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车马之利
因为,王明所设想的四轮马车,相比这个时代最为常见的两轮马车,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将马车的载重大幅提升。
四轮车的四个轮子构造,使得拉车的马匹,不用再做支点,以承担马车承载力,只是单纯提供拉力即可,从而极大提升拉载效力,据计算,在同等拉力的情况下,至少可将载重提升近五倍。
正是因为这一点,王明才下决心要搞出适合于这个时代的四轮马车。
而四轮马车的难于普及,除了当时的道路难行之外,现在大明所使用的四轮马车,还有一个最大的缺点,便是难于转向。
中国古代难以推广四轮车的根本原因,其实不是道路问题,而是没有解决好四轮车的转向问题。
中国古代的四轮车,只是简单地将四个轮子安装在一个固定的车架上,因此难于转向,导致实用价值很小。这个旷世难题,中国上下几千年,也没有解决。
这种车从古代一直使用到现代中国的五十年代初,基本都是一个模式。
那就是,四个窄窄的铁箍木轮装在车架上,由三到四头牛拉着,车子的转向,则是四头牛凭力气大生拉硬拽。(确切的说,是靠车辙解决转向问题,车轮子把路面压了很深两道沟,车轮就在沟里滚动。千古一帝秦始皇所搞的所谓车同轨,就是为了这点令人无语的方便。)
所以现在把问题归纳起来,王明要着手解决的两个关键问题,一个是道路难行的问题,一个便是四轮车的转向问题。
前一个问题,是明末时代的普通现象,王明现阶段根本无能力加以更改,只能在这个基础之上,去加以适应。
而第二个问题,来自后世的王明知道,同时代西方的四轮马车,之所以运作自如,却是因为发明了转向架之故。
西方出现的这种可转向四轮车,最具创新的设计为,前两个轮子装在一个车架上,后两个轮子装在另一个车架上,后面的车架架在前面的车架上,共由一根立轴连接,实际上是两个两轮车的组合。
通过这突破性的设计,在西方后来大行其道的四轮马车才终于成功地走上了历史舞台,并在世界历史上,演出了属于自已的辉煌剧目。
诸如俄罗斯开拓东方,美国开拓西部,之所能成功,其实很大一部分,都是这种四轮马车的功劳。
不过西方的四轮马车,从产生到定型,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事情,前前后后花了几十年的时间,一直到十九世纪还在不断改良。而现在,来自后世的王明,却可用近乎作弊的手段,直接采用最成熟的方法。
这项工作,王明开始得极早,在成功守住九江之后,他就一直在心下揣摩细节,努力自行完善四轮马车的具体方案。
最终,王明经过反复思考,画出了一张根据后世的记忆,绘出的四轮马车草图。
王明在绘图时,脑海中思索得最多的,但是这四轮马车的转向原理。
王明认为,四个轮子的马车,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小汽车,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顺利转弯。这样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而当时负责此事的同知蔡确以及一众工匠,在看了眼前的草图后,都有一种开了眼界的感觉。
他们看到,王明所绘的马车,车身较长,护板前高后低,前护板上镶嵌着木板钉死的座位,下面有搭脚,两层板制成了车夫的座位,在车夫座位下是前轮,有一根长杆加两侧护木连接前轮,这就是连杆,两个前轮并没有如以前的马车那样固定在木框上,而是用中滚轴和连杆相接,长长的连杆又被固定在圆盘式的前轴上,车辕与车身衔接的部份与前轮悬挂结合,这样马匹转向的时候前轮的悬挂也就整体转向。
这前所未见的构造,在后世稀松平常,却让此刻的明朝工匠感觉十分新鲜。
“此车草图便是如此,本官要求你们所研制之四轮车,务必要能灵活转向,此为关键所在。一定要便于使用,转向灵活,易于操控,哪怕其他地方稍为简陋一些都不妨事。要仅仅是复制大明现有之四轮马车,那意义便不大了。”王明对蔡确着重强调了这句话。
而在全体弩兵开始正式训练之际,那同知蔡确率着一众工匠加班加点,终于赶制出了王明设计出来的四轮马车。
一拿到样品,蔡确立即喜孜孜地赶来报喜。
“太子都督促请看,经我等试验,这四轮马车可以双马同架,一车可载货六千至八千斤。转向与行驶皆甚方便,应该可以达到大人之要求了。”蔡确站在制好的马车样品前,喜滋滋地向王明禀报。
看到面前这一辆新新崭还未上漆,散发着木板清新味道的四轮马车,王明十分心喜。
他俯着身,一边听蔡确介绍车辆细节,一边仔细观察车身构造。
王明看到,这辆马车,结构虽然与自己设计相似,但因为现在材料缺乏,外面还是颇为粗糙。
不过外形尚不美观,王明并不特别在意,他最为关注两点,也是四轮大马车制造的重点与难点,一是车轮,二就是转向装置。
因为四个轮子的车,颇有些类似后世的小汽车,转弯的时候两只前轮必须朝一个方向偏,才能顺利转弯。蔡确与一众工匠根据王明的草图,这段时间经反复设计,最终为四轮车设计的转向装置,是车子底部靠前的地方加个可转动的轮盘,车轴连接在轮盘下面,可以左右转向,车辕不是连着车身,而是连着一个和车轴平行的横杠,横杠左右各有轴套和车轴相连。
这样一来,当前方的牵引力改变方向时,车辕通过轴套,改变车轴的方向,也就使得车轮朝牵引力的同一方向转动,实现四轮车的转向。
这个设计,倒是颇为巧妙,也让王明在心下感慨,自己虽然来自后世,却也断断不可小瞧了这个时代的匠人。
他们其实极有聪明才智,只不过没有被人引导发挥出来罢了。
王明亲手试转了一下,发现这四轮马车果然转向相当灵活,完全没有那种迟滞与生硬的感觉。
王明心中极为欢喜,这辆马车,大体上达到了自已的要求。比起大明同代的那种粗笨呆板的四轮马车,实在是不知道强多少。
第九十三章 西往东川
接下来,王明提出了一些自已的改进意见。
“这四轮马车,就按这般制作,要加班加点扩大生产,尽量增加产量。另外,这四轮马车套马系用的皮带,一定要结实耐用,不需太长,这样转向和停车的时候车架不会直接撞到马身上,有了一个平稳的缓冲之力,挽马就不会容易受伤。”
“大人,在下记下了。”
“嗯,还有一件事,就是你们将这些联接件,易损件,多准备一些,毕竟我军将要长途运输,万一路上坏了,可便于及时更换。另而这些配件,蔡确你们可定个规格出来,以便所有的四轮马车都能通用更换,保证使用效率。”
“是,在下一定多备配件,保证使用。”
听完王明的意见,蔡确与一众工匠皆连连点点头,表示一定要尽快将王明的要求做好。
而自成功研制样车之后,王明便让蔡确催赶工匠日夜加班,和生产抛石机一样拼力赶制,以求在前往东川之前,能尽可能多地获得足够的四轮马车。
有了王明的亲自督促,四轮马车的生产进度大大加快,到了正式出发之日,已然生产了五十多辆四轮马车。
而有了这五十多辆四轮马车,按每辆八千斤的顶格装量计算,王明可以装运40万斤货物。
这个数字,相比起现在这些庞大的辎重与军械来说,远远不足敷用,但凡事有个开端,能把这样的四轮马车作为标准运输部件来使用,却是一件难得的好事。
王明心下感叹,若是自己有足够的时间,当可以生产更多的四轮马车以供使用,从而确保后勤运输皆可采用此类标准载具,从而淘汰那些运量小又不简便的双轮车与独轮车。但是现在,自己却是再难拖下去了。
毕竟,已迁延了二十多天,若还迟不行,只怕朝廷真要对自己下手了。
弘光元年四月九日,王明领军启程,在靖南侯黄得功的护送下,离开九江,一路西去,前往东川。
他选择的路径,是从九江折向东南,走德安,奉新,袁州,再至醴陵,便进入湖广地界。
然后复走长沙,益阳,常德,进入施州卫。最后,从施州卫北上,经建始、过巫山,便到了目的地,夔州府城。
这条路,是王明深思熟虑后的选择。
因为一直在湖广南部行进,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与左军主力相遇,从而尽可能少生事端,以确保平安到达。
当然,王明不知道,他这般想法,在贪婪狡滑的左良玉面前,未免太过一厢情愿。
而就在王明一路西去之际,北面的局势,却是更加恶化到了几乎不可收拾的地步。
灭了大明的清军,终于从陕甘调集了十多万重兵,由豫亲王多铎统领,以千钧压顶之势,向那苟延残顺的南明,猛扑而来。
大批清军奄至,南明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北面防线,立时土崩瓦解。
河南大部,北至黄河,南到南阳,几乎在转瞬之间,就被清军一举拿下。
接下来,攻取了整个河南的清军,齐至归德,便兵分两路,一路东攻徐州,一路南取宿州,声势浩大,气焰震天。徐泗两地的告急文书雪片一般向南京飞来,整个南明朝廷都是惊恐万丈。
弘光皇帝心下震骇,立刻与马士英商量,要将大批的辎重与粮草紧急送往北边,以协助徐州的刘良佐,与泗州的刘泽清守卫城池。
而了策应他们,弘光皇帝复令黄得功的留守兵马,从安庆一带北上迎敌,填补空缺。
同时,那宁南侯左良玉亦收到圣旨,要他从湖广北上,直入河南,夺回失地,以减压徐泗一带的压力。
左良玉收到朝廷谕令,不由得陷入沉思。
左良玉心下,出于对南明小朝廷的极度厌恶,以及自身贪婪的野心,并不愿意如朝廷谕令那般,率领兵马北上迎战清军。
相反地,他看到现在黄得功余部亦是北调,整个与湖广交界的安庆一带,皆是空虚,仅有其部下马得功的五万余人兵马留驻于原地,倒是自己可以趁机下手的大好机会。
更何况,他也得到消息,现在的太子已率领全体部下离开九江一路西去,那黄得功亲统三万兵马护送前行,故而现在那九江之处,只有黄得功部将谭雄的两万兵马驻守,亦颇为空虚,乃是难得的进攻良机。
左良玉思虑良久,便让御史黄澍与湖广总督何腾蛟,一道入厅叙事,商讨下一步到底应该如何行动。
很快,黄澍与何腾蛟二人分别到来,左良玉便立刻将朝廷向自己发来的的圣旨,向二人简述了一遍。
“二位,朝廷令本侯立即开拔北上,攻取河南,二位以为,本侯接下来,却该如何行事方为妥当?”
“宁南侯,在下以为,现在清军大举进攻,我大明局势危如累卵,若不尽快发兵北上,只恐非但河南已失,整个江北一带,只怕尽入卧清虏之手矣!”何腾蛟率先发言,一脸忧急的他,声音颤抖不已。。
左良玉脸上难看,却并不作声,只是将目光转向正捋须冷笑的御史黄澍。
“黄御史,此事,你怎么看?”
“禀宁南侯,在下却以为,现在这般时候,朝廷兵马皆在北边,完全无力西顾,乃是我军向那腐朽不堪的小朝廷发动进攻,将其一举攻灭的大好时机呀!”黄澎目光灼灼:“现在安庆与九江一带,尽皆空虚,我军若乘势进取突然攻击,只怕能把黄得功部一举击溃,从而一举拿下安庆与九江这两座江南重镇是。二镇既取,我军再顺流东下,当可一举灭了那小朝廷,再拥立新主,宁南侯当成就不世之功也!”
“不可!万万不可!”黄澍一语未完,一旁的何腾蛟却是立即打断:“宁南侯!黄御史!现在国难当头,大明已至危及存亡之秋,万万不可再自行生乱啊!恕老臣直言,若鞑虏拿下江北,那侯爷纵是灭了朝廷重立新主,疆土已丧,又于事复有何补!且万一战事不顺,鹤蚌相争,渔人得利,自家人自相攻伐,自相戡灭,岂非徒给外寇亡我大明的最好机会么?老臣再说一句诛心之语,若万一大明不存,社稷覆亡,宁南侯身为大明重臣,又将何以自处!”
第九十四章 先擒太子,再叛朝廷
何腾蛟这番近乎哀求的话,左良玉却是根本不为所动。
他紧绷着脸,冷峻肃然,那下撇的嘴角,毫不掩饰地表明对湖广督抚何腾蛟的轻蔑与不屑。
见左良玉这般表情,一旁的御史黄澍,原本就心下大不以为然,此时察颜观色,更是冷笑着接过话来:“何督抚,你这般话语,未免言之太过。你要知道,朝廷派宁南侯发兵北上,去攻夺鞑清治下的河南,其真实用心,却是何其险恶!”
“啊?黄御史,你何出此言……”
“哼!何督抚,你也是为官之老臣了,朝廷这般调派,究竟是何居心,你真不明白么,如何还硬要揣着明白糊涂!”黄澍敛起笑容,神情瞬间变得峻厉:“朝廷此举,无非是要让宁南侯与去鞑虏两虎相争,互相折损,以达到借寇削藩,借刀杀人之目的罢了。那清虏战力强悍,兵马众多,若是我军此去对战,无论胜败,必会大遭损失,大伤元气,那朝廷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宁南侯手下兵马大失,人心丧乱,哪里还会有再与朝廷对抗的实力!如是那般,可就真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任凭朝廷宰割收拾了。”
黄澍这话,戳中了左良玉内心最为柔弱的心结。
是啊,自己之所以能拿朝廷不当回事,能与朝廷一直对抗却稳如泰山,还不是正因为自己手中有这支百万兵力的军队么。有了这支雄厚兵马在手,才是自己与朝廷对抗的最大本钱啊。
如果自己真的傻乎乎地听从朝廷号令,调派大军北上抗清,那还真如黄澍所言,自己的百万大军,无论胜败,必会大受损失,以至于一蹶不振,再无与朝廷对抗的实力与勇气。
朝廷这招借刀杀人,真真用心歹毒啊!
何腾蛟脸色黯然,他急急辨道:“黄御史,宁南侯,你们这般作想,未免太过一厢情愿。要知道,万一鞑寇攻势猛烈,大明有失,那可就……”
“何督抚,你就不必多言了!”黄澍毫不客气地打断何腾蛟的话:“在下知道,你是在担心我军还未来得及灭了小朝廷,那清军便已打过江去,先把那朝廷给灭了,使得我大明再无主首,最终一盘散沙,再被清虏各个击破是吧。”
见何腾蛟又欲辨解,黄澍却又冷笑道:“何督抚,难道你真的以为,宁南侯手下百万大军,皆是吃素的么?再说了,我军顺流而下,岂非更比清虏自北南攻,要容易得多么?要知道,他们还有江北四镇的数十万兵力要打呢,又如何会抢在我军前头夺占南京?更何况,等到我军拿下南京,灭了那小朝廷,重立新主,再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势,调转头来对付清虏,岂非更加容易?”
黄澍深吸一口气,眼中更见狠厉之色:“在下想说,现在朝廷为了应对北边鞑虏的压力,江北诸镇的兵力,皆是必会往北调遣,这样一来,江南一带必是空虚,故而正是我军大举用兵之最佳时机!现在无论是安庆,还是九江,这两座东南重镇,兵力皆是空虚得紧,而那靖南侯黄得功,身为主将,却正一路护送那太子西去,其下属守城部将,又如何会是宁南侯的对手。对手无主之际,实在是我军发动突袭的大好时机啊。有道是,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般天赐之良机,安可轻易错过!”
黄澍这番话语,说出了左良玉内心最为渴盼亦最想说出的话语。
左良玉用力拍一下大腿,大声道:“黄御史说得是!我宁南侯乃是先帝所封之重臣,安可为这苟且无能的小朝廷卖命效力!他们想让俺去河南与清虏死拼,好在其中坐收渔利,俺却偏不上这当。相反地,俺要给这般宵小一个迎头痛击,灭了这一直与本侯作对的小朝廷,复立新主,再续正统,方解吾恨!”
左良玉冷冷斜了一眼那浑身发颤的何腾蛟,又转头对黄澍说道:“黄御史,俺以为现在若要大起义兵,推翻不义之小朝廷,还需得让吾儿梦庚快些行动,尽快击溃那西去之太子一行兵马,抓获那太子,方为妥当。”
左良玉话音刚落,黄澍立即拱手回道:“宁南侯所言极是!可速速传令世子,令其早日择机下手,击溃太子兵马,拿获此人,让其成为侯爷手中之棋子,成为侯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掌中傀儡,让他除了乖乖听命效力以保全性命之外,再无他能。这样一来,宁南侯匡扶大明嫡裔,可谓师出有名,下属军兵亦将愈发拥戴效命。而我军义旗一举,发兵东去,必将势若破竹,横扫千里。到时候,大军顺江东下,所向披靡,那小朝廷所在的南京,说不定闻风而降,不战而克呢。”
黄澍这拍马之语,说得左良玉心花怒放。
他捋须大笑,大声道;“好!就如黄御史所言,本侯立即传令给梦庚,令其速速准备妥当,于险要处邀击那太子一行人马,务必一举击溃太子与黄得功的合兵,生擒太子,活捉黄得功!”
左良玉一语说完,却又斜眼看一下一旁的何腾蛟,冷冷笑道:“何督抚,本侯欲举大事,却不希望何督抚成为我军之阻碍。故而这段时间里,何督抚就暂且在家中歇息,本侯自会派人料理湖广诸事。且等我军大事成时,再让何督抚出来主持湖广政务,亦不为迟。”
听到左良玉这近乎无赖的威胁之语,何腾蛟气得浑身发抖。
他颤颤的手指,直指左良玉面孔,厉声道:“宁南侯!本督抚乃是朝廷命官,拜受了大明官印,安可被你这般羞辱!你要起兵造反,嫌本督抚妨事,大可将本督抚一刀杀却,省得诸多麻烦!又何必出这般下作之策,特来羞辱于我!”
“哼!你以为,是本侯不敢杀你吗?告诉你,本侯杀你如杀一条狗!”左良玉一脸狰狞:“只不过,本侯不想在大起义兵之前,自己先玷污了名头,这才决定暂且留你一条性命。真等到本侯成就了大业,你要寻自尽,或是再来求那砍头一刀,本侯皆可成全,决不耽误片刻!”
第九十五章 挟太子以令诸侯
“左良玉,你,你竟敢如此……”
气得浑身发抖的何腾蛟,一语未完,已是扑通一声,昏厥倒地。
“叉出去!抬回其府中,严加看管,不得让其与外人随意联系!”
见到那倒地的何腾蛟,犹在地上微微抽搐,左良玉一脸轻蔑,朝一旁的黄澍厉声下令。
黄澍闻言一愣,却是立刻拱手言道:“在下遵命。”
随后,黄澍安排两名军士,将那昏厥于地的何腾蛟从客厅中拖走,正欲离开,左良玉却又叫住了他。
“黄澍,现在这何腾蛟,既已被本侯软禁,那这湖广一带政务,就尽皆交予你去办吧。”
左良玉这句看似平淡的话语,顿时让黄澍有如打了鸡血一般兴奋。
他双眼放光,立刻拱手言道:“多谢宁南侯抬爱!在下一定尽职尽责,全力管好湖广政务,以报宁南侯赏识之恩!”
“嗯,你下去吧。”
黄澍领命而下,左良玉便宜亲起诏书,给正在长沙集结兵马的儿子左梦庚下达谕令,要他尽快调派兵马,去伏击阻截正率部西去的太子一行人马,务必将其一举击溃,最好能生擒太子,活捉黄得功。
两天后,世子左梦庚在长沙官署中收到父亲的谕令,心思立刻活泛开来。
好啊,现在自己刚刚在这湖广南部集结了近七万兵马,正寻思着要不要上报父侯请求主动进兵,父侯就发来谕令,催着自己动手,还真是一打瞌睡就送枕头呢。
哼!那就看本世子手段!
那太子一路远来,现在已过了醴陵,正要过湘潭一带,复向长沙进发,自己却是正好以逸待劳,给他们来个迎头痛击呢。
只要自己能一举击溃太子与黄得功部的四万余人兵马,复能顺利活擒那太子与黄得功,那毫无疑问,自己在父侯心中的地位,将会大大加重。而自己的世子之位,亦会更加稳如金汤,那几个弟弟,将会再无任何觊觎的机会。
若是机缘合适,到时大权在握的自己,再学那唐太宗李世民,给老头子来个逼宫下台,也不是不可以呀……
想到这里,左梦庚脸上,浮起一丝得意的微笑。
他更不多想,立刻开始排兵布阵,准备给太子王明来一记当头重拳,将其一举击溃。
左梦庚这边调兵遣将安排妥当,那王明与黄得功一行人,却是离了江西地界入得湖广,一路逶迤而行,走醴陵,过湘潭,向长沙府一带快速行来。
这些天来,王明心下,其实多有忧虑。
他一方面担心现在的国中局势,不知已恶化到了何等程度。另一方面,便是在心里担忧现在进入湖广地界后,那卑鄙无耻的左良玉,又将会对自己使出何等下作手段来。
故而,自入湖广之后,这一路上王明一行人马前进,却是小心谨慎。
每到复杂地形之时,王明必先派出手下骑兵前往探查,确保前路无事,方令后部继续进军。
而见太子将手下军兵安排得这般妥贴谨慎,那护送他前行的的靖南侯黄得功,对他亦是颇为佩服。
这一日,过了湘潭约数十里,来到召山地界。
见到原本平旷的湘中一带,突然陡变为起伏地形,王明心下,顿是立起警惕之意。
他立即派出手下骑兵,作为哨骑前往探察。
那些骑兵领命而去,很快就消失王明视野之中。
不知为何,见到这些骑兵离去,王明心中,却有种很不妙的预感。
而见他脸色有变,一旁的黄得功策马过来,低声道:“太子,可是担忧前面有伏兵?”
王明点了点头:“是啊,孤心下确有此虑。将军你没发现么,自过了湘潭以来,这一路上,倒是安静得很,不但行人稀少,就连野雀儿也不多见。要知道,现在乃是初夏,缘何会这般情况。孤之心下,多有不安。”
黄得功亦点点头,却是宽慰道:“太子勿忧。现在有哨骑前去探查,当不妨事。以在下看来,前面若有阻挡,必是山贼草寇之类,不识大军到来,还想来蠢蠢欲动干上一票呢。估计等我大军开到那山脚之下,这般家伙,早就他娘的吓得统统跑路了。”
见黄得功出言相慰,王明微微一笑,却发问道:“靖南侯,你以为,这一路上,仅有山贼草寇来打我军主意么?以孤看来,那宁南侯左良玉,怕是已按捺不住,想要大干一笔,来图谋孤呢。”
“哦,左良玉这厮这么大胆么?他就不怕这样做了,朝廷那边……”
王明摆了摆手,示意黄得功不必多说。
“靖南侯,左良玉乃野心勃勃之辈,他自恃兵马众多,向来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现在又正调派了重兵于湖广东部,与朝廷兵马隔山对峙,其反逆之心,已是路人皆知!此人一心要图谋大权,其反叛朝廷之心思,已然不是一天两天了,又岂会真将朝廷态度放在心里。孤之所以认为,这左良玉必会在路上对孤动手,实是因为现在这个时候,对于这厮来说,倒是一个难得的下手机会呢。”
“哦?太子都督真是这般认为么?”
王明轻声一叹,点了点头:“嗯,孤认为,现在朝廷为了应对北面清虏之压力,正将江北诸镇的兵马大量北派,这样一来,江边一带的防务必是空虚,这便给了左良玉反叛朝廷的大好机会。想来这厮暗藏反心,潜觑已久,安会轻易错此良机。而他想要动手,为服天下人心,必是要谋求所谓的名正言顺与师出有名。故而,若能在半路之上,将孤击溃截夺,让孤成为任其操控的一具傀儡,从而来个挟太子以令诸侯,他便可大张旗鼓地反叛朝廷,再不用担心师出无名了。”
听王明这般说辞,黄得功的脸色,亦开始渐渐变得凝重。
他知道,王明的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
左良玉要反叛,若能挟持这位先帝嫡子的太子朱慈烺,让其成为他号令军兵,邀服人心的棋子,再打着清君侧,立正统的旗号,无疑会对他起兵反叛有极大帮助。
若他此计得逞,那这厮至少在法统上,是义正辞严且无隙可击的。
这也是太子之所以认定左良玉这厮,一定会在半路上对他动手的最重要的原因。
黄得功心下暗叹:看来这一路上,绝不会平静无事,极可能在不久之后,就会有大战发生。而这样的话,自己作为护送之臣,又是太子之友,却还需愈发尽心才是。
他正沉吟之际,忽见到前头有马蹄声得得而来,抬头一看,有稀稀落落的数名哨骑,正向本阵策马狂奔而回。
第九十六章 伏击失败,正面对决
“报!禀太子都督,前面有敌情!”
数名盔甲散乱的哨骑,得得地纵马飞驰而至,在离太子王明约十步开前,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哦?是何敌情?”王明沉声喝道。
“禀都督,前面之山,名叫召山,内有一条谷道,名为召山谷,乃是前往长沙之必经之处。我等入内探查,发现鸟兽无踪,静谧非常,心觉有异,遂小心向前探查。后至谷中,向山林试发弩箭之时,那埋伏之敌兵心急,纷纷发矢激射,有一半兄弟不及防备,竟被当场射杀。我等侥幸逃出谷外,才急急赶回复命。”
听到这名喘着粗气的哨骑那急急禀报,王明顿是眉头大皱。
果然不出自已所料,这山谷之中,果有伏兵。
若是自己不加防备,头脑一热,便立全军进发,只怕现在已是全部中伏,损失惨重了。
“那你等可看清了,谷中所伏者,竟是何处兵马?”一旁的黄得功,厉声喝问。
“禀靖南侯,山谷之中,林木极多,敌军又是潜藏在草木之中伏击,我等仓促之间,未得看清敌军旗号与模样。只不过,此山谷怕有数里之长,埋伏了军兵极多,怕是有数万人之众,若不是我等逃得快,只怕要被敌军尽数灭于谷中……”
这名哨骑颤声说完,黄得功尚未说话,一旁的太子王明却是冷笑道:“哼,能在这山谷埋伏恁多兵马,敢对我军哨骑下手,绝不可能是普通的山贼草寇,必是正规之军兵。依孤来看,估计是左良玉这厮,要在这里对孤动手了。”
黄得功哏声道:“真没想到,左良玉这厮如此下作,竟敢在这里,就要对太子下手了,实是可耻可恨。那么太子你接下来,却是作何打算?”
王明目光灼灼,话调低沉:“靖南侯,有道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孤却丝毫无惧。想来敌军既然沉不住气,在山谷中攻袭我军哨骑,那其伏击已然毫无意义。估计接下来,他们必定会出谷作战,我军需得立即做好准备,以便迎战!”
黄得功拱手应道:“太子说得是,在下之兵马,皆愿听从太子调遣!”
王子点头道:“很好,既如此,黄将军且听孤之调派!”
接下来,王明开始迅速地布置,他安排手下的全体军兵,以及整个黄得功部的兵马,均开始依其指挥,迅速列阵,准备作战。
而就在王明这边急急摆阵之时,召山谷中的左军统帅左梦庚,正在听着手下将领刘得恭的禀报,他的脸上,却是一脸扭曲的愤怒。
刘得恭敬脸上满是痛悔之色,迭声道:“他娘的!老子反复交待,要这些兔崽子沉着气,不要随意攻击敌军哨骑,这帮杂种倒好,竟被敌军几番试射就给吓坏了,忙不迭地打发箭矢,这才暴露了伏击意图,让剩余的哨骑得到消息,匆匆逃回……”
听到这刘得恭唾沫横飞,却是近乎推脱责任的禀报,原本就懊恼不已的左梦庚,顿是心下愈发怒火熊熊。
“好了,给老子闭嘴!”他怒气冲冲地喊道:“现在你再说这些话,还有个屁用!你这厮约束不好部下,让他们擅自行动,毁了老子好事,实是无能得紧,现在本帅就先斩了你!”
刘得恭听得此语,脸都吓黄了。他扑通一声跪地,磕头如捣蒜:“世子!在下虽罪该万死,但现在大敌当前,在下愿带兵出战,拼死向前,戴罪立功!”
他这番及时表态,总算稍稍缓解了一点左梦庚的怒气。
“也罢,就让你任为前部先锋,率军出了山谷,去与敌军正面决战。现在敌军尚无防备,我军若突然出击,必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左梦庚说到这里,又是兀的一声冷笑:“只要你此番出击,能将他们一举击溃,亦是大功一件。那么,本世子非但可免你死罪,更可给你升官晋爵!”
刘得恭脸露喜色,立即拱手回应:“多谢世子!在下此去,必当一举击破敌军阵势,生擒那太子与黄得功!”
于是,刘得恭急急领命而去,带着五千余人的精锐兵马,率先从山谷杀出,径自扑向对面太子王明的军阵。
刘得恭前部一动,左梦庚自是立即率领后部兵马跟随行动,他将其余的六万余人的兵马,从山谷全面开出,依谷列阵,摆成了足足数里长的一字长蛇阵。
刘得恭统兵杀来之际,在对面的太子王明之部,却已摆好阵势,严阵以待。
驾马疾冲的刘得恭,从马上遥遥看到,对面的敌军,竟已在自己冲来之前,就已摆好阵势,一番静侯自己来攻的模样,不觉吃了一惊。
他奶奶的,不是说敌军全无防备,正等着自己给他们来个一击而溃么,这怎么竟是早有防备,提前摆开了阵形呢?
他不及多想,略略奔近了些,随即又看到,对面的敌军军阵,却是摆成品字型,左右两边皆是大批军兵列阵待攻,而那对面的中央军阵,竟是他从未见过的怪异阵势。
刘得恭看到,敌军的中军阵中,中间有一排大车,排成一条长长的直线,车子后面似躲着一些手持箭弩的军兵,正对自己冲来的五千多名骑兵,摆开了攻击架势。
而在这些弓弩兵之后,更有一些造型奇怪的高大器物,亦是排成一排似乎正在一些军兵的忙碌操作下,将一些圆滚滚的物体,装上那已被压的高高杆子上。
这一刻,刘得恭头脑有些发蒙。
他娘的,敌军搞的什么名堂,这般奇怪的阵型,倒是生平仅见。
不过,刘得恭的目光,迅速地集中在了敌军的中军阵后,那个身着红色官常服的年轻人身上。
那个在一杆高高飘扬的“帅”字旗下,神情淡定从容的年轻人,却让疾冲而来的刘得恭,有种嗜血的冲动,双眼更是熠熠放光。
嘿!对面这个年轻人,不是那太子,又会是何人!
若能一举冲溃敌军,生擒那太子,那自己这番功劳,可就大了去了!
他神情激动,立即下令:“全军听令!集中兵力突袭敌军中阵,务必一举溃敌,生擒对面主将!”
“得令!”
第九十七章 恐怖之威
马蹄隆隆,尘土飞扬,这个初夏的早晨,总兵刘得恭带领左军骑兵纵马疾驰,有如离弦之箭一般,射向太子王明的中央本阵。
八百步!
六百步!
三百步!
在冲到至约离那一排敌军车阵只有三百来步时,刘得恭发出一声长长的喝令,一众左军骑兵迅速散开成一排直线,每个人眼中,都是早已看好了自已前面要斩杀的敌军弩兵,一边拿出弓箭瞄准,一边愈奋力地猛磕马肚,疾速前冲。
弓箭的有效攻击距离为六十步,所以他们要加快速度,冲到这个距离,让那些敌军弩手,好好尝尝疾弓重箭的威力。
“冲啊,冲过去,把这些该死的弩手全部射杀!”
越跑越近后,一众左军骑兵,有如一群疯狂野兽一般地大声吼叫,隆隆马蹄声里,这些掂弓搭箭的左军骑兵,向对面的敌军炮手,纷纷拉满了弓弦。
刘得恭算得很精细。
因为,现在大明境内的弩兵,其射程却比弓箭要短上许多,仅有四十余步的准确射程,如果自己能将对面的弩兵一举射杀,那敌军的中央阵型,必定会立即陷入一片混乱。
只要敌军一乱,自己这五千余骑兵,必可一举冲垮敌军仓促之间组建的车阵,从而有如刀切黄油一般,直透而入,直取那押阵于后的太子。
若是顺利擒得太子,那天大的功勋,就此到手了啊!
可以预料的是,只要跑进射程之内,这些敌军弩手,断难从左军箭下逃得性命,必定非死即伤。
让这些左军骑兵没想到的是,在这看似一片顺利之时,一个意外却发生了。
所有突击的左军骑兵,忽然发现,在对面弩兵之后,那一排高大怪异的东西,忽然一齐发出梆梆的轻响,一杆杆又高又长的投杆,瞬间一齐弹起!
近百颗火绳烧得滋滋响的重达八十余斤的巨型震天雷,有如一群突然腾空窜起的黑色秃鹫,发出长长的啸音,在空中划过长长的弧线,向正冲向本阵的左军骑兵,猛砸而来。
太子王明的这一手,让刘得恭一众骑兵,顿是猝不及防。
“砰!”
“砰!”
“砰!”
“砰!”
……
巨大的爆炸声此起彼伏,大团明黄色火焰,伴随着浓烈的白雾一同闪现,强烈的气浪与冲击波,将震天雷附近的左军骑兵,有如纸片般呈环状四处掀飞,并在泥地上,留了一个直径达四米多的巨大深坑!
更可怕的是,有多枚震天雷,因为火线烧速过快,竟在半空中便爆裂炸响,一声声震聋耳朵的爆炸声里,一道道让人目眩的火光闪过,那有如天女散花一般炸开的无数破片,发出恐怖的尖啸,四下飞迸,给前冲的左军骑兵来了个当头开花,让他们顿是人喊马嘶,哀嚎一片。
这些巨大的震天雷,爆破所产生的无数破片,迅速钻入那些已被震聋耳朵的左军骑兵与坐骑身上,尖锐的破片钻入人体或马身,四下乱窜,有如热刀切黄油一般,迅疾切开肌肉、骨胳与脏器。让中了弹片的人或马,在还未反应过来的瞬间,便迅速走向死亡。
“啪!”
一声轻响,一样血糊糊的东西,飞溅在刘得恭鼻子上。
他下意识用手抹了一下,定睛一看,是一块被炸得奇形怪状的人类肠子,腥臭的肠子上还粘着恶心的黄色稀便。
刘得恭胃中涌起剧烈的恶心,整个腹部都在痉挛,让他险些当即呕吐出来。
这一轮投射爆炸的震天雷,造成了至少500多名左军骑兵的死伤!
震天雷巨大的威力与恐怖的杀伤力,让方才还呐喊前冲的左军骑兵,瞬间被打蒙了。
整个前冲的阵型,顿是一片混乱。
许多被炸蒙的骑兵,大声嚎叫着,纷纷调转马头,争先恐后地掉头向后逃去。
见到自家骑兵这般状况,刘得恭怒气填胸,几难自抑。
他娘的,真没想到,对面的敌军竟还有这么一手,竟他娘的还暗藏有投石机,倒是生生地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只是,自己能就此撤走么?
当然不能!
自己可是在左梦庚面前立了军令状,现在若是调头撤回,那毫无疑问,世子必会拿自己开刀,这颗项上人头,只怕难保了。
想到这里,刘得恭不禁气急败坏。
他扭过头去,冲着一众掉头逃跑的骑兵大声怒吼:“不许撤,继续给老子冲!只要能冲入射程,便是胜利!”
被他这声嘶声大吼,那逃跑的一众骑兵,方是如梦初醒一般,又调转马头,嚎叫着向对面的敌军车阵冲来。
刘得恭很清楚,敌军的抛石机,乃是笨重难用之物,刚刚打放一次,再重新装填,却是颇费时间,自己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时间差,来冲散敌军。
这可是个难得的时机,一定要好好把握。
而在这时,那车阵后面,前后两长排站成密密的弩兵,都已摆好常胜弩,根根暗藏在弩槽的熟铁毒弩箭,有如一条条潜伏着的毒蛇,随时准备向敢于对冲而来的左军,吐出准确而致命的毒液。
“全军注意!等敌军冲到离我军阵地八十步时,立刻打放弩箭!“主将郝效忠大声下令。
“得令!“
其实说起来,虽然太子王明所设计的常胜弩,比这个时代的弩机弩箭的准确射程要强得多,可在六十步内进行准确射击。但太子王明看到,现在的左军骑兵,因为是人马合体,故可射击的面积极大,那么自已的手下弩兵,在其跑到八十步时,那齐射发出的密集弩箭之雨,也足以造成同样厉害的杀伤效果。
这就是密集进攻的优势,在并不需要准确射击的情况下,同样可达到良好的杀敌效果。
而见到左军骑兵,在短暂的慌乱后,依然疾冲过来,那些守在车阵后的弩兵,无不在心下暗暗发狠。
狗入的左军骑兵,还敢不知死活地前冲,那就让你们好好尝尝我军劲弩毒矢的滋味!
一架架常胜弩,被弩兵们稳稳地端在手中,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纷纷瞄准了各自的攻击对象。
很快,刘得恭统领四千余名骑兵,奔到八十步的距离,到了预想中的攻击范围。
郝效忠大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了,预备,放!”
“嗖嗖嗖嗖!……”
第九十八章 前锋崩溃
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常胜弩上击发,那淬了剧毒的弩箭,瞬间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足足九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向中央车阵狂冲而来的左军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或马身的闷响,声声惨叫与马嘶,立时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在八百步处,这些呐喊冲来的左军骑兵,几乎在瞬间,就被王明手下弩兵,给射死了五六百人。
其实,因为距离太远,弩兵无法仔细瞄准,且左军多有盔甲防备,故弩兵当场击杀的敌军骑兵,其实倒是数量有限。
而之所以左军骑兵有这么大的伤亡,那是因为敌军这些淬过了乌头剧毒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毒素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而若是射中马身,坐骑毒发,亦是嘶吼倒地,将背上不及躲避的骑兵,活活压死压残。
在和暖花开草长莺飞的大好时节,这些向来骄狂的左军骑兵,却在这里尝到了来自前所未有的狠辣与阴毒,迅速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一根呼啸的弩箭,擦着总兵刘得恭的耳边飞过。
竟是崩的一声,将他的头盔系带射断,吓得他下意识地缩了下头,那脱了系带的头盔被肩膀一顶,顿是骨碌碌地从头上掉落下来。
披头散发狼狈至极的他,却是清楚地听到,周围都是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二者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放眼所及,左军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这一刻,刘得恭迅速明白了。
“操他娘,敌军的弩箭有剧毒!”
见到恁多精锐的已部兵马,还未来得及发出一箭一矢,就这样被毒弩当场射杀,领军冲阵的刘得恭,一脸暴怒至极的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
那么,现在的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刘得恭来不及多想。
因为,对面敌军的第二轮齐射,又已经开始了。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着正在陷入混乱的左军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又是人喊马嘶的惨叫声,四下连绵而起,冲阵的左军骑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四百多人,整个阵形,已然混乱至无可收拾的地步。
左军骑兵的冲势,至此被彻底打断。
因为大批的骑兵在混乱中盘旋打转,踏成漫天烟尘,剩余的左军骑兵视线受阻,故他们想要躲开敌军弩兵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却是极其困难。
一时间,左军蜂拥混乱,互相堆叠,彻底乱成了一窝蜂。
到了这个地步,莫说仅仅是一个总兵刘得恭,就是孙武再世,诸葛重生,亦无法可想了。
这一刻,九千名弩兵的第三轮射击,又开始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有如大群的死亡之鸟,向乱成一团的左军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又是数百名左军骑兵哀嚎倒地,抽搐着走向死亡。
在这样毫无希望,近乎绝对死亡的残酷现实面前,剩余的左军骑兵,那原本就不高的战斗意志,瞬间降为零点。
这般混乱时刻,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这些左军骑兵出于逃命的本能,狼奔豕突,纷纷飞快地调转马头,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的烟尘之中。
“不许跑!都他娘的不许跑!都给老子回……”
后面的这个来字,刘得恭没有机会说出。
因为一支凶残的弩箭,从他的右眼激射而入,卟地一声射爆眼球,那凌厉的矢头,余势强劲,直贯入脑,只留下一小截弩尾在眼眶外面。
刘得恭象一截被裁倒的树桩一般,从马上无声地倒栽而下。他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弹。
更可悲的是,此时溃逃的左军骑兵已是一片混乱,根本就无心救援这位倒地的总兵,无数马蹄从他的尸首上得得踏过,将刘得恭踩成一张扁扁的肉饼。
而在这一刻,见到原本气势汹汹大举冲阵的敌军,竟然被自已三轮射溃,全体守在车阵后面的弩兵,顿是齐声欢笑,声震云天。
此时,在后阵用千里镜观察的左军统帅左梦庚,见得这般惨状,他那浅褐色的瞳孔,惊恐地收缩成一点。
他清楚见到,已方的突击骑兵阵伍,竟被敌军的抛石机与弩兵联合攻击,给生生地一举击溃,就连主将都被当场射杀,这,这简直就是一场可怕的噩梦!
左梦庚心头痛疼,有如刀割。
那满心的愤怒与憋屈,更令他难以自抑。
好么,自已的骑兵这番出击,竟是一名敌军也未杀到,便全部报销在这荒郊野外。他娘的!这简直就是无可言说的耻辱!
也许更准确地来说,这场突击,其实根本就不是战斗,而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杀!
真没想到,敌军竟然如此悍锐冷酷,组织森严精密,实是大大出乎了自已意料。
这时,左梦庚猛地想到一个问题。
那就是,跟对面的太子手下兵马相比,自己这些七拼八凑的手下,真的是敌军的对手么?
想到这里,左梦庚只感觉自已,一时间从头冷到脚。
莫非,现在自己要撤兵回去?
左梦庚迅速否定了自己这个卑怯想法。
现在军势已然布成,又值两军对垒之机,自己若要露怯撤走,那对面刚刚大胜正是气势高涨的敌军,必定全力追击,自己这剩余的七万多兵马,将会有彻底崩溃的危险。
相反地,如果自己能一鼓作气冲过去,凭自已大大优于对面敌军的兵力,纵不可将其彻底歼灭,却亦有极大的成算,可以将其击溃。
若能达此目标,那自己再于一众乱兵中,搜寻抓捕那太子,亦是极有机会呢。
想到这里,左梦庚脸上,顿是闪过一丝狠色。
事到如今,干脆搏他娘的一把大的。
“全军听令!待骑兵撤回本阵,全军立即上攻,与对面敌军,决一死战!”
“得令!”
第九十九章 正面搏杀
很快,溃散的两千余名骑兵奔回本阵,左梦庚立即下令,全军进攻,直扑敌军本阵。
时值正午,阳光开始变得热烈炙人,这平旷的原野上,七万余名左军军兵,排成一个长达数里的浩大矩形战阵,两边各有两千余名骑兵护住两翼,向着对面的太子军阵,呼啸着卷压过来。
左军声势浩大,齐齐迈动的脚步,踩踏出漫天的烟尘,气势十分迫人。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左军与太子的兵马,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太子兵马的这一条,兀自不动,而左军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对面的敌军进逼而来。
随着军兵的行进,作为左军统帅的左梦庚,在这个时候,却看到了令他十分惊愕的景象。
他看到,对面的太子本阵,有万人之数,他们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相等的一字长蛇阵,九千余名弩兵一字排开,那一排长长的车阵,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弩兵之后,则是三千多名辅兵,他们手持单兵震天雷,身上披着烧着滋滋作响的火绳,正虎视眈眈地看到左军不断迫近。
左梦庚不知道,这些手持震天雷的辅兵,虽然很多人连盔甲都未曾齐备,却是太子军中有如杀手锏般的存在。
因为他们每人腰间挂着十多颗单手震天雷,那装了满满的改良黑火药的单兵震天雷,其实却是太子军中最大的秘密武器。
而在整个太子军阵后面,那一长排近百架的抛石机,已是重新装填好了巨型震天雷,已然充分拉紧的绞盘,正由数名砲手用力拉扯着,正憋着劲等左军靠近,再一齐击发。
而在太子军的两翼,则是分列着靖南侯黄得功的三万兵马,左右各有一万五千人,呈犄角状拱卫在侧翼。
见到对面的敌军这般井然有序,气象森然,左梦庚这位左军统帅,竟是从心头泛起说不出的一丝畏惧。
自己部众虽多,但真的能打赢对面的太子兵马吗?
只不过,现在的自己已然再无退路,好歹要搏这一把了。
全体左军行近至离太子兵马约二里处,左梦庚刷的一声,拔剑在手,厉声喝道:“全军听令!齐攻敌军中央本阵,定要将其一举击溃!若有生擒太子者,当记首功!”
“冲啊!”
全体左军发出齐声怒喝,愈发加快了奔向敌军中央车阵的速度。
很快,他们行进到了八百步内的距离。
这时,太子军中那些早就作好了准备,正憋着劲想要打发的投石机,终于一齐投发。
近百颗火绳烧得滋滋响的巨型震天雷,呼啸着一齐高飞而去,向对面的左军军阵,快速发去。
这时,一路狂冲而去的左军,其中部位置的军兵,突然都听到了,空中传来了一阵奇怪而细小的呼啸声。
很多人下意识抬头望去,只见许多个大大的黑点,正朝自已的方位,呼啸前来。
“操!是震天雷!”有人反应过来,失声大喊。
“快快散开,快快……”马上又有人,开始迭声喊叫。
晚了。
在他们正准备四散逃命之际,近百枚震天雷已如死神一般,挥舞着黑色翅膀,呼啸而至。
“砰砰砰砰!……”
连绵重叠的爆炸声,四下剧烈地响起,刺目的明黄色火光中,大团的浓雾四下涌起,爆炸之处,左军军兵皆是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至少有两千名左军军兵,被这近百枚同时爆炸,重达80斤的投石机专用巨型震天雷,给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飞溅的破片,势能极大,甚至溅到了左军后阵的左梦庚旁边,让他旁边好几名护卫骑兵,受到了轻微的刮擦伤。
“冲!给老子继续冲,敢停者,杀无赦!”
左梦庚心忧如焚,他拔剑在手,冲着方现混乱的已方军兵,大声怒喝。
左军阵中,鼓声隆隆,全体左军在主将的威逼下,终于恢复正常,遂趁着对面抛石机重新装填的空隙,又呐喊着继续前冲。
他们高喊奔行,似乎想用疯狂的冲击来掩饰内心的恐惧。很快,前部兵卒,终于奔到了对面弩兵的射击范围。
“射,三发齐射,不要瞄准,快射!“
见到敌军快步奔来,主将郝效忠心下十分激动,他一脸狰狞地大声下令。
听了主将的命令,全体正在装填的弩兵一愣,每人立刻开始将三根熟铁弩箭,齐齐压在弩槽之中,然后向刻向外激射。
三发齐射,可以短时间内达到最大的击发效果,但对于弩箭来说,浪费未免十分严重。
这样浪费弩箭的射法,在平时是绝对禁止的,但在现在两军搏命之时,却是最为有效的杀伤敌军的手段。
“嗖嗖嗖嗖……”
立刻,躲在车阵后面的九千名弩兵,一时间,三发齐射,多达两万七千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在极短的距离中,有如密集而狂暴的钢铁之雨,向那些吼叫着冲来的左军军兵,狠狠地激射而去。
一时间,可以听到左军惨叫声,四下响成一片。
那些弩兵更可清楚地看到,冲来的左军士卒,立刻被有如飞瀑一般的弩箭射中,由于是近距离射击,弩箭冲力极大,对这些左军军兵的伤害也极重。
就连在后阵中的太子王明,都从千里镜里清楚地看到,冲过来的左军军兵中,有人被一箭掀飞脑盖,粉红的脑浆冲天飞起,有人被一把射穿了胸膛,胸口暴起的血花,远远看去有如一团迷蒙的雾气。
那冲力极大的弩箭,更有甚者,甚至将最前面的左军军兵射了个洞穿后,再把后面的左军狠狠射翻在地。
这样可怖残酷的射法,出乎了所有左军军兵的想象。
王明部下这凶狠的首发齐射,虽然没有仔细瞄准,却亦让近千名左军军兵,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
左军乱七八糟地倒下,却立即被后面疯狂冲来的大批军兵,给活活踩成肉饼。
“入他娘!不要停,再来三发齐射,给老子射死这些狗入的!”
见到敌军大批死伤,主将郝效忠心下快慰无比,他脸色狰狞,状如凶鬼,又厉声下令。
“嗖嗖嗖嗖……”
又是两万千七千支弩箭激射出去,犹在前冲的左军军兵,又是惨叫着倒下了一大片。
第一百章 组合攻击
在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常胜弩上击发,在这个天气昏蒙的下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它们嗡嗡叫地疾速飞翔着,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立刻,多达一万余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猛冲而来,看似没有任何防备的左军,呼啸着激射而去。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被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射中,自是必死无疑,这些浸过乌头毒素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这一轮齐射,又是近千名的左军军兵被当场射杀。
这样密集而恐怖的死亡,让整个前冲的左军军阵,瞬间出现大批混乱。
而在阵后监视的左梦庚,见到自家军兵在太子手下弩兵密集攒射下,还未曾近身,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何其无用,倒是大大地丢脸!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左梦庚气急败坏地大喝道:“狗入的!敌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冲上与敌军肉搏交战,就是胜利!”
左梦庚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上前督阵,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左军军兵,继续前冲,攻到盾牌之处,去与敌军肉搏作战。
后退无路,前行挨射,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敌军阵前,与敌军肉搏交战,让他们再无法打放弓弩,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左军军兵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而敌军的弩箭,则亦是冷酷无情地一轮轮地打响,在这段不过数百步的距离中,左军军兵不停地哀嚎着倒下。
而左军为了争取尽快拿下这中央车阵,那些中了弩箭倒地的左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左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左军伤兵,给活活地踩死踩扁,然后继续向敌军中央车阵狂冲而去。
左军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进,终于到了离敌军中央车阵约数十步外,这时,敌军阵中,那些一直按捺不动的两千余名敌军辅兵,开始登场作战了。
他们二人一组,一人身上挂着滋滋燃烧的火绳,一人则手里端着一个大箱子,箱子里,装着一堆手投震天雷。
手投震天雷,总重量减为约5斤,且在铁壳上多装了一个木制手柄,以便辅兵们可将其投掷得更远。
这种震天雷,从倒颇有些象现代的手榴弹,只不过,现代手榴弹是使用拉发底火的方式,而王明研发的这些单兵震天雷,还只能使用较为原始的,点燃火绳引线的方式。
现在,左军已进了单兵震天雷的有效距离之中,辅兵们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开始抓住机会投掷。
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左军军阵,用力掷去。
总共1500枚单兵震天雷,朝左军战阵的远端,猛投而去。
“砰砰砰砰!……”
爆炸声连绵而起,在左军战阵后方,刺目的明黄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白烟中隐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批躲闪不及的左军军兵被炸翻。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王明手下辅兵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左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左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一千五百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一千二百多枚顺利爆炸,致少让一千多名密集冲锋的左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很多人的耳朵,已被震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一时间,左军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太子王明军中的辅兵,那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近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左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九千杆常胜弩又齐齐打响,绵密的射弩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敌军这样强横的组合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左军,大部分,在离敌军车阵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敌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前冲的左军,终于彻底崩溃了。
大批左军溃兵,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敌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饶是如此,后面的弩箭与震天雷犹如猛鬼追命,追着他们根本没有半点喘息之机。
见到敌军方寸大乱,溃败之势已见,后面押阵的太子王明,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立即下令:“靖南侯听令!”
黄得功一愣,立即回道:“末将在!”
“孤命你左右两部骑兵,立即尽数出动,全力追杀敌兵!”
黄得功双眼放光,大声回道;“末将听令!太子您就瞧好吧!”
第一百零一章 崩溃掩杀
太子王明命令既下,黄得功亲统全体部下,从左右两翼,向整个左军军阵发起攻击。
见到左右两部黄得功的兵马,以铺天盖地之势对冲而来,敌军主将左梦庚,已然惊恐万丈。
现在局势如此危急,自己却该何去何从。
左梦庚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控制不了局势,那为了保命起见,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当可保性命无虞。
但是,如果他作为主帅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左军的战阵,因为主将逃跑,必定会士气大沮,甚至就此全阵崩溃。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敌国骑兵掩杀过来,自已如何抵挡得住敌军的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敌军骑兵掩至,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三百余名护卫骑兵,定会被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左梦庚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他娘的,难道老子现在横竖是个死么?!
在这般紧急时刻,左梦庚脑海中,却是电光火石般地闪出一个想法。
那就是,立即鸣金令全军后撤,从而全军退回本阵以自保。这样的话,虽然极可能会牺牲与损失极大,但是至少,在自已军兵犹占优势情况下,敌军纵然再强悍能战,却也还真无法彻底打败自已。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再奢望此战获胜,但是,至少还可勉强自保,缓缓撤去。
这种方案,可以说是现在最无奈,却也最为合适的选择了。
左梦庚长吁了一口气,脸上立刻显出凛然之色,开始沉声下令。
“传本帅军令,立即鸣金,召回正与敌军鏖战的儿郎们,令他们无惧损失,全力撤回。然后全军就地结阵,一起迎战这些该死的敌军,只要诸位与本帅一道拼死一战,定能杀败敌军,夺取最终之胜利。”左梦庚大声下令。
旗帜翻飞,怪异急促的的鸣金声,立即尖锐连绵响起。
清晰尖锐的鸣金声不到断来,有如一柄柄重锤,不停地敲打在剩余的近五万名左军军兵心中,让每个人原本就不高的士气,有如泄气的皮球一般,彻底消沮了。
一时间,左军后队变前队,纷纷掉头后撤,阵型为之大变,秩序一片混乱。
他们有如一群顾头不顾腚的野猪,全无战心,疯狂逃窜,不顾后面敌军骑兵的凶狠追击,再无任何组织与秩序,只是乱哄哄地一味逃回本阵,倒是被追杀得十分狼狈。
这样的事态瞬变,其实只发生在极短的时间里。
见到局势瞬变,左军仓皇后撤,黄得功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的命令。
是啊,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无数左军军兵,被黄得功部的骑兵冲击得有如纸片一般漫天飞舞,在空中划过或长或短的弧线后,再啪啪地掉下地来,不死即残。
而更多的左军,则径直被坐骑撞翻于地,然后被那纷沓而来的粗大铁蹄,活活踩爆了头颅或肚子,地面上响起了一片可怕的爆裂声。
左右相赂强突的黄得功部骑兵,在惨叫连连声中,从溃逃的左军阵里,用暴力与死亡,犁出一条血肉模糊,布满碎肢残骸的血路。
剩余的近五万人的左军军兵,登时全部崩溃了。
原本就是混乱的后撤,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而敌军的骑兵与那更多的步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他们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见到自家三万余兵员,果然还是在撤退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左梦庚心痛如刀绞,却已然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左军军兵,被敌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左梦庚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战至此时,败局已定,左梦庚知道,自已再抵抗下去,亦是无能为力亦无济于事了。
可叹啊,自已本想赌一把,想重想结阵自保,现在看来,再似一个极具讽刺意味的笑话罢了。
可怜手下这近五万人的左军军兵性命,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走向命运的终点。
在左梦庚彷徨无措之际,数千名黄得功部的骑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左梦庚之处。
见到他们有如野兽一般啸叫冲来,左梦庚惊惧至极,立下达了全军立刻撤退的命令。
左梦庚的护卫骑兵如遇大赦,立刻纷纷拔转马头,紧紧地护着左梦庚,纵马疾速逃走。
没想到,在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根凌厉的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极其准确地射中了左梦庚的小腿后部。
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腿透出,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世子!”
“将军!”
在旁边的护卫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左梦庚后颈直传入大脑。
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左梦庚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后面尾追的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用蒙语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左军步兵奔行而去,与其余的骑兵步兵一起,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这样凌厉的对冲夹击,群龙无首又士气归零的剩余左军,立刻彻底崩溃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交赎银,换俘虏
这些溃逃的左军,毫无目标地四处奔逃,整个阵型已是彻底溃散再难收拾,每个人都是只顾着自已仓皇逃命,根本不会再想其他。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敌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左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敌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左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敌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只不过,两条腿的步兵,如何跑得过四条腿的骑兵,最终,约有四万五千余人,被黄得功部的骑兵截断了所有退路,眼前着就要将他们全部包围剿杀。
这批人当然明白自已的命运,他们纷纷跪地,面对那越来越逼近的冰冷刀锋,磕头不止,请求投降。
最终,还是主帅太子王明通过发旗语的方式,及明下达了止杀的命令,投受了这四万五千余名左军的投降,这些人才得以保命,这场战斗,才终告结束。
至此,七万余人的左军兵马,仅有约五千余人侥幸逃得性命,另有四万五千余人成为太子王明俘虏,其余的两万余人皆被宰杀,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场遭遇战,王明与黄得功的联军,终于取得了彻底的大胜。
太子王明部下以及黄得功的手下兵马,皆是齐齐欢呼大胜,一时声震如雷,直遏云野。
此时,杀得一身是血的黄得功,一脸喜色地纵马回奔,向王明大声禀报此番追杀的成果。
“太子都督,我军此番追击,大获全胜,总共斩杀左军近两万人,俘敌四万五千余人,只有那敌军主帅左梦庚及数千兵马逃走,实是可惜。现在缴获的军械与旗号,却是不可其数……”
情绪激动的他,说得唾沫横飞,对面的太子王明,一直一脸微笑,心下的欢喜,亦是难以言表。
这样这场酣畅淋漓的大胜,如何能不让他为之欣悦非常。
可以想见的是,这场大仗下来,那左军主力非死即俘,在可预见的将来,左良玉左梦庚等人就是想要再战以扳回颜面,亦将会再无余力了。自己此番西去,亦将再无阻碍,当可顺利抵达东川。
只不过黄得功接下来,却又问了一个问题:“太子,现在我军俘敌如此之众,太子却该如何安顿他们,方为妥当?”
这个问题,倒是让王明一时沉吟。
这些俘虏,人数众多,其兵员数量,倒是与自己和黄得功的联军人数差相仿佛,若要收留他们,那每天消耗的粮食是至少翻倍。这可是一个极其巨大的数额,自己现在的辎重粮草,根本无力承受。
更保况,他们仅仅只是被俘,其家属老小均在湖广各地,这人在曹营心在汉,自己想要收拢他们为已所用,亦是极难。
仿佛看出了王明心下为难的模样,黄得功上前一步,低声道:“太子都督,可是为这批俘虏如何处置为难么?”
王明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黄得功的声音进一步压低:“太子,以在下看来,这批俘虏,既是难以收服,我军又没足够的粮草来喂养他们,不若……”
他面目陡然阴狠,右手下压,作了个劈斩的手势。
没想到,对面的太子,却是微微地摇了摇头。
“太子,这些人不杀,莫非,你竟要放了他们么……”见王明这般表情,黄得功不禁一愣。
王明沉声道:“靖南侯,这批俘虏,确如你所说,其人数众多,既难消化为孤所用,又难以供应其每日所需之粮食米面,但却也不可一放了之。毕竟,我军这番血战,方得到这批俘虏,若是就这般放走,却也太便宜了左梦庚那家伙了。”
“那太子之意是?”
“依先前孤在九江城中之规矩,放几个伤俘回去,让他们回去带话给左梦庚,叫其派人来赎买这批俘虏。不然的话,孤必杀之。”王明语气平静,却是清晰有力。
黄得功一时怔住,不知道王明这般安排,到底是何用意。
见他发愣,王明微微一笑,便道:“靖南侯有所不知,这赎买之事,孤在九江之时,便已做过了。九江之战后,孤俘敌数千,左良玉无奈,只得请太监韩赞周前来通融,请孤将这批俘虏放回。孤看在韩赞周的脸面上,也不想将事情弄得太僵,故答应他们进行俘虏赎买。”
“于是,孤给他们开出条件,那普通的左军士卒,就以一人十五两赎之,其中之大小将领,则是一人一百两,至于那被俘的黄澍、金声桓、王德仁等人,则以每人三千两银子赎之。孤算过,这般总价,亦不过三万两银子而已。”
说到这里,王明哈哈一笑,复道:“孤当时对那韩太监说,这般价格,乃是何其公道,说是等价交换,亦不为过。那韩太监闻声喏喏,只得回禀左良玉,让其派人赎买。最终以孤之定价,将这一众被俘军兵,统统赎买回去了事。”
王明的话音刚落,黄得功顿是大笑道:“太子端的好算计!现在俘了这四万五千人,哪怕个个皆按十五两银子来算,便是六十多万两银子呢。这个数目可是不少,将来太子到了东川,这数年的花费,都可尽在其中了。”
他说到这里,却又略为犹疑地问道:“只不过,现在那左梦庚仓皇逃回,惶惶然如丧家之犬,他在仓促之间,还有这么多银子来赎买俘虏么?”
王明又是一笑:“这个你就不用担心了。那左梦庚没有,他爹左良玉还没有吗?此人搜刮湖广地界多年,积蓄颇丰,这点赎买银子,却还是拿得出的。而且,现在此人现在一心想要造反,怎舍得一下子痛失恁多兵员,必定会想办法加以赎回。我等却也不急,且押着俘虏一路前行,一天管他们每人一顿饭,保证不饿死就行了。相信不要多久,左军那边,必有回应。”
第一百零三章 逼迫赎人
王明与黄得功二人商讨完赎银之事,那左军统帅左梦庚,犹自带着一众溃兵仓皇逃窜。
此时的他,头盔早已不知掉到哪里去了,身上的铠甲亦是脏不拉叽,整个人须发蓬乱,模样十分狼狈。
而他内心的懊恼与羞辱,更是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七万兵马,去全力突击那太子的一万余人的中央车阵,却是连近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敌军一套组合攻击,打得自行崩溃,以致全军被追杀溃逃,终至无法收拾。
现在回想这般局面,犹是置身噩梦一般。
这般凄惨的结局,简直是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耻辱。
那么,接下来的自己,该如何向父侯左良玉禀报此番战况呢?
要知道,父侯还在盼着自己打个大胜仗,一举击溃太子与黄得功的联军呢,现在这般结果,估计自己向左良玉如实禀报的话,估计父侯会将自己从头骂到脚吧。
只是,这般结果若不从实禀报,将来走漏了消息,自己的下场,岂非更惨?
一时间,左梦庚心下凄惊,一片迷茫。
他带着这五千余人的残兵败将,一路西逃,终于在次日返回长沙。
一得入城,他便立即下令,紧闭城门,凭城固守。同时从城中紧急征集大批青壮,协助守城,以防这长沙重镇有失。
左梦庚刚刚忙完此事,便听到手下紧急来报,说有数十名溃兵,被太子放回。
“世子,这数十名溃兵,皆是伤兵,他们被太子放回,还说是那太子有什么话语,要他们转达给世子。”
“哦?是吗?那太子想做甚事?”
左梦庚略一皱眉,又立即回道:“既如此,且唤两人来厅中答话,其余人等,放回营中歇息治伤。”
“是。”
很快,两名伤兵匆匆而入。
其中一人,一入房内,便立即高声禀道;“世子殿下,那太子托我等回话,说现在我军共有四万五千余人成为俘虏,为了两军和好,不致再生事端,愿如先前九江故事一般,令世子出付赎买银子,将这批俘虏换回……”
他这般话语,令左梦庚一时怔然。
这狗入的太子,搞的什么名堂!
他娘的,这家伙要自己大掏银子,去把那些倒霉的被俘军兵给赎买回来,倒是好算计!
左梦庚正欲发作,那军士叨叨说完,又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封沾染了血渍的信件,交给了左梦庚。
接过信来,闻到上面的血腥气与汗臭味,左梦庚又是厌恶地皱了皱眉。
他打开信件一看,却不觉心下开始轻念。
“……世子,见信如面。想来九江城下一别,至今又有数月矣。孤奉朝廷之令,统军西行,前往东川,途经湖广,却万没想到,竟在这召山一带,与贵部发生冲突。想来此番争斗,应非是宁南侯之本意,多是受人挑唆之故。一番战罢,我军侥幸获胜,倒是掳获贵部四万五千七百六十余人。孤本欲将这批俘虏尽数处决,但虑及两军关系,孤却亦不愿痛下杀手,只愿世子速速赎买了事。想来你我二军,皆是朝廷兵马,又逢鞑虏大肆侵袭之际,实是不应内斗不休,徒让他人取了渔人之利。于今之计,却需息兵罢战,共同对外……”
太子的这些内容,看似冠冕堂皇,多有为左军开脱之辞,却又是暗藏讥讽,满是鄙意,让左梦庚心下既羞又愧,说不出的厌恶与烦躁。
该死的!老子想干什么,还要你这厮来教么!
你在信中这般讲述大道理,看是劝慰,倒是来生生打脸呢!
他耐着性子,继续往下看,便见信中写道;“……故孤以为,这些被俘军兵,可按先前九江故事,以每人十五两之价赎之。因被俘之众人数颇多,孤为宽宜以见,故不再将其中的将领与军士分开算价,就统一按每人十五两计之,请世子速速派人接洽,将其赎回,以免多生不测……”
看到这里,左梦庚心下已是怒火腾腾。
他一发狠,将手下的太子信件,狠狠地揉搓成一个团团,又奋力掷于地上。
“呸!这个真假不明的狗屁太子,竟敢这般威胁老子,实是可恶得紧!他以为这般说辞,老子会吃他这一套么?想要老子交钱赎人,却是休想!”左梦庚跳脚大骂,脸上表情愤怒至极。
见左梦庚象头受伤的野兽一般跳脚发怒,地上伏跪的两名伤兵皆是一脸惊惧,战战兢兢。
好不容易,等左梦庚发泄吼完,那名递信的军士才鼓起勇气说道;“世子殿下,那太子说过,这批俘虏,暂由他关押看管,随他们一道西去。且会给他们每人每天一顿饭食,以免其饿死……”
“闭嘴!跟本世子说这些屁话,有个甚用!”左梦庚一脸狰狞地打断他的话语。
那军士浑身一颤,却又硬着头皮禀报:“世子,那太子还说,若世子难下决断,还请速速通禀宁南侯,不要将此事拖个没完没了。不然的话,他万一性子上来,这四万五千余名可就……”
后面的话语,此人嗫嚅着不敢继续往下说。
而左梦庚心下,已然愈发不是滋味。
这批俘虏,生杀予夺,尽操于那太子之手,实是端的可恨。只是,自己这个左军主帅,真能坐视他们最终被屠么?
这四万五千余人的俘虏,乃是左军的重要组成部分,自己虽是一时气话,却又如何能真的不救。
要知道,就算要重新征召数万兵马,其耗费与花费的培训时间,只怕会远远高于赎回这批俘兵的费用。
难道说,他是要强迫本世子去向父侯禀报,让父侯来交钱,以赎回这些俘虏?
这样的话,自己纵还想要隐瞒,岂不是完全不可能了么?
想到这里,左梦庚却又兀的一声苦笑。
这件事情,影响如此重大,自己纵是想要隐瞒,又如何能瞒得过去!
更何况,现在召山大败,敌军接下来便要迫近长沙府了,自己这五千余人的残兵败将,加上城中临时拼凑的五千余名青壮,总共可用之人不足万人,这风声鹤唳的局势,又是兵微将寡的现状,若不早作准备,只怕连长沙都难于久守呢。
还得需得让父侯快快知晓此事,然后速派援兵,方解此忧啊。
想到这里,左梦庚忍不住一声长叹。
第一百零四章 交还是不交
左梦庚随即又想到,现在那太子一行兵马,正浩浩荡荡向长沙开来,估计没几天便可抵达,情况已是十分紧急。
若是想要保住这些俘虏的性命,还需得尽快派出人员,去武昌城通禀给父侯左良玉,让他交付赎银,方为妥当啊。
不然的话,那太子一时性起,嫌这些人浪费口粮,来个一刀杀却了事,自己岂不是后悔也来不及了么。
可见,现在的局势,已是累卵之危,自己却是需要立即行,万万再不可耽搁了。
唉,他娘的,思来想去,这唯一的办法,也就是立即派人前去通禀给左良玉,请求他交出赎银并加派援兵了。
除此之外,安有他策。
左梦庚心下羞愤交加,却再苦思无计,只得匆匆写了书信,便下令让数名亲信手下,急急北返武昌,去向父侯左良玉求援。
这数名亲信一领了信件,便立即昼夜兼程,不敢稍歇,急急赶赴武昌。
两天后,他们付出了活活累死数匹马的代价,终于顺利抵达武昌城中。
随即,便被宁南侯左良玉急急召见。
客厅中,那左良玉端坐于虎头椅上,脸上却是笑意隐隐。
他以为,这些信使的到来,必是世子左梦庚在大获全胜后,方派来的报捷信使,故他虽努力摆出一副神色平静的模样,却依然是一脸隐忍不住的笑意。
而听到这些风尘仆仆须发蓬乱的信使,皆用一种颤抖的哀声,讲完召山这场战斗的惨败经过,那左良玉脸上的笑容,顿象被瞬间冻住,转而立即变成晦暗的猪肝色。
他奶奶的,这场自己以为必可大胜的战斗,怎么竟是打成了这般鸟样!
真真气杀老子了!
他狠狠一拳,砰的一声,砸在前面的桌案上,震得茶杯直跳,茶水四溅。
见到上面的左良玉勃然变色,砸桌泄愤,脸上更是阴郁得几乎要滴下水来,那下面伏跪的数名信使,顿是人人震恐,个个缄默,根本不敢出声。
一阵难堪的沉默之后,那领头之信使尚是胆大,他硬着头皮上前,将左梦庚的亲笔信,双手高举献上。
“宁南侯,这里有世子亲笔书信在此。世子说过,这整场战斗的经过,信中皆有详细写述,还请宁南侯细观。”
左良玉紧绷着脸,一把接过信来,扯出信纸细细观看。
下面伏跪的信使,偷眼瞥去,可以清楚地看到左良玉那涨成紫色的脸上,横肉直颤,连胡须都在气得发抖。
操,这召山之战,竟是以这样的方式惨败,简直能把这位宁南侯左良玉给当场气疯了!
自己七万余众的兵马,竟对那太子的一万余人的军兵的守卫阵势力毫无办法,非但无法冲破敌军防线,反而被敌军一顿组合攻击给当场打得崩溃,最终复被掩杀追击,给彻底打垮,再难收拾。
这,这打的是什么窝囊仗!
左良玉不知道的是,其实这封信中,儿子左梦庚却还是对他多有隐瞒,对整场战斗,亦是多加修饰与曲笔。
例如,他在信中说,自己亦率部曾冲入敌军本阵,奋勇杀死杀伤了数千人,却因为这些临时召集的七万兵马,皆非久战之士,士气不高,又被敌军组合攻击,以致后阵溃乱而败,故而惜败。
左梦庚之所以不敢告诉左良玉实情,亦多有苦衷。
因为他若从实说出,自己此战之中,其实连一个太子的手下兵员都未曾杀死,就全军溃败至不可收拾,只怕那左良玉盛怒之下,将他擒拿回武昌,重重治罪都有可能。
故而,他在苦心思虑之后,决定这般描写,给自己涂脂抹粉,打扮成一副败而不馁的模样。而父侯左良玉不明就里,倒还多有从轻发落的可能。
他这般猜测,其实倒亦准确,可谓深刻抓住了左良玉心理。
因为左良玉亦知道,现在自己手下精兵,正在湖广东边与朝廷兵马对峙,却是万万轻动不得。故现在左梦庚手下,那些在当地临时征集的兵员,虽然人数众多,但素质堪属二流,被太子与黄得功的联军打败,虽不可接受,却亦是尚有可能。
只不过,七万余众兵马,就这样彻底溃败,另有四万五千余人被太子俘虏,这样凄惨的战果,如何能不令这位宁南侯,有如猫抓心般的难受啊!
左良玉心下喟然长叹,又忍着怒气继续往下看去,脸上的神情却是愈发愠恼。
操!这太子俘虏了自己这四万五千余人的兵员,现在倒好,反还要自己出钱来赎,这,这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四万五千余名被俘军兵,总价多达六十余万银的赎银,如此豪阔的数字,这厮还真开得了口!
那么,自己该不该交这笔钱呢?
左良玉捋须细思,一斜眼,却发现那些伏跪于地的几名信使,亦在偷偷瞥向自己,心里的怒意,顿是又腾腾泛起。
“你们几个先行下去休息。世子之请,本侯自有决断。”
他一言方毕,几名报信的军兵如遇大赦,立刻唯唯喏喏起身告辞。
待他们一从客厅离开,左良玉立刻下令,让御史黄澍与总兵李国英,一道来客厅紧急议事。
很快,黄澍与李国英匆匆入得客厅。
左良玉亦不多话,只是将左梦庚的来信,转给二人,让他们快速阅毕。
二人读完来信,脸上亦皆是震惊之色。
这其中,那总兵李国英还只是单纯地忧虑,而那御史黄澍心下,却是如提了十五个桶一般,七上八下,个中滋味,唯其自知。
要知道,当初左良玉提出要邀击太子兵马,要把太子抓俘在手,令其成为手中傀儡之计划,自己可是一力赞成的,现在事情变成这般糟心模样,只怕那恼怒不已的左良玉,细细追究下来,自己的参谋之罪,却是难以逃脱呢。
想到这里,黄澍心虚地抬起头,看向左良玉。
他发现,那左良玉正瞪着眼睛,直直地望向自己,不由得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好么,看来自己今天不拿出有用的对策出来,这左良玉必定不会轻放了自己。
黄澍心下暗叹,脸上却犹是一副镇定之色。
他轻咳一声,拱手禀道:“宁南侯,世子此败,虽是出乎了在下所料。但细细想来,却也亦事出有因,情有可原,未可对世子与诸将,太过苟责呀。”
第一百零五章 唯赎一路
黄澍此话一毕,整个客厅却是一时陷入静默。
左良玉的眉头,却是愈发皱紧。
那总兵李国英,却是直盯盯地拿眼瞧他,仿佛在想,这个家伙为何还要这样说话一般。
见二人的目光俱朝自己集中过来,黄澍心里压力陡大,脸上却还犹是装出平静之色。
他轻咳一声,低声道:“宁南侯,恕在下直言,现在召山之败已成定局,现在再来细究过责,其实并无意义。前段时日,我等误判了太子兵马之实力,乃是有过在先。而世子手下七万兵马,多是临时征集的二流兵马,难堪重用亦是情有可原。更何况,因为情报泄露,以至伏击失败,最终不得不与敌军正面对决,我军已是失了先手,这仗打成了这样,倒也不可过于追究世子之责了。”
黄澍这番开释的话语,左良玉心下,亦是为之惋叹。
是啊,当初一同议事之时,谁又能想到,这太子在短短数月时间里,竟能打造出有如此之多的军械,什么手掷震天雷,什么连射弩机,什么抛雷机括,倒是生生地打了个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所以,左梦庚此败,纵有指挥失误之罪,却也如黄澍所言,未可再一味追责了。
更何况,现在木已成舟,再多追究,奚有何益。就算把左梦庚给军法从事了,难道还能改变这召山大败的结果不成。
这时,一旁的李国英亦插话过来:“宁南侯,黄御史说得是。召山大败已然铸成,再来深究罪责,确是并无用处。还不若好好考虑一下,现在到底要如何应对那太子的要求,方为合适。”
左良玉一声轻叹,却是微微点了点头。
是啊,现在这里,再来反复深究到底是谁的过错,到底是何原因战败,又有何用。
还不如好好想想,现在这般局面之下,到底要如何应对,才是最为重要也最为迫切之事。
这时,黄澍又沉声道:“宁南侯,以在下看来,世子此番战败,手下仅有数千可用之残兵,仅凭这点人马,只怕连长沙府城,都难于久守。需得立即派出援兵,紧急赶赴长沙进行救援,方可确保城池不失。”
左良玉沉默了一下,便道:“黄御史说得是,召山既败,深究无益,但是那长沙月收入是湖广重镇,却是万万不可有失。”
他一说完,转头便对李国英说道:“既如此,本侯派李总兵统领五万兵马,紧急赶往长沙,去协助梦庚守城,有这五万精锐相助,当可确保长沙城安全无虞。”
李国英拱手道:“宁南侯放心,在下这就亲点兵马,立即赶赴长沙救援。”
目送李国英离开客厅,左良玉略顿了一下,却又问道:“那依黄御史之见,现那太子提出,要本侯花银子赎回这四万五千俘兵,可是要答应他们么?”
听到他言语冰冷,黄澍心下一凛,立即回道:“禀宁南侯,在下以为,太子所提的要求,现在我们却只能答应了。”
“哦?何出此言?”
“宁南侯,现在太子手中,有俘兵四万五千余人,这可不是个小数字。若宁南侯碍于脸面,不去赎回他们,而是去临时招募士卒的话,那从募集到训练,所花费的银两,只怕还会更高。更何况,现在情况如此紧急,就算想到临时招募,亦怕会多有不及。还不如暂时服个软,先从那太子手中,将这批俘虏全部赎回,再作计较。”
黄澍的回答,让左良玉又是一阵沉默。
是啊,招新不如拢旧,这被俘的四万五千余人,虽皆是二流兵马,但无论如何,却比刚招来的新兵要好用得多,更何况,这些人先前已花费了大笔的粮饷与训练费用,若就这般因为面子原因而弃之不顾,确太过愚蠢。
再说了,先前已在九江城处赎买过一次,倒也不差这一回。
左良玉心下连叹数下,又复问道:“御史说得对,既然如此,本侯就出这笔赎买银子了。只是本侯想问,那依你之见,在赎回了这批俘虏之后,我军接下来,却该如何与那过境的太子兵马相处?可否要在将来,还择机向他们发动进攻呢?”
左良玉这般发问,倒让黄澍一时默然。
最终,他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宁南侯,在下以为不可。”
“为何?”
“因为我军的主要敌人,并不是太子,而是朝廷。”
“哦?”
黄澍一声轻叹,复道:“宁南侯,现在的局面,最为危险之处,乃是朝廷对我军处处猜疑设防。他们又是修造板矶城,又屯集了大军于湖广东部,其对于我军的防范之心,已是路人皆知。可以说,失了这太子,于宁南侯并无妨碍,不过是手中少了一枚棋子罢了。但若与朝廷之间应对不当,让其抢先发兵来攻,可是动摇根本的大事啊。”
左良玉紧绷着嘴,双眉紧皱,并没有说话。
黄澍继续道:“现在,我军方在召山战败,损兵折将之余,士气亦是十分低落。故而这些残兵,包括将来赎回的被俘军兵,至少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恐难再派上战场。而这段时间里,那太子一路西去,估计早已从湖广过境,到达东川了。到那时,我军纵是士气恢复,军兵再度可用,却亦追之莫及,无可奈何了。”
“所以,这也是那太子之所以能放心让我军赎回俘虏的根本原因。估计此人也在心下仔细盘算过,他们这般行事,既可大捞一笔赎银,又可以恰好打我军一个时间差,让我军来不及再对其进行军事行动,这才最终做出如此安排呢。”
黄澍的这番话语,令左良玉心下,有如吃了一颗苦涩的柿子。
是啊,这些侥幸逃回的残兵,已人人惊惧,个个惶然,守城尚是难用,又安可再度为战。而那些被太子俘虏,一天只能吃一顿的被俘兵卒,只怕更是士气低沮,纵是立即重新集结训练,这短时间内,又安可再用。
更何况,东边还有大批的朝廷兵马,在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现在自己在召山这场大败,估计朝廷心下,必定为之窃喜呢。而若自己一时昏头,再从对峙前线大肆抽调兵马,前去攻打那太子,胜负先且不论,又岂不是正好给了朝廷乘虚而入的大好机会么?
这可如何使得!
左良玉一时间,又是叹息连连。
现在看来,也就只能先放那太子一马了。
而想利用此人,让其成为自己手下傀儡一事,也只能就此罢手,再从长计议了。
第一百零六章 拿下朝廷才是正事
左良玉捋着胡须,目光灼灼闪动,却是沉默无言。
现在的他,正在心下想着另一个紧迫的问题。
那就是,在遭遇了此番大败之后,自己的造反计划,是否受到了重大影响响,又到底该何时实施。
黄澍察颜观色,一眼就看出了左良玉心中所思,他低声道:“宁南侯,可是在担忧我等举兵起义之事么?”
左良玉直视着他的双眼,低声道:“以黄御史来看,我军此番败后,却该何时举兵,方为合适?”
黄澍迎着他探询的目光,沉声回道:“这个么,在下以为,合适的举议时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到来了。”
“哦?是吗?”左良玉双眼一亮。
“宁南侯,现在的局势,清军已攻下整个河南,兵锋主力正全力赶往徐州一带,不日就要开始强攻。而那被朝廷紧急抽调北上,正固守于徐州的刘良佐,手下兵马虽多,却是士气低落,不堪为战,只能干些掳掠百姓欺压良善之类恶事,若要与清军正面对战,怕是根本不能指望。这样的无用之辈,根本就不是清虏的对手。”
黄澍说到这里,脸上的表情陡的阴狠:“微臣以为,清军若大军掩至,那固守徐州的刘良佐,本来就是首鼠两端,极不可靠,在这般压力之下,极可能会率军就地投降,以保全其功名富贵与官位前程。”
左良玉闻声皱眉,又是捋须不止。
黄澍见他不语,遂又继续说道:“刘良佐一降,那固守淮安一带,虽然兵马亦我,却是同样无能又跋扈的刘泽清,只怕亦会立即追随刘良佐的步伐,向清虏献城投降。这两大江北的军镇一投降,那朝廷在江北一带,可谓大势去矣。”
“那么,朝廷为了保全扬州、滁州等地的最后江北州城,必定只得从湖广接境的安庆等处,大肆抽调黄得功部的剩余兵马,同时南京留都的兵马,亦会大举抽调北上,此为必然之势也。这样一来,我军东边的对峙重兵皆去,朝廷整个江防尽皆空虚,我军便可乘此机会,大举义兵,顺江东下,直捣南京小朝廷,必可一举成事。”
黄澍说到这里,右手作了个狠狠下劈之势。
左良玉听他这般说辞,心里亦是颇为赞同。
是啊,现在清军之势如此之大,那刘良佐刘泽清等人,必是不可守,确是极可能就地投降,以保全富贵前程。
而那小朝廷,为了抵抗清虏的入侵,最终还是要无奈地从他处调集兵力对抗清军,这样一来,江防一带必是十分空虚,倒是给了自己充足的机会,去举兵起义。
江防兵力这般空虚,自己这数十万大军全力东攻,只怕会势若破竹,再无可挡呢。
而只要能拿下那小朝廷,自己就算举兵之名义不足,但到那时候,大权独揽的自己,再重新拥立一个姓朱的当傀儡,还是不妥妥的忠臣一个。
故而,虽然现在暂时失去了对那太子的控制机会,倒亦不必太过介怀。
毕竟,与将来要实现的宏大目标相比,世子左梦庚此战之败,倒亦是颇不足道了。
再说了,这太子历经辛苦,抵达东川,能否在那群狼觅得生机尚是两说呢。
说不定,那太子在当地无法立足,而自己已攻灭了小朝廷,独掌了朝政大权,那么这个可恶的家伙,极可能还要反过头来,低声下气地来求自己保护呢。
想到这里,左良玉脸色,已是颇为舒展,心下郁结,亦是释然。
他轻咳一声,便对黄澍说道;“黄御史说得也对,风物长宜放眼量嘛。只要将来能顺利拿下朝廷,现在这场败仗,又算得了什么。就这样吧,本侯派你为特使,与李国英一道前往长沙,携带库中银两,去与那太子商谈交还俘虏之事。”
黄澍拱手回道:“宁南侯放心,在下一定办好差事,断不负侯爷所嘱。”
次日,从库中领取了充足银两的黄澍,便与已点集了五万兵马的李国英一道,一齐从武昌出发,赶往长沙而去。
黄澍一行人,昼夜兼程,终于在三天后抵达长沙。
说来也巧,就在他们到达长沙不久,那太子一行人马,从召山一路西去,亦是紧随着黄澍等人,来到了长沙城外。
听到太子领兵而来的消息,刚刚协助世子左梦庚与总兵李国英二人,一起布防完长沙防务的黄澍,立即派出使者,去见太子王明,商谈赎人之事。
很快,黄澍派出的使者,立即赶回来禀报,说那太子已然同意赎人,但需得黄御史亲来叙谈,方可作数。
黄澍点了点头,便先让使者下去休息。然后,他便独自一人在房中沉吟。
他现在考虑的是,这商谈交赎俘虏之事,倒底是要自己一个人前去,还是要与那世子左梦庚一同前去。
若是自己一个前去,自是方便与那太子叙谈,达成协议亦是容易,但是,这么大的一笔赎银数额,若是由自己全权而定,只怕会引起那心胸狭窄的世子左梦庚的无端猜忌。
先前在九江城下赎人之时,那左梦庚心疼赎银,就曾明确表态不满。但是因有朝廷太监韩赞周在中间作保,又是宁南侯左良玉亲自操办此事,这怕心疼银的世子,才终是无话可说。
他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让左梦庚与自己一同前去会见太子,方是妥当。
要知道,这世子左梦庚乃是自己的顶头上司,更是整个湖广军镇的未来领导,自己若现在仗着左良玉之势,对此人刻意忽略,只怕这个心胸狭窄的小人,将来会给自己来个秋后算帐,亦是极有可能。
黄澍随及入禀左梦庚,邀他一道出城去与太子会谈。
不出黄澍所料,闻得来意,左梦庚立刻拉长了脸。
不过,他虽多有抱怨之语,脸上更多有羞惭之色,却还是决定,要与黄澍一道前去与太子会谈。
毕竟,黄澍此举,已然得到了左良玉的同意,正是奉命办事,自己现在心下虽然多是不满,却也断然不可自作主张,以致拂逆了父侯之意,反误了大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