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击毙达图,乘胜进击
一架架常胜弩,被第二镇的两营弩兵,稳稳地端持在手。
一时间,吱吱的拉弦声此起彼伏,这些弩兵纷纷瞄准了各自的攻击对象。
很快,牛录额真达图统领剩余的近四百名骑兵,奔到八十步的距离,到了弩兵预想中的攻击范围。
第二镇镇长冯厚敦,刷的一声抽出腰刀,大声喝令:“全体弩兵注意,预备,放!”
“嗖嗖嗖嗖!……”
连续的梆梆放弦声中,连绵不断的弩箭,从一架架常胜弩上击发,有如密集的死亡之蝗。
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漫天呼啸而去,瞬间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足足六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丝毫没有防备,依然向中阵狂冲而来的满蒙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或马身的闷响,立时连绵而起。这声声惨叫与马嘶,令人闻之心悸。
在八十步处,这些呐喊冲来的满蒙骑兵,几乎在瞬间,就被太子王明手下的两营弩兵,给射死了七八十人。
其实,这个距离离弩兵的合适攻击范围,尚有些远。
在这个距离处,弩兵无法仔细瞄准,且满蒙骑兵多为精锐,皆有盔甲与盾牌防备,故弩兵虽然密集射击,当场击杀的敌军骑兵,其实倒是数量有限。
只不过,敌军这些淬过了乌头剧毒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毒素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而若是射中马身,坐骑毒发,嘶吼倒地,亦会将背上不及躲避的骑兵,给活活压死压残。
这些打惯了顺风仗,向来骄狂无比的满蒙骑兵,却在这谷外之地,尝到了前所未有的狠辣与阴毒。中矢者,无论是人是马,都迅速走向了生命的终点。
率部冲阵的牛录额真达图,清楚地听到,周围都是自家骑兵的惨叫与马匹的悲鸣,二者混合在一起,有如死神的欢笑。放眼所及,满蒙骑兵人仰马翻,整个向前冲击的骑兵军阵,瞬间陷入混乱与崩溃。
这一刻,达图迅速明白了。
“操他娘,敌军的弩箭有剧毒!”
见到恁多精锐的已部兵马,还未来得及发出一箭一矢,就这样被毒弩当场射杀,领军冲阵的达图,一脸暴怒至极的表情,牙齿咬得格格响。
更有一根呼啸的弩箭,响着一声脆响,射在牛录额真达图的胸口的掩心镜上。
一束细细的火花闪过,激射而来的弩箭,将他胸前那块亮晶晶的掩心镜,给狠狠地射出了一个凹坑。
这突如其来的一矢,吓得他下意识地浑身一颤。
可以想见,这正中其胸的毒矢,若中了身体的其他部位,自己这个主将,估计也就交待在这里了。
那么接下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这个问题,达图根本来不及多想。
因为,对面敌军的第二轮齐射,又已经开始了。
“梆梆梆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向着正在陷入混乱的满蒙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又是人喊马嘶的惨叫声,四下连绵而起,冲阵的满蒙骑兵,被这一轮弩兵齐射,又至少射死了近百人,整个阵形,已然混乱至无可收拾的地步。
满蒙骑兵的冲势,至此被彻底打断。
因为大批的骑兵在混乱中盘旋打转,踏成漫天烟尘,剩余的满蒙骑兵视线受阻,故他们想要躲开敌军弩兵那些又快又急的弩箭,却是极其困难。
一时间,满蒙骑兵们蜂拥混乱,互相堆叠,彻底乱成了一窝蜂。
到了这个地步,莫说仅仅是一个牛录额真达图,就是孙武再世,诸葛重生,亦无法可想了。
这一刻,六千名弩兵的第三轮射击,又开始了。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弩箭呼啸射出,有如大群的死亡之鸟,向乱成一团的满蒙骑兵激射而去。
“噗噗噗噗……”
又是近百名满蒙骑兵哀嚎倒地,抽搐着走向死亡。
在这样毫无希望,近乎绝对死亡的残酷现实面前,剩余百来名的满蒙骑兵,战斗意志瞬间降为零点。
这般混乱时刻,也不知道是谁发出一声喊,这些满蒙骑兵出于逃命的本能,狼奔豕突,纷纷飞快地调转马头,转身逃走,消失在漫天的烟尘之中。
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满蒙骑兵,竟被太子王明这般连续攻击给一举击溃,最终仓皇逃命,这般奇景,倒是清军自入关以来,前所未见。
“不许跑!都他娘的不许跑!都给老子回……”
他们身后,传来了牛录额真达图近乎绝望的喊叫。
只是后面的这个来字,达图没有机会说出。
因为一支凶残的弩箭,从他的颈侧激射而入,卟地一声,复从颈部另一头激射而出,只留下一小截弩尾在颈部入口之外。
鲜血激喷,有如霰雾扬起,达图象一截被裁倒的树桩一般,从马上无声地倒栽而下。他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动弹。
更可悲的是,此时溃逃的满蒙骑兵已是一片混乱,根本就无心救援这位倒地的牛录额真,无数马蹄从他的尸首上得得踏过,将达图踩成一张扁扁的肉饼。
清军骑兵远遁而去,再不见踪影,太子王明大获全胜,全军将士的欢呼之声,如雷震耳,连绵不绝。
在全军将士开始紧急打扫战场之时,李来亨纵马来到王明面前,立即翻身下马,伏地跪拜。
“在下此番得救,多谢太子殿下。”
王明微笑上前,将他虚扶起身:“灭了这千余骑兵,不过区区小胜,何足为意。来亨,望你休辞劳苦,继续引为前部,领我军去攻打清军主力!”
李来亨心气大振,脸上更满是欣喜,立即大声回道:“承蒙太子殿下看重,在下决无二话,现在就引军出发!”
打扫完战场之后,李来亨率其部众为开路先锋,引领着王明大军,向正围攻太平县城的清军主力,逶迤而去。
就在王明行动之时,那太平县城外,清军统领固山额真都类,正在一脸铁青地听着那一百余名逃回的满蒙骑兵,在他面前,哭诉牛录额真达图战死,其部众已然完全溃灭的可怕消息。
董鄂。都类那双倒八字眉,顿是紧锁成一团。
第一百八十三章 进逼太平
都类表面平静,内心却是难以言说的震惊。
没想到啊,向来受自己信重的牛录额真达图,去追击二百余名流寇骑兵,竟会落得个大败溃灭全军覆亡的结局,这简直彻底出乎了自己的想象。
本以为,达图此去,统领一千余名骑兵的他,必会有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那敌军一举消灭,当是毫无疑问之事。却没想到,竟有有来路不明的敌军,来对他进行突如其来的阻击。
他们于山谷中设伏,一举灭了汉军骑兵五百余名,再于谷外灭了剩余的五百余名满蒙骑兵,射杀了牛录额真达图,自己却是几乎没有遭到什么损失,这样的战绩,简直就是骇人听闻!
什么时候,这样向如绵羊一般软弱的汉人,竟有这般强悍的战力了?
更可恨的是,自己此番统兵南下,总共才带了五千余名兵马,其中骑兵两千余名,步兵三千余名,这下倒好,达图这厮一下子就打掉了自己五分之一的兵力,一下子就灭掉了二分之一的骑兵,这般损失,何其惨重。
说难听点,这些近乎全军覆灭的损失,倒是大清入关以来,最为丢脸的惨败呢。
都类心下怒气翻腾,心下却是无法说出的疑惑。
这股来路不明又战力强悍的明军,倒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的问题,自然是没有答案。
但是都类必须考虑另一个重要问题。
那就是现在自家损失了一千余兵马,在全军仅剩四千余人的状态下,自己还要不要继续攻击这太平县城呢?
这太平县,城池高峻,守军亦有三千余人,自己手下虽然精锐,倒若想要强攻,只怕不易。
当然,自己还可以选择继续围攻,以待城中粮草不续之时最终开门投降,但现在,自己还有充足的时间可再围攻下去么?
这个问题,都类其实来不及考虑太久。
因为很快就有哨骑来报,说远处有大批兵马,正向太平县城,一路开来。
听到消息的都类,脸色大变,心下立即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何等局面。
那消灭了牛录额真达图的神秘兵马,意犹未尽,估计是要来与自己打一场正面对决了。
那么,自己该在这里,和这股敌军来个全力搏杀么?
都类使劲摇了摇头,为自己心中下意识泛起的畏怯感觉羞耻。
他娘的,征伐四方从无畏惧的八旗勇士,怎么连敌人是何模样,有多少兵力都未见,就想着能不能打过,就想着要不要先撤,这未免太丢脸了!
都类一咬牙,又下意识地转头回望。
他看到自家军阵后,那被一众跟役捕系着的六千余名百姓,不由得陷入沉思。
若是自己不撤,真打起来,这些百姓无疑将是累赘,那么该如何处理他们呢?
将他们全部斩杀了事么?
那可不行!
这些人是自己率部从汉中南下,一路上打杀劫掠,焚村夺舍,好不容易才获得的大批奴隶,若就此斩杀,岂非前功尽弃了么?
都类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令那逃回的百余名溃兵,就不必参加接下来的战斗了,而是先行将这些被俘的百姓,以及缴获的大批财货,先行押送北返。
这样一来,可以不用担心这般饱受打击士气低沮的家伙,会影响接下来就要发生的战斗,又可实现废物利用,让他们先行押走俘虏与财货,倒是一举两得。
随后,都类亲自指挥一众手下,开始布阵防御,准备战斗。
在这些逃回的骑兵,刚刚将俘虏与财货押走之时,太子王明的大军,终于赶到了太平县城外。
时值正午,阳光开始变得热烈炙人,太平县城外,都类的四千余名手下,已然临高居下地摆好阵势,做好充足的迎敌准备。
都类远远地看到,从东南处而来的这股兵马,其部有近万人之众,声势浩大,众人齐齐迈动的脚步,踩踏出漫天的烟尘,气势十分迫人。
如果从天空下望,可以清楚地看到,太子的兵马与对面的都类之部,宛如两道长长的粗黑线条,其中都类这一条,兀自不动,而太子的那一条黑线,正有如一条蠕动的虫子,快速地向对面的敌军进逼而来。
随着太子手下军兵的行进,作为清军统帅的都类,在这个时候,看到了令他十分惊愕的景象。
他看到,对面的太子本阵,有万人之数,他们排成的阵型,是一个宽度几乎与相等的一字长蛇阵,六千名弩兵一字排开,那一排长长的车阵,有如一道临时筑立的钢铁之墙。
而在弩兵之后,则是三千多名辅兵,他们操控着一长排近百架奇形怪状的大型器械,向前缓缓推动。
都类立即想到,这些器械,应该就是那些溃兵回来禀报的所谓抛石机了。
而在对面敌军的中央,则是约有数百名骑兵,正拱卫着一面高高的帅旗,押阵于最后,指挥全军推进。
见到对面的敌军这般井然有序,气象森然,都类这位清军统帅,竟是从心头泛起说不出的一丝畏惧。
自己的部众虽然精锐,但仅有对面兵马的一半,这般对决,真的能打赢对面的明军兵马吗?
不过一想这里,都类又是狠狠地啐了一口。
怕个屁!现在的自己已然再无退路,好歹要搏这一把了。
他娘的,这般畏怯想法,一想来,倒甚是令人臊得慌!
想来老子手下,尽是以一当十的满州精锐,又是居高临下,以逸待劳而战,如何会怕这些远道而来的汉狗!
太子的全体兵马,行近至离对面都类之部约二里处,便停了下来。
都类从千里镜中看到,对面的敌军辅兵,将那些抛石机运送到位后,就开始装填一些圆圆的球状物,把它们摆放在已然充分拉紧的绞盘上,做好了抛扔的准备。
都类立即想到,这些圆圆滚滚的球状物,应该就是溃兵回禀的所谓震天雷了吧。
应该就是这些圆球状的震天雷,给了牛录额真达图当头一击,将他的阵型完全轰散,并最终导致了后来的彻底溃败。
现在,这股来路不明的敌军,却是要来对自己进行同样的轰炸,那自己手下的这些兵马,又真能承受得了么?
这一刻,都类眉头紧皱,心下莫名一凛。
第一百八十四章 当头轰炸
都类呼吸粗重,心下沉重而杂乱。
真的只能坐等对面的敌军来攻么?
就不能率先领部下先行突击,反过来攻打对面缓缓而来的明军么?
这的念头,象只狂躁的野兽一般,在都类心下,跃跳不停。
只不过,想起先前牛录额真达图的溃灭,都类犹是心有余悸,始终无法下这般决心。
宝贵的战机,就这样错过了。
最终,这位统帅只下了一道命令。
“命令各部,迅速散开,敌军估计是你要抛震天雷了,一定要减少伤亡!”
“嗻!”
而都类的一众手下,开始急急散开之时,太子的手下辅兵,已然全部做好了击发准备。
“预备,放!”
“呼呼呼呼!……”
太子军中那些早就作好了准备,正憋着劲想要打发的投石机,终于一齐投发。
清军地势居高临下,那些抛扔震天雷的辅兵,则是尽量调到了最大射程,以求尽可能击中目标。
近百颗火绳烧得滋滋响的巨型震天雷,呼啸着一齐高飞而去,向对面的清军军阵,快速发去。
“震天雷来了,快快散开!”
见得震天雷抛扔而至,一脸紧张的统领都类,冲着一众手下厉声大喝。
下面的一众手下,顿是人人惊惶,四散逃开,就在他们四散奔逃之际,近百枚震天雷已如死神一般,挥舞着黑色翅膀,呼啸而至。
“砰砰砰砰!……”
连绵重叠的爆炸声,四下剧烈地响起,刺目的明黄色火光中,大团呛鼻的白色浓雾四下涌起,爆炸之处,清军军兵皆是四分五裂,血雨纷飞。
虽然都类的手下已然充分散开,且有居高临下的地理优势,但这般密集轰炸之下,至少有一百余名清军军兵,被这近百枚同时爆炸,重达80斤的投石机专用巨型震天雷,给炸得粉身碎骨,当场毙命。
飞溅的破片,有如呼啸的死神,触者即死,碰者即亡,所炸之处,地现大坑,哀嚎一片。
爆炸的破片甚至溅到了清军后阵的都类旁边,让他旁边好几名护卫骑兵,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刮擦伤。
这一刻,都类如梦初醒。
真没想到,震天雷的威力这么大,自己这番静守之策,可谓是完全失误了。
不行,这样下去,只会永远地被动挨打。
若敌军这般一直打放震天雷,自家的军兵可能还未来得及还手,就因为士气崩溃,而全军溃散了。
那该怎么办?
只能往前冲了!
只能凭着手下士气尚是可用,士卒亦皆是精锐之士,主动向对面的敌军发动进攻,来个化被动为主动了!
而最好的办法,便是直冲敌军中阵,将对面的主将一举擒拿或击杀,方可大破敌阵,一击致胜!
都类一脸狰狞,他抽出腰刀,厉声大吼:“全军听令!齐攻敌军中央本阵,定要将其一举击溃!若有生擒敌军主将者,当记首功!”
清军阵中,顿是鼓声隆隆,四千余名清军,在主将都类的威逼下,趁着对面敌军抛石机重新装填的空隙,呐喊着继续前冲。
一时间,清军阵脚大动,有如一群发狂的野兽一般,向对面的太子兵马,狂冲而来。
“冲!都给老子继续冲!都用盾牌做好防护,若有敢停者,杀无赦!”统领都类瞪着血红的眼睛,他高举腰刀,在手中用力挥舞,冲着正拼力狂奔的已方军兵,大声怒喝着鼓劲。
“冲啊!”手下一众兵将,亦是有如打了鸡血一般,个个挥刀舞枪,厉声吼叫着狂奔冲阵。
他们嘶喊奔行,似乎想用疯狂的冲击,来掩饰内心的恐惧。
很快,最前部的清军兵卒,终于奔到了对面弩兵的射击范围。
“射,三发齐射,不要瞄准,快射!“
见到敌军快步奔来,第二镇镇长冯厚敦心下十分激动,他一脸狰狞地大声下令。
“得令!”
听了主将的命令,全体正在装填的弩兵一愣,每人立刻开始将三根熟铁弩箭,齐齐压在弩槽之中,然后向刻向外激射。
三发齐射,可以短时间内达到最大的击发效果,但对于弩箭来说,浪费未免十分严重。
这样浪费弩箭的射法,在平时当然是绝对禁止。
但在现在两军搏命之时,这样的密集发射,却是最为有效的杀伤敌军的手段。
王明知道,对面的清军近战能力极强,若是近身与自家弩兵对战,只怕会造成极大伤亡,故而不惜大量消耗弩箭的远程击杀,反是最为有效而经济的杀敌方式。
“嗖嗖嗖嗖……”
立刻,阵中的六千名弩兵,一时间,皆是三发齐射,多达一万八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在极短的距离中,有如密集而狂暴的钢铁之雨,向那些吼叫着冲来的清军军兵,狠狠地激射而去。
一时间,清军阵中惨叫连连,四下响成一片。
弩兵们可以清楚看到,冲来的清军士卒,立刻被有如飞瀑一般的弩箭射中,由于是近距离射击,弩箭冲力极大,对这些清军军兵的伤害也极重。
就连在后阵中的太子王明,都从千里镜里清楚地看到,冲过来的清军军兵中,有人被一箭掀飞脑盖,粉红的脑浆冲天飞起,有人被一把射穿了胸膛,胸口暴起的血花,远远看去有如一团迷蒙的雾气。
那冲力极大的弩箭,甚至将最前面的清军军兵给射了个洞穿后,再把后面的清军士卒狠狠射翻在地,来了个一箭双雕。
这样可怖残酷的射法,出乎了所有清军军兵的想象。
王明部下这凶狠的首发齐射,虽然没有仔细瞄准,却亦让七百余名清军军兵,立刻走到生命的终点。
最前面的清军,乱七八糟地倒下,却立即被后面疯狂冲来的大批军兵,给活活踩成肉饼。
见清军犹是疯狂前冲,第二镇镇长冯厚敦,脸上的杀意愈发浓厚。
“入他娘!不要停!再来三发齐射,给老子射死这些狗入的!”
见到敌军大批死伤,太子王明表面平静,但其心下,亦是快慰无比。
这样近乎屠宰的杀戮,当然是极具快感的事情。
“嗖嗖嗖嗖……”
又是一万千八千支弩箭激射出去,正吼叫前冲的清军军兵,又是惨叫着倒下了一大片。
第一百八十五章 残酷射杀
在这个天气炎热的中午,那淬了剧毒的弩箭,有如死神手中放出一群群飞蝗,疾飞狂扑,组成了密集的死亡之网。
三矢齐射,以数量取代质量,一瞬间,多达一万八千根呼啸而出的毒弩箭,向那些猛冲而来的清军,来了一个最亲密的拥抱。
“噗噗噗……”
随着隐约可闻的弩箭射入人体的闷响,一声声仿佛不似人类声音的惨叫,连绵而起,令人闻之心悸。
被这些淬过了剧毒的弩箭射中,自是必死无疑。
毕竟,这些浸过乌头毒素的弩箭,哪怕只是射中了他们的手脚等非要害部位,亦是剧毒迅速传遍全身,让他们全身发黑而死。
这一轮齐射,又是五百多名的清军军兵,被当场射杀。
见到这第二次射击,前冲的清军在已有防备的情况下,死亡人数还如此之多,冷静观战的太子王明,心下不由得满是感慨。
他忽然想起了史书上那晁错曾说过的一句话;“劲弩长戟,匈奴之弓弗能格也。”
是啊,这样密集的远程打放弩箭,对敌军的杀伤效果,实在是太明显,也太震撼人心了。
清军的弓箭,远在射程之外,根本就来不及打放,而在自己这一边,因为是密集打放有数量优势,哪怕射程再远,也达得十分惊人的杀伤效果。
这样密集而恐怖的死亡,让整个前冲的清军军阵,瞬间出现大批混乱。
而在后阵后监视的都类,见到自家军兵在对面弩兵密集攒射下,还未曾近身,就开始出现混乱与动摇,冲击的速度与力量亦大为降低,不由得又是怒火中烧。
该死的,两轮齐射,就把自已前冲的阵型给打乱了,这帮怕死鬼,真真何其无用!
“冲!都给老子冲!若有不冲者,皆斩!”
都类气急败坏,冲着手下的清兵大声喝道:“狗入的!敌军两轮齐射,就把你们给打乱了,老子养你们这般废物何用!越怕死越死得快,全部给老子上!再进个二十来步,便一齐抛射箭矢。将他们统统射杀!”
都类厉声骂完,又下令手下一众护卫白摆牙喇兵与巴喀喇兵,一齐上前督阵并整顿阵型,强令这些被驱无异猪和羊的清军军兵,继续前冲,不可稍停。
后退无路,前行挨射,这帮可怜的家伙,此时勇气与意志都已消沮,却还被强令前冲,情况颇为凄惨。
只不过,他们已然没有选择,知道现在的自已,唯一的生路,便是尽快地冲到敌军阵前,打放一阵箭矢,让他们再无法顺利打放毒弩,方是唯一保命之道。
于是,清军军兵有如一群被赶上架的鸭子,依然瞪着血红的双眼,呐喊前冲。
那些中了弩箭倒地的清军士兵,根本没有人停下施救,已然陷入了疯狂状态的清军,把他们的尸体和尚未死透的清军伤兵,给活活地踩死踩扁,然后继续向敌军中央之阵,狂冲而去。
而在这时,敌军的第三轮弩箭打放,又开始了。
“噗噗噗……”
又是一轮冷酷无情地三矢齐射,矢飞如雨,触之即亡,在这段不过百余步的距离中,又是四百余名清军军兵,惨叫哀嚎着倒地身亡。
不过,这些清军倒也确是精锐之众,他们拼死向前,终于冲到了离对面敌阵约七十步的位置。
这是合适弓箭射击的最远射程之处。
“换箭,换重箭破甲!射死这帮该死的汉狗!”固山额都类厉声大吼,及时地提醒手下的一众兵将。
听得主将叫喊,一众正准备张弓搭箭的清军,方纷纷醒悟过来一般,连忙抽出重箭,搭弓上箭,开始进行抛射。
鞑子军中,重箭一般是用来平射与直射,抛射一般都是轻箭,才能节约体力,并射得更远。
现在他们抛射重箭,无疑会大大消耗体能,射击次数至少减少一半。只不过,对面最前排的弩兵,皆是甲胄俱全,看上去防备得颇为周密,故让他们别无选择。
一支支狠戾的破甲重箭,向着太子王明军阵,嗖嗖地破空而去!
箭头呈椭圆形的重箭,杀伤力十分巨大,这些力道十足的重箭,十分轻易地射穿了对面前面弩兵身上那层薄薄的皮甲!
此时的那前步后骑后清军,兵力虽然折损了过半,却犹有两千余人,这两千余只重箭一齐击发,对于太子手下的弩兵,杀伤亦是颇重。
清军的弓箭准头十分厉害,这首番齐射,至少有两百余名弩兵被重箭击倒,惨叫倒地,非死即伤。
太子王明亲眼见到,一名弩兵被重箭穿过脸颊,直从后脑而出,带出粉红色的脑浆。另有一名弩兵被射中胸口正中,鲜血飞溅,眼见得不活了。
见到自家军兵死伤倒地,王明心下沉痛,倒面上的表情,却是坚定而无情。
为了彻底消灭这股清军,这样的牺牲与死亡,还是可以承受的!
只不过,因为王明军纪严厉,训练严格,这些受伤或死亡的弩兵,虽然倒地死伤许多,却并没有给整个战阵造成太大的影响,整个战阵依然沉默而肃杀地静立,开始准备最后一波的三矢齐射。
“噗噗噗……”
密集的毒矢再度袭来,一群群死亡之蝗,直射正在搭弓齐射没有防备的清军,造成了更加可怕的杀伤效果。
又是近五百名清军瞬间倒地,惨叫抽搐着死去。
见到对面的弩兵完全不顾已方的箭阵,而是依旧大肆射杀,清军主帅都类心下怒火中烧。
他娘的,虽然已方的对射有一定成果,但现在这般继续对射下去,在兵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估计自家兵马,就要全部完蛋了!
于今之计,唯有继续冲击,与敌军正面肉搏,方有一线生机!
“别射了!冲!都给老子冲上去!”都类瞪着血红的双眼,厉声大吼。
手下一众清军闻令,只得纷纷收起弓箭,再度拼力向前。
清军凭着人多,无惧死亡,他们拼死前冲,终于到了离敌军中央之阵约数十步外。
这时,却又有一件令他们未曾想到过的事情发生了。
太子王明的军阵中,弩兵们纷纷向后退去,那一直在后部按捺不动的三千名辅兵,开始登场作战。
他们身上挂着滋滋燃烧的火绳,腰间装着一堆手投震天雷,开始迅速点燃导火索,准备抛扔单兵震天雷。
第一百八十六章 大势已去
这样的单兵手投震天雷,每一个总重量约3斤多重,比先前设计的5斤重减轻了许多,而且在铁壳上,还多装了一个木制手柄,这样的设计,都是军械司不断改进的成果,以便辅兵们可将其投掷得更远。
当然,这种震天雷,与现代的手榴弹相比,还是颇为原始的。
因为,现代手榴弹是使用拉发底火的方式,而王明研发的这些单兵震天雷,还只能使用较为原始的点燃火绳引线的方式。
这样的点火方式,极易受到天气影响,诸如大风或雨雪天气,这震天雷便是难以打放,好在现在是大晴天,倒甚是有利辅兵点火投掷。
现在,狂奔的清军有如一群疯狂的野猪,毫无察觉地进了单兵震天雷的有效距离之中,辅兵们自然不会错失良机,开始抓住机会投掷。
他纷纷使出吃奶的劲儿,将手中滋滋燃烧的单兵震天雷,朝滚滚而来的清军军阵,用力掷去。
总共3000枚单兵震天雷,朝清军战阵的远端,猛投而去。
“砰砰砰砰!……”
爆炸声连绵而起,在清军战阵后方,刺目的明黄色火光,在浓密呛鼻的白烟中隐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批躲闪不及的清军军兵被炸翻。
数十步外,震耳欲聋的连绵爆炸声响成一片,几乎可以震爆人的耳膜,那刺目的金黄火光,在大团涌起的哨烟中时隐时现,空中碎肢与鲜血四处迸飞,惨叫声此起彼伏,场面如同血腥地狱。
王明手下辅兵这番出其不意的震天雷轰炸,可谓是对清军军兵的致命一击。
这些破片杀伤半径多达十多步的单兵震天雷,给清军军兵造成的杀伤效果十分可怕。
这三千枚单兵手掷震天雷密集投出,共有两千八百多枚顺利爆炸,至少让五百多名密集冲锋的清军,瞬间毙命,伤者更是不计其数。
这样的当头轰炸,可谓是清军入关以来,遭遇到的最为猛烈的火器攻击。
很多清军的耳朵,已被当场炸至失聪,他们呆呆地怔在原地,不知道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办。
就连那统领都类,一时间,都是呆在原地,在这个寂静无声的世界里,不知道到底要如何应对。
一时间,清军已是阵型大乱,士气更是降至谷底。
而这时,太子王明军中的辅兵,第二轮单兵震天雷投掷,又开始了。
“砰砰砰砰!……”
数十步外,又是一番连绵的剧烈爆炸,又是人体残肢与鲜血内脏四处横飞,又是多达近千名来不及后退与分散的清军军兵,瞬间被杀。
紧接着,又是第三轮投掷开始了。
而在震天雷大逞淫威之际,那六千杆常胜弩又齐齐打响,绵密的射弩声与震耳的爆炸声,互相错杂,震耳欲聋,未有稍歇。
在敌军这样强横的组合攻击面前,在这近乎绝对死亡的暴力屠杀面前,以血肉之躯冲阵的清军步兵,在离敌军车阵只有十余步的地方,在这离敌军几乎近在咫尺的地方,终于彻底崩溃了。
战至此时,清军步兵基本已是死伤殆尽,侥幸剩余的清军溃兵,则纷纷扔了武器,嚎哭着转身溃逃。
他们有如一群顾不顾腚的猪,再谈不上任何组织与纪律,每个人都是拼命后撤奔跑,唯恐落在后面,就会成为敌军的刀下鬼与枪下魂。
直到这时,一脸惨白的清军统领都类,才总算明白了自己的真实处境。
他娘的!
打的什么狗屁仗!
这只明军的战斗力,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要知道,自己的印象中,从崇祯时期打到现在,有过太多次的战斗,只要自已的手下军兵奋力一冲,那些连列阵都不稳的明军,往往即刻便是崩溃。接下来的战斗,自已要做的只不过是一边倒的追杀。
而现在,情况竟是彻底反了过来,自己的手下,竟连明军战阵都无法接触,就被打得彻底溃败,死伤殆尽,以致再无还手之力!
这简直是噩梦般的场景!
这股来路不明的明军,其战力竟是如此强悍,到底是什么来头?
这样的问题,当然永远不会有答案。
都类陷入慌乱之际,太子王明这边,见到敌军方寸大乱,溃败之势已然十分明显,押阵于后的他太子王明,脸上终于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审时度势,立即下令:“王公略,李来亨听令!”
各统骑兵,护卫在王明身旁的二人,闻声一震,立即齐声回道:“末将在!”
“孤命你们,分成左右两部骑兵,立即尽数出动,绕过两翼之阵,全力包夹追杀敌兵!”
二人闻得此令,俱双眼放光,又齐齐大声回道;“末将听令!”
王明这道命令一下,王公略李来亨分统左右两翼的骑兵,立即隆隆出动,向都类的后阵骑兵包夹而来。
王明的用意很明显,就要趁敌军一片混乱又不知所措之际,发动骑兵从左右两翼向清军后阵包夹突击,要将这股实力大减的清军,给一举消灭。
都类惊恐地看到,从步兵战阵的两翼之处,已有大批骑兵已呈弧状包夹过来,试图将自已的剩余部众全部合围歼灭!
原本就混乱不堪的局势,顿是更加危急!
“主子,要不要立即撤退,不然,我们可就要让明军全部围住了!”旁边一名巴喀什兵,用焦急激切的语气对都类大声喊道。
都类却缓缓摇了摇了头。
没用。
来不及了。
现在敌军骑兵即将合围,若自己现在再调头逃跑,那毫无疑问,在敌军的衔尾猛攻之下,必会全军崩溃。
都类抬起头,血红的双眼中,已是狂暴的孤注一掷状态。
既然已是脱逃无路,那就彻底地搏一把!
既然步兵已经损失殆尽,那就把这些剩余的骑兵,当成最后的筹码,来个一把椤哈!
富贵险中求,生机死中存!
现在自已唯一可行的办法,便是集中全部骑兵,用楔形战阵径自前冲,直取对方主将,把这个可恶的明狗统帅就地斩杀,自已这支陷入重围的军队,才能有微茫的一线生机。
第一百八十七章 变幻生死局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现在,自已的擒贼先擒王战术,该实施了。
向死而生,死中求活,才是唯一的可行之策。
“传我军令,全部骑兵集中突击,由白摆牙喇兵打头,直取敌将!”
“嗻!”
马蹄隆隆,由五十余名白摆牙喇兵打头,两百名马甲骑兵与三百名蒙古骑兵组成的骑兵突击战阵,摆成一个尖锐的楔形突击战阵,从弩兵战阵的正中位置,猛冲而来!
剩余的五百余名步甲骑兵,则是密集尾随其后,组成了黑色而巨大的楔尾。
都类很清楚,根据以往的经验,高速冲锋的铁甲骑兵,那巨大的冲击力,往往会让步兵一击而溃。
对面的步兵皆是弩兵,仅仅身着薄甲,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对抗骑兵强悍的冲击。
所以,只要自己赶到敌军骑兵与自己纠斗之前,能冲到对面的敌军弩兵阵前,就可如刀切黄油一般,直透步兵之阵,冲击到对面的敌军主将之处了。
只要能冲过敌军的步兵之阵,对面那个故作镇定的年轻人,必将难逃自己手下骑兵的凌厉攻击。
眼见得前面大批的清军骑兵,并没有如自己所想象的那般逃跑,反是以搏命的姿态,向自已猛冲而来,王明亦是脸色大变。
不是吧,这清军主将,竟是这般凶狠的一个亡命之徒!
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意图,就是要冲过前面的弩兵之阵,直攻自己,来个擒贼先擒王。
这样看来,先前那些冲阵而来的三千名步兵,倒是纯粹作为掩护的炮灰,这清军统领直到现在,才终于露出了他可怕的獠牙。
这个凶狠而狡猾的家伙,倒是端的狠毒!
窥破敌军意图的王明,紧急下令,开始令手下做好防备。
饶是他急急下令,对面的清军骑兵已是开始始愈发凶猛地直冲而来!
小跑,提速,冲阵!
呈尖锐楔形冲过来的鞑子骑兵,在五十名白摆牙喇骑兵的率领下,与对面正在后撤防备的大批弩兵,狠狠撞在一起!
不过,虽然成功冲击到了对方的步兵战阵,后面押阵的固山额真都类,还是一脸遗憾的表情。
因为他看到,自已这支集中了全部精锐骑兵的突击阵型,因为冲击的距离太短,其实并没有充分加速,便与对面的敌军弩兵撞在一起,这无疑会大大降低了冲击效果。
只是饶是如此,重甲骑兵的冲击力,也是十分可观。
在与对面弩兵相撞的一刹,立即有七八十名弩兵闪避不及,被铁甲战马瞬间撞飞,人象纸片一样飞向空中,随后惨叫着划了一道弧线,从空中重重地往后摔在地上,再无动弹。
另外,约近百名的弩兵,被立刻撞翻于地。
这些被撞翻的弩兵,多人脏器严重受伤,躺在地上不停吐血。在他们挣扎着想要爬起来时,迅疾而至的鞑子马蹄,把这些已受重伤的弩兵,踏破了腹部,踩扁了胸膛,来了一记最残酷的击杀。
可怕的人体肚肠爆裂声,弩兵濒死的惨叫,混在一处,令人闻之心悸。
鞑子骑兵这一冲,至少有二百余名弩兵当场死伤,他们象一把炽热的小刀捅刺黄油一般,一下子就捅穿了大半个弩兵阵型,直迫阵后的统帅王明。
“传我军令,全军全速前冲,直取主将,将这些该死的尼堪,统统杀光!”
见到自己这番突阵已然取得极大成效,都类有如打了鸡血一般的兴奋,他嘶声大吼,复朝着一众手下大声下令。
一众鞑子骑兵亦齐声发出震耳的怪响,纷纷猛磕马肚,继续狂冲而去。
只不过,就在这时,就在鞑子骑兵打算一鼓作气继续前冲之时,从两边包夹而来的骑兵,终于赶到了。
隆隆的沉重马蹄声,有如爆豆般密集响起,无数根飞扬的马蹄,有如鼓棰擂动大地。
人马一体,已充分加速,疾速冲刺而来的王公略与李来亨两部骑兵,以高速冲锋的态势,对正处于缓势的一众鞑骑,结予了沉重的一击。
四百余名左右两部骑兵,皆是楔形战阵,有如刀切黄油一般,从鞑子阵中凶狠地对穿而过。
挡者即死,触者即伤,至少有近百名鞑子骑兵这在可怕的一瞬间,不死亦是重伤。全体骑兵冲过鞑子骑阵后,在鞑骑阵中,留了一条宽阔的血路。
被王明骑兵从中间穿透的鞑骑,至此再无前突的能力,开始陷入四下包夹的混战之中。
虽然清军骑兵的数量,是太子王明手下骑兵的近两倍,但在仓促之间,要四下应战的他们,根本来不及做出更为有效的抵抗。
更何况,还有极多的弩兵缓过神来,开始重新搭弓上矢,对这些陷入僵局的清军骑兵,密集打放箭矢,来一个狠狠的近距离狙杀。
都类悲哀地发现,原本还有一丝生机的局势,到了现在,又是重新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真没想到,就差这么一点点可以突破敌军战阵,最后却是功亏一篑!
现在局势如此危急,自己却该何去何从。
都类现在,面临着最痛苦的抉择。
从现实意义上说,在所有的牌都打出去了的情况下,自已已然控制不了局势,那为了保命起见,现在最好的应对办法,便是迅速脱逃离去,如此一来,或许可保得一条性命。
但是,如果作为主帅的他,在现在这战局关键时节掉头逃跑,那可以想见,自家那正陷于苦战的一众骑兵,必会因为主将逃跑,就此全阵崩溃。
只不过,若是不跑,这敌军骑兵与步兵一齐掩杀过来,陷入重围的自已,如何抵挡得住敌军的四面冲击,这样的坚持抵抗,又岂非与送死无异。
几乎可以料定的是,若敌军骑兵掩至,那连同自已在内的这些骑兵,定会被牢牢围住,全部消灭,再无孑遗。
这一刻,都类悔之无及,又恼躁无比。
他娘的,现在老子到底该怎么办?!
最终,还是保命的本能,让都类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传令全军,扔掉旗帜与弓箭,立即全力后撤,脱离与敌军的战斗!”眼见得大势已去,脸如死灰的都类,吼叫着下达了这道命令。
他一说完,便在一众巴喀什兵的保护下,率先掉头逃跑。
第一百八十八章 都类逃窜,李过归降
主帅一逃,对于残余的清军骑兵士气的打击,可谓是毁灭性的。
那些被太子骑兵横腰拦断,正面纠斗不休,背面又有大批的弩兵对攻而来的鞑子骑兵,战至此时再也支撑不住,纷纷掉头逃窜。
他们尾随着统帅都类窜逃而去,弃了旗帜与武器,疯狂逃命。
见得全军有如一团乱蜂一般,纷纷掉头逃窜,弘领都类心下,有如刀绞。
耻辱啊!
这些自入关以来,把明军与顺军,打得四下溃逃望风而窜的精锐鞑子骑兵,终于也与那些步兵一样,尝到了被人追杀的滋味。
这样屈辱与恐惧的滋味,当然可是刻骨铭心。
见到局势瞬变,清军仓皇溃逃,太子王明当机立断,立达下达了全军进击,全力追杀敌军败兵的命令。
敌军溃败而逃,这般良机,岂可错过!
此令一下,手下的骑兵与那更多的弩兵,则有如不停追逐猎物的野兽,对溃逃而去的清军,继续毫不留情的撕咬猎杀。
原本就是混乱的后撤,在太子手下兵马的强力冲击下,瞬间变成了毫无目标四下溃散的逃亡。
他们纷纷弃了武器,哀嚎着大声逃亡,更有甚者,边跑边脱去盔甲,以求能在这场逃生大赛中,尽可能地死道友不死贫道,让自已得以逃出生天。
见到自家剩余的这数百名骑兵,在这仓皇撤退之中,走向了彻底的溃败,都类心痛如刀绞,却已回天无力。
自已想侥幸地搏一把,最终还是输了个彻底。
这样的结果,可谓后悔莫及!
他再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望着漫坡遍野的清军军兵,被敌军如屠猪宰羊一般尽情屠杀。
这一刻,都类忽然有种幻灭之感,此时的他,只觉得自已是具只剩呼吸的行尸走肉,不知道自已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可怜手下这近五千余人的兵马,却在今天以这样一个窝囊的结局,尽数走向覆灭的终点。
再想想先前从汉中南下之时,可是一路凯歌高奏,几乎所向披靡地杀入东川,怎么就会在这太平县之外,突遇了这股来路不明的敌军,反被打了个彻底溃灭的结局呢?
这简直就是不可言说的噩梦。
这样的强烈反差,几乎能将人逼疯。
而此番大败回去,自己这个固山额真,丧失了五千兵马,只怕最终会被盛怒不已的肃亲王豪格,给开刀问斩了吧。
难道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进亦死,退亦亡了么?
都类心下,悲凉而迷茫。
都类彷徨无措之际,数千名黄得功部的骑兵,一路砍杀他的手下溃兵,终于扬起一路巨大的烟尘,吼叫着冲到了他的旁边。
见到敌军骑兵有如野兽一般啸叫冲来,都类惊惧至极,愈发猛磕马肚,想要更快地逃命离开,旁边的一众护卫骑兵亦是纷纷加速奔逃,紧紧地护着统帅都类,想要纵马疾速逃走。
这时候,意外发生了。
一根凌厉的箭矢,穿越过了阻挡的护卫,透过其颠散的盔甲间隙,极其准确地射中了都类的后肩。
那凌厉的箭头,复从他前肩直透而出,将前面的肩甲系带一下绷断,带出大团喷涌的血雾。
“主子!”
“固山大人!”
在旁边护卫巴喀什兵连声哀唤之际,一阵难以忍受的剧痛,瞬间从都类肩膀之处,沿颈而上,直传入大脑。
这剧烈无比的疼痛,让他几乎当然晕厥。
他在马上摇晃了一下,险些掉下马来,幸得旁边的骑兵及时扶住。
都类渐觉眼前模糊,他努力保持意识清醒,却再说不出甚话,只能任由手下紧紧护卫着他,愈发加快了逃跑的速度,一路绝尘而去。
后面尾追的骑兵,见他们逃脱得如此之快,不由得在后面唾骂连连,又发怒地一齐激射一阵箭雨之后,不再继续追赶。
他们调转马头,朝那向正仓皇溃逃的其余兵马奔行而去,与其余的骑兵步兵一起,对他们相向夹击,猛追赶杀。
这样凌厉的对冲夹击,群龙无首又士气归零的剩余清军,立刻彻底崩溃了。
至此,整个偌大的旷野,成了敌军尽情屠杀的场地,漫坡遍野溃逃的清军,则有如疯狂逃命的牛羊猪犬,任命敌军追杀砍死,根本就没有任何保命的可能。
更可怕的是,在这样的四散溃逃中,即使有零星的清军军兵想要投降,也立刻被杀红了眼的敌军士兵,或砍或捅,登时杀毙,断不留情。
至此,五千余人的清军兵马,仅有约五百余名骑兵侥幸逃得性命,没有俘虏,其余的四千余清军,哪怕只是伤员,亦尽数皆被宰杀。
整个战场上,尸横遍野,血流满地,死人死马横七竖八,一眼望去,触目惊心。
这场残酷的当面对决,王明的手下兵马,终于取得了彻底的大胜。
整个战场上,全军将士皆是齐齐欢呼大胜,一时间,声震如雷,直遏云野。
此时,杀得一身是血的第二镇镇长冯厚敦,一脸喜色地纵马回奔,向王明大声禀报此番追杀的成果。
“太子都督,我军此番追击,大获全胜,总共斩杀清军近四千五百余人,只有那敌军主帅及数百兵马逃走,实是可惜。现在缴获的军械与旗号,却是不可其数……”
情绪激动的他,说得唾沫横飞,而对面的太子王明,则是一直一脸微笑。
但他心下的欢喜,却是难以言表。
这样酣畅淋漓的大胜,如何能不让他为之欣悦非常。
可以想见的是,这场大仗下来,清军主力已被彻底打败,在可预见的时间里,若清军不再大发兵马进攻东川,他们想要再扳回颜面,亦将会再无能力了。
这样一来,自己在东川一带,倒是再无敌手了呢。
王明欣悦之时,忽有手下急急来报,说李来亨正带着那毫侯李过,统领其部三千兵马,一道从太平县城而来,正要向太子投效归附。
听得这般消息,王明欢喜大笑。
“好!甚好!立即带毫侯来见孤。”
第一百八十九章 运数离奇
很快,那毫侯李过,在侄儿李来亨的引领下,从太平县城中踉跄而出,前来参见太子王明。
在十步开外,遥遥见到正端坐马背上,一脸微笑的太子王明,李过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恍惚感。
不过,这头发已是花白一片,神色更是憔悴不堪的李过,从侄儿李来亨手中挣开他那搀扶的手,在太子王明的马下,颤颤跪下。
“在下李过,拜见太子殿下。”
李过伏地而拜,毕躬毕敬。
听到李过这声苍老而疲惫的话语,见到这位大顺皇帝李自成的侄儿,竟是这般满脸病容憔悴,王明心下,不由得满是感慨。
曾几何时,这位毫侯李过,也与那新成立大顺王朝一般,意气丰发,朝气蓬勃,在大顺朝中地位显赫,受人尊崇,乃是一位堪称重量级的显要人物。
结果呢,却是万万没想到,这大顺王朝竟如此短命,才刚刚建国,就迅速夭折,其兴也勃,其亡也忽,足以令人喟叹!
而随着大顺的灭亡,这些大顺朝的重要人物,亦是树倒猢狲散,纷纷各奔前程去了。
其中,最无骨气的如牛金星宋献策之流,转头便去投效满清,在其帐下屈膝效力,以求苟全荣华富贵与功名前途,实是令人不耻。
当然,还有另外一些人,如李过之流,则是离开陕甘率部南下,以求重新获得落脚之地。
当然,在其心下,亦是冀望能再遇明主,则自可重新投效,从而东山再起。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在明末这个残酷的时代,想要真正得以实现,却是极难。
毕竟,这明末时代,泥沙俱下,华夏腥膻,到处都是短视而无能的各地军阀,想要寻得一位可以放心投效的明主,却是有如大海捞针一般的艰难。
李过统领其下五千人马,一路穿过汉中,径来东川。这一路上,全军将士士气低落,挨饿受冻,又多遭山贼野匪之袭击,故除了死伤者外,偷偷离队者亦是极多,在其率部到达太平县外时,兵马数量已经少了五分之二,仅有三千余众了。
这太平县城,因为前段时间,被西川张献忠之部将刘进忠率部大肆掳掠过,已然大伤元气,城中百姓所剩无几,故一直处于一座几乎废弃的空城状态。
只不过,这样一座几乎荒废的空城,倒是正好给了一路行来的李过部众,提供了一个难得的落脚休养之地。全军将士三千余人,总算在这里,得以安顿下来。
只不过,现在这太平县城,虽然得以落脚,但是百姓稀少,土地贫瘠,李过及其部下想要活命,却是不易。
接下来,好不容易站稳脚跟的李过,为求在这里得以正式落脚,便想着要扩大地盘,于是李过亲任统帅,带兵攻打东边峡口县的扈九思。
结果没想到,全军将士正在准备攻城之际,身为主将的李过,却因为一直身心忧劳又缺衣少穿之故,竟在攻城之前病倒,全军士气大挫,只得无奈撤军,退守太平县城。
不过这段时间,李过虽固守太平县城,但其手下哨骑却是没有休息,皆派往太平县城之外的各处地界,探查各地情况。
很快,他们就发现,那太子王明的部队,正在大举攻打峡口县的扈九思部,得到消息的李过,在惊讶之余,心下不由得五味杂陈。
他立即想到,在太子重兵往攻的情况下,那兵马稀少的扈九思部,必定难以支撑,估计会迅速被太子所消灭。而这位太子一旦灭了扈九思部,也许接下来,就要图谋自己所在的太平县城了。
这几乎是一个必然的结果。
故而这段时间,李过虽在病中,却是一直在密切观察太子兵马的全部动态。
可悲的是,就在这个时候,那清军主将,固山额真都类,忽然统兵南下,一路从汉中杀掠到东川诸地,将行过之处的百姓与财产,全部掳掠一空。
很快,清军犀利的兵锋,便直指太平县城。
在将太平县外的村镇百姓掳掠一空,几乎彻底弄成白地之后,都类便统兵来攻太平县城,而见得清军准备来攻打城池,病中的李过不敢稍怠,趁着清军尚未开始围城之际,急急派出李来亨为使者,向刚刚攻下峡口县城的太子王明求援。
李过的条件,便是要那太子打跑清军,自己便可率部归降,为其效力。
他这般打算,倒也是清楚明白。
因为太子若能战胜清军,赶跑这股侵略者,那自是难得的一位英主,自己当可兑现诺言,在其帐下效力,全军将士,总算有个名份和依托。
而若太子兵马孱弱,打不跑清军,甚至被清虏彻打败的话,自己也可在清军消耗了极大元气的情况下,再度守城作战,却也不乏胜算。
故而,接下来发生的战斗,李过要求,那城头的守兵,需得不停地将两军在城外的战况,及时回报给他。让自在城中养病的自己,能及时得到最新的战场情况。
最终,在得知了清军已被太子兵马彻底击溃的结果后,这位毫候李过,可谓是大吃一惊。
没想到,这太子手下的兵马,竟是如此强悍能战,竟能将这股清军在短短数个时辰之内,就给一举击溃,将其全部消灭,这样的战果,简直是骇人听闻!
见到侄儿李来亨,统领其手下二百骑兵,一脸兴冲冲狂喜不禁的模样,重新入城来邀请自己去见城外的太子时,李过不敢稍怠,当即强撑病体,立即出城相迎。
王明一声喟叹,随即从马上翻身而下,快步过来,将李过虚扶起身。
“毫侯正在病中,不必行此大礼,请速速起身说话。”
“谢殿下。”李过在李来亨的搀扶下,颤颤起身。
他抬起头来,与太子王明双目相遇,却是忍不住面现惭色。
唉,真没想到,自己当年随叔父李自成一道攻入北京城,逼死了那崇祯皇帝,此情此景,恍如昨日。
而现在,自己幸得太子相救,还要转为其效力驱驰,这世间的变故与造化,真真令人何以言之!
“太子,在下率部归降来迟,万望太子殿下恕罪。”李过心下叹息,却还是恭敬地又向太子躬身一揖。
第一百九十章 追回百姓
王明微微一笑,复上前几步,将李过搀扶起身。
“毫侯不必这般客气,孤既已收纳你等,这往事种种,自当既往不咎。”王明微笑回道:“只要从今之后,你等在孤之帐下真心效力,那么非但身家性命之类俱可保全,将来的功名前程,却亦是大有可为呢。”
李过闻言,顿是心下一喜。
他遂又急急言道:“太子殿下真是心胸宽阔,肚大容人,在下何其感愧之至!想来在下,现在不过是一介草寇而已,却能得殿下这般照拂,心下之感激,何可言表!就请太子放心,我等既已归附,必是竭尽心智,全力投效,将来纵是赴汤蹈火,肝脑涂地,亦在所不辞!”
王明闻言,微微点了点头。他还未说话,李过却又急急言道:“在下此来,还有一件急事,要尽快告之殿下。”
“哦?是何事?”
“禀殿下,据我手下来报,说从城头看见了那股清虏,在与贵部开战之前,已先派了百余骑兵,押送其掳获的大批百姓与财物,一路北去。想毕是押着那被俘的百姓,先行回返汉中而去。故在下在想,他们既是押着百姓北返,其行军速度必定不快,若太子派出骑兵前往击之,必可一举截获百姓与财货,岂非甚好之事么?”
听了李过的话,王明顿是双眼一亮。
对啊。
李过之言,甚是可取呢。
这股清军既已全军溃散,手下必定已是四散逃命,纵然已无法将他们全部追擒,但若能一路紧急追赶,解救那些被俘的大批百姓,倒也是难得的收获呢。
而能得到这大批百姓,对于自己势力的壮大,可是大有帮助啊。
王明当即下令:“王公略,李来亨!”
二人闻令下跪:“末将在!”
“孤命你二人,立即统领全部骑兵,紧急北上追击,务必将被掳的百姓全部带回,不得有误!”
“得令!”
二人大声应诺,随即便分别带着自家手下骑兵,扬起一路烟尘,急急北赶,去追寻那些被俘的数千名百姓。
王公略与李来亨统兵离去后,李过便邀那王明入城,让全军将士,暂在太平县城中休息安顿。
与此同时,他下令搜罗太平县城中的全部粮食储备,大摆宴席,款待王明及其手下。
一众将士得胜入城,又有宴席开吃,自是人人欢喜,个个开怀。席间诸人,吆五喝六,猜拳行令,那叫一个端的痛快。
而与一众将士狂喝痛饮形成鲜明对比的,便是正统领着三百余名溃兵,一路仓皇北去的清军统帅,固山额真都类了。
都类等人,一跑狂奔疾逃,好不容易才躲过身后的敌骑追杀,逃离了修罗场一般的可怕战场,总算是保全了一条小命。
不过,被射中后肩并形成了可怕贯通伤的都类,因为大量失血之故,身体状态却是极差,几次都差点在途中昏厥过去,幸得一众护卫的巴喀什兵一力扶住,才勉强保持清醒,继续北行而去。
在远离战场约二十多里外,狼狈逃命的都类,才终于停下奔逃的脚步。
他紧急清点了一下随行的兵马,发现全军上下,仅有三百余名骑兵了。
见到这丢了武器,弃了旗帜、人人都是盔甲散乱的骑兵,还勉强追随在自己身边,这一刻,都类悲从中来。
唉,此番回去,几乎将兵马全部丧尽的自己,还有何面目去见那肃亲王豪格啊。
豪格性情暴躁,待下严苛,也许,那盛怒之下的肃亲王豪格,会把自己当场斩杀,来个以儆效尤,也说不定。
都类想到这里,心下如堵巨石,脸上的表情,更是莫名的悲戚。
仿佛看穿了自家主帅心中所想一般,一旁一名巴喀什兵凑了过来,低声道:“额真主子,以在下看来,此番虽然战败,损失兵马极多,但我军此番出征,倒也不是全无收获。”
“哦?为何这般说?”
“主子,你忘了么?我军在与敌军开战之前,曾派出先前败回的百余名骑兵,押了那六千余名百姓以及大批财货,先行回返汉中之事?”
听到此人这般提醒,都类顿是双眼一亮。
是啊,自己此番南下征战,虽然败军失将,折损士伍,倒有了这六千余名百姓,以及大批的财货,倒也勉强可以将功折过,至少,可以在肃亲王手下,保得自家一条性命。
想到这里,都类轻吁了一口气,心情顿是好了不少。
他娘的,只要能保全性命,至于将来如何,到时再说!
毕竟,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
都类咳咳数声,吐了几口带血的唾沫,便立即传令道:“传令全军,休作停顿,需得立即赶路,追上先前出发的百余名骑兵,与他们一道北归,将被俘的汉人押送回汉中。”
“嗻!”
都类等人收拢余部,复一道北上追赶,一行三百余众的人马,在陡峭不平的山道上,逶迤而去。
他们一路急行,不敢稍歇,在又奔行了一个多时辰,时至黄昏之际,总算赶上了先前押送百姓离去的百余名骑兵。
见到这百余名骑兵,犹在押送六千哭哭啼啼的百姓,一路平安北去。统帅都类的脸上,竟难得地泛起了一丝微笑。
好么,被俘的百姓与财货尚无损失,自己就放心了。
那接下来,自己只要能将百姓与财货平安送至汉中,交给肃亲王豪格,相信这位王爷,最终也会放自己一马吧。
不过,就在这时,令他万万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身后,忽有得得的马蹄声急急传来,有跟行于后的数名骑兵,一路挥打马鞭,纵马疾驰赶来,赶到了队伍前头的都类旁边,便向其急急禀道:“额真主子,不好了!有敌军从后面追过来了!”
听得此报,都类吃惊之极。
脸色惨白的他,在马上吓得一哆嗦,几乎又要掉下马来。
不是吧?现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敌军追来,这股令自己大吃败仗的敌军,简直就是索命冤魂一般,对自己穷追不舍啊!
“主子,敌军骑兵约有千余,我等疲惫已极,旗帜武器大部丢失,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这数史报信的骑兵,以一种哀切的语气,向他急急请示。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还百姓,求退兵
都类闻言一颤,脸色却是愈发灰败。
他娘的,都到了这般境地了,自己还能有何办法可想!
现在的自己,若想保命,其实唯一的办法,就是立即抛下这些俘虏与财货,然后全力北逃,遁入夜色之中,方可有一线生机。
不然的话,待到敌军追了上来,与自己手下这只疲败之兵继续缠斗的话,只怕自己与一众手下,最终难逃一死。
这该是一个多么悲哀与窝囊的结局!
眼见得敌军已然越来越迫近,都类脑海之中,忽然一闪念,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
那就是,自己现在为何不把手下俘获的百姓与财物,干脆一同交出,转而换取对面的敌军放过自己呢?
他心思既定,立即带着手下两名懂汉话的汉军骑兵,急急奔回后面,向对面正策马赶来的敌军,用力喊话。
“喂!来者何人?我军主将,有话对要各位说!”
听到前面这两名骑兵,用汉话向自己大声叫喊,正率部策马奔来的王公略与李来亨二人,俱是不觉一愣。
“王将军,可要与他们相谈么?”李来亨低声问道。
王公略抬头看看越来越暗的天色,不觉眉头微皱。
只不过,他尚未说话,对面又高喊道:“来将,你等听清楚了,现在天色已晚,你我两军于这崎岖山路上缠斗不休,只恐亦是难有结果,不若就此罢战,方为合适。”
听到这话,王公略冷哼一声,大声道:“鞑子休来多逞口舌!我等此来,一是要救下被俘之百姓,二是要将你等一部溃兵,全部彻底消灭,不留孑遗!不过尔等若是怕死,亦是尽数归降,我军必不杀俘,却可留尔等一条性命!”
那两名汉军骑兵急急将话语翻译给了都类,都类听完,却又低语数句,复令他们继续传话。
“这位将军,我家主子说了,现在天时已晚,又兼山道崎岖,你等就要想要与我军交战,亦非易事。若能就此讲和,我家主子情愿将所有俘虏与财货,全部转交给你们,自此北归,再不复返!”
听得这般喊话,李来亨皱起眉头,急急劝道:“王将军,休听他们花言巧语!不若就此杀了过去,将这些鞑虏给一举杀个干净,再去解救百姓,岂不痛快!”
仿佛猜到了李来亨会这般对王公略劝说,对面的汉军骑兵又高喊起来;“二位将军,若你等定要动手,我等情急之下,必会与尔等斗个鱼死网破。且两军相争,这夹在其中的被俘百姓,只怕亦是难得保全。这般后果,万望将军三思。”
听到对面的喊话,王公略的脸色,顿是愈发阴沉。
他知道,对面清虏的这番威胁,却是实实在在的。
毕竟,这些疲惫至极的清军骑兵,与自己对战,可能绝无胜算,但若是把他们逼急,转头去攻杀百姓的话,那可就是一场极其可怕的灾难了。
要知道,这些被俘的百姓,面对这些清军骑兵,可谓只得任其屠杀,根本就没有还手之力。
到时候,就算自己能把他们全部消灭,但这些百姓大受其害,甚至多有死伤的话,自己此番前来解救百姓的任务,可就大大失败了。
到时候,自己率部回去,太子必会出言责怪,甚至对自己加以惩处呢。
再说了,现在天时确是已晚,若再与敌军继续战斗下去,待到夜幕降临,想要将其全灭,亦是极难。
故而,清军提出的这般建议,倒也不是不可以呢……
想到这里,王公略遂对李来亨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听了王公略的意见,李来亨心下虽有失落,却也觉得,现在这般时节,接受清军的提议,却是唯一可行之策。
“怎么样,二位将军,可是思虑妥当了?”就在这时,对面的骑兵又在遥遥大喊。
王公略皱了皱眉,便大声喊道:“也行!若你等要就此罢战,那就先把百姓放了过来,待我军接收清点后,自可放尔等离开。”
他话音刚落,对面便高声回话:“行!不过,却也不用那么麻烦,那就让我等先撤,留下这批百姓与财货,由尔等接收便可。”
王公略表态同意,遂尾随清军骑兵一道行去。
很快,他就见到了被包夹在清军队伍之间,那被俘虏的六千百姓。
只见他们衣衫褴褛,鸠形鹄面,面黄肌瘦,人人皆是一脸惊惧之色,看着远处奔来的王公略与李来亨等人,愈发瑟缩地挤在了一起。
一眼望去,六千百姓挤挤挨挨,在暮色之下几乎望不到头,有种说不出的凄沧之感。
见到这些百姓这般惨状,王公略与李来亨二人,心下俱觉感伤。
他们当然知道,如果这六千百姓真被鞑虏押走,那么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何等悲惨的命运。
清军押俘,向是极不人道,对被俘百姓非打即杀,乃是连对待畜生都不如。
这些年来,被清军掳获押走的明境百姓,怕是有数百万之众,而沿途杀死病死的百姓,却可占到三分之二,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
可以想见,这些百姓若被清军押离东川,一路翻越大巴山脉回到汉中,这一路上必定死伤极多,最终能到达目标地的幸运百姓,可能会连一半也没有。
见到这些百姓对于自己这般畏怯,王公略挥手大呼:“尔等勿怕!在下王公略,是奉太子之命,特意前来解救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可就此随本将回去,一道同返太平县城。”
听到这话,原本惊惧不已的百姓,顿是如获大赦,他们纷跪于地,连连磕头,感谢太子的解救之恩。
接下来,百姓们开始成群结队地掉头回返,而王公略与李来亨等人,则令一众骑兵,分驮清军撇下的大批财货,保护着六千名百姓,掉头南去。
这时,却听得到后面又遥遥传来一声叫喊。“二位将军,我家主子想问一下,你家主子,究竟是何人?”
王公略回过头来,冷冷一笑,便大声回道:“那你听清楚了!我家主子,乃是先帝长子,现为太子监国是也!今番大败尔等,正是太子殿下亲自指挥之功。尔等若是不服,将来可再度引兵来战便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论罪当斩
听到汉军骑兵回来的禀报,那固山额真都类,不觉又吃了一惊。
太子?
还是崇祯的长子朱慈烺?
不是说,崇祯三个儿子,那太子朱慈烺,以及什么永王定王之类,皆被摄政王多尔衮捕获,后来便按了个假冒之罪,将这三人全部斩首了么?
怎么现在这东川之地,反而又冒出了一个狗屁太子出来?
而且,这个从未听说又来路不明的太子,怎么会在突然之间,就拥有了这般能战的部下,拥有了这般强悍的战力,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他娘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只不过,余下的话语,都类已来不及细问。
因为王公略李来亨等人,早已押着百姓与财货,一路南下走远,根本就再追之不及。而现在的天时,亦是越来越黑,纵想再追上去问了个明白,亦是不可行了。
都类带着满心的疑惑,以及极度的焦虑,继续统兵北行,一路北返汉中。
而直到这时,这位清军统领都类,才令手下将那射穿了肩部的箭矢,锯断拔出,再进行一番紧急包扎,总算止住了血,暂不妨事。
又经过五天的跋涉,统领四百余名骑兵的都类,总算回到了清军在汉中的大本营,汉中紫阳县。
此时的都类,因为昼夜兼程的赶路,一直又没有好好地休息与进一步治疗,身体虚脱得厉害,整个人也开始因为感染而发烧。
不过饶是他这般虚弱疲惫,都类亦是不敢稍歇。
而是立即前往紫阳县官署,拜见自己的上级,肃亲王豪格。
肃亲王豪格,乃皇太极长子,在争夺帝位失败后,倒也老老实实为小皇帝顺治效力。而自平定陕甘,灭了大顺以来,他被摄政王多尔衮征命为十万大军的统帅,一直在汉中一带准备入川作战。
这官署大厅中,豪格端坐于虎头椅上,一脸沉郁之色。其阶下两旁,则是分站了许多手下将官,整个大厅中,尽是一派沉重肃杀的氛围。
豪格时值壮年,身材高大威猛,又是久居上位,故而现在一脸怒容的他,更有种令手下不敢稍有放肆的威严与压迫感。整个朝堂之上,两旁的将官尽皆垂首,没有哪个家伙敢抬头看他。
而见到这一脸憔悴,面容惨白,还拄着根拐杖才踉跄走进大厅之中的固山额真都类,肃亲王豪格的脸色,顿是愈发难看。
此时的他,其实早己得知了都类在东川惨败的结局,见到都类入得厅来,便忍不住想要发作。只不过,为了在众人面前表示自己的大度与沉稳,才强忍着抑下心头那股怒气。
都类艰难缓行,在众人鄙视与嘲笑的眼神中,一步一步向中堂挪近。
终于,在走到离台阶约数步开外,他丢下拐杖,扑通一声,伏跪于地。
“罪臣都类,拜见主子。此番回来,但请主子责罚!”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出这话。
“哦?是吗?都类,你说说,你有何罪啊?”上面的豪格,语气满是揶揄。
都类一咬牙,遂将自己如何率部南下,如何攻城掠地,如何在太平县城外遭遇了太子的兵马,如何最终全军覆没,如何不得不将抢来的全部百姓与财货尽皆放弃之事,向豪格及堂上众上,简略地说了一遍。
都类说完,长长地出个口气,便低声说道:“在下此番出征,败军失将,又丢了被俘的百姓及财货,实是罪该万死!但请肃亲王责罚便是,在下绝无怨尤。”
“你还有怨尤,你还有个狗屁的怨尤!”
豪格原本就是火爆的性子,已是强忍了许久,听他这般说辞,终于忍不住爆发了:“都类!你这无能至极的家伙!此番出征共有五千余兵马,现在回来的,仅有四百余名伤病骑兵,已是全军覆灭,大败而归。更可恨的是,全部被俘的百姓与财货,亦皆丢失,无一带回。你这贼厮,实是丢尽了我大清的面子,折煞了我八旗的威风,今番不拿你正法,本王难消心头这股怒气!”
豪格一语说完,那涨得紫红的脸上已然怒气更盛,他挥了挥手,厉声道:“来人!把都类给本王推出去,斩了!”
闻得豪格此令,数名遍身甲胄的强壮白甲,立即从堂下咣咣而入。
他们快步到了堂上,先向豪格躬身一揖,便一齐过去,要将那已有一条死狗一般的都类,给拖下堂去。
“慢着!肃亲王,刀下留人!”
就在这时,堂下有一人,从班列中快步走出。
豪格扭头望去,见此人乃是自己最为信重的手下兼谋臣,索尼。
索尼,赫舍里氏,乃是满洲正黄旗人,清朝开国功臣之一,硕色的儿子。此人天资聪颖,凭借通晓满、蒙、汉文字,入直弘文馆,被皇太极赐三等甲喇章京,并授一等侍卫之职。自入关以来,一直在豪格帐下效力。
见得是索尼出来说情,豪情眉头一皱,挥了挥手,那数名白甲,便又齐齐拱手,先行退出堂去。
“索尼,为何替这厮求情?这般败军之将,留之何用!”豪格的语气,犹然满是愤怒。
索尼心下微叹,急急打了扦,沉声道:“肃亲王,奴才以为,现在我军这十万兵马,即将入川作战,正值用人之际,万万不可轻易斩杀大将,以免自挫军心,自坠士气啊。”
豪格斜了他一眼:“哼,这话说得倒怪。我军十万部众,将才济济,能者极多,为何定要保下这么一个无能的败军之将,却是何故?”
“肃亲王,以奴才看来,都类乃是积年老将,自先帝之时,便驰骋疆场,多有斩获。且自入关以来,因其勇悍之故,向来担任先锋,所向之处,皆是无往而不利。故而,此番入川战败,只怕未必全是他指挥失误之故,而是如其所言,遭遇了前所未见的敌军之故。”索尼沉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前所未见的敌军?哼!不过是这厮自我摭掩的饰词罢了!”豪格轻蔑地撇了撇嘴,一脸冷笑。
索尼抬起头来,脸孔的神色,却是十分冷峻:“肃亲王,话不能这么说。之所以都类这样的多年老将,会在东川遭遇如此大败,以奴才看来,他提到的那个所谓太子,倒是个十分关键之人物呢。”
第一百二十三章 新建第三镇
“太子?”
豪格皱起浓眉,哏声道:“呸!什么狗屁太子!尽是胡唣!你要知道,我大清入关后,已从李贼手中夺得那崇祯皇帝三子,且为绝后患,已尽皆斩之。现在又从哪里冒出了个什么狗屁太子,岂非荒诞不经之言么!”
都类硬着头皮回道:“肃亲王,此话,乃是敌军将领亲口所言,当无差错。只不过,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个太子,以及此人究竟是何来历,确是不知。”
这时,那索尼亦道:“这般怪事,奴才听来,亦是感觉诧异。奴才希望,若肃亲王真要处罚都类,亦不妨先将此事查清,再来惩处他也不迟。”
豪格咂了咂嘴,并不言语。
不过,在他心下,却也是认同索尼的观点。
都类此败,竟是如此彻底,实在是前所未见,可谓莫名其妙又疑点重重。
只不过,对于这位太子的信息,也只有都类这一面之词,想要得到更进一步的信息,却是没有。
这个狗屁太子,还真是云山雾罩,神秘得很呢。
那么接下来,自己在率部入川之前,是不是也要先去好好了解一下这位太子,到底是什么来头,方为合适呢?
豪格眼珠一转,便对索尼说道:“索尼,既如此,那本王就命你派出细作,前往西川探查,看看这位太子,到底是何来头。”
索尼打扦行礼:“奴才谨遵谕令。”
豪格点了点头,却又犹豫地问道:“索尼,那依你之见,此番战损折了这四千余人的兵马,要不要向朝廷如实汇报?”
索尼闻声一叹:“肃亲王,此事重大,安可轻易摭过!以奴才看来,还是需得向朝廷如实禀报方好。毕竟,这东川之地,突然出现了这样一位太子,对于我大清来说,亦是极为严重的突发事件,断断不可等闲视之。”
听完索尼的话,豪格的脸色,却是说不出的凝重。
因为他知道,这都类大败之事,若真据实向朝廷禀报,那向与自己有仇隙的多尔衮,只怕要抓机会来狠狠惩治自己了。
更坏的结果是,多尔衮这卑鄙小人,还会公报私仇,对自己痛下杀手,亦是极有可能。
但是,这样的事情,又如何能够隐瞒不报呢?
毕竟,都类此番战败,折损了四千五百余名兵马,其中不少是满州积年之宿将健锐,这般重大损失若自己隐瞒不报,最终却反被他人举报上去的话,自己将来遭受的责罚,只怕会更加惨重。
想到这里,豪格心下苦涩难言,对那伏跪于地的都类,更加恨之入骨。
最终他一声长叹,对索尼言道:“既如此,那你就如实上报吧。也可让朝廷去好好查一下,这个狗屁太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索尼立即应喏,豪格又转过头来,对地上的都类大喝道:“都类!你败军失将,大败逃回,又丢了掳获的百姓与财货,实是罪大恶极!现在虽有索尼求情,可暂且饶你死罪,但是死罪可免,活罪却是难逃!传本王之令,虢夺其固山额真之职,另罚银三千两,甲二十副,战马三十匹,以为惩戒!”
都类听得这般重罚,心下十分恼恨。
只不过,现在好不容易才保全性命的他,哪里还有胆量敢去反对,只得连连磕头,应声伏罪,不敢多言。
于是,索尼接下来,先是派出细作,假扮成商贩,前往东川探查,同时又亲笔撰写了都类大败的奏章,派出亲信,送往北京。
就在这些派出的细作,开始假扮商贩南下之际,太子王明却已然离开太平县城,带着王公略与李来亨送返的六千百姓,开始一道回返夔州。
这太平县城,在王明的安排下,由第二镇乙营兵马驻守其处,而李过手下的三千兵马,则亦是随太子之军,一道回返夔州。
回到夔州后,太子王明将那六千百姓,其中一半的人口,分摊安排到了夔州各处。而另外的三千名百姓,则是再分成两部分,一部分安排在巫山县,一部分安顿在正在新建的巫溪县。
之所以不把这些百姓留在最北面的太平县城,实在是因为此地先后遭到张献忠与清虏的轮流掳掠,已是残破不堪,根本就不足以让这么多的百姓在这里落脚生息。
于是,王明便打算,鉴于太平县城的位置极其重要,将来很可能还要驻屯更多的兵力,故干脆就把它建成一个纯粹的军镇,倒是更为合适。
故而,他只留下太平县城中原有的千余百姓,让他们继续在此地安居,而那些从清军手下夺回的百姓,便统统带回夔州,再作安置。
安顿完了百姓,王明便又计划着,要在现有的二镇兵马外,继续扩编第三镇兵马。
这镇兵马,亦如先前第二镇一般,从现有的第一镇和第二镇中,抽调精锐与骨干,安排进新成立的部队之中。而其余的兵员,则皆已现有降兵为主,进行全方位的整编。
现在的降兵,主要有李过手下的三千兵卒,扈九思手下两千兵卒,以及另有先前攻打大宁与大昌两县所搜救而得的五百余名降兵,再加上从辅兵上补上的数百人,凑够了六千之众,正好编成第三镇的甲乙二营。
至于丙营兵马,太子王明决定,暂时并不成立。
因为现在他手下之军兵,其余数量已然足够。之所以要成立第三镇,其实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安置这一票的降兵。
在这样兵力已然够用使用的情况之下,若再从百姓之中招募新兵来补充,反而并无太大必要。
故而,这第三镇的丙营兵马,王明打算,在将来收降了更多的降兵之后,再开始着手成立,与此同时,亦与第一镇和第二镇一样,再成立一个单独的辅兵营,当是更加合适。
而这第三镇的主要将领安排,王明正在思虑之际,忽有手下来报,说靖南侯黄得功,带着原江西巡抚袁继咸,一道来了夔州,求见太子。
闻得黄得功与袁继咸二人到来的消息,王明大喜过望。
第一百九十四章 成立八司
太子王明本以为,黄得功此番离去,估计是极难返回了,却没有想到,这位最令他心仪的将领,不但领着自家五百余名骑兵回返,还给他带来了江西巡抚袁继咸。
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王明喜出望外。
当然,在了解到黄得功此番回返九江的际遇之后,王明心下,亦是十分感慨。
这黄得功,率领两万余兵马回返,一路遭到左军的阻截追杀,最终只余五百余人艰难抵达南京城外,却因清军围城而不可入,不得不再度统军回返,亦是可叹之至。
不过此人回转江西之时,却能说动江西巡抚袁继咸来投靠自己,却是意想不到的成果呢。
他立即安排盛宴,热情款待黄得功与袁继咸一行人,为他们接风洗尘。
在席宴之上,黄得功一脸惭色地起身,首先向王明敬酒:“太子殿下,在下此番东去,真没想到,最终却是这般结局。”
王明与其相一笑,对饮而尽,便朗声道:“过去诸事,靖南侯不提也罢。从今之后,只要能在孤之帐下忠心效力,便是极好。现在孤正打算成立第三镇兵马,就命黄将军成为第三镇镇长,并兼任第三镇甲营营长吧。”
黄得功闻得此言,顿是一脸感激,当下又自浮一大白。
他抹了抹嘴上的酒沫,复向王明大声表态道:“在下此番回来,已是下定决心,从今之后,当为太子投效驱驰,再无二心!今后纵是为太子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这第三镇镇长,在下自当慨然受命。”
王明连连点头,亦笑道:“好!黄将军果是痛快之人。孤今得了靖南侯,实是如添臂助,大慰平生。有将军愿任此衔,这第三镇兵马,必可尽筹建!”
很快,在与酒桌上的一众人等商议后,王明迅速敲定了第三镇的高级将领人选。
这第三镇镇长,以及甲营营长,就由黄得功担任。这乙营营长,则由李来亨担任。
至于将来才会成立的丙营营长,王明决定,这营长一职,让尚在养伤的李成栋担任。第三镇的辅兵营营长,则由新近投降的原城口县主将扈九思担任。
接下来,对于袁继咸与李过二人,王明亦有了新的任用。
而在任用他们之前,王明首先要对现有的组织架构,进行一番改组。
现在王明治下,有所谓的民政司,农政司,商业司,军械司,监纪司等部门,这些部门虽在正常运作,但据下面的官吏反映,这样的安排,让这些明朝的百姓,一直多有生疏。
而且,这些名字新鲜的司所,在真实贯彻王明的各项政策时,亦会多有不力之处。
所以从现在开始,王明打算,在其治下的东川一带,对相关的政府架构,还是要进行新的改组。
因为王明发现,自己身处这个时代,若是所设立的政府架构,完全脱离时代特征,全按现代的一套制度来进行,有代沟是必然之事,且在无形之中,也会受到官员与百姓的暗中抵触与反对。
所以王明决定,在现在成为监国之后,上面再无人可以管制自己的情况下,还是按现有的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的六部之制,加以简单修改,使之成为真实行之有效的制度。
因为现在所辖的疆域尚小,故王明将这六部,改制成为六司。
也就是吏司,户司,礼司,兵司,刑司、工司。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单独的部门,即主管军队与细作的监纪司,以及主管军械打造的器械司。
这样一来,王明手下,共有八司之职。
其中,吏司之责,是掌管王明治下的官吏诸如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事务,因现在规模尚小,暂设吏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这吏司郎中之职,关系到官员与人事之责,乃是极为重要之部门,故王明决定,让新来投靠的原江西巡抚袁继咸来担任此职。
毕竟,袁继咸为官清正,向有声誉,此人来任吏司主官,却是最为合适。
户司,其职为掌管治下疆土、田地、户籍、赋税、俸饷及一切财政事宜。亦与吏司一样,暂设户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户司主管,也就是户司郎中一职,则由原民政司司长郭之麟担任。
郭之麟为人尽责,且已十分熟悉民政诸事,自是这个职务的最佳人选。
礼司,其职为考校吉、嘉、军、宾、凶五礼之用,同时管理全国学校事务,科举考试,以及藩属和外国之往来事。亦是暂设礼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这礼司郎中,那原江北都督史可法,自是不二人选。
这位声名隆著,擅长礼乐,但军政能力稍有欠缺的史可法,担任礼司主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兵司,掌管王明军队中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等事,乃是一十分重要之部门,亦是暂设兵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本来,王明打算让黄得功兼任兵司主管,但考虑到黄得功本人并不识字,难以应对公文诸事,且已担任第三镇镇长之重职,故只得另外考虑其他人选。
最终,王明决定,让最新投靠而来的李过,担任此职。
毕竟,李过对兵事颇为了解,又曾任大顺高官,也识文断字,故由他担任这兵司郎中一职,倒也十分合适。
刑司,为主管全国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的机构。其具体职掌为:审定各种法律,复核各地送部的刑名案件,会同九卿审理“监候”的死刑案件以及直接审理京畿地区的待罪以上案件。
这个部门,亦是暂设刑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对于这个部门的人选,王明考虑了很久,最终决定,让原后勤司司长彭永春担任此职。
王明认为,彭永春此人,虽然才干一般,但为人诚恳,兢兢业业,对于各类事情皆是明察审慎,在没有更好的人选状态下,此人却是最为合适。
工司,为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机关,掌管各项工程、工匠、屯田、水利等事。也暂设工司郎中一名,作为主官,另设员外郎两名,作为副官,另配有主事数名,以及吏员二十余名。
此部门主管,则由原农政司司长董四民担任,倒也算是人尽其职。
第一百九十五章 往攻云阳
除这六司之外,另外的监纪司与器械司,算是王明手下的独有部门。
如果硬要对比的话,那这监纪司,就相当于如今的纪委与监察,而器械司,则相当于军工生产部门。
本来器械司之类,王明也曾想过,将其归于工司管理,以便让工司这个部门,更加名副其实。但是,考虑到现在军情紧急,且估计在将来的时间里,这器械司的任务,只会不断加重,故而还是不要归于工司,需得单独规划运行,方为合适。
这两司的人员安排,自然还是如先前所定那般,监纪司司长为阎应元,器械司司长为蔡确,下面亦分设了副职员外郎,以及主事与吏员等等。
这八司成立之后,王明在东川的政治组织架构,算是正式成立了。
有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八司制度在这小小的东川之地正式实施,算是王明给这个时代的政治制度,带来的一番巨大创新。
王明确信,有了这般全新的架构,自己在东川一带的统治,当可愈发稳固。
在将来,若是进一步拓展治下地界,还可作为普适性的规则,贯彻执行到新征服的地方中去。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如果最终这项制度在东川运转良好,那可以想见,在华夏的其他地界,这项由他创立的制度,亦是可行之策。
而在完成组织架构的建立后,王明开始正式准备,攻略这东川一带的剩余地界。
现在东川一带,,还有西面一大块地方没有占领,诸如云阳县、开县、万县等处,均是尚为各小股流寇所占,如果不抓紧时间攻下的话,只恐反会被他人乘机夺取,可就太令人后悔莫及了。
要知道,这东川一带,除了东面的左军,以面北面的清军外,王明还有一个十分重大的敌人,那就占据西川,并且建立了大西国的张献忠。
现在张献忠部的势力,自从在重庆一带大败川南的明军进攻后,其实早已扩展到了东川西部一带。
如东川之西部的达州,这座重镇,在东川重要性仅次于夔州,却已被张献忠手下大将刘进忠占据,连同附近的东乡县、新宁县、梁山县等县镇,俱是被其所占。
也正是因为张献忠部流寇的占据,让王明与川南的明军分割开来,无法与他们联得正式的联系,一直只能处于孤军奋战的状态之中。
可以想见的是,如果王明不尽快拓展西边,尽快消灭那些尚是自立为主的小股流寇,一旦他们投靠了张献忠,再想攻取,这难度可就更大了。或者是更为恶劣的情况,若这些流寇干脆投靠了北边的清虏,那对于自己的地缘态势,可就大大不妙了。
这个混乱又残酷的年代,不是人图我,便需我图人,如果王明不尽快消灭这几股小势力,而是坐观他们被诸如张献忠的大西或清虏所吞并,那局势将彻底反转,反过来对于自己所在的夔州城,形成一个实实在在的巨大威胁。
这样的局面,当然是王明绝不愿意看到的。
故而,在安排完建立八司制度,以及安排组建第三镇兵马之事后,王明接下来的首要目标,便是要对离夔州最近的云阳县动手。
云阳县离夔州府城最近,又有大江水道相连,可谓是西边极其重要的屏障之地,这样紧要的地方,若不尽快拿下,王明颇有食不甘味寝不安席之感。
而这云阳县,现在流寇袁宗第部所占。
流寇首领袁宗第,原为大顺军右营制将军,曾被封为绵侯,乃是李自成一名重要手下。自大顺溃灭以来,袁宗第领其部众一千余人,一路从汉中南逃至云阳县,最终在这里暂落脚跟,自立为王。
袁宗第这支兵马自入占云阳县以来,倒是与他处的流寇不同,对治下百姓颇为不错,没有如谭弘谭旨兄弟那样,对治下横征暴敛,弄得四下怨声载道。
故其这般行事,在东川一带的名声,倒是颇为不错。
而且,此人自入据云阳县以来,也没什么太大的野心,一直安稳地据守此处,并没有大肆招兵买马往攻他处。故在王明看来,这袁宗第,堪为一条守家之犬,倒是不足为虑。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王明一直与他保持了相对平静的状态,没有对他进行讨伐。
而现在,夔州东面与北面均已平定,这堪为夔州西面屏障的云阳县城,自是不可再让其一直处于独立而不受管束的状态。
王明决定,重新调派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往攻云阳县。
因为先前第二镇兵马,在太平县城外与清军对战之中,损失了好几百名战兵,又抽调了大批骨干,去组建第三镇兵马,故而一直处于休整补充状态,却是不适合出征作战。
所以,王明让第二镇兵马分调各处,接替第一镇布防,转而让郝效忠的第一镇兵马,重新集结于夔州。在准备完毕之后,就去攻打这夔州西边的三个县城。
第一镇镇长郝效忠慨然领命,率领近万兵马,一路浩浩荡荡直往西去,不多时,便到了云阳县城之下。
太子王明派出大军,前来攻打云阳县的消息,很快就袁宗第安排在云阳县外的一众哨骑探知,他们迅速地将这个可怕的消息,回报给了主帅袁宗第。
令一众报信的哨骑十分惊讶的是,听到这个重大消息的主帅袁宗第,并没有表现出特别震惊的模样,他脸上的表情,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平静。
毕竟,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这太子平定了夔州的东边与北边,很自然的就要在西边动手了。
而他第一个要开刀的,想都不用多想,自然是离夔州最近的云阳县城了。
对于这位太子来说,这堪为夔州西面屏障的云阳县城,若是一日不在自己手中,便会一日寝食不安吧。
现在,这位太子派出大军来攻,那自己这个曾经的大顺绵侯,这割据一地自立为王的快活日子,也是终于走到头了。
那么,接下来的自己,到底要如何应战呢?
换句话来说,光凭自己手下这一千余名的兵马,又要如何准备,才能抵挡得住太子派出的近万大军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投降保命
也许,这个问题,还可以进一步简化。
那就是,自己现在,到底是该投降,还是真的要去,与那太子兵马对战一场。
这个问题,极其沉重,一着不慎,便是身死名灭的危险。
袁宗第皱着眉头,正在思考这个沉重的话题之际,却忽有手下急急来报。
“报!绵侯!城外的太子骑兵部队,已然先行出动,就快要将云阳县城四面城门,给全部围堵上了!”
“哦?他们行动倒还真快……”
袁宗第喃喃低语,却又忽如突然醒悟了一般,大声道:“速令哨骑全部退返城中。令全军守卫云阳城墙,万万可有疏漏!”
“得令!”
袁宗第传令完毕,便急急披穿甲胄,配上武器,准备上城巡查。
他方从县中官署出来,正向马道急急奔去之时,忽又有手下军兵,急急前来传话。
“报!绵侯!城下有人前来喊话,说是什么将军之故人,此番前来,却是有一番衷心之话语,要对大人说讲。”
“故人?”袁宗第眉头一皱:“他可曾说,他是何人,姓甚名谁么?
“这个么,此人倒是没说。只不过,他说了,只要袁大人一到城头答话,何可知晓。”
袁宗第撇了撇嘴,再不言语,立即在数名亲兵护卫下,急急向城楼奔去。
他蹬蹬地跑过马道,来到东门城楼,刚刚手扶堞垛,还未来得及看清城下是何情况,便听得护城河外,有人朗朗大笑。
与此同时,此人复向他高声喊道:“绵侯,别来无恙,可还认得李某乎?”
听得这声熟悉的喊话,袁宗第心下一颤。
他迅速探头下望,却见那护城河外,有一人正举头望向自己,捋须微笑。
袁宗第一眼就看出,那来到护城河外,正向自己喊话之人,不是那毫侯李过,又还能是谁?
见得此人前来喊话,袁宗第心下,一时间五味杂陈。
没想到,大顺朝位高权重的毫侯,李自成的亲侄子,竟然现在已在太子王明手下效力。
更没想到,这李过此番还专程来自己的云阳县,为那太子王明来向自己喊话劝降。
这命运造化,真真何可言之!
“哦,竟是毫侯啊。”袁宗第脸上挤出笑容:“没想到,竟是你来了我云阳县外,倒是袁某失迎了。只是,你不是一直在北面的太平县么?怎么现在,竟在那太子手下效力了呢?”
听得出袁宗第话语之中,多有揶揄,李过心下不快。
不过,他涵养不错,还是一脸笑容地回道:“绵侯,自汉中一别,你我多时不见,想必这信息交通,亦是不畅,倒亦不足为怪。你既有兴趣,不妨听李某好好讲讲,为何现在辗转多时,终在太子手下效力之事吧。”
袁宗第点了点头,便朗声道:“好啊,袁某洗耳恭听。”
李过轻轻一笑,便将自己如何率部来到东川,如何在太平县城遭遇清军入攻,最终幸得太子率领兵马前来解围搭救,一举击溃清军,方让太平县城顺利解围之事,向城头的袁宗第简略地说了一通。
李过说完经过,又一脸感慨地说道:“说实话,若无太子及时统部来援,击溃那城外的五千清军,李某现在不是被清军所擒,就是早成枯骨一具矣。太子这般急难好义,济危扶困,实是一代明主也。故李某当即决定,率自己三千部众,以及这太平县城,一道归附太子。”
他略顿了一下,又道:“而对我等之投附,太子深为嘉许。太子殿下随后亲为安排,给全军将士皆谋得甚好出路,故全军上下一片喜悦,皆无怨言。且在下自投入太子军中以来,更是颇受重用,现任户司郎中一职,主管太子治下户部诸事。想来大顺亡后,李某终能得遇明主,又倍受重用,心下可谓感佩之至矣。”
听李过说到这里,袁宗第心下,亦是不觉一动。
这李过,能在太子手下这般重用,那自己若是往投,岂不是也能……
他未及想,下面的李过已又是大声喊话道:“绵侯,李某此来,亦是为你与贵部将士之前途,前来劝说阁下。你要知道,那太子殿下,手下兵马众多,战力强悍,连五千多名清军都不是其敌手,被其一举击溃。你手下仅有千余兵马,纵是强要抵抗,死守云阳县城,又能支撑到几时?还不如审时度势,就如在下这般,立即率部所投太子,则全军将士之性命财产皆可保全,全城百姓亦皆得以活命,此为至善之事也。且绵侯此番率部来凤,定可大得太子欣赏,将来之功名前程,只怕未可限量呢。”
李过的话语,一字一句,由耳入心,皆是深深拔动了袁宗第的心弦。
这家伙说得是啊!
他娘的,现在的自己,打也打不过,逃也逃不了,还真不如和李过一样往投太子,从而既保全全军将士,又护佑了全城百姓,倒还是一条不错的出路呢。
但是,古话说得好,宁为鸡头,不作凤尾,在那太子手下效力,如何比得上现在的自己,在这云阳县城中占地为王,这般逍遥快活啊。
就在袁宗第犹豫之际,李过又大声说道:“绵侯,你就莫要再犹豫不决了!需得趁现在太子兵马尚未发动进攻,就立作决断哪!你不抓紧时间,开门归附,万一太子兵马准备齐全,攻下云阳,只怕绵侯及贵部将士,都将与这云阳县一道,玉石俱焚,鸡犬不留了啊。到这般境地,绵侯岂非是后悔莫及了么?”
听到这话,袁宗第心下又是一颤。
是啊,那太子兵马众多,若要强攻云阳,只怕不日即下,自己不抓紧时间反正投降,难道还能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么?
想到这里,袁宗第喟然长叹。
“毫侯,袁某明白了。就如毫侯所言,袁某将立即率部归附,投效太子殿下。”最终,袁宗第痛下决心,向城下的李过,大声喊出这句话。
“好!绵侯果是聪明之人,极识时务。李某此番前来劝谕,倒是不虚此行呢。”李过一脸释然,大笑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