军炮击虽然摧毁了租界的一些建筑物,但队伍仍无法攻进租界。战斗一时僵住。

    张德成急中生智,从古法中吸取战法,釆用火牛阵攻击洋人。他一声令下,紧急征调,弄来六十多头个大膘肥的黄牛,牛尾上绑上浸油的绵花,把牛赶到租界路口,点燃绵花,牛尾成了一把把火炬,拖着火炬的牛群难熬剧疼,又蹦又跳,疯狂地冲进租界,地雷像是被火炬点燃的炸药库,把牛炸上天又摔在地上,牛死了,地雷扫除了,拳民与红灯照女将们踏着牛尸冲了过去。

    有几头炸伤没死的牛,尾巴上的火炬在燃烧,有的在地上打滚,哞哞地叫唤。有的牛炸掉一条腿,三条腿蹦跶着乱窜乱撞,哞哞地叫唤。有的牛被炸开了肚皮,内脏拖在地上还在狂奔,蹄子踩上当啷出来的自个的肠子,哞哞的叫唤。

    牛尾巴上绑的绵花乎乎地燃烧,牛尾巴是大脊梁骨伸出体外延长的一节子,是中枢神经的末稍,被火烧,那种疼痛比烧人的手指头疼的厉害。

    被炸死的牛倒是解脱了,没炸死的牛有的撞伤义和团拳民,有的撞死红灯照女将。

    一头牛尾巴炸掉了,后腿炸断一截子,屁股也炸掉了半边,內脏从那里涌出来,两条前腿扒差扒差,跑不动,趴在了地上。这头牛比没被炸掉尾巴的牛幸运多了。

    这就是史料上记载的“庚子年,张德成用战国古阵法在紫竹林大摆‘火牛阵’”一说。

    遗憾的是时过境迁,这种在冷兵器时代凑效的阵法,移到两千多年后再用,除了增添一些战场上的观赏性外,起不到实质作用。

    冲到租界里面的拳民与红灯照女将一个个都成了洋兵的活靶子,洋兵躲在建筑物内从窗户里伸出洋枪,像在碉堡里一样,不慌不忙地点射着打,打那些在租界里街道上、院子里手拿大刀长矛的人,对于手持洋枪的人来说,他们无疑是赤手空拳的敌手。这些冲进租界里英勇的战士,无畏壮烈地倒下了!

    聂士成的武卫军奋力战斗,终于攻下了租界边上的小营门炮台,缴获了三门大炮,俘虏了十来个洋兵。这是武卫军在天津之战中取得的最大战果,但离总督裕禄令他们攻占租界消灭租界里洋人的目标,还差的很远,而聂士成不知道的是,危险正向他们逼近。

第九章 第4节

    在义和团与武卫军攻打租界僵持住的时候,八国联军的舰艇却攻下了大沽口炮台。大沽口炮台位于海河入海口,是扼守海上通往大清都城的咽喉,炮台失守,慈禧的皇宫与天津将成为不设防的城池。

    大沽口炮台从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后,到1900年整整六十年间,不断加筑修建,而在八国联军的攻击下,不几天就土崩瓦解了。

    看看大沽炮台失守前的防御力量有多强大。

    1858年,钦差大臣僧格林沁镇守大沽口时,在原有的大炮台五座,小炮台十二座,土垒子十三座之外,增建了五座炮台,以“威”“震”“海”“门”“高”分别命名五座大炮台,涉字寓意威风凛凛,镇守在大清皇城的门户高处。每座炮台配设三门大炮,另又增筑二十五座小的炮台,大小炮台高十米至十七米不等,底座周长均在一百八十米至二百二十米以上,下石上砖一砌到顶。大小炮台共置六十四门大炮。

    1875年后,为了加强海防,清政府又相继扩建了大沽炮台,并从欧洲购买了水雷船、碰船、铁甲快船。到天津战事爆发,大沽口炮台群的防御威力可想而知。

    这样不可不算强大的海防力量,对洋人的入侵只抵挡了几天,以失守告终。

    洋人的援兵从海上先是开进来二千多人,把聂士成包围在小营门炮台处围歼。战斗打的异常惨烈,聂士成誓死抗击,表现出了中国军人不屈的气概,直至战死。

    裕禄给朝廷的奏折是这样写的:

    “聂士成,秉性忠纯,兹以临阵捐躯,死事惨不忍睹,两腿受枪伤后,营官宋占彪劝他退下,聂士成奋不顾身,持刀督战,又被子弹洞穿两腮,颈侧,脑门和腹部多处受伤,肠子流出肚子外头数寸,壮烈牺牲。当此军务方急之际,遂失良将,莫不同声悼惜。”

    其实,勇将聂士成本可不至于一死,他的悲剧来自他看透了义和团玩的那套把戏,自此,义和团与聂士成结仇。聂士成是使用洋枪洋炮的新式军人,略懂科学,对义和团自称刀枪不入视为胡闹,他曾为了一试真假,看看能不能人身挡住子弹,亲自用枪打死了几个向他表演法术的拳民,戳穿了他们,这让义和团怀恨在心,视之大仇!聂士成被围之时,义和团瞪眼看着他让洋人消灭,故见死不救。如果成千上万的义和团在包围聂士成不多的洋兵身后一击,其结局完全就是另一个样子。

    现今,天津八里台处存有聂士成墓。

    洋人的援兵从渤海湾乘军舰沿海河陆续抵达天津,天津的战事立时扭转,义和团与武卫军由原来进攻租界的攻击一方,变成了被洋人攻击的一方。

    之后,洋人的兵锋直指天津城厢。天津城危夷!

    保卫天津城要紧,武卫军退到天津城內。攻打租界的义和团和红灯照死伤惨重,剩余的人一部分退进城内守卫天津城,大部分人在城外袭扰洋兵。

    洋人打通了从海上增兵的通道,并不断增兵,直到天津城被攻陷,洋人的兵力再多,也才就接近两万人。各国出兵的数量如下:

    日本,8000人。

    俄国,4800人。

    英国,3000人。

    美国,2100人。

    法国800人。

    奥地利58人。

    意大利53人。

    攻打天津实为七国军队,德国兵还在赶赴参战的路上,没有参战,奥、意两国只派出了象征性的执旗手兵。

    七国接近二万洋兵。也有史料显示,七国兵力共一万六七千人,就这点洋兵,把清军及义和团共二十余万人击败。

    洋人集中起增援到来的兵马,对天津城发起了最后的攻击。又是几天过去了,洋人攻破了天津城。

    慈禧太后以光绪帝的名义在6月21日向十一国宣战。随后宣战诏书下达全国各地方,尤其着重下发给那些拥有重兵的封疆大吏,命令他们起兵响应。在这个紧急的历史关口,有一个人出来了,此人就是当朝邮政大臣盛宣怀。这个被太后恩命的二品高官,向各地邮局下令将诏书扣压,只送给总督与巡抚两级大臣阅识,以下官员没资格看到了。不过这不是级别的问题,因为总督、巡抚掌握着各省及省以上的地方军政大权,以下官员看了只会惹事生非,若有哪个位卑不敢忘国忧的小官吏咋呼几声,不一定不会引起全国仁人志士的响应,那就麻烦大了。

    两广总督李鸿章、湖广总督张之洞、两江总督刘坤一等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员们密谋后回应朝廷:这种诏令是在义和团胁迫之下,假传的“矫诏、乱命”。如此聪明绝顶的回应,这些玩转官场的老油条自然就堂而皇之的不用领命奉诏了。

    初时,张之洞是个连朝堂都没资格进出的位卑小吏,为了谋取高官,他朝日暮想,使足了浑身解数,日日审时度事,搅尽恼汁给西太后慈禧写奏折,终于有一天被太后识到了他这个五短之身的聪明大才之人,回回奏折都是写到太后行事前的心坎上,太后想做还没有想出名堂的事儿,就想到张之洞的折子要来了,太监总是适时的送上张之洞的智慧又具忠善良言的奏章。不用说,此后张之洞就是仕途一路明灯,被太后能拨动天下的那双玉指巨手,一品一品逐级提到朝廷的一品大臣,做到了军政大权独揽一身的总督。总督与一省的巡抚不同,巡抚只是个地方行政长官,总督掌握着军队,又兼管多省的行政,在满清的天下这是多少汉臣难以期及的大位。而此时,张之洞坐在总督署衙门里,不再给太后上书写奏折了,而当太后的诏书下给他时,他却骂道:

    “这个老寡妇!我要骇她一下!臣坐拥东南,死不奉诏!”

    看看!看看!啥是官油子。

    想必张大人的回命,也一定跟他初时讨好在他看来那时还是小寡妇的她,而今,却不称她的心了,而是要吓她,又让她拿这个成了总督大人的人毫无办法。张大人的手法玩地到后来,不但不会降罪于他,还得赏赐他。妙不妙?就像山东巡抚丁宝祯,杀了慈禧太后的心腹太监张德海,不但让太后没法治罪于他,得到的反而是恩赏。宦海的水有多深?该淹死的人反而漂着,漂着的人不知咋得就沉底了。

    张之洞弄好给慈禧的回命折子,张大人竞然有“抗旨”的胆量,这还了得!受到幕僚的吹捧与恭维,他一时得意,在衙堂宴请下属一众,美酒伴着手下人的甜言蜜语,远胜美味佳肴。对朱门酒肉臭的主儿来说,填耳的美言,比填嘴的山珍海味要受用的多。

    饮宴至夜深,张之洞大醉,下级拥簇着他送回府邸,丫环接住,搀进內宅,庚子小娇接住,扶到床上。

    “我骇你个老寡妇,我骇你,老寡妇……”

    “给个寡妇生啥气啊!你值当得不老爷?”

    庚子小娇劝道。

    庚子小娇绐张之洞退履宽衣,把他放倒床上。

    “我骇你,老寡妇……你个老寡妇……”

    醉话停不住,张之洞的嘴像个留声机。

    “老爷你消消气……这是哪个寡妇惹着你了。赶明天我饶不了她!”

    庚子小姣出身扬州“瘦马”,懂事又善解人意。张之洞不住口地说,庚子小娇就不停地劝。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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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面虎走江湖介绍:
本书把霍元甲放在清末天津真实的世俗民风中,那是一个草根英雄无法躲避的生活际遇,突出霍元甲从末被提及的好打抱不平的故事。
看看霍元甲在津门闯荡地惊涛骇浪的江湖。黄面虎走江湖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黄面虎走江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黄面虎走江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