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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易当全文阅读

作者:黑发安妮     妖妃不易当txt下载     妖妃不易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5、破坏大行动

    ?

    ?

    不用说,她也知道芝麻嘴中他们是谁。

    想必那几个不省心的家伙,对于楚长铮之前那句她见过自己的话上了心,才想出这样的馊主意。

    可招魂之事是能轻易做的吗?

    别说招来那种能抢夺人身的那种恶鬼,就算是招了平常的游魂野鬼,只怕也是请鬼容易送鬼难!

    他们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她又急又气,手上也失了力道,

    “撕拉”一声,把帖子撕成了两半!

    这……她下意识暼向常嬷嬷。

    常嬷嬷愕然,随即露出了宽慰的笑容。

    上回寒山寺的那事,胡家二姑娘虽然咬死不承认,但其中有些什么沟沟绕绕的聪明点的人都能猜得到,事后虽然胡大人亲自过来登门道歉了,但他并没有把大房送回老家。

    几位小主子与木香感情深厚,有可能看在木香的面上,对胡家宽容一二;若是王妃也对胡家睁只眼闭只眼,那她才要真正担心她对几位小主子到底存在几分真心实意了。

    宁香莲见常嬷嬷不可,也不费心思解释,看了下手里破损的胡家帖子,随手放到了一旁。

    之前考虑胡家,也只是想见一见木香,确定她在胡家过得好不好而已。不过,这件事倒也不是急在这一时的,胡家比谁都清楚木香和王府的关系,王府适当的冷落比直接的亲近,更能激起他们对于木香的看重。

    “嬷嬷,我失态了。”她平静地:“出门做客之事,还是暂且缓缓。”

    就那几个小子丫头搅天动地的胡闹劲儿,她哪敢带他们出门,怎么着也得训服了再说。

    常嬷嬷笑眯眯的附合,并且还体贴的叮嘱她现在调理身子最重要,其它的都可以慢慢来。

    宁香莲温柔尔雅的应了,常嬷嬷瞧着她犯困,也没再久坐,带着那一匣子的帖子走了。

    前脚送走了常嬷嬷,她后脚就准备派人去花厅里催楚长铮,婆子还没出门,就有小子过来传话,说是花厅已经摆上了席,一时半会儿散不了。

    果然,男人有了酒,什么都不重要了。

    宁香莲埋怨了两句,完全忘了那酒肉是自己让人送过去的。

    可楚长铮不回来,那她怎么去阻止那几个家伙的胡闹?

    胡闹?

    她心里打了个咯噔,他们真的是胡闹吗?

    若他们真起了这个心思,为什么要挑今天?

    今天可是大年初一,而且前院还来了那么多的客人,他们即使不怕府里下人撞破,就不怕被外人知晓吗?

    再说……招魂不是普通人想招就能招的,至少要有个擅长此道的术士才行。难不成他们早就有这种打算,搬进王府的时候就带了会招魂之术的能人,或能招魂的法器?

    越想,她越发觉得这件事可疑,甚至有点觉得这就是一个陷阱。

    越想,她也越来气。

    即使他们依旧不相信自己,也不应该拿这种事设局。若自己真的只是一个别有居心的继母,将计就计,极有可能让他们万劫不复。

    感觉到了她的怒气,芝麻怯生生的唤了一句。

    这一声,让她快被怒火烧昏的脑子瞬间清明了起来。

    他们肯定不是只设局。

    她并没有让芝麻盯着他们,就算芝麻无意间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跑来给自己报信,也应该说他们要算计自己才是,而不是强调他们要招魂。

    芝麻肯定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跑来给她报信的。

    想到这,她轻轻动了下唇,用蚊吟般轻微的声音可;“你看到了什么……”

    要不是看到货真价实的东西,它也不至于大惊小怪。

    它也知道,大人是想打着他们母亲鬼魂托付的幌子骗取他们的认可,若是真让他们招来了魂,大人的计划就要毁了。

    宁香莲:“……”

    招魂符和招魂幡,果然他们是有所准备。

    只怕还想玩个双管齐下……

    但他们手上有那两件东西,自己阻止得了今晚,能阻止明晚吗?

    除非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派人盯着他们的举动。

    可若她真的那么做了,只怕他们之间刚刚才有的一点点和睦就要又被打破了。

    可是,她又不能放任不管……

    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总不到她现在离个魂,去应他们所招,然后与他们来个母子重逢吧!

    若真可以那样做,那倒是方便省事了。

    如同困兽一般,宁香莲坐立不安,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敲击着,芝麻小心翼翼地蹲在桌边老实得紧,连尾巴都不敢乱动。

    青苹过来添茶,瞧着芝麻老实,伸手就去抚它的后背:“王妃这只猫儿,可比二姑娘以前养的那只白洋猫乖巧多了……”

    谁知她才一伸手,老实的芝麻立即就露出了凶相,尖利的小白牙上还沾着猩红的血渍。

    青苹被吓得脸色发白,连退了好几步,她认出来了,这哪是一只猫,这是一只会伤人的貂。

    刘嫂笑着扶住她:“别怕,芝麻认生,不喜欢除了王妃以外的人碰触,但不伤人的。”

    青苹小心翼翼地道:“可是,再温顺的貂儿也是难以养熟的。”

    刘嫂也吓了一跳,随后就急了:“什么,这是貂?”

    她再不认得貂儿,但也知道再温顺的貂儿都不会像猫儿那般温顺的,她也顾不上想貂会不会凶悍了,抬手就要抓芝麻。

    芝麻一猫腰,避开了刘嫂的手,跳到了多宝格上,嘶嘶地呲牙张爪凶悍得狠。

    可它越是这样,刘嫂越是着急,唤了好几个婆子进来,非要抓住它不可,芝麻瞅着宁香莲没有喝叱它,哪里肯乖乖被擒,东窜西跳的,引着刘嫂和婆子满屋子乱转,一时之间屋子里乱了套。

    听着东西落地的声音,瞧着芝麻一对几也不落下风,宁香莲眼睛一亮。

    人做不到的事,妖未必做不到。

    修之他们想要招魂也好,设局也罢,必定要去她落水的那个院子,那里正是大榕树的地盘。

    “别闹了。”她喝了一句,冲着芝麻伸出手。

    芝麻乖巧的窜到她的手边,还用尾巴尖儿讨好的绕到了她的手腕上,简直比猫儿还要乖巧几分,直接就把刘嫂她们给瞧得眼直了。

    宁香莲揉了它脑袋两下,对紧张得快要哭的刘嫂道:“没事,这小家伙以前就是王爷养在府里的。”

    刘嫂这才松了一口气,拍着胸脯道:“阿弥陀佛,就说嘛,我们不认得貂,王爷不至于不认得。”

    王爷同意王妃养着芝麻,肯定知道芝麻是不会伤害王妃的。

    随后,她还瞪了青苹一眼。

    青苹委屈的低头认错:“王妃,奴婢不知道……”

    “无事。”宁香莲笑:“你去厨房里要两块白水煮的鸡胸肉来。”

    打发走了青苹,她抱起芝麻挪到了坑上,趁刘嫂她们忙着好收拾刚刚因芝麻搅得一团屋子,悄声可:“你们可以阻止他们吗?”

    芝麻瞪圆了大眼睛,摇了摇头:

    它又讨好的道:

    宁香莲苦笑,她要是能自己出面,还可它做什么。

    哎,如果她可以把内丹的法力借给它们就好了。

    心中这么一想,她放在芝麻身上的手指炙热了起来。

    芝麻欣喜的叫了一声:

    宁香莲还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芝麻咋咋呼呼甩着尾巴向她保证:

    真的?宁香莲欣喜。

    若芝麻去进行破坏,可比人下手容易得多,并且还不容易被他们发现。

    被坏了几次事,又抓不到元凶,他们未必就不会往鬼神方面去想,也许就会死了这条心,不再做这样的傻事了。

    即使他们不死心,非要弄个结果,那她也可以在他们失败几次之后,让芝麻装神弄鬼的闹一场,引起一些小小的骚动,再让楚长铮出面狠狠的责训他们一番,彻底的掐掉他们这个念头。

    对,这主意太好了,就这么办。

    当晚,离子时还有两刻钟时,宁香莲翻身从床上坐起,撩开床帷下床去取衣服。

    外间的婆子听到动静,隔着门板轻声可:“王妃,您可有需要?”

    宁香莲一边穿衣服,一边明知故可:“王爷可回来了?”

    “还没有。”外头的婆子应道:

    宁香莲故意用担心的语气道:“你唤几人,随我去前面瞧瞧。”

    她飞快的穿好了衣服,又拿了件厚重的披风系上,推门而出。门外负责守夜的下人都等在院子里,她点了两人留下守着院子里的烛火,就带着其它人往前院去。

    要迈出院门的时候,她突然眼尖看到墙角处有黑影闪过,像是一个人。

    她一楞,看了旁边的婆子一眼,身边人毫无查觉,像是并没有发现黑影的样子。再看,那黑影就已经不见了,她仔细一思索,觉着有些像青苹。

    青苹是在替他们盯着自己么?

    不过,她又如何能在自己的院子里把消息传出去呢?

    她心里暗暗把这件事给记在了心里,但没露声色。

    到前往小偏院的岔路面前,宁香莲故意拣了另一条路走,不过她特意大声的咳嗽了几声,放出了暗号。

    很快,它就听到了芝麻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还带着些恼怒:

    它本想借这次的事,在大人的面前好好的表现一下,立个功,没想到它悄悄抓破了他们的香炉,咬断了香烛,弄撒了朱砂,还毁掉了符水……可是谁会想到宁修之会那么狡猾,不仅备了两套,还藏着第三套。

    要不是大人吩咐它不能伤人,不能让他们看到它,它真想扑过去把宁修之那张可恶的脸一并给毁了!

    还好,榕爷发现了他们的备用材料,它又悄悄往符水里掺了些泥血,又把他们院子里的沙漏速度吹快了整整一刻钟,并且助借榕爷的枝叶遮住了月光,在院子周围释了些小幻术。

    材料坏了,时辰不对,在幻术的干扰下,他们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有招魂符和招魂幡又有什么用呢?

    宁香莲轻声“嗯”了一句,脚步没停,去了前院。

    小院里,宁修之收到了青苹传过来的信息,他面上一喜,忙招呼逸之和适之提高警惕。

    楚逸之爬在院门板上,从门缝往外看,嘴里絮叨道:“真的来了?没有看到火光啊。”

    转念他又道:“也是,想抓我们个现行,确实不能大张旗鼓。”

    ?话刚落音,他就听到了外头巡逻侍卫的脚步声,抬头看了眼特意摆在台阶边上的沙漏,回头道:“大哥,时辰快到了,做准备吧。”

    ?宁修之犹豫了一下,拿出了一张假的招魂符,放到烛台边上,准备时辰一到就点燃。

    在收到青苹的消息之前,他一直很忐忑。

    他很清楚,自己手上的招魂符和招魂幡都是出自广寒大师之手,但实际是使用之后会有只有三个结果。

    要么招来母亲的魂魄,揭穿或者证实小宁氏和父亲的谎言;要么招不来母亲的魂魄。

    后者也有两个可能性,要么母亲没有死,活人自然不会被招魂;要么母亲已经投胎转世。

    他很害怕结果不是他想要的,心底更宁愿小宁氏能出现。

    她若是母亲,肯定是不想他们在今天这个日子招魂,一定会来阻止的。

    同样,她若心虚,肯定会把事闹大给他们栽赃罪名。

    他都安排好了,哪怕她手段再高,大不了他一个人扛下所以罪名,保逸之他们平安。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更夫的声音,子时到了。

    他一抬手,把假符点着了。

    可是院子四周悄无声息,他们所想的有人会闯进来得画面被并没有出现。

    这……是这么回事?

    宁修之有些懵,点假招魂符的事,他连逸之和适之都瞒着,小宁氏更不可能知道了。

    那她为什么没来,难道她没有收到消息,出来只是凑巧睡不着?

    不可能啊……

    可别告诉他,她没在他们几个的院子四周安插眼线。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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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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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

    ?

    ?

    ?

    ?

    ?

    ?

106、放火

    还是她有确定的把握,自己今日是无法招来母亲的魂魄的,所以才不动声色的看着自己折腾,挫败而返?

    现在自己这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不,他重拳挥出,什么都没打中。

    对方不仅早早就查觉了他的意图,并且完美的避开了,还站在旁边用一种看猴子耍把戏的态度,故意冲他挥了下香蕉,让他误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算计之中,然后再趁机而动。

    瞬间,被漠视、被羞辱、被欺凌……以及各种他自己都说不出来感觉,一下子全部都涌了上来,把他这些年冷静的脑海瞬间冲塌,让他有一种想要像孩子一样撒泼无赖的冲动。

    他挥手就把一整壶祭酒打翻在了案上,手里那张点着的假召魂符也飘飘然的落了上去。

    瞬间,酒被火苗窜起一丈多高,他竟然有一丝得逞后的开心和畅快。

    随后楚适之一把将他拽倒在地,避开了那扑过来的火舌,他才缓过神来。

    自己,到底想做什么,这种关头还失了神!

    抬手摸了下额前被烫焦了的发丝,他心有戚戚,刚刚要不是适哥儿及时拽了他一把,只怕他这张脸现在就被火舌给舔毁了。

    不过,他心里一点也不觉得后悔。

    有时候迂回的手段达不到目的,那不如单刀直入来得简单。

    听到动静回头的楚逸之整个都傻了。他也顾不上在意门外的动静了,扭头就冲了过来:“怎么着火了,快,我们快跑!”

    这么大的火,瞎子才看不见,不知道现在逃跑,还来不来得及。

    他不容分说一把将楚适之扛到肩上,拽着宁修之就往屋子后面冲。宁修之被他拽着走了几步,才大力地挣开他的胳膊,催促着:“你快带适之走,我留下来解决这麻烦。”

    “你留下,你留下能解决个屁!”楚逸之气极之下,破口大骂:“要留,我留下,你带着适之走,不,你没办法背着他翻墙,你自己快走。”

    初一在自家王府放火?

    不对,初一在王府里招魂,还引发火灾。

    这往小了说,是他们行事荒唐;往大了说,他们的品行都能被人质疑。

    他本就是京都里出了名的绔纨子,哪怕做出比这再荒唐的事,旁人也只会认为理所当然。他又刚被封了世子,那些人讨好他都来不及,除了背后叨叨他几句,还真没人敢说他什么。

    可大哥与他不一样,他做为王府义子,身份本就尴尬,又是正经科举出生,身上还有功名官职,这件事若被人夸大其词的宣扬出去,只怕会影响他的前程。

    所以,今天这个黑锅,绝对不能让大哥背。

    宁修之没有回他的话,而是扭头看向了依旧紧闭的院门。

    楚逸之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伸手又要去拖。后背上挨了两巴掌,扭头就见楚适之挣扎着想要下来。他气愤地在楚适之的屁股上狠拍了一巴掌:“这个时候你就别来凑热闹了。”

    还嫌现在情况不够紧急吗?

    楚适之屈膝当胸给了他一下,打手势道;不会有人来的。

    “什么?你说什么?”楚逸之有些不解,往后看了眼整个都燃烧了起来、把整个院子都照亮了的供桌,也慢一拍的明白了。

    相信着火的第一时间,巡逻的侍卫就会看到光亮了,他们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出现,可见是他们收到了某些人的命令,无视了这里的状况。

    在王府里,可以使唤得动侍卫们的,也就只有……那一两个人了。

    他把楚适之放了下来,都不知道自己该有什么样的反应:“这他¥#@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逃过一劫的喜悦半分没有,反而满心都是被人当猴耍的屈辱。

    “那现在,我们……”楚逸之挠头,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好了。若按他的性子,现在冲到小宁氏的面前,狠狠的逼问她到底想要做什么,才最痛快。可是他不能图自己一个人的痛快,而拖累兄弟们。

    宁修之瞥了他一眼,扬声就大喊:“来人啊,走水了……”

    他都不给自己留退路,也不想旁人有。

    楚逸之:“!!!”

    大哥,你平常说我是唯恐天下不乱,我看你才是……

    不过,真能快,就该这么做!

    他弹了下衣襟,腰背都挺了起来,倒是楚适之小心翼翼的退到了廊下,将自己半个身子隐藏在了黑暗之中。

    几乎是宁修之的话音才落,七八个侍卫就破门而入,动作迅速的把院中的大火给扑灭了,领头的狼五扫了一眼楚适之藏的角落,恭敬的问宁修之他们:“三位公子可有人受伤?”

    “我们无事。”宁修之客客气气的,眼睛瞥着狼五:“你们来得可真及时!”

    他敢打包票,他们刚刚就一直就守在外头,只是没有接到命令,才没有动作的。

    他越过狼五,看到急匆匆赶过来的宁香莲,心底有一分得逞后的得意。

    果然,她是知道他们计划的。

    宁香莲脸都气绿了,进院门后,瞪着老神在在的宁修之,差点就冲过去狠狠拧着他的耳朵,开口痛斥了。

    这混仗小子今年都多大了,还敢玩火!

    刚刚她看到小院火光冲天的时候,腿都软了。哪怕芝麻再三跟她保证,这火是修哥儿自己放的,他们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她还是不敢怠慢,不仅唤了狼五过来灭火,自己也忍不住跑过确定他们的安危。

    看到他们人无事,心安的时候,怒火也冲了上来。

    “你们……这大半夜的不睡,还真是好兴致……”

    听着宁香莲这句从牙缝里挤出句话,宁修之非常的得意,微笑着点头:“王妃不必紧张,我们本只是想来夜祭一下母亲的,结果没想到夜间风大,吹倒了烛台。还好他们来得及时,控制得当。”

    听到他着重咬着“及时”两字,宁香莲就知道他是故意的了,不过,他还知道说自己是在祭拜,看来并没有失去理智,见侍卫下人们在,还知道言语上掩饰个一二。

    祭拜和招魂完全是两个意思,哪怕今天是大年初一,旁人听了前者,虽然会觉着有些不太妥,但大半人都只会赞扬他们是对生母的纯孝,而后者可就是完全的荒唐胡闹了。

    看来,这就是他早早做好的准备,用来防备自己的。

    不过,自己明明没想今天有所动作的,他们为何要放这把火?

    只是这个时候宁香莲一点与他们周旋过招的心思都没有,目神冷冷的道:“下次可要小心。”说完就走,她掉头就走,根本就没去看他们脸上的表情。

    她怕在他们脸上看到得意的神色,就会忍不住冒出亲自动手,打折他们的腿的冲动。

    瞧着她远去的背影,宁修之轻轻的笑了起来,笑声里还带着几分轻松。

    楚逸之全程是一头雾水,小宁氏就这样走了,怎么和他们设想的不一样啊。

    “大哥……”他凑过去,悄悄喊了一句。宁修之没有回头看他,只是笑眯眯地道:“我们该回去了。”

    回去,就这样?

    楚逸之心里如猫抓一般好奇,拽紧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那个,她就……这样了?”

    小宁氏都安排人埋伏在院子外头了,怎么着都要借题发挥一把,不给他们扣个罪名,也得装模作样的表示一下对他们的关切之心。

    哪怕刚刚着了火,他们在院子里的准备招魂的用品并没有全部烧毁,任谁看到都会心疑一二的吧,结果这小宁氏连院子都不搜一下,就这样接受了他们的说辞,要放他们过关?

    宁修之不客气的瞪了他一眼,拉他出了院门,才压低了声音道:“那你还想如何?是嫌她没有栽赃我们一把,还是嫌她没有把事情闹大,引来一堆看客,再给我们按个不孝,居心叵测的罪名?”

    楚逸之语结,他当然是不想给自己招麻烦的,可是……小宁氏的举动实在是太诡异了,比打他一顿,骂他一翻,让他心神不安啊。

    看着楚逸之一脸憋屈的表情,宁修之又添了两分得意,转头叫上一脸忐忑的楚适之,就把一院狼藉留给狼五处置,轻松的离开了。

    楚逸之挠了挠头,实在是想不出这其中的蹊跷,也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院子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芝麻在一堆木灰里抓了几把,又仔细的嗅了嗅,确定自己的猜测之后,飞一般离开了小院。

    被他们这么一闹,宁香莲没了做戏的心思,前院也就没想去了,随后指了个婆子去前面催一句,自己就回了玉梧院,等着芝麻回来报信。

    芝麻很快就回来了,它细细地把宁香莲走后,宁修之他们的反应和对话一一学了一遍,再三向宁香莲保证,它亲眼看到他们回到了各自的院子里。

    末了,它举起小爪子道;

    宁香莲对于这并不上心,她又问了一下着火的事,确定是宁修之自己放的火时,心里闷闷的不是滋味。

    她有些猜不透,修之今晚的举动。若说烧了假的招魂符,是他想以这样的方式引自己上勾入局;可是自己没出现,他为何又要放这一把火呢?

    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或者说他想要达到什么目的?

    还是,他受到了芝麻施的小幻术的影响,才让他生出这样的冲动?

    翻来复去,她也没想明白。刚想问芝麻幻术到底是怎么回事,芝麻突然身体僵硬,浑身发抖,

    宁香莲下意识的吹了灯,然后飞快的脱掉鞋上床,拉着被子将自己整个盖住。

    呃,说她心虚也好,说她护犊子也罢。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见楚长铮,更不想与楚长铮说今天晚上的事。

    隔门被轻敲了两下,她屏住呼吸没有应答,门外的传来楚长铮极轻的声音:“睡着了?”

    “嗯。”她下意识的应了句。

    出声后,整个人大糗,慌乱的捂住了嘴。

    门外关没有笑声,但楚长铮的声音明显轻快了许多:“好好睡,有事明儿再说。”随后,脚步声往碧纱橱那边去了。

    宁香莲松了一口气,小声嘟囔了几句,原本以为今天晚上肯定要睡不着了,没想到,倦意很快就涌了上来,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睡醒时,宁香莲愕然已经快到晌午了,看着落在床前的地上的暖和阳光,她抬头拍了下自己的额头,苦笑。

    自己这得多心大,昨晚上不仅睡着了,而且……还睡过了头!

    还好,家里上无长辈,楚长铮也不是计较这些琐事的人,要不然只怕她这懒媳妇就得挨满身埋怨了。

    “王妃,可醒了?”青苹过来打起床帘,柔声的问着。

    “嗯。”宁香莲应着,撑身坐了起来,“怎么没唤我?”

    青苹把两重帘子都仔细挂好,笑眯眯地道:“王爷昨儿晚上就吩咐过了,让奴婢们不要打扰您。”

    翻了个白眼,宁香莲倒是一点也不领这情。

    府里上没长辈,可是下面有五个小的,自己这睡过头,还不知道那五个家伙会怎么想她。

    心念一起,她干脆破罐子破摔,问道:“公子和姑娘们呢?”

    青苹爽爽利利地应道:“一大早,公子和姑娘们就过来请安了,只是您没起,王爷就让他们下午再来。”

    宁香莲的脸瞬间赤红,今天这人可丢大了。

    一直到换好了衣服,梳洗完,宁香莲脸上的炙热还没有消散,看到楚长铮的时候,她更是恨得牙根儿直痒痒:“可谢谢你的关心了。”

    谁需要他这好心了。

    按以前那样,不管她的事,不好吗?

    楚长铮尴尬捂了下鼻子:“王妃睡得可好?”

    宁香莲:“……”

    哪壶不开提哪壶?

    要不自己真的了解他的性子,真要认为他是在讥讽自己了。

    “拖王爷得福!”

    咬牙切齿,外加白眼两只。

    楚长铮倒是对她的怒意不认为然,“不需这般,府里以为你主。”

    这人,还真够讨厌的,他就没看到自己为了这件事,已经很不自在了吗?

    宁香莲磨牙,真想掐腰狠狠的骂他几句。

    门外婆子禀报:“王妃,世子,修公子、二公子以及两位姑娘来了。”

    来得这么快,知晓自己醒了?

    宁香莲也顾不上与楚长铮计较了,立即坐直了身子,还扯平了衣襟;“唤他们进来。”

107、母子继续过招

    话还没落音,她就有些懊悔了。

    昨天睡着之前,她一直都在想回来后所发生的一切,她不明白,自己明明行事非常小心谨慎了,而且也自认为分寸把握得极好,为何还会让修哥儿他们做出那种极端的行为。

    最后,她得出了结论,是她太心急了。

    从她回魂后,得知他们这十年来过得极辛苦不易,怜惜的同时又极度的自责,一心想要尽快取得他们的认可,与他们缓和关系,不由得她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言行举止里都带上了几分小心以及宽容。

    可上赶着的,从来就不是买卖。

    她劳心劳力,甚至不惜受伤撒谎,换来的不是他们的认可,反而让他们的疑虑更重了,为了要探明她的底细,他们行事失了本该有的分寸。

    这……这都是什么事!

    她可以认同他们的多疑谨慎,但是她不能接受他们的不愿意去相信和接受别人的友善,以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既然软的不行,打的不妥,那她就暂且儿晾他们一晾,让他们烧昏的头脑也冷静冷静。

    低低的吁了一口气,她刚刚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面上带上一抹微笑,不过眼睛却没往门口瞥,甚至在宁修之他们进来后行礼,也只是不温不火的道:“坐吧。”

    看到宁香莲对他们的态度陡然冷淡了下来,进门的几人不惊讶或者不满,好像她今天的反应本就在他们的预料之中。甚至楚月瑛还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微翘的嘴角边还泛上了一抹讥讽,似乎在说:怎么装不下去了?

    瑛姐儿……

    宁香莲垂下眼帘,盯着自己手中的茶。

    不急,不气,时辰没到……

    让他们在自己这受受气,总好过于他们出去受外人的气。

    楚长铮偷瞄了眼她的脸色,不仅不吭声,也学着她的样子端起了茶,漫不经心地道:“不是让你们下午过来吗?”

    “若是王妃午休又起晚了呢?”楚月瑛张嘴就顶,还句句带刺儿。

    楚长铮不悦的将茶杯往桌上一磕:“那你就继续等着。”他瞥了眼宁香莲,见宁香莲只是手抖了下就恢复了平静,心里就更有几分确定了。

    看来,她怕是想给这几个家伙一点点教训了。

    呃,严父慈母,这个黑脸理所当然得由他来。

    楚月瑛也下意识地去看了宁香莲,见宁香莲事不关已的模样,心里很不舒服,刚想再顶上两句,楚月琳忙抢在她开口之前,没心没肺的冲着楚长铮“嘻嘻”一笑,道:“父王,姐姐她只是心急。”

    楚长铮对着她,语气软了几分,楚月琳揪着这空子马上道:“父王,姐姐和我,明儿想去一趟胡家。”

    她们去胡家?是去看木香,还是……

    宁香莲抬眼看了过去,还是忍住了想要开口的冲动。

    见她不说话,像是真要撒手不管一般。

    楚月琳笑眯眯地继续道:“往年,初三的时候都是木姨上家里来坐坐,这不我们搬来了王府,木姨过来不方便,我们才想着过去一趟……”

    这小丫头人小鬼大,是在变着法子说自己不让木香登门吗?

    明明木香送来的只是邀请她带她们过府做客的帖,而不是拜帖。

    而且,那帖子真是出自于木香之手吗?

    宁香莲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借着衣袖的掩遮,悄悄的戳了下楚长铮的胳膊。

    楚长铮:“……”

    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同意她们出,还是让他拒绝?

    这样的琐事他可没管过,若是他的决定不合她心意,那她会不会跟自己翻脸?

    迅速的分析了一下,为了自己不受这个池鱼之殃,他果断的把问题抛到了宁香莲的面前。

    “王妃,依你看,这事可妥当?”

    宁香莲气愤的瞪了他一眼,不得不接下这抛到眼面前的麻烦,淡淡地道:“上次的事还没扯清楚,若是你们再在胡家出点事儿,胡家上下只怕担待不起。不如这样,还是你们按照以往的惯例行事。刘嫂,拿王府的帖子现在送去胡家,请胡夫人在方便的时候过府做客。”

    屋内的聪明人都清楚,她特意在末尾加上那一句,摆明了态度只请木香一人。只是,她怕是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这样的招数,对那些不要脸面,又存了攀附之心的人,有用吗?

    楚月瑛又讥讽的翘了下嘴角,但这次老实的没有出声顶嘴。

    她也瞧着胡家一些人不顺眼儿,小宁氏愿意出手给那些人没脸,她乐得看这个热闹。

    见楚月瑛她们的事很顺利的达成了心愿,楚逸之心里很不是滋味了,起身抱怨道:“父王,瑛姐儿她们是姑娘家,不能随随便便出府门,为何我也不能出去?”

    一想到今儿早上,他被人在王府门口拦了回来,就一肚子的气。

    他哪怕不是王府的世子,也是在近卫营挂了个闲职的,外人见了他都要称一句大人,现在被人当成三岁娃娃般管?

    面对着他,楚长铮可没那好脾气了,冷眼横过去:“你出去做什么,跟你的那群狐朋狗友鬼混?信不信,你再敢出乱惹事生非,老子先砸断了你的腿!”

    “父王。”宁修之忙拦下:“您误会小二了,他是去寻冯五,好把王妃那天叮嘱的意思转达过去。”

    宁香莲捏紧了茶杯,他这是拿她的话当通关令牌?

    呵,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天晚上他们觉着她的话在理后,就已经派小厮去递过信了。

    不过,他们既然提了要求,她也该大慈大悲的同意一下才好。轻拔了一下茶沫,她淡淡地道:“那一个时辰可够?”

    虽然时间肯定这够的,但真的只是他出去溜一个时辰,这可比让他不出门,还要更难受。

    果不然,楚逸之闻言跳起来大喊;“个时辰?你当溜狗放风呢?”

    一屋子人翻白眼的翻白眼,捂额头的捂额头,宁月瑛拽着他狠狠拧了一大一把,低声呵斥道:“你若是狗,我们是什么?”

    他这一张嘴,把一屋子人都给骂进去了。

    尤其她,他们可是双生子!

    楚逸之疼得呲牙裂齿:“我只是打个比方,打个比方……”

    “你乖乖留在府里,哪儿也不要去。”宁修之也恨铁不成钢,毫不客气的先下手为强。相信他再慢一步,由着父王开口,肯定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了。

    只是,他还是错误的估计了楚长铮的脾气。

    楚长铮冷笑了两声:“现在就给我去操练场跑五十圈,少半圈,今天别想吃晚饭,也别想睡!”他还扬声:“狼六,你去数着。”

    “是。”狼六在屋外应下:“世子,请……”

    楚逸之想赖着不动,用眼神瞅屋子里的众人,可大家喝茶的喝茶,看花的看花,吃东西的吃东西,瞪他的瞪他,求情的一个也没有,甚至连宁香莲都撇开了眼。

    百般无奈,楚逸之不得不咬牙应下:“跑就跑,不就是五十圈嘛,又不是跑不下来!”

    “慢走,不送。”宁修之很没有兄弟爱的拍了拍他的肩,“回头我去给你打气。”

    楚适之也做了个“保重”的手势。

    楚逸之:“……”

    他敢保证,他们一定在肚子里笑!

    自己不过就是嘴快,不小心说话时顺带着骂了他们一句吗,有必要这样整自己吗?

    处罚了楚逸之,楚长铮扫向宁修之:“你也有事?”

    他可没让人拦着他,不准出门。

    “嗯。”宁修之点头,“现在我住在府里,总不能白白吃府里的,不如我把年俸禄米都交于公中,每月按府内规矩领月钱好了。”

    宁香莲一听就知道他打什么主意了。就他那点子明面上的年俸禄米能有多少,撑死也就能养活他一个人,他大方的公中一交,里子面子也全都有了,实际上光占了便宜没吃亏。

    滑头果然还是滑头。

    不过,他和小二不一样,他身上的是实职,往来的也不是绔纨闲人,日常往来应酬肯定少不了。

    骂了两句后,宁香莲心里还是不落忍,板着脸道:“你都主动说了,我若不接那就是矫情了。往后,回事处每个月拨给你一百两做为应酬之用,上下的节礼年礼之类的,你列个清单交于他们,就不必自己再操心了。”

    一千两,说少不少,但说多也不多。

    她都做好被他婉拒的打算了,没想到宁修之笑容满面的一口应下,瞬间,她又不踏实了,感觉自己肯定又被他给算计了一把。

    心里不是滋味,她也懒得再他们折腾,“我若留你们用膳,你们肯定也是不愿意的,那就回吧。”

    她把话说到这份上,宁修之还是笑眯眯的,还半真半假的道:“若是王妃愿意留我们膳,我们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的。”

    “还是别打扰王妃了。”楚月瑛起身,拽着楚月琳就走,楚适之胆怯的冲宁香莲歉意地笑了笑,才与宁修之一并离开。

    瞧着他们出了门,宁香莲的后背一下子塌了下来,恨恨地拍着桌子:“全都是来讨债的!”

    “别气别气,就家里这些老底儿,他们几个讨也挖不空。”楚长铮一本正经的劝着,把宁香莲那三分火气,直接劝成了七分:“有你这样的爹,他们能不成这样吗?”

    他才是祸根子!

    楚长铮摸了摸鼻子,老实的闭了嘴。

    另一边,出了玉梧院,宁修之他们朝着操场而去,瞧着左右无人,楚月瑛才拦下宁修之问:“你为何要交给她?”

    她心疼的不是他那些俸禄,而是他要交给回事处的那份人情往来清单。交给回事处,只怕就要落到小宁氏手中了,哪怕只有五成真实性,她要从中做手脚就太容易了。

    宁修之依旧温和,淡淡地道:“父王不可能一直不娶,王府总是会有新王妃,避免不了的。她现在坐在王妃的位置上,手握王府权力的时候,同样也要承担一定的责任。我们与她硬碰硬,是占不到什么便宜,何况目前为止,她并没有做过什么对我们不利的事,那我们何不试着跟她和平相处看看呢?”

    也许,他们真的可以得到意外之喜。

    楚月琳若有所思:“大哥的意思是……”

    宁修之揉了下她的小脑袋:“就如你想的那样。”

    看着他们两人的举动,楚月瑛心里咯噔了一下,虽然大哥表现得不是太明显,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今天大哥对她的举动比起往常要冷淡得多,似乎是在跟自己避嫌?

    难道,他还是对前天自己当众应下婚事,有所忌惮?

    那是不是自己,也该真的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

    要不然,再拖下去,只怕有百害而无一利,把他们这些年的兄妹情份一点一点给折腾光了。

    用完午膳,宁香莲借口吃多了需要散下散消消食,领着楚长铮满府的逛。

    她没去操练场,但也知晓,楚逸之那五十圈没跑完,宁修之和楚适之他们俩倒是够兄弟,提着食盒坐在操场边上,一边吃一边给他打气。

    真不知道,逸哥儿是会气得头顶生烟,一鼓作气跑完,然后把他们的食物抢个清光;还是先揍他们一顿,然后再跑。

    “要不,去看看?”楚长铮悄悄唆使着。

    宁香莲果断的摇头:“不去。”

    她打定主意不管,要晾着他们,就要晾一个结果出来,不达目的不收兵。

    “好好,不去就不去。”楚长铮也不硬劝,又建道:“那我领你去八宝楼那边瞧瞧?里面可藏了我半个私库。”

    呃,从那楼上,可以把操练场的状况尽收入眼底。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倒也顺着这坡下了。

    两人还没走到半月门,就撞上了楚月琳。

    本以为楚月琳是来给楚逸之求情得,宁香莲板了脸,就往旁边的廊下走,楚月琳迟疑了一下,快步跟了上来:“王妃,冯五哥来了。”

    宁香莲脚步一怔,冯五?

    不对,他来了,应该去找逸之才是,琳姐儿来拦她做什么?

    肯定是……

    “黄家的事?”她问。

    楚月琳点点头:“是的,黄家那边出事了,说是还扯到了大姐姐,小五哥跑来报信,现在就在侧门那儿等着。”

    “别急,你慢慢说。”宁香莲指了下廊栏,又觉着那儿太冷,干脆道:“你让人去把冯五领到花厅,我与你父王这就过去。”

    黄家肯定是不敢随意拉扯瑛姐儿的,这其只怕还有别人的手笔。

108、母爱的记号

    楚月琳眼睛一亮,飞快的应了一声,转身飞奔着离开。宁香莲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后,才慢悠悠的转身回去换衣服。

    楚长铮跟在她后头,突然道:“要不,你先房去休息,我去前面看是什么事。”

    他瞧得出来,香莲上午的态度是想要冷落一下那几个孩子的。现在不管是真出了事,还是那些个不省心的还不想罢休,又来了试一轮的试探,香莲这一去,一大早上那功夫可就白费了。

    宁香莲脚步没停:“没事。”

    不用他提醒,她也瞧得出来这其中的道道。

    冯五上门,能找修之、逸之甚至适之,但绝对不可能找琳姐儿的;消息能传到琳姐儿的耳中,还能让她跑过来跟自己说那几句话,必定是后头有人教。

    后头的那人,除了修哥儿那滑头外,她也不做第二人猜想。

    不过,就冲着他们遇上这破事,修哥儿没背着他们去解决,而是先过来给她递个信这一点儿,她也得去看看。

    换好了见客的衣服,宁香莲慢慢悠悠的跟着楚长铮到了花厅。

    一进门,她就见冯五如同只受惊的猴子,整个人就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慌乱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才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晚……晚辈、侄……见过王爷,王妃。”

    这小子,怕是不知道他在这里等的是她和楚长铮。

    楚长铮坐下后,眯着眼,慢悠悠的上下打量着他,一直看着冯五身体僵硬,脚肚子都发颤,才慢悠悠地道:“说吧。”

    “那个……那个……”冯五越急,越说不出来。

    宁香莲瞧着他“可怜”,柔声道:“别急,坐下来慢慢说。”

    “哎……”冯五应了一句,小心翼翼的看着楚长铮,屁股根本就没敢往椅子上挨。

    不过,他倒是也是个能撑得住事的人,很快也就平静了下来,像是豁出去了般,飞快地道:“王爷,您吩咐小侄年后搬来王府。小侄和母亲一时大意,让消息透露到了祖父的耳中,祖父就逼着小侄母亲去退了黄家的亲事。”

    宁香莲心中便是一凛,面上的温柔尽数被凝重给取代了。

    虽然她没见过振威侯,但知晓那位候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是个坏人,也没什么大能耐,一心门思只想着如何保全住自家的爵位。

    换句话来说,只要对他家爵位有益的事,他都会去做。

    之前冯五一直拖着黄家不退亲,这其中未必就没有他不想放掉黄家这门姻亲的心思,一直在阻拦。

    现在长铮念及旧情,对冯五另眼相看,他急着退亲,只怕是想着冯五在长铮的照拂下有了前程,以后能娶到比黄家门第更高、对于冯家更有帮助的媳妇。

    而且,瑛姐儿目前退了亲,他未必就没打过让冯五近水楼台的主意。

    冯五这小子虽然比瑛姐儿要小上一岁,但个头不矮,还眉清目秀,是个能让女子脸红的翩翩少年郎。

    压下冰冷的眸光,她直接问:“那你可知道你祖父打什么主意?”

    这个问题很突兀,冯五惊愕得连下巴都掉了,不过他还是很老实的点点头,自嘲着道:“知晓,祖父希望我能入王爷的眼,能成为王爷的贵婿。只是,他也不看看我是什么材料,怎么可能配得上安宁郡主。”

    “王妃放心,祖父糊涂,我娘不糊涂的。母亲当时就驳了祖父。后来还教训小侄说,王妃吩咐这门亲事不能退,肯定是有王妃的考量在,我们不能坏了王妃的安排。”

    他手紧紧抓着衣袖,上头的青筋毕露;“我来王府的路上碰上了黄家人,他们言语中威胁我,说是我若不在三天内去黄府退亲,他们就要污蔑我与安宁郡主有私情。”

    宁香莲气笑了。

    黄家还真敢想!

    不过,这未必是黄家的意思,黄家不怕得罪振威侯府,未必愿意招惹自家王府,除非有人重利相诱,比如承恩侯世子妃之位。

    他们是想,他们得不到,也不便宜了旁人;还是想先毁瑛姐儿的名声,然后宋言良再来演一出不离不弃,哄瑛姐儿的芳心?

    不管是哪种,黄家被当枪使了。

    不过,污蔑这事,不是上下嘴唇一嗑就可以做数的吧。

    她直接问:“他们肯定不会是青口白牙的来威胁你吧!”

    冯五在宫里都没被黄家姐妹那一套给算计了去,自然不会被一个黄家人三言两语给哄住的。

    冯五点点头,有些胆怯的看了眼楚长铮,低声道:“那人说,他们手中安宁郡主的肚兜和一块玉佩,以及……郡主写给我的情书……”

    咔嚓……楚长铮一拳,青檀木的雕花小几被他一拳硬生生砸掉了一角,冯五动作敏锐的窜到了椅背后面,大叫:“王爷,不关小侄的事!”

    宁香莲死死的抓着扶手,手脚一阵阵的发凉。

    若黄家人手上真有那三样东西,再由黄丝晴拿出来,只怕瑛姐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这话,你可与修之说了?”

    “说了,修大哥已经通知郡主去点清东西了。”

    宁香莲有心起身马上赶往清音院,想了一下,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让刘嫂去把宁修之给寻来。瑛姐儿未必会和她说实话,但宁修之让琳姐儿把事捅到她面前,肯定是不会瞒她的。

    刘嫂走了后,她问缩成个鹌鹑一样的冯五道:“这件事若是被他们得逞了……你该如何?”

    冯五手一松,整个坐在地上,呆若木鸡。随后他回神,头摇得跟波浪鼓一般:“不会的,王爷英明,绝对、绝对不会让那些卑鄙无耻小人的阴谋得逞的!”

    打死他,也不敢娶瑛姐姐啊。

    对,只要不让他娶瑛姐姐,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他扶着椅背站起来:“王妃,您只管吩咐,我一定照办!”

    孺子可教,这孩子比她想的还要精明一些。

    她点点头,冲着冯五招手,冯五挪过去两步,身子弓成了虾形,不敢抬头乱瞥。

    宁香莲压低了声音:“你现在去黄家……就跟他们这般……这般说……”叮嘱了一堆,她末了问:“你可敢,可愿?”

    冯五咬牙切齿,那些话虽然很难说得出口,但是若说了,可以解决眼下的难题,再难,他也做得到。

    一狠心,一跺脚,他保证道:“王妃放心,小侄一定办到!”

    宁香莲满意的点头,“你去吧。”

    冯五挺直了腰背,熊赳赳气昂昂走了。

    楚长铮陪着宁香莲回到了玉梧院,进门坐下后,他就问:“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派人把黄家打砸了,不就好了吗?”

    他就不信,他出手了,黄家还敢跳。

    宁香莲瞪了他一眼:“你都醒了,黄家还敢如此行事,明显早就考虑过得失了,未必会因为你的出面,他们就停手的。再说,你砸了黄府又如何,能阻止黄家后面的黑手?到头来,毁的只是瑛姐儿。”

    “我家的……”姑娘不愁嫁……

    楚长铮刚开了个头,宁香莲就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一巴掌拍在榻了半边的小几上,阴着脸骂道:“就冲着你,一堆人乐意娶她,可是,你敢保证那些人会对她真心实意,并且一辈子不变?”

    楚长铮摸了下鼻子,把半截话全咽了回去。

    宁香莲这才把声音降低了几分:“你今天能替瑛姐儿挡了这一劫,往后,她到了夫家再出这种事又该如何,依旧你出面替她平事?咱是嫁姑娘,咱不能嫁祸……”

    出了琳姐儿中毒之事后,她以为瑛姐儿他们应该有所防备的,结果这才几天就又出了事。

    他们帮得了一次只有一次,还得瑛姐儿自己警惕起来才行。

    楚长铮想想,也觉着她再理,不再出声。

    屋里,两人闷坐着,没一会儿,刘嫂就把宁修之和楚月琳一并儿带了过来。

    宁香莲虎着脸,问:“是怎么个状况?”

    楚月琳摇头:“大姐姐已经查遍了,屋子里并没有丢东西。现在,大哥已经让回桂花胡同那边亲点了,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宁香莲心里一颤,起身拽着楚月琳去了旁边的茶房,才细细的追问:“你姐姐的贴身物件上头可有记号?”

    楚月琳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有的,姐姐每件衣服夹边里,都由她自己亲手绣了一朵雪绒花。”

    雪绒花?宁香莲怔了下,想到了另一件东西。

    瑛姐儿小时候特别喜欢采白羽菊的种子绒球吹着玩,说是吹散开就像一把把飞翔的小伞,她画了个绒球的花样子教瑛姐儿学刺绣。

    难不成,瑛姐儿绣在衣服上的雪绒花,就是那个小绒球?

    如果是她当初教的那个花样,如果还是按她教的绣法,那件事就好解决了。

    宁香莲心里有了些底,追问:“记号有谁知晓?”

    “姐姐的贴身衣物都是由冯嬷嬷和她身边的几个丫头打理的,她们都是知晓的。”

    说到这里,楚月琳浑身的血液都冰冻住了。

    有人能轻易地在她的食物上毒,自然有人能偷走姐姐的贴身衣物。

    甚至那玉佩和衣物都有可能不是到王府之后才被偷走的,所以姐姐才查不到。

    也许,姐姐自己都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时候丢了的。

    宁香莲还是不放心,催促道:“你去寻她取一件来我看看。”

    楚月琳应了,飞快地跑了出去。

    她跑出去没多一会儿,没拿回衣物,倒是把楚月瑛给领来了。

    楚月瑛脸色灰白,还有一层掩饰不住的煞气,像是气得不轻。不过,她似乎不想让宁香莲瞧了热闹,一进门就满不在乎的道:“这件事不用你管,大不了我这辈子不嫁,相信哥哥他们也愿意养我一辈子的。”

    宁香莲冷笑:“他们愿意养,他们的媳妇未必乐意。难不成,你还想他们因为你,夫妇反目,家无宁日?”

    “你……”楚月瑛被堵了个正着,“难不成,我不嫁就不能活了?”

    “能啊。”宁香莲指了下琳姐儿:“你也要拉着她陪你做一辈子的老姑娘吗?”

    “我是我,小妹是小妹!”楚月瑛死鸭子嘴硬:“若是因我而误解小妹的,那人原本就不是良配。”

    宁香莲冷笑:“若是你看得这么开,为何前日又会在大殿上,愿意应下那门亲事,意图替你母亲洗清污名?”

    楚月瑛脸黑得如炭底,正要拂袖而去,楚月琳死死拽着她的胳膊:“姐姐,母妃这是要帮我们,不是要瞧我们的笑话。”她冲着宁香莲歉意的笑了笑,“母妃别在意。”

    楚月瑛这才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宁香莲也不与她计较,直接问:“以前,你换下的旧衣是怎么处理的?”

    “都绞碎了。”楚月瑛老实的答道。

    “现在的都在?”

    “都在,一件不少。”

    宁香莲心里有数了,若是绒球都是瑛姐儿自己绣的,她不可不知道自己绣了多少件。外头那件衣服,只怕是旁人仿着她的花样绣的。

    宁香莲冲着楚月琳伸出手:“可拿来了。”

    楚月瑛扭开头,楚月琳笑眯眯的从自己的衣袖里,扯出一件月牙白的内衣递给宁香莲:“新的,没穿过。”

    宁香莲接过来一看,果然上头绣的是她当初教的绒球。

    似乎是想保留下最初的记忆,楚月瑛的下针引线的方法还是她当初教的原样,甚至针脚不齐。

    可见,瑛姐儿的女红,根本没有长进。

    不过这样倒好了,熟手仿生手,绝对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的,下针的顺序不一样,藏在花样下面的针脚也是有区别的。

    “可有法子。”楚月琳紧张的追问。

    宁香莲温和地笑道:“这上头有记号。”

    “什么记号?”楚月瑛追问。

    她的衣服,她亲手绣得花样,上头还有她不知道的记号?

    哄谁呢。

    宁香莲没解释,拿剪子咔嚓几下,把上面的绣线给剪了,然后把针脚展示给楚月瑛她们看。

    楚月瑛当场就傻了,那些白色的丝线缠绕在一起,虽然不是很清晰,但依稀看得出来,正中间是一个字。

    楚月琳揉了揉眼,不可置信:“有字!”

    楚月瑛低低地道:“是英字。”

    小时候,母亲哄着她绣花,她不乐意学,母亲就指着绒球笑,说是她。她还不懂是什么意思,母亲只说等她学会了,就知道为什么了。

    可是……还没等她知道,母亲就不在了。

    原来,母亲在绒球下面藏了她的名字。

    不过,小宁氏为什么会知道连她都不知道的秘密?

    难道,真是母亲告诉她的?

109、全家齐上阵

    想归想,楚月瑛心底的气不平,嘴上也就不饶人,不仅不领宁香莲的情,还直接对着顶了上去:“若是把那假货剪开,下面也藏着这样的记号,那我岂不是帮了仇人的忙,置自己于绝境?”

    这小宁氏,该不会明面上打着对她好,私底下却想坑她一把的主意吧。

    此时,她心中所想,脸上皆一一表现了出来,宁香莲一眼就看透了,心惊的同时,也冒出了薄怒。

    她冷笑着,反问道:“你当我是让你拿着它去外头争辩,来证明你的清白?”

    难道不是吗?

    楚月瑛刚想说,又觉得有些不太妥,下意识的没有开口。

    宁香莲只是虚虚一打量,大概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一扬手,就直接将衣物直接就甩到了她的面前,那黑沉沉的脸色与不屑讥诮的眼神,明晃晃地嘲笑且责怪楚月瑛的蠢笨。

    楚月瑛被瞧怒了,刚要发作,宁香莲抢先一步骂道:“怪不得满京都的人都说你是鲁莽无脑,这点子事你也看不秀?那样做,那与扒光了你的衣物,直接晾在众人的眼中有什么区别?”

    私物的衣物哪怕是证据,又如何能拿出来展示给外人看的?

    而且面对流言,他们还能一家一家的去解释,辩解?

    瞧着楚月瑛的脸色一点一点的黑了下去,她又道:“把这记号展开于你看,不过是想安定你的心神,省得你坏了我的安排;同时也给你找寻内鬼指个方向而已。”

    “你……”楚月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宁香莲会用这样的口气来羞辱自己;抬眸对上宁香莲冷淡的眼睛,到嘴边的那句反驳就怎么也吐不出口了。

    她现在可以确定,这小宁氏已经不在放软身姿来讨好他们了。

    不过,她心里非常的不痛快,自然也不想让宁香莲如愿了,她将内衣抓在手中,揉成一团塞进了衣袖里,倨傲地一抬头,冷笑道:“我的事我自会处理,何需要王妃的安排?”

    这话一出口,她自己也意识到不对了,刚刚自己也因这个被小宁氏狠狠的怼了一回,这次只怕小宁氏会把话说得更难听了。

    果真如她所想,宁香莲一听就阴了脸,原本就没想这么轻易的放过她的,这下语气更加严厉了几分,直接把那些个遮羞布全都给扯了下来,字字句句戳到她的心窝子里去了。

    “对,就冲着你爹,冲着你两个兄长,愿意娶你的人能从王府大门口排到城门外。可是你若是连旁人这点子小手段都对付不了,进了那高门大户之后还能做什么?只怕不仅不会成为修哥儿和逸哥儿的助力,反而会成为旁人用来制约和伤害他们的利器!”

    她很明白,有些事能有一有二,绝对不能有三有四。

    瑛姐儿和琳姐儿成长的这十年,虽然没有长辈的照顾,受了许多的委屈,但同样她们这十年也因为府里的简单环境,没有经历过后院女眷们争斗陷害的的各种手段。

    哪怕她们是王府嫡女,但出嫁后,哪怕王府做后盾,可以杜绝夫婿往房里拽人,避开妻妾之争;但是她们也避不开与婆婆妯娌的日日相处,以及外头的各家人情往来的。

    到那时,她们若是再踩了他人的陷阱,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

    所以,这次的事是她给瑛姐儿和琳姐儿的一次机会,若是她们还不能引以为戒,并且从中学到什么,那她就得真的换个方向去考虑她们的将来了。

    “或者,你想着,不如就错就错嫁给冯小五,好歹这些年也熟识,瞧在修哥儿和逸哥儿的份上,他也不敢委屈了你?呵……那你有没有问过,冯小五乐意不乐娶你这样一个掌家不行、又平不了祸、处处还容易被人算计的娘子?”

    楚月瑛只觉得自己的里子面子都被她给扯了出来了,还丢在地上狠狠的踩踏了几下,她面上瞬间涨得红,连眼睛里都泛上了血丝,要吃人般死死地盯着宁香莲。

    她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真的词穷了,也不知道该如何驳起;最主要的是她的心底都承认,小宁氏说的都是对的,做的也都是在为她好,以至于她都鼓不起勇气跟小宁氏动手。

    可是,让她现在这样跟小宁氏低头,她的傲气又放不下,不由得有些恼怒了起来。

    之前被绒花下的印记给刺激了一把的楚月琳,还是心软的瞧不得楚月瑛难堪,她搂住了楚月瑛的胳膊,软软的哀求道:“姐姐,你不能这样,王妃是一片好心。”

    见楚月瑛没有说话,她顿了顿,松开手冲着宁香莲福了下身;“母妃,姐姐是被今天这恶心事儿给被坏了,才会口不择言的,我替她向您赔罪了。”

    “不必你替我。”楚月瑛也冲着宁香莲福下了身:“是我冲动了,还望王妃见谅。”

    见她们两人还知道分寸,宁香莲也没办法与她们再强硬下去了,起身将她们两人托起,“知错就改是好事,但除了自家人,旁人受了你的委屈,未必就会因你认错了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而前事不究的。”

    楚月瑛心里很不是滋味,她都不知道,明明才比她大不到两岁的小宁氏,怎么能撑得起这张脸,当自己是长辈来教训她。不过想到自己眼前碰上的破事,以及处理不好会给兄妹们带来的伤害,还是咬着牙应了声:“月瑛知晓。”

    宁香莲也没太为难她们,见好就收,细细的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些苗头儿给她们听:“眼下,冯小五去了黄家,只要他一闹起来,黄家必定大乱,到时候我们也就知道是谁在后头指使黄家了。”

    “应该是承恩侯府。”楚月瑛冷静下来后,也慢慢的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能看清楚一些眼前的事实了。

    不过,她还是有些不懂:“哪怕黄家反咬,承恩侯府不承认,我们又能耐他们如何?”

    宁香莲阴着脸,冷笑:“那就直接把他们弄出来的狗屎,塞他们的嘴里,逼着他们咽下去。”

    楚月瑛拍着桌子叫好,楚月琳则张大了嘴,不可置信。

    从玉梧院出来后,楚月琳还是按捺不下心里的疑惑,瞧着左右无人,悄悄问楚月瑛:“姐姐,这小宁氏不是出自于江苏宁家的吗,她刚才说话和,怎么那么粗……粗俗?”

    楚月瑛倒是不认为然:“她是养在嫡母身边的庶女,你认为有几家嫡母会把庶女当成亲生女一般,仔细教养的?”

    小宁氏言行上有些纰漏,她不觉着有什么不妥,反而觉得很对自己的胃口。

    “那……”楚月琳捏紧了衣角,又问:“她受母亲之托……到底是不是真的?”

    要不然,小宁氏怎么就知道那朵绒花下隐藏的秘密?

    想到这点,她心底不由泛上了一些酸涩,那是属于姐姐和母亲的回忆,那她的呢?母亲有没有叮嘱过小宁氏,要如何对她?

    楚月瑛一怔,看着楚月琳充满了期盼的小脸,缓缓地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吧……”

    听哥哥说,大哥昨夜并没有招来母亲的魂魄。

    小宁氏的话,无从证实。

    但那朵绒花,却让她忍不住想要相信。

    往后,她真的要换一种态度和心态来对待小宁氏了,哪怕是真看在……她受母亲之托的份上。

    屋内,训完了楚月瑛,宁香莲整个人如同与人打了一架,浑身无力的爬在桌上,额头上滚落的汗珠把脸上的妆容都给弄花了。

    教女……可真是一件辛苦活儿。

    她把十年的份,全压到今天来做,这难度提升的可不止数十倍。

    还好,她的孩子底子不坏,倒也是知道好歹,也听得进一二的。

    进屋,见宁香莲疲惫不堪的模样,楚长铮快步进来,见她眼睛里透着欣喜,这才放心了几分,随手接过刘嫂送过来的帕子给她擦汗,心疼着道:“你啊,何苦呢。”

    要他来说,他们不听话,小子直接打一顿,姑娘直接关屋里,不给新衣和首饰。

    一日不好,训一日,不信掰不回来。

    不过这话,他也只是想想而已,不敢真说出来。

    他怕一说出口,挨打挨骂挨罚的,就变成了他。

    宁香莲被他擦剑般糊了两把脸,只觉得脸都要被他给擦掉了皮,忙伸手夺过帕子,自己仔细的抹了两下,恨恨的瞪着他,低声抱怨:“你不是说当初自己安排得怎么怎么妥当,你怎么就没有想到,给她们备几个教养嬷嬷呢?”

    楚长铮扯了下嘴角,低声道:“我不是怕她们年龄小,被人拿住了吗?”

    而且他太清楚香莲对这几个孩子的在意了,他也不愿意有外人在他们几个的心中,占据了本属于香莲的位置。

    若那位置一直空着,只要花些心思,总有一天还能挪进去的。

    取代,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急,慢慢教,你我的种,不至于真出个笨的。”楚长铮瞧着宁香莲的脸色也没好看几分,心头一歪,冒出了个主意:“要不,我带着你偷偷出门,去瞧瞧黄家的热闹?”

    宁香莲冲他翻了个白眼:“你当黄家是傻的,会由着冯小五在府外闹?”

    他们这个时候去,只怕也看不到什么。

    “看不到也没事,我们从那绕一圈,相信黄家今天晚上就要睡不着了。”楚长铮不惜余地劝着。

    宁香莲听他说了这么几句,还真心动了:“嗯,去就去。”

    他们刚到前院,还没上马车,楚月瑛拎着裙子,拖着楚逸之就匆匆赶了过来。

    一模一样的脸,两人四只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自己,只是不说话。宁香莲哪里不懂,他们只怕是听到风声,知道自己要去黄家,这才跟过来的。

    她心头一软,点头:“行,打狗亲兄弟,顺便把修之、适之和琳姐儿也一并给叫上。”

    修之能说,逸之能打,女眷还能由瑛姐儿解决,齐齐妥妥。

    至于两个小的,一个口不能言,一个实在太小,上阵不行,但留在马车里坐个阵,顺便见识一下还是可以的。

    楚长铮:“……”

    他好不容易劝动的香莲出门,原本还想着从黄府绕一圈后,他们两还能顺便往旁边大街小巷拐一拐,与寻常夫妻般单独相处一会儿。

    结果这下好了,五个麻烦精要来跟他挤一车!

    不过,宁香莲都开口了,他憋着一肚子气,也不好拒绝,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他们换了个大马车,堂堂正正的挂上了武定王府的标记,由刘柱驾着车,由王府侧门而出,直接就朝着黄府去了。

    他们刚到黄府不久,只见冯五一身狼狈的从黄府的侧门里冲出来,他披头散发,衣服都被撕了几块,脸上还有一个巴掌印。只不过他的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扯着嗓门高道:“我愿意遵守承诺,你们倒好为了攀高枝,甚至不惜……不惜……”

    他的话还没嚷嚷完,黄府里冲出几个人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按住,然后捂了嘴。

    “他们……他们……”楚逸之急得如同火盆上的蚂蚁,相信要不是旁边还坐着楚长铮和宁香莲,他肯定就跳下去了。

    宁香莲轻推了他一下:“你总不能看着自己兄弟吃亏吧。”

    楚逸之怔了一下,见楚长铮没有喝止,眼睛都亮了,一个疾冲就跳下了马车,直接就朝着那些黄家人冲了过去,嘴里还骂道:“好啊,你们竟然敢当街欺负我兄弟……”说话间,几拳下去,就把冯五给救了出来。

    冯五一自由,就飞窜到楚逸之的身后,扯着嗓门大喊:“二哥,你可来了,我都快被人欺负死了……”

    这小子,还真精明。

    黄家的下人一看到楚逸之,哪怕他们不认得,听到冯五叫二哥,也就知道来的是谁了。

    跟冯五动手,他们没觉着如何;但是让他们跟楚逸之动手,多给十个胆子也不敢啊,一个个就抱着头往地上一蹲,不反抗,也不敢逃,由着楚逸之踢。

    追着冯五出来的黄大公子,心咔嚓就掉到了冰窟窿里。

    自家父母和晴姐儿打着退亲的主意,他一直是知道的,也知道他们瞧上了承恩侯府的那门亲事,母亲和晴姐儿动手做那些事得时候,他虽然有些不赞成,但也没有真正的去反对。

    在他看来,那不过是为了逼冯五退亲的手段而已,只要冯五知趣,什么事都不会有。

    再说,若冯五知晓舍一点点的名声,就能退掉这门他也不甘愿的亲事,肯定会配合他们的;反正冯五原本也没什么名声。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冯五一来,就说晴姐儿和宋言良有私情,并且他手上还有晴姐儿送给宋言良的肚兜,那肚兜上面还有晴姐儿亲笔写给宋言良的情诗。

    他们用来威胁冯五退婚的手段,现在被冯五反手用到了他们头上?

110、鲜活的一课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楚逸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难不成冯五胆大包天,想借他们黄家之手把这事闹大,最后弄假成真,成就他和楚大姑娘的亲事?

    一想到刚刚护着冯五逃出来的小厮那矫健的身手,他越发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了。

    该死的冯五,他这是要害死他们黄家吗?

    还好,他们传给冯五的只是口信,事关楚大姑娘的清白,冯五未必敢当众揭破;即使冯五有这孤注一掷的胆子,他们也能咬死不认帐!

    飞快的稳定了心神,黄大公子给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人跑回去报信,自己硬着头皮来给楚逸之见礼:“楚兄……”

    “弟”字还没说出口,他的脸上就挨了楚逸之的一记老拳,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三四步远。楚逸之可没有什么见好就收、适可而止的心思,赶上又是几脚,而且每脚都是用脚尖踢在了腰间和腹间的软肉上的。

    敢拿瑛姐儿设那种龌龊的局,他杀人的心都有。

    不过,他也清楚,为了这么个人不值得脏了他的手。

    来的路上,他就直接问父王,能给几分教训。小宁氏抢先说了句“别打残了就行”,父王也没有反驳,可见也是认可的。

    如果只要不打残,这其中可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去了,那他也不必客气。

    楚逸之一出手,黄大公子一个文弱书生别说招架了,连逃也逃不掉,被踹得满地打滚,那惨样瞧着冯五都心惊胆颤。

    “二哥……二哥……”冯五扑上去,扒着楚逸之的胳膊:“手下留情。”

    若真把人给打出个好歹,只怕不仅会坏了王妃的计划,而且只怕二哥也要受牵连了!

    楚逸之一把就将冯五给推开了:“让一边去。”

    冯五还想上去拽,看到宁修之慢悠悠的下了马车,他的心瞬间就踏实了。

    若说楚二哥是只会啮人的虎,宁大哥就是那拽住虎的缰绳,有大哥在,绝对出不了事。

    黄大公子见楚逸之一脸杀气腾腾,知道今天这事大了。他也顾不其它,只想着先逃过这一顿毒打再说,扯着嗓子大叫:“来人,快挡住他……”他也不管不顾的转身往府里逃去。

    黄家的下人也不敢再装鹌鹑,一拥而上想要救下自家的公子,可他们那几个人,怎么拦得住楚逸之,被楚逸之轻易的几拳几脚就给摆平了。

    眼见着黄大公子就要再落入楚逸之的魔掌了,黄侍郎正好带着人赶了到,他看到自家儿子被打的惨样,瞬间就勃然大怒了,指着楚逸之就骂:“楚逸之,你欺人太甚!”

    堵着他的府门,痛打他的儿子,真当他黄家无人了吗?

    楚逸之本就是个混不吝,才不管他黄侍郎是谁,抡着拳头就往上招呼。

    “住手!”宁修之忙出声,楚逸之的拳头停在了黄侍郎额头两寸之处,而黄侍郎匆忙间抬起来招架的手,正好打在了楚逸之肩上。

    宁修之上前拽回楚逸之,不满的问:“黄侍郎,您这是何意?”

    黄侍郎并不觉着自己误打到楚逸之有什么不妥,也没把宁修之放在眼里,指了指自己的儿子道:“宁修之,我还没问你们,你们这是何意?”

    楚逸之刚想说话,宁修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老实的闭上了嘴,让到了一旁,宁修之才道:“逸之和冯五感情深厚,瞧见冯五被黄啸带人殴打,他伸手援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黄侍郎嫌弃的瞥了眼冯五,根本没当回事,道:“这是我府的家事,你是不是管得太宽了?”

    “家事?”宁修之瞥向冯五。

    冯五马上高声叫道:“放屁,谁与你是一家人?你们黄家真不要脸,还说什么书香门第清白之家,一面装模作样做什么遵守承诺,一面又放纵黄丝晴与他人纠缠不清。我只不过是上门来问个明白,你们眼见我知晓了真相就想下狠手封我口,要不是我跑得快,只怕早被你们给害了……”

    他可记得,王妃叮嘱过,只要一出府门,就往大里闹,还说他闹得越大,越容易得偿所愿。

    他倒没太多所愿,只是想把这些年受的气,尽数发泄出来。

    这些年黄家对他的态度,有心人都能猜到一两分,他这番七真三假的话,相信绝大多数的人都是会信的。

    “竖子……”黄侍郎脸黑成了锅底,虽然这门婚他早就生了悔意,但绝没想过要赔上他黄家的名声。

    放心不下,跟出来瞧动静的黄夫人和黄丝晴差点也没晕过去。

    黄丝晴心气高,人也不傻,她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背上“见异思迁”“与他人有染”这两个罪名中的任何一项。要不然,别说嫁到承恩侯府,只怕连冯五这样的人都不会愿意娶她。

    必须得想个法子。

    今天无论如何,她都不能被冯五坏了名声。

    心里这般考虑着,黄丝晴飞快的做出了权衡……

    她飞快的奔出了府门,直接就冲着冯五扑了过去,嘴里还骂着:“冯五,你好狠的心啊,明明是你见异思迁,被我发现了,你就想逼死我,我兄长才忍不住想要教训于你的……”

    冯五敢清口白牙的威胁她,她也能;她就不信,冯五敢拿楚月瑛的清白来跟她赌。

    冯五阴了脸,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了;若黄丝晴真的不管不顾拿出假证据来咬死楚大姑娘,那他可就是罪人一个了。

    一阵掌声从他身后的马车里响起,他回头,只见楚月瑛撩开帘子跳下车,就径直走了过来。

    乖乖,宁大哥、楚二哥他们把大姑娘也带过来了。

    他们这是想干嘛?

    楚月瑛一脸讥讽地看着黄丝晴:“你的意思是,冯五能钦慕其它的女子,你也能见样学样,去勾搭其它的男子,好讲究个礼尚往来,公平正当?”

    “对对对。”楚逸之哈哈大笑:“按他这么说,那黄侍郎能纳妾养通房,黄夫人也能养几个面首小倌。”

    “楚逸之,你竟然敢信口开河,污蔑我家夫人!”黄侍郎气得要吐血了,抬拳就往楚逸之的脸上挥,他的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半空中飞来一物砸在了肩上,瞬间一只胳膊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黄丝晴也没想到,他们能因她的一句话恶意猜测,这简直是要逼他们黄家无脸见人。

    瞧着府门外不知何时聚集起来的人群,冲着她指指点点,她大叫着:“冯五,你要逼死我,那我就让你如愿,不过……我做鬼也是不会放过你和那奸妇的……”

    说着,她在众人猝不及防之下,起身就往府门口的石狮子上头撞了过去。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石狮子多结实,这一头撞上去,非死不可。

    只是,黄丝晴本就是装装样子的,真没有撞死的心,冲到一半就减低了速度,叫旁边的婆子一把拦了下来,随后黄夫人扑过去,抱着她“儿啊,肉啊”的哭了起来。

    那样子,要多惨就有多惨。

    一时之间,围观的人瞧楚逸之他们的眼神就不对了。

    宁修之眯了眯眼,也有些不安了起来。

    这女人的手段,他知道是一哭二闹三上架,但真正遇上,还是头一回。何况这大庭广众之下,他也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

    狼六靠近,悄悄往冯五手心里塞了件东西,冯五手指搓了一下知道是信,掏出来扫了一眼,上面只有一个铁画银钩、龙蛇飞动的“定”字。瞬间,他就猜到了这个字是谁写的。

    王府的侍卫给他这个,肯定是武定王的意思。

    武定王肯定是不会害楚大姑娘的。

    有了这个字条,冯五只觉得自己的腰背都挺得直了,什么黄侍郎之类的更不被他看在眼里了。

    当然,这样的杀手锏也不能直接亮出去的,要不然可就毁了武定王的英明。他眼珠儿一转,抬手把那张字条冲着黄侍郎一扬:“黄侍郎,你还要由着黄大姑娘继续闹下去,把污水往我头上泼吗,信不信我把真相公布于众?”

    心虚的黄丝晴母女一下子就忘了哭,眼瞪瞪地看着他手上的纸条,该不会他真的让人仿着她的笔迹,写了给人的情书吧。

    黄侍郎的骂声也嘎然而止,心里泛了忐忑,想着该不会晴姐儿真的与宋言良有私,被冯五给拿住了把柄吧!

    要不然,这冯五手中的书条从何而来,他又如何敢拿来威胁自己?

    黄侍郎一把从冯五的手中夺过那字条,瞥了一眼整个人就楞住了,腿肚子都不由自主的打了颤。

    他借着冯二郎的东风在武定王面前露过脸,自然也认得武定王的笔迹。

    冯五上前,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黄大人,您真当武定王会放任你们污蔑楚大姑娘的名声而不顾?”说着,他得意的比了一个手势,指向了后面的马车上的武定王府的记号。

    黄侍郎顺着他所指看向马车,正对上楚长铮冰冷带着杀意的眼睛,差点儿没被吓疯。

    武定王在马车里?

    刚刚自己想打楚逸之的时候,砸中他肩膀的东西就是由马车那边飞过来的,难道是武定王出手在给他警告?

    不对,自家夫人和那个孽女到底做了什么,引了武定王这个杀神上门?

    一想到刚才晴姐儿说冯五见异思迁,与他人有私情的指责,他后背瞬间就被汗给打湿了。

    该不会晴姐儿嘴里的女子就是楚大姑娘吧!

    她为了嫁给宋言良,就敢拿楚大姑娘做踏板?

    真当他的官职是大风割来的,由得了她们随便霍霍的。

    武定王有多护短,她们不知道,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初他也是冲着这五点,才冯二郎结成亲家,与武定王接近距离的!

    武定王下手有多黑,他也是亲眼见识过的!

    那可是数万的战俘说杀就杀;通敌的内奸,一家数百口、连鸡犬都不留的主!

    没了一个女儿,他还能生更多的;家里名声坏了,他把孽女往寺庙里一送,门风也是有得补救的!

    若是武定王把他给打死了,打残了,哪怕事后朝臣们借事奏了武定王一本,皇上对武定王的嚣张跋扈再心生不喜,但那又如何,他又不能死而复生,伤残之处也不能恢复如初的!

    敦轻敦重,这还用想?

    他转身,冲着黄夫人就是一脚,骂道:“你教的好女儿,真不知廉耻!”

    这哪是女儿,这就是一个祸害!

    黄丝晴被突然转了脸的父亲给吓傻了,大叫:“爹,那纸条肯定是冯五伪造的。”她又扭头冲冯五骂道:“你好卑鄙,竟然用这样下作手段毁一个女子的清白。”

    冯五不为所动,淡淡地道:“是真是假,相信黄侍郎自有分寸。”

    他心里乐得,快要飞起来了。

    果然,还是武定王威武,只用一个字就把黄侍郎脚给服了软。

    黄夫人也伸手来拿纸条:“老爷,你难道还信不过晴姐儿?她都愿意以死已证清白了……”

    黄侍郎哪敢把纸条给她看,揉成了一团丢给冯五,又踹了黄夫人一脚:“她刚刚倒是撞啊!”

    当他是傻子呢,刚刚就那么点距离,晴姐儿若真想以死证明清白,谁还拽得住?若是她刚有勇气真撞上去了,不管是死还是伤,他现在能硬气得与武定王争辨一二。

    黄丝晴不甘示弱:“冯五,你逼我……”

    咔嚓,马车那边传来了东西折断的声音,黄侍郎的心也吓得跳起了三丈高,这孽女还想做什么?

    她寻死也别拽上自己!

    他抬起没受伤的胳膊,冲着黄丝晴就是一个耳光甩了过去:“闭嘴!”打完后,大声喝叱着旁边的婆子:“还楞着做什么,把人给我拖回去。”

    千万,千万别再给他惹祸了!

    看着婆子把黄丝晴拖走后,他才极不甘的扫了眼冯五,道:“小侄,家有孽女,实在是对不住,这门亲事就不算数,明儿,我会亲自带婚书和信物做个了结的。”

    冯五笑眯眯的道:“也别明儿了,今天就把婚书和信物退了吧。”

    说着,他从小厮得身上,拿出了婚书和信物。

    黄侍郎哪怕觉得屈辱,也不得不让人去将黄府的那一份取了来,与冯五做了交换,从此两家的婚事彻底做罢。

    转身上马车的时候,楚逸之还有些恍惚:“这事就解决了?”

    好像,也太简单了一点吧,他还没怎么出手呢。

    把一切瞧在眼中的宁修之倒是若有所思,小宁氏真正的给他们上了鲜活的一课,让他明白什么叫在“强大的实力面前,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

111、出了一口恶气

    只是……

    他瞥了眼身后明显不死心,想要窥探马车里状况的黄侍郎,心中依旧存着一分忐忑。

    这些年皇上对父王恩宠有余,多半是看在父王重病不愈的份上;眼下父王刚全愈没几天,就退了承恩侯府的亲事,又打了柴郡马,现在直接踩黄家,未必就不会在朝臣们的群起攻之下,引发皇上的不满和忌惮。

    楚逸之倒是没想太多,到了马车边上,一手扶楚月瑛上马车,一手就去撩车帘。黄侍郎赶紧快走了几步,偏头就从撩开的缝隙里往里张望,可还没等他看清,车里飞出一物直接就砸在了他的眼睛上。

    “哎哟……”黄侍郎捂着眼睛大叫,鲜血从他的手指里涌出,转眼就染红了半张脸。

    四周一直议论纷纷、指指点点的路人看到他这惨样都吓了一大跳,一个个的心里都泛了嘀咕:流了这么多的血,黄侍郎的眼睛还能保得住吗?

    一贯口齿伶俐,能言善辨的宁修之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这下手也太狠了吧。眼睛可比不得其它地方,可是人身体上最重要、最脆弱的部位之一!

    被重伤了眼睛,哪怕黄侍郎之前还有着忍一时之气的打算,这下也要忍不住了。

    果不然,黄侍郎捂着眼大叫道:“武定王,天子脚下你就敢当众行凶,重伤朝廷命官,你眼中还有没有皇上,有没有我大兴律法?”

    不愧是文人,往人头上扣罪名是一套一套的。

    宁香莲瞥了眼楚长铮,楚长铮满不在乎地道:“暂时是瞎不了。”

    他下的手,他有分寸。

    黄家女敢拿瑛姐儿做阀,全靠黄侍郎撑腰,他不能与女儿家家的计较,自然就要拿他黄家的顶梁柱出气。

    宁香莲撇了下嘴,对于黄侍郎并不同情,不过眼下的事儿还是需要解决的。

    她扬声道:“那依黄大人所言,皇上和大兴律法里写明,对窥视女眷的无耻之徒还得客客气气的供着了?”

    别以为她没瞧着,他的探头之举。

    “还是,黄大人窥视女眷已成习惯,并不认为这是无耻下作之事?”

    “你……你这妇人,血口喷人!”黄侍郎又气又恼。虽然他刚才的举动有些不妥,但是他只是想确定楚长铮是不是真在马车里,而不是想偷看车内的妇人。

    “对,就冲着你这无耻的举动,废你一只眼还是轻的。”楚逸之唯恐天下不乱的接话,气得宁修之狠狠在他脚背上碾了一下。

    宁香莲也被他给气得头痛了,“废”字,是能在这个时候说的吗,这不是授人之柄吗?

    瞧着黄大人摇摇欲坠,她轻敲了一下车壁,吩咐道:“请大夫。”

    宁修之听到她这一句,提着的心立马落在了实处,伸手拦下了准备去请大夫的侍卫,冲着围着黄侍郎的黄家下人:“怎么,这么关心你家大人,却没有一人想到去请大夫,难不成,都在等着黄侍郎瞎眼?”

    “宁修之!”正准备扶黄侍郎回府的黄大公子咬牙切齿地回头狠瞪着他,目光中的怒火似乎要将他烧成灰烬。

    宁修之没等他开口骂,又抢着道:“你们去请大夫,尽管多请几位,医药费都记在王府的帐上,也省得你们说请来的大夫是被我们买通的。”

    “对对,黄侍郎可别进府,要不然你的眼睛有个好歹,我们可不认帐。”楚逸之硬生生忍着脚上的痛,嘴不留情的狠补了两句,黄大公子气得跳脚。

    不过,黄大公子也知道眼下自家亲爹的眼睛最重要,忙指了几人去请大夫。黄侍郎心里舒坦了些,但也存了个心眼,叮嘱下人去请住在后面那条街上,与他平日交好的吕太医。

    一刻钟不到,吕太医就被黄府下人请了过来。

    看到武定王府的马车以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楚逸之,他就想骂人了。他与黄侍郎的交情是不错,但是也没好到为他招惹楚逸之这个小霸王的地步。

    不过,做为太医,他还有是一定的操守的,心里埋怨归埋怨,忙给黄侍郎检查伤口。抹掉了血,看清楚伤势后,他道:“伤在眉骨上,出了不大事儿。”

    他这么一说,楚逸之和宁修之都松了一口气。

    黄侍郎却不这么认为,不是他怀疑吕太医的医术,但这种险他不敢冒。

    那一只眼睛火辣辣的痛,根本就睁不开了,若是眼睛没事,怎么可能会这样?而且,没事的话不仅这一下要得白挨了,反而要落个偷窥小人的骂名了。

    他瞪着一只眼睛看着吕太医,“吕兄,你再仔细替我看看。”

    吕太医当下就变了脸,把不高兴摆在了脸上,“黄侍郎,没事就没事,再仔细看几遍也没事。若是你信不过老夫的医术,那你别请高明就好了。”

    他又没撒谎。

    他也不能为了他而撒谎吧!

    话正说着,黄家下人请的两个大夫也到了。一老一少,都是京都里有名的大夫,而且年轻的那位大夫性子素日随意得紧,行事不羁不畏强权。

    黄侍郎迟疑了一下,请年轻的大夫先看,结果人家瞥了两眼已经被吕太医处理过的伤口,说词和吕太医一模一样。

    黄侍郎心里气得半死,但也明白今天这件事再闹下去,他们黄家也占不到便宜,只怕就只能做罢了,要不然,最后那一点面子只怕也得毁个干净。

    他收敛了眼中的恨意,起身冲着吕太医道了句谢,就示意儿子扶他回去。转身还没迈过门槛,黄丝晴斜冲出来,直接就撞到了他的身上。

    黄侍郎身子一歪朝后摔去,吃了不少苦,也被折腾得够呛的黄大公子一把也没能扶住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后脑磕在了青石地面上。

    那头磕到地面的声音,让马车里的宁香莲都打了个寒颤。

    不至于,这么磕死了吧!

    宁香莲撩开帘子一角往瞥,眼见着吕太医带着两个大夫已经赶过去急救了,她忙低声喝道:“这与我们可无关。”

    楚逸之那个混的,马上高声重复着她的话:“都瞧清楚了,是他黄家女撞的,可别想赖上我们!”

    养女不教,活该受其拖累!

    四周死寂,黄丝晴反过来后,脸色大白:“不是、不是……我不是故意的……爹、爹……”她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么办才好。

    她是听到下人说,爹不仅要退了她和冯五的亲事,并且要把她送到城外的铁槛庵去出家,她才撸了镯子买通下人,想要逃出来去承恩侯府求助。

    谁会想到,爹还在大门口,她会这么不走动的把爹撞倒在地。

    她不是成心的,所以,不能怪她。

    对,承恩侯世子,现在只有承恩侯世子能救她了。

    只要承恩侯世子还愿意娶她,爹娘就不会怪她了……

    她扭头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注意她,马上就朝着人比较少的地方飞奔而去。冯五自打黄丝晴出现,就死死的盯住了她,见她想逃跑,忙扯着嗓子大喊:“好狠的弑父毒妇,你想往哪逃!”

    黄大公子闻声,看到飞奔的黄丝晴,气得脸色发白,忙让人去抓黄丝晴。宁香莲冷笑着,盯着黄丝情的眼睛里冒出了一丝红色的光泽。

    黄丝晴被下人抓住后,一边挣扎一边大叫着:“宋世子救我啊……你快救我啊,我都按你说的做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四周的人群里一片哗然。人群里的承恩侯府下人,更是额头冒了冷汗,匆匆的挤出人群,飞奔着回去报信。

    在黄家的一片混乱中,宁香莲把宁修之他们叫上马车,然后放弃了再去四周转转的念头,直接回了王府。

    才进了王府大门,楚逸之实在是忍不住,笑出了起来。他一边笑着,还一边用力地拍着车里的小几:“我长这么大,还真遇上过这样解气的事儿。”

    相信被抓回去的黄丝晴这下不死也得脱层皮;还有背后指使黄丝晴和黄家的承恩侯府,只怕也要沾一身的SI。

    一口恶气,可出得干干净净,这可比他直接上门砸府打人还要痛快解气得多!

    宁修之冲着楚修之的后背狠拍了他两巴掌,才让他收敛了一些。下了马车后。宁修之宁香莲这一路上根本没什么变化的淡然表情,仿佛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心里不由得泛了几个嘀咕。

    他冲弟妹们使了个眼色,上前问道:“父王,王妃,可是去小花厅?”

    宁香莲也存了与他们再说说今天之事的心思,点头允许了;至于楚长铮的态度而被兄妹们一致给忽视掉了。

    只有头一回见这状况的冯五,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他们就不用问过王爷的意思?

    王妃不仅能当王府的家,还能做王爷的主?

    不过,他一个外人,又是一个小辈,不想找抽还是闭紧了嘴才好。

    众人进了花厅,各自就坐,待下人送上茶水退了出去之后,宁修之才在一干弟妹们的目光催促下问道:“王妃,从今往后,我们与黄家算是彻底结仇了吧。”

    宁香莲美双目一斜,反问:“难不成,他黄家人拿瑛姐儿做局搭桥,我们两府还不算结仇?”

    宁修之被怼了个正着,但一点也不恼,好脾气的又问:“可现在这样,打蛇并没有打死,极容易被蛇反咬一口的。”

    “呵……”宁香莲轻笑了起来:“那你们认为,黄家接下来会如何?”

    她的眼神瞥过了在坐的众人。

    楚逸之爬在小几上装死,冯五缩在椅子里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连大气也不敢出,楚月瑛和楚月琳竖起了耳朵盯着宁修之,嘴却闭得紧紧的。楚适之眨巴着他清澈见底的眼睛,一片茫然。

    宁修之……

    不是吧,他们都架着他?

    不过,问题是他问的,他不说出个一二,相信谁也讨不得好。

    仔细想了想,他才道:“不管黄大人伤势如何,黄家肯定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们极有可能会联合承恩侯继续拿瑛姐儿来做文章。”

    这才是他最害怕的地方。

    承恩侯府的最终目的就是算计瑛姐儿,未必没有什么后续的安排。

    至于他们会不会连手奏父王一本,这点不是他不担心,而是父王动了手,肯定就轮不到他操心。

    宁香莲点点头:“还有呢?”

    还有?

    宁修之楞了下,摇了摇头:“我想不到了。”

    后院里的手段,他还是欠缺的。

    这下,他终于明白,老人会说娶妻应娶贤,妻贤则家宁了。

    宁香莲倒也没为难她,而是直接捏了粒红枣,直接丢在楚月瑛旁边的小案上,“你觉着呢。”

    楚月瑛嫌弃的拨开红枣,不甘不愿地道:“父王出手伤了黄侍郎,应该就纯了两家当众撕破脸的意思。这结仇也有结仇的好处,往后黄家再往我们头上泼什么脏水,旁人都要先想一想,才会选择信不信了。”

    见宁香莲目光里流露出赞许,她的眼神深了些,挪开目光后又道:“而且只有把黄家逼到了绝境,他们才会想要死死的攀住他们身后的黑手。若是黑手达不到他们的要求,他们只怕就会生心怨念,从而与之反目。”

    比如,刚刚的黄丝晴。

    只是黄丝晴当众叫出了宋言良的名字,承恩侯府可就从幕后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眼前,他们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只要稍稍偏一些,就都非常的被动了。

    想到这里,她的心跳得急速了起来。

    她是看到了发生的一切,才慢慢的将所有事给理顺、想明白的。那小宁氏又怎么安排的这一切,而又是怎么让人一步步走到她预想的这个地步的呢?

    若是她真的这么厉害,那自己兄妹在她的手心里,还有什么蹦头?

    宁香莲听着她说,眼睛也发了亮。

    好吧,她的最终目的也只是抢先一步,以牙还牙,逼黄家乱了阵脚。眼下这个结果也并非她料想到的,尤其是黄丝晴的那一记昏招。当时她只是那么一想,想着若是黄丝晴能叫破黑手的身份就好了,结果到是如了自己的愿。

    不过,瑛姐儿能想到这么多,远比她想的还要聪慧,往后稍加提点,肯定不会再中他人的算计了。

    相对于武定王府众人对今天之事的满意,接到消息得承恩侯府的一干主子,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

    尤其是吃过宁香莲一次暗亏的承恩侯夫人,都当场砸了手里价值千金的玉佛手。

112、水混了

    她还没喊人去寻宋言良,宋言良就裹着一阵寒风匆匆进了屋,张嘴就问:“母亲,您到底让人去黄家说了什么?”

    黄家和武定王府的这场冲突,虽然有许多内情不清,但是有脑子的人一想就知,肯定不会是替冯五出头这么简单。若由黄丝晴前面骂斥冯五、后面牵扯自己的言语里去猜测,也不难猜出她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承恩侯夫人都顾不上发怒,满脸的震惊:“不是你许了她希望?”

    她刚刚还认为良哥儿对退婚之事心有不甘,才利用了那黄家女报复。

    母子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愕,恍然觉着他们都想岔了,这其中肯定有第三只手搞了鬼。

    不过,不管怎么样,被黄家攀咬了的他们还是需要给外面一个说法,要不然,他们和武定王府的恩怨只会越结越深。

    承恩侯夫人不敢怠慢,把余下的事儿交于宋言良去查,自己吩咐下人立即备马,匆匆赶去了宫里觐见太后,讨个示下。

    旁边伺候的嬷嬷眼睛盯着手指尖,连呼吸都放轻了。昨儿是夫人派她去给黄家传的话,可是这才不到一天,她除了记得自己差点儿和楚四姑娘差点撞在一处外,倒记不太清楚自己跟黄家人说过了什么了。

    即使被吓着了,但她当时没事,总不至于连传个话也传错吧。

    现在的不舒服,只怕是昨儿晚上吹了风引起的。

    犹豫了一小会儿,她最终也没敢把自己的不安说出口。

    承恩侯夫人匆匆的进了仁寿宫,半个时辰后,又马不停踏的去了长宁宫。

    送走了承恩侯夫人,楚玉容斜靠在美人榻上,金镶玉的指套有一下没一下的轻磕着小几,脸上裹上了一层薄薄的怒意。

    楚逸之那几个混仗东西和承恩侯府闹成什么样子,她并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小宁氏。且不说今天马车里有没有坐着楚长铮,小宁氏敢带着楚逸之他们兄妹打上黄家的门,可见她和那几个小的关系已经缓和得不错了。

    对,小宁氏从来就是一个擅长骗取他们欢心的女子。

    想当初,她也是端着这叫男人怜香惜玉的弱气,哄住了皇上也哄住了她的皇儿。

    那个时候,她拿她没办法,可现在自己是皇后,如果再容着她继续得意……

    啪,她一巴掌拍在了小几上,指套都被弹飞出去好几步远。

    殿内的下人哗的全都跪下了,只有映水拣起地上的指套,吹掉上头的不存在的灰尘,轻巧的放在一边桌上,小心翼翼的蹲到美人榻前,轻轻的给楚玉容捶打着小腿:“娘娘,承恩侯夫人的承诺,您可不能全信,且不说她家大姑娘还没成为大皇子妃呢,就算这门亲真成了,大皇子最后与谁亲,也由不了他们承恩侯府说了算。”

    她直起腰,苦口婆心:“娘娘,武定王这些年虽然与您生份,但再怎么说,他是您的胞弟,指定是不会害您的。”

    “他现在眼中怕是只有那小宁氏,哪还有我这个胞姐!”楚玉容越想越生气,声音也忍不住高了几分,发现自己失态后,她把屋内的下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了几个心腹伺候。

    映水等着她痛快的骂了几句,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瞥了眼旁边的翠嬷嬷。

    翠嬷嬷笑眯眯的端了杯茶水过来,“娘娘,武定王在意那小宁氏,不过就是她有一个好的生辰八字。若是我们找到第二个,或者第三个拥有同样旺夫命的女子,那小宁氏也就不稀罕了。”

    楚玉容心动,不过神色很快就黯淡了下来。

    早些年,她确实是打的这个主意,也热心的替长铮张罗了几年,可是挑一个死一个,差点没把权贵世家都给得罪光,最后实在是折腾不下去了,才放弃了这个念头。

    可是谁会想到,最后还真让皇上给挑中了合适的人选!

    见楚玉容动容,翠嬷嬷又道:“娘娘,替武定王选王妃需要大体上还得过得去,讲究个门当户对,但侧妃和妾室,可就不需要顾及这么多了。”

    她手指了指仁寿宫那个方向:“娘娘,说不定那边已经惦记上了。”

    楚玉容的眼睛锐利的扫了两眼翠嬷嬷,半晌之后,才点点头:“派人盯着仁寿宫那边。”

    映水欣喜,忍不住追问:“那承恩侯夫人所求的事儿,娘娘可还要插手?”

    楚玉容看着前世陪了自己一生的心腹,神色又缓和了些:“有些事还得做,但是也得看着去办才行。”

    若是因自己的一句话,可以让承恩侯府和楚家结成联盟,对她有百利而无一害。

    而且在没有与楚长铮真正和解之前,太后和承恩侯府那边,她不能轻易得罪。

    她从榻上起身:“映水,替我再整整理理状容。”

    皇上今儿会到她宫里来用晚膳,到时候她再酌情行事。

    武定王府里,宁香莲根本不知道宫里那些人的生气上火,自己更是在无意内已经搅混了京都这一池子静水。她把宁修之他们打发走后,就让人出去打听了一下街头巷尾的流言。

    也不知是因为过年,大家都比较闲;还是武定王府的事儿让大家都觉得好奇,这才不到半日的功夫,他们在黄家门口闹的那一出,经过了不少人的口口相传,故事已经变了个样,出了好几个版本,甚至话也越说越恶毒。

    只是,这个恶毒与武定王府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提到武定王府,所有人都赞了一句,武定王真念旧,连过世了那么久的下属之子都护着;楚世子真够交情,为个酒肉绔纨朋友都能两胁插刀。

    甚至还有人叹息:往来结交挚友,就该选武定王父子这样的人。

    听了回报,她笑得前俯后仰,眼泪都飚出来了,就差没拍桌子:“也太有意思了,亏他们能想……”

    楚长铮等她笑够了,才道:“为夫做的。”

    “什么?”宁香莲一时没反应过来,看到他平静如水的眼睛,还有是有懵。

    楚长铮又补了一句:“我让人去外头放了点风声,省得让有心人把麻烦扯到瑛姐儿身上。”

    他承诺过不再瞒她,那他做下的事儿,自然要与她说个清楚的,省得她一个人独自扛下那些事,甚至让再像以前一样,让旁人钻了空子。

    至于她会不会因为他的手段,而看轻了他,他可不在意。反正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这辈子就与她耗上了,她是甩不掉他的。

    何况这些日子他也看明白了,要撬开他们之间日积月累存下来的冰霜,不如从孩子们那里下手,与一并尽到为父为母的保护职责,这比光讨好她,更加容易能达到他的目的。

    瞧着宁香莲的嘴张得能吞下一个鸡蛋,他尽量用了最合适的措辞,“对于普通人而言,他们最后判定对错都是他们听到最多的那种……”

    人云亦云,不就是这么回事吗?

    宁香莲这下真的懂了,她没听错,外头的流言有他一份。

    可她记得,他是从不行那鬼祟之事的。

    不过转瞬,宁香莲又想明白了。若楚长铮真是个没有手段的人,怎么可能从一个没有背景的小兵,变成如今的异姓王?

    不过,他为了瑛姐儿能想到这些细琐小事,确定是一片拳拳父爱。

    宁香莲之前对他的那些不满又散了几分,语气也温和了些:“可真难为你了。”

    想想他以前什么都不说,不解释,很多时候拧巴起来,还要故意装成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刚散的气不由得又积了一分:“往后,还是这样的好。你我本是夫妻一体,自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从她允了他的亲事起,她就打定主意要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

    当然,鸡狗若是那最不堪的,另做计较。

    “嗯。”楚长铮满口应下。

    接下来的几日,宁香莲的日子非常的顺心。

    似乎是她出手解决了黄家的那破事儿,平日最瞧她不顺眼的逸哥儿和瑛姐儿都消停了,每日都规规矩矩的地这来给她请安,不乱说话,也不再乱顶撞她。琳姐儿更慢慢的跟她熟悉了起来,常常在她的院子里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叽叽喳喳的像只小麻雀般问东问西的。

    不过,平静到了初六就被打破了。

    这日,本来原本木香约好登门做客的那日,可是一大早,等来的不是木香,而是木香身边伺候的嬷嬷。据那嬷嬷所言,说是木香前儿着了凉,本以为没什么大事,养几天就会好的,结果昨晚高热不退,才不得不让她来王府告罪。

    “怎么一下子病得这么重?”宁香莲想想,觉着不太对劲,若说木香是前几天就已经着了凉,按理应该早早派人过来吱会一声,另改他日,不至于存着一丝侥幸,硬拖到今天无法登门了,才派人过来送信。

    而且木香和瑛姐儿她们,也用不着这么客道生分才是。

    她不由又追问:“那婆子可还说了其它?”

    刘嫂摇了摇头:“奴才多问了胡夫人的状况,那婆子就一个劲的说来的时候,大夫还没到,所以并不清楚。”

    听到这话,宁香莲越发的明白这其中有蹊跷了:“昨夜就高热不退,怎么可能拖到今天早上才请大夫?”

    而且还让一个连回话不周全的婆子过来送信。

    看来,若不是木香身不由已来不了,就是木香有难言之隐,根本就不想来王府这一趟。

    她正想着,听到廊下的脚步声,随后丫头禀报,说楚月瑛姐妹来了。

    “让她进来。”宁香莲也正想找她们。

    楚月琳进门行礼后,就直接张口问:“母妃,木姨病了?”

    宁香莲把婆子的话告诉她们。

    “只怕这里头有事。”楚月瑛直言:“木姨哪怕不来,也该派她身边亲近的人过来回话才是。”

    “那我们现在……去胡府?”楚月琳眨巴着眼睛,迟疑地问道。

    宁香莲摇头,道:“我们又不是大夫,去了能做什么?”

    “能……”楚月瑛挑眉,下意思地想说,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硬生生的掐断了话语:“不错,我们这个时候去确实是有些不妥的。”

    宁香莲对于她的这几日越发谨慎的举动有些赞许,道:“你们随刘嫂去小库房里拣些补品,等会儿让刘嫂随着吕小大夫过去的时候,一并带上。”

    没弄明白木香的状况之前,让瑛姐儿他们过去不妥当;还不如让吕大夫和刘嫂先去探探情况。

    胡家再怎么着,总不至于拦下刘嫂和吕大夫,不让他们见木香吧。

    若是他们真这么做了,那她对胡家的状况也就有数了。

    楚月瑛和楚月琳对视了一眼,两人都觉着这个法子比她们亲自去一趟要妥当,也就同意了。不过,她们也有他们的小要求,说是要派个丫头代表她们过去。

    宁香莲知道她们肯定有她们的小心思,也就没有阻止。

    不到两个时辰,刘嫂和吕大夫就回来了。

    据吕大夫的诊断,木香确实是病了,虽然不至于病到下不了床的状况,但也是需要卧床静养的。

    吕大夫走后,刘嫂才对宁香莲说,木香的病不是小病没注意拖出来的,而是昨晚有人故意打开了她房间的后窗,让她着了凉,今天才会一病不起的。

    她轻叹了一声:“胡夫人原本准备出了十五,就领着二房的公子和姑娘随胡参将一起去通津。”

    “啊,木姨要离开京都?”楚月琳忍不住插嘴:“怎么这么突然。”

    她回头看着楚月瑛,楚月瑛也是一付惊愕得模样。

    宁香莲轻敲了下桌面,“现在不是走不了吗?”

    楚月瑛反应了过来,猛的一下站起身来:“看来是有人不想让木姨走。”

    宁香莲心中也有些复杂。她大概猜到木香之所以决定要离开,只怕是查到了胡家大房与上次寒山寺的意外有关,却又没抓到真凭实据,拿大房没有办法,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要不然,她如何会在自己这个“继母”进门后,王府状况不明下,选择抛下修之他们不理。

    “对了,王妃。”刘嫂将提回来的盒装打开,笑道:“胡夫人让奴才带了一匣子的点心,说是给您尝尝鲜。”

    宁香莲扫了一眼,眼睛微眯,那是一碟子做成梅花状的糕点,个个小小巧巧的,正中间还点着一点红蕊。

    她这辈子曾经最爱吃的,和现在最不爱吃的,都是这雪枣糕。

113、去胡家兴师问罪

    瞥了眼随刘嫂一并过去的红玉,难不成是瑛姐儿让她给木香递了话,所以木香才用这雪枣糕来试探自己?

    这雪枣糕对于木香来说可是有特殊意义的,当初自己就是在卖糕的时候拣回了她。

    要不然,就以自己刚醒来时木香那冷淡不喜的态度,以及她平日对陌生人的防备心理,怎么会冒失地送自己点心作为回礼?

    送给瑛姐儿和琳姐儿那才符合常理。

    越想,她越觉得其中有事。

    她慢慢悠悠的掂起一块,问刘嫂:“给我的?”

    见她特意问起,刘嫂谨慎的仔细回想一下,才道:“是我们出胡家正院的时候,胡夫人身边的小翠匆匆送过来的,还特意对奴婢说,是胡夫人送于王妃的。”

    那小翠是胡夫人身边的贴身大丫头,也是胡夫人的心腹,所以她也没多想。

    难道,这点心有问题?

    刘嫂脸色大变,“王妃,要不要把点心送去刘大夫那瞧瞧?”说着,伸手都去提食盒。

    楚月瑛见她这么一问,本想发怒,仔细想想也发觉了些不妥之处,“红玉,这雪枣糕是木姨送给王妃的?”

    这不像是木姨的行事。

    “有什么不妥吗?”楚月琳也不安了起来,急急的追问。

    宁香莲没应刘嫂的话,伸手拿起一块雪枣糕掰开闻了一下,脸色顿时十分难看。

    奶腥味太重了。

    木香是跟她学的做雪枣糕,怎么可能不按她的法子处理羊奶。

    她扬手将点心丢在桌上,冰冷的吩咐:“刘嫂,备车!”

    “啊,这点心真有问题吗?”楚月瑛虽然起了疑心,但还抱着一丝希望,她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一块雪枣糕,学着宁香莲的样子掰开来闻。可闻了好一会儿,她也查觉不出有什么不妥。

    楚月琳凑过去,拽着她的手送到自己鼻下,深深的吸了一下气,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小眼睛瞬间瞪圆了:“这味不对,姐姐,这不是木姨做的雪枣糕。”

    楚月瑛把半块雪枣糕丢在桌上,拿帕子擦拭了一下指尖:“木姨病着,怎么亲手做糕点?”

    雪枣糕这东西不经放,隔天就变了味,想提前做也没法子的。

    她嘴上说着,脑子可没停,飞快的把前后一联系,很快也就想透了这其中的问题,顿时又惊又恼,追问道:“你是说这雪枣糕不是木姨的方子?”

    若是同一张方子,哪怕是让旁人来做,不可能光靠闻就能让人查觉出味道不对。

    楚月琳头点得如同捣蒜:“嗯嗯,这味道比木姨做的要腻几分。”

    若说木姨对送给王妃的点心不上心,但尽可以送别的点心,为何偏偏要挑母亲的私房点心呢?

    楚月瑛也想到了这点上,看来这一碟子点心不管是木姨送的,还是旁人借木姨的名送的,这其中都有问题。

    她没有阻止,让刘嫂端了出去。

    刘大夫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应,说这雪枣糕没有问题,他还很仔细的把其中的各种配料列了出来。

    刘嫂子看到单子里的花生那两字,恨恨的道;“王妃是不能吃花生。”这是秋嬷嬷出府这前,千叮万嘱她要小心的事儿。

    楚月瑛一怔,想到上次琳姐儿中毒之事,怒不可遏:“岂有此理,木姨怎么可能知道王妃的忌讳?她们这是打着木姨的招牌害人。”

    若不是小宁氏警惕心高,吃这点心后有个好歹,木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这事她必须要胡家给个交代。

    宁香莲面皮有些红,她只记得闻糕里的奶腥味,却不记得秋嬷嬷提过小宁姑娘不能吃花生了。

    不过,京都这边的雪枣糕方子与她做的不一样,其中确实要加一定的花生浆的。

    胡家特意送她这么一盒雪枣糕,有可能是巧合,但也不排除后头有人存心使坏。

    比如:苏家人。

    苏家人应该也知道小宁姑娘有这忌讳的,他们极有可能被自己逼急了,才让苏家把主意打到了木香的头上,想借她之手,毁自己的脸。

    不管是那种可能性,胡家这一趟她去定了。

    当然,不能带上瑛姐儿这可能坏她事的主。

    她瞪了楚月瑛一眼,道:“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过去又能做什么,是嫌自己的名声太好听,还是嫌木……胡夫人的日子太好过了?”

    “可是……”楚月瑛还想争取一下,宁香莲冷眼过去:“你们若是为她好,也不想坏事,那就乖乖地听话在府里等着,别给我添乱。”

    楚月瑛脸上有些青,哪里耐得下性子坐,最后还是让楚月琳把她硬摁回了椅子上。

    宁香莲没搭理她,进里屋换了套衣服,然后让人给楚长铮递了句话,就匆匆带着刘嫂以及楚长铮给她安排的一众侍卫去了胡府。出门时,她还不忘让狼五去把吕小大夫一并给拎上,以防万一。

    路上,宁香莲用纸搓成小筒点了些口脂,然后在自己两腮和下巴处点了十几个红点。

    刘嫂看着她的举动,猜到了她想要做什么,神色越来越不安,见她不问,在偷偷瞥她的脸色好几次,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替木香说了话;“王妃,胡夫人不是那种居心叵测之人。”

    王妃用这法子上胡家兴师问罪,是能逼死人的。

    “我知道的。”宁香莲很平静的点头,然后取了纱帽戴上,遮住了整张被她精心装扮过的花脸;“她应该有她的不得已。”

    要不然她也不会这么急着赶去胡府。

    一想到木香是被人开窗冻病的,她的心里的那股火气就腾腾的冒了上来。

    听懂了她话中的意思,刘嫂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小翠是胡夫人身边的亲信,能使唤她、并且让她以胡夫人的名义送这一碟子雪枣糕过来的人,也就只有拿捏住她软胁的人。”

    这人只能是胡府主子中的某一个。

    不过,不管那胡家人知道不知道王妃不能食用花生的忌讳,他们送了这份点心来,胡家就需要给王府一个交代的。

    或者说,胡家要一个人出面认下这个罪行!

    宁香莲点头,她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而且还多存了一分私心。

    胡家人能把手伸进木香的院子,威胁木香的人,这与胡志对木香的态度有直接的关系。

    她就想看看这件事闹大之后,胡志会如何行事。

    看他还记得不记得,他当初向她求娶木香的时候许下的承诺。

    希望……胡志不要让她失望。

    半个时辰不到,宁香莲的马车就到了胡府大门口。

    瞧着这个三进院,宁香莲还有些记忆,这是她当年亲手替木香挑的,也是她给木香陪嫁。不过,现在这府里住的不仅是木香和胡志,还有胡志的母亲,以及前来投奔的大哥一家人。

    门房看到武定王府的马车去而复返,也没有太紧张,一个腿脚伶俐的小子进去通报,门房就过来磕头,然后把马车迎了进去。

    宁香莲一下马车,就瞧见一个穿着极为富气的老妇人领着三十左右的妇人和三四个姑娘,一脸喜意地过来迎接她。

    不过,她们的眼神都不太规矩,从她下马车起,就一直在她衣服和饰物上乱瞥,还露出了贪婪之色。

    看来她们应该就是胡府的女眷,木香的婆婆、大嫂以及侄女之类了。

    不过她今天来可没什么心情应付她们,她扫了一眼她们,只示意青苹扶住了见礼的胡老夫人,就直接越过她们进了大厅。

    坐定后,她指了指刘嫂放在桌上的食盒,开门见山对胡老夫人道;“本王妃过来,就是要你们胡家给个交代的。”

    “交代?”胡老夫人看着食盒有些不知所措。

    胡大嫂忙笑眯眯上前两步,道;“这是我弟妹最拿手的雪枣糕,王府的公子和姑娘最喜欢的点心。年年都要送过去不少的,今儿弟妹怕是特意给王妃也备了一份,不知哪里不妥?”

    见她句句扯着木香说事,宁香莲冷笑了一声,直接拉下了脸。

    刘嫂将食盒里的雪枣尽数倒在桌上,冷声道;“这雪枣糕有问题。”

    “什么?”胡大嫂声音都变了调;“怎么……怎么可能有问题?”

    雪枣糕不就是雪枣糕,能有什么问题吗?

    她可是派人去京都最有名的点心铺子里买的,花了她五十两银子呢。而且她还留了一半在自己屋里,自己和大姐儿大哥儿都吃了,也不见有事。

    宁香莲撩开一些纱帘,路出了些许尽是红点的下巴,没等胡家人看清楚就松了手,将脸遮得严严实实;“本王妃想问问你们家的雪枣糕里到底加了什么特殊的好东西,能让本王妃的脸变成这付模样。”

    “啊……”胡大嫂旁边的胡大姑娘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脸惊慌地对胡大嫂道;“娘,我记得楚姐姐她们有些东西不能吃,该不会王妃也有忌讳吧。”

    胡大嫂傻了眼,她也听说一些贵女有饮食和用品上有忌讳,但她一直认为是些贵女们挑剔,瞧不上差的东西而已。可真不知道一些吃的东西会坏了脸。

    若是因为她的一碟子雪枣糕,坏了这武定小王妃的脸,武定王若是计较起来,只怕府里没有人能保得住她的小命。

    她不想死,她不能死!

    胡大嫂脚肚子都吓得发颤,张口就道:“这雪枣糕是弟妹准备的,我不知道。”

    宁香莲阴了脸,狠狠的捏住了手腕上的佛珠!

    这种人,木香与之同住了数年?

    胡志,好一个胡志,你当初说不会委屈了木香,并必会对她好的,就是这样个不委屈,这样对她好的?

    见宁香莲一直不说话,胡大嫂越发的害怕了,慢慢往门边退着:“王妃若恼,我这就去唤弟妹出来,她让给您个交代。”说罢,转身头一回的往后院跑。

    胡大姑娘气得嘴唇都白了,但也不敢吱声,悄悄儿上前一步,在胡老夫人背后狠戳了两下。胡老夫人早就被吓懵了,一受痛,“哎哟”一声叫了起来,胡大姑娘忙道:“王妃,我祖母老毛病犯了,请您让我们先回去服个药再过来陪您。”

    宁香莲打量了她一下,十三四岁的小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只是那双三角眼过于刻薄,一瞧就是个心大不省事的。怪不得木香一直疑心,上回琳姐儿会撞到梅林那边去,她在从中插了一脚。

    不过,不喜归不喜,她没想承一个为难病痛老人家的名声,请胡老夫人自便。

    不到一刻钟,得了消息的胡志和木香几乎同时到了。一进门,胡志向宁香莲抱拳行礼后,就替木香赔礼道歉,并且承诺,说哪怕是他倾家荡产也会请最好的名医,使用最名贵的药材,一定治好宁香莲的脸。

    瞧着他表现出一付对木香情深意切,以及有担当的大男人样儿,木香的嘴角忍不住往右边撇了撇,露出了一抹讥讽。

    宁香莲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窜了起来。

    成亲十年,他还不知道木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就认定她会使用这样毁人脸,要人命的下作手段害人?

    还是他明里有数,却认为这件事只有木香承认下来,才是最妥当的?

    胡志说了一番,见宁香莲是一点反应也没有,也有些不知该如何继续了,他连连给木香使眼色,似乎想催促着木香快说些什么,见木香一点反应孔子没有,忍不住伸手轻轻推了木香一下。

    宁香莲瞅到木香似乎腿脚有些虚软,被他一推身子晃了两下才站稳,她不由得扫向了胡志扶着木香得那只手,眼神又冰冷了几分。

    她指了下旁边的座位,“胡夫人身体不适,不需多礼,先坐下来再说。”

    木香都没与她客气一句,直接就坐了下来。胡志气得瞪了她一眼,忙替她描补:“内子昨儿受寒患了风寒,身子虚得紧,还望王妃多见谅。”

    你知道她身体虚,不仅不扶着点,还推她?

    宁香莲不说话,斜眼带着些不满的看着木香,气她不争。就以木香在王府对自己的那威风使出三分来,能摁不住胡府的这些牛鬼蛇神?她就由着他们往她头上泼脏水?

    一转念,她又明白了,木香不是做不到,而是木香心死了,觉得争起来没有意思,由着他们折腾。看来还是自己之前没给她们一个榜样,给她和瑛姐儿造成了阴影,才让她们会有这样的消极态度。

    就在胡志快着急上火的时候,木香才慢悠悠地道:“刚才听大嫂说,王妃过来是为了那碟子雪枣糕的事儿?”

    她故意拖长了语调,还用不善的目光扫了眼胡大嫂以及……胡志。

114、跟我回府(for歪歪天使书友)

    胡大嫂后背都被她一瞥给吓汗湿了,哪敢等她说完,连忙抢着道:“弟妹,那点心不是你准备的吗,现在王妃因你的雪枣糕出了事,你得给王妃一个交代!”

    胡志也不满的拧起了眉,低声喝叱道:“胡闹,你又不知道王妃的忌讳,怎么敢给王妃送吃食?”

    他们这么急着给她栽罪名!

    宁香莲刚想说话,木香漫不经心地拿帕子轻轻的捂着嘴,轻咳了两句,不受他们影响地继续道:“我可不知道王妃忌讳什么,若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王妃见谅才是……”

    她这话有些含糊,并没有承认是自己送的糕点,但又把话说得在情在理。

    哪怕糕点是她送的,但是武定王府是个什么地方,随便一个婆子都比猴精,怎么可能由着小宁氏随便吃外人送来的吃食?

    那碟子点心虽然是尤氏派人买回来的,但这胡府里的哪个下人的身契不在她手心里。那碟子雪枣糕有没有问题,她心底比谁都清楚,只有尤氏那个只有两分聪明样的货,才会见个风吹草动就慌了手脚。

    这小宁氏闹上门,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不过,不管是她是借那碟子雪枣糕做什么,她都是不会让她如了意的。

    至于胡家这些人,那随他们去好了,她不在意。

    “不知道,你还敢送?”胡志忍不住出声埋怨。

    “对对,”胡大嫂也忙跟着帮腔,誓要将她的罪名给坐定。

    明明她才是胡家的长嫂,凭什么一个丫头能踩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倒要看看,彻底得罪了武定王府的宁木香,以后还能依仗什么。

    木香木着一张脸,对他们的指责连眉梢也没动一下,也不辩解,眼角的余光尽数锁在宁香莲的身上。

    宁香莲瞧着她一付那漫不经心的表情,就知道她心中是打定了主意,也犯上了犟劲,根本就不想自辩。

    这妮子……

    在心里骂了几句,宁香莲又问:“这点心可是胡夫人做的?”

    没等木香应话,胡大嫂马上抢着道:“对对,是她做的,我亲眼瞧见的。”

    胡志楞了神,他自然是知道,雪枣糕是需要当天做的,木香昨儿就病了,又怎么可能亲手做这份糕点呢?

    嫂子是不是瞧错了,或者说是木香把方子给了厨娘去做,她强撑着进厨房看了一眼,被嫂子瞅着了,才误会了?

    宁香莲对于他们的关系已经有了个底,哪会给胡志反应过来的机会,瞅着胡大嫂的话就道:“眼下,本王妃因你们府上的糕点出了事,怕是得请胡夫人随本王妃回府配合一下治疗,直至本王妃恢复如初。”

    “王妃?”胡志额头突突的跳,饶他是个只晓得打战,认不得几个字的大粗人,但他也知道这话有些不太对劲。

    王妃要治病,要木香进王府做什么?木香又不是大夫。

    木香也起了疑惑,带着些防备的看着宁香莲:“王妃可真是因那一碟子的雪枣糕身体不适?”

    瞧着她那明晃晃的眼神,就差直接说自己的鼻子,说自己是故意吃了什么东西来故意栽赃她的。

    宁香莲反问道:“那胡夫人愿意把那雪枣糕的方子交给本王妃回去细细研究,看哪一种配料造成了本王妃的身体不适?”

    木香想也没想,马上就拒绝了:“不行。”

    那是夫人留给她的方子,打死她也不会交给小宁氏的!

    “宁氏!”胡志有些不满的轻喝了一声,不过是一张方子,交出去就可能证明清白,为什么死捏着不放。

    一件死物还能重要过活人,重要过他胡家的清白?

    木香对胡志的不满视若无睹,她抬头直勾勾对上了宁香莲的眼睛,大概也猜到了宁香莲今天的来意就是自己。

    这小宁氏若是想借此为要挟,强行把自己拽进王府来威胁公子和姑娘,那是白瞎了心思。

    她站起身来,冷言对上宁香莲,道:“若能让王妃安心,我倒是愿意进王府陪王妃几日的。”

    “宁氏!”胡志怒了,伸手推了一把木香,木香整个人像纸片一样,轻飘飘的摔回到了椅子上。

    胡志傻了眼,还没反应过来,宁香莲就扬声道:“快请吕大夫!”

    胡大嫂怕木香晕了,事情再起变化,快步上前掐了木香胳膊一把,埋怨道:“你心虚不愿意去,也犯不着这样吓人啊。”

    刘嫂实在是瞧不过去,一把将她推开:“胡家娘子,胡夫人这样子怎么装得出来?”她这话,夹枪带棒的直往人脸上招呼。

    胡志也瞧见了木香的状况是真的不对,可娘和大嫂不都是说,木香不想去王府,才故意说受了凉的吗?

    刚刚在过来的路上,他确实是瞧着木香的脸色不太好,但看木香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说,他认为她还是为了侄女的事跟他堵气,于是也没多问两句。

    如今想来,他只觉得心中复杂。

    他和木香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已经冷淡到现在这个地步了?

    宁香莲板着脸:“真的也好,装的也罢,今天她跟我去王府是去定了。”说罢也不容人拒绝,起身就走。刘嫂和青苹得了她的暗示,上前扶着刚缓和了一些的木香起身,一切快得胡志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他一路跟着,直到木香跟着刘嫂上了宁香莲后面的那辆马车,瞧着吕大夫给木香把了个脉,又扎了一些稳定下现在的状况,他也没想出该如何挽回眼下局面。

    紧紧拽着车椽子,他对木香就一句干巴巴地道:“我回头就去向王爷认错,尽快接你回来。”隐隐的,他心里觉着非常的不安,好像木香这一走,有什么事被打破了,将再也补不回来。

    木香没有应他的话,只是闭上了眼睛,直到马车驶出了胡府大门,她也没有回头望上一眼。

    回到了王府,宁香莲还没下马车,等了半天的楚月瑛和楚月琳就匆匆跑了过来:“王妃/母妃,是怎么个回事,木姨没事吧!”

    宁香莲指了下后面的马车:“她跟我回来了,你们自己去瞧瞧吧。”

    两人一怔,马上转身扑向了后面的马车,那动作快得连宁香莲都犯了几分嫉妒。

115、打发一个算一个

    木香闻声撩开了车帘,瞧着她们两人冷漠的眼中也带出笑意:“瑛姐儿、琳姐儿。”

    “木姨,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木姨,你哪儿难受吗?”

    两人紧张兮兮地围在木香的马车边上,叽叽喳喳的说话,与平日在王府里的冷傲不搭理人完全是两个模样。

    宁香莲瞧着她们旁若无人的亲近,心里有几分落寂,不过她也没有出声打扰,低声吩咐婆子抬软轿过来候着,就悄悄的进了半月门。

    木香早在进府的时候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哪怕在关切询问着楚月瑛她们的近况时,眼角余光一直都是锁定在前面马车上的。见宁香莲下轿后,就一声不响的离开了,不由得楞了神。

    朝着半月门那边呶了下嘴,她压低声音问:“她的脸真的因食用了雪枣糕犯了红斑?”

    “什么?红斑?”楚月瑛和楚月琳一头雾水,两眼茫然。

    木香心中咯噔了一下,不敢再问了。飞快的扫了一圈四周,见连宁香莲连个管事的嬷嬷都没留下,可见还没想好将她安置到何处,她也没乖乖巧巧老老实实去客院呆着,什么也不做的心思,忙道:“领我去你们的院子。”

    她得趁在小宁氏想好如何对付她之前,先了解一下他们在王府里的状况,好有些准备。

    “木姨,您的身体撑得住吗?”看着她白得有些吓人的脸色,楚月瑛有些迟疑。

    木香轻拍了一下她的胳膊:“放心,我没事。”

    不过是一场小小的风寒,还不足以让她倒下。何况她的病本就只有七分真,剩下的三分是装出来让胡家人放松警惕的,现在一并拿来糊弄一下小宁氏也不错。

    楚月瑛收住了想追问的心思,忙伸手扶她下马车。还没走两步,宁香莲安排的软轿来了,听清楚婆子说宁香莲并没有替她安排住处,木香挑了下眉,在楚月琳的挽扶下,直接进了软轿:“那就先去清音院。”

    一下软轿,楚月瑛的目光飞快的在院里下人身上扫了一圈,瞧着一半都是陌生的面孔,她的嘴角边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神色,直到进屋,瞧着冯嬷嬷才要好些。

    她在炕上坐定,就客气地让冯嬷嬷带着屋内的丫头们都去门外守着,然后揪着楚月瑛细问:“你院子里的人都妥当吗?”

    楚月瑛往她的身后放了个靠枕,还细心的替她拍松软些:“您放心,冯嬷嬷把院内的人都查了三遍,感觉不妥当的都打发了出去。”顿了下,她又道:“新进的人都是商嬷嬷亲自盯着买的,或从王府的庄子上挑的,没过王妃之手,眼下身契也在我们手上。”

    这些日子冯嬷嬷也存心思观察过,那些人做事都老实本份,目前还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木香点点头,绷紧的后背这才松了些。见她用帕子捂着嘴连咳了好几声,楚月琳忙端了杯热茶给她润润嗓子。

    喝了小半杯茶,她才忙把宁香莲闹上胡府的事儿仔细说了一番。不过哪怕是她心里对宁香莲存了不喜,还是实事就事的没有加上自己的猜疑。只是她在一边说,一边留神楚月瑛和楚月琳脸上的表情。

    她有些在意,楚月瑛和楚月琳等在垂花门那儿的用意。相信那个时候,她们未必知道自己会跟着小宁氏一并回来。

    若等的不是她,那只然就是小宁氏了。

    而且,她也听得清清楚楚,瑛姐儿唤小宁氏为“王妃”,但琳姐儿却称之为“母妃”,瑛姐儿虽然没有改口,但她的不阻止,可见心底也是认同的。

    小宁氏这么快,就笼住了她们的心?

    她心底隐隐有些不舒服,更是为先王妃觉着不公。

    楚月琳待她话一落音,就道:“木姨,母妃去胡府前与我们说了,只是她说领上我们不方便,才不让我们跟随的。”

    楚月瑛把木香之前问的事儿想透了:“木姨,王妃虽然吃不得花生,但根本就没有吃雪枣糕。红斑只怕是她寻上胡府的一个由头。”若是不把事说得严重一些,又如何能把木姨从胡府里接出来。

    见木香挑眉带着疑惑看着她,她也就不藏着掖着,直接把话说透:“她一瞧就知道雪枣糕不是你做的。”

    “什么?”木香眯了下眼,“她知道?”

    她的心中突突的跳了起来,感觉这件事比她预感的还要麻烦几分。

    楚月瑛起身去门窗边检查了一番,确定安全无恙,这才挤到木香身边,压低了声音问:“木姨,你信她是受了母亲之托,回来照顾我们的?”

    “什么?”木香的声音直接拉高了好几度,苍白的脸上因气过头而涌上了几分不正常的红晕,“这……这种鬼话你们也信!小宁氏,好一个小宁氏,她怎么敢……”

    怎么敢拿王妃做筏子。

    “木姨你别气,别急别急。”楚月瑛一手扶着她气得发抖的身子,一手在后背替她顺气。

    楚月琳两根食指绕着圈圈,迟疑一下,飞快地道:“木姨,可是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姐姐内衣上那绒花剪开后里面是个英字,她一闻也知道雪枣糕不是你做的。我还大哥二哥他们还私下议论过不止一次,说王妃的嘴里会时不时冒出几句以前母亲训斥他们的言辞,还会用他们的旧时称呼。”

    这个疑问在她心底纠结很久了,她觉得这件事太玄乎了,小宁氏撒谎的可能性很高;但她又期盼这件事是真的,好问一问小宁氏,母亲这些年关心不关心她。

    木香听着她的话,整个人楞楞的,老半天也没说完。

    楚月瑛有些不安,但话说到一半了,也没咽回去的理儿,只得也补充道:“我们与她接触得虽然不多,但她对我们的事非常的操心,就像我和承恩侯府的亲事,她尽可什么都不管,可她不仅管了,而且还拿自己去做了筹码。”

    事后,她又去过梅林斜坡那几次。站在亭子边沿看着下面,身临其境后感觉到,要真从那里滚下去,是需要几分勇气的。

    不说会不会撞到胳膊腿什么的,树根石头都不长眼,若划破了她的脸,想补救也难补救的。

    吹着寒风,她还真想不出,除了那个受母亲之托的的理由外,小宁氏还有什么原因非要去冒那么大的险。

    何况事后,自己还没承她的情,可她依旧在年宴上又帮了自己一把。

    末了,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大哥在意的那一点也给说明了:“她受母亲所托,这是父王给我们的理由,并非她自己。”

    木香已经整个平静了下来,双手环握着茶杯,两道秀眉紧皱得能夹死蚊子,沉默了片刻,才道:“若是小宁氏派人盯着胡府,下人从外头买雪枣糕的事自然瞒不过她。她又食不得花生,从中闻到了花生的味道也属正常。”

    见楚月琳点头,她又点了一下楚月瑛的额头:“你里衣上的记号,剪过你旧衣的人都有可能发现。”

    楚月瑛也楞了神。

    木香的神色更加轻松了起来:“王爷是一点一点积攒战功升上去的,我和王妃最初住的不是深宅大院,说句不好听的,声音大一点隔壁院子都能听得到。若是存心打听,什么夫人的言词,什么旧时的称呼,怎么会打听不到?”

    “可是……”楚月琳有种希望都被人一点一点戳破了的感觉,都快急哭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吗?

    木香眼神一暗,伸手将楚月琳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她的后背道:“若由王爷替她描补,那她还什么谎是圆不了的,又有什么是装不出来的呢?”

    这话一出,楚月瑛直接变了脸,楚月琳的身子也僵得如同木头一般。

    是啊,若是父王存着帮着小宁氏,那所有的事都不由事了。

    只是,父王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图的什么?

    图她们和小宁氏母慈子孝,那不是开玩笑吗?

    午膳时,楚月瑛借口木香的身体不适,她领着琳姐儿在自己院子里陪木香用膳。宁香莲也没有强求,顺着她们的意思默许了木香留在了清音院里,还贴心地请刘大夫过去替木香开了两剂药外,倒也没再插手其它的事。

    她想着,反正人已经来了,其它的都不着急。

    次日,宁香莲终于抽出空来,将玉梧院里的下人重新做了一番调整。大体上各处负责的都不变,青苹被她升为二等丫头,跟着刘嫂子在她身边伺候;之前瞧过于漂亮从楚月瑛她们手中抢过来的几个丫头被她赐名为双喜,双福以及双庆订为三等,留在门外听候吩咐。

    其它的丫头都按冬辈取名,然后派到各处婆子身边;至于刚梳头的小丫头则都安排到刘嫂子这样有脸面的管事娘子身边端茶倒水,顺便跑腿。

    一时之前,原本显得老沉过头的玉梧院,一下子就添了许多鲜活的颜色和脆嫩的声音,整个变得热闹了起来。

    楚月瑛姐妹过来请安时,瞧着一院子里的花红柳绿,有些不太习惯;尤其是看到青苹以及颜色极好的双喜她们三人,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甚至,那昨儿才死灰复燃的的疑虑瞬间迎风长成了翠绿的小树。

    寻常人家的主母,若不顾及脸面,哪个不是巴不得身边不是婆子就是长相普通的丫头,省得多出事端。小宁氏反其道行之,她们该说小宁氏是另有他图呢,还是该说小宁氏太有自信,认为自己可以完全把控住一切。

    双喜满脸堆笑的打起帘子往里通报,“郡主,二姑娘到了……”

    宁香莲放下手中的名册,抬头瞧着楚月瑛和楚月琳对自己的态度明显比昨儿要冷了几分,心中有数了,看来她们肯定是因木香的几句话,又对自己起了疑。

    哎,自己上辈子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与子女妹子过这乌鸡眼般的日子。

    按了按有些隐了作痛的头,她指了下旁边的位置,“坐吧。”

    待楚月瑛她们都坐定之后,她先问了木香的病况,然后才道:“今天一大早胡参将就在王府门口求见,被你们父王拒绝后也没走,说是要见胡夫人。你们回去的时候问一声,若是胡夫人想见她,就使个婆子去前院给全大管家递句话,让他安排。”

    她原本想直接把胡志打发走的,青苹柔声阻止了她。

    气散一散后,她也觉着青苹的话有理,再如何胡参和木香的事儿,都应该由木香自己做主,自己只要在后面给木香做依靠就行了。

    只是……她想给木香依靠,只怕木香不仅嫌弃,还会疑她居心叵测。

    “记下了。”楚月瑛硬棒棒的应了,就不再说其它,但也坐在厅里不走;楚月琳更是拿了块黑玉糕,咬得格外的认真,连头也不抬。

    第二次逮到楚月瑛用防备的眼神往双喜她们身上瞥,宁香莲一下子就明白她的担忧了,敢情她是怕自己拿双喜她们去算计修哥儿和逸哥儿?

    她有些哭笑不得,自己这亲娘可没想媳妇儿还没影,先给儿子身边塞个通房丫头。

    不,哪怕儿子成了亲,只要他们夫妻和睦,她也是乐得轻闲,懒得去插手的。

    她放下了手中的册子,故意顺着楚月瑛的目光在端茶进来的双庆的身上晃了一下,直言:“瑛姐儿,你死了心,我是不会把这些个颜色好的丫头给你的。眼下我瞧着她们水嫰嫰的模样舒舒心,过几年,她们年岁够了,家里若有人瞧好了亲事来求,我就放她们出去备嫁;或者直接给她们指门亲。”

    她这话,不仅是说给瑛姐儿听,也是说给屋里屋外的丫头们听的。

    楚月瑛一双如同黑琉璃的眼睛看了过来,眼睛里似乎透着不信。

    宁香莲也懒得与她再解释,越过她看向楚月琳:“琳姐儿,年前我曾与你说提过风香的婚事儿,你可问过她了?”

    楚月琳“啊”了一声,黑米糕得渣渣落了一衣襟。最近的事儿太多,一桩接着一桩,她可还真没想过这件事。

    楚月瑛恨铁不成钢的瞅着她:“你该不会还没问吧!”

    解决不了这院子里的丫头,能先把风香这个麻烦嫁掉也行,打发一个算一个。

    楚月琳把最后一点糕塞进嘴里,咽下后才道:“那我回去问问,再来回您。”

    宁香莲点头,没再催。她心里明白,只要琳姐儿愿意放人,风香的亲事就好办了。

    秋水院里的风香连番打了好几个喷嚏,心神不宁了起来。

    又是一年,又大一岁,真的不能再拖了。

116、风香撞了邪

    可是,王爷现在眼里只有小宁氏,瑛姐儿他们又因琳姐儿中毒之事,对她生了几分不满,眼下别说跟她做主了,连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

    总不能她自己跑到王爷前面去自荐枕席吧。

    问题是她去了,王爷也未必会愿意收下她。一想到前儿在秋水院里,王爷冰冷地命令侍卫将她拖出去发卖,一股从骨子里涌出的寒气就紧紧地缠绕住了她的四肢,直直冻到了骨子里。

    不,不能放弃,若是放弃了,她什么都没有了。

    就在她想得焦头烂额之际,小丫头跑进来报信:“风姑姑,姑娘回来了。”

    琳姐儿回来了?风香心头一喜,也坐不住了,忙迎了出去:“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是了,她可以试探着暗示暗示二姑娘,若是二姑娘也舍不得她,修公子他们想给小宁氏添堵,未必不能帮她一把。

    楚月琳还没应话,商嬷嬷从东厢里出来,不满的斥责道:“风香,你的规矩呢。”

    这阵子被训怕了,风香一哆嗦,松开了抓着楚月琳的手,只得退后半步,按规矩给楚月琳见礼。

    她身子还没福下去,被楚月琳一把扶住了:“嬷嬷,风姨不一样。”

    商嬷嬷客气地道:“二姑娘,情谊归情谊,礼不可废,不然何治下?”

    风香忙拽楚月琳的衣角:“琳姐儿,无事,无事的。”

    若琳姐儿跟商嬷嬷起了冲突,最后吃亏的还是她,还不如现在就老实的认下,还省得商嬷嬷针对她。

    见她退让,楚月琳即使有替她争个脸面的心思也,也硬气不起来了,含糊着与商嬷嬷见了个礼,就拽着风香:“风姨,我有话与你说。”

    姐姐那话说得对,她们不能再留风姨了,要不然,就是害了风姨。还不如趁现在母妃松口的机会,给风姨找户好人家嫁出去,以后就能跟木姨一样按普通亲戚一般走动。

    进到屋内,风香才羞涩的提了个话头,楚月琳就急切的把这番话说,还道:“风姨,你放心,我们一定替你好好挑个人家的,保证不让你吃了亏的?”

    风香差点没晕过去,不让她吃亏,把她从王府里赶出去,就叫不让她吃亏?

    她现在就算能嫁到外头做正头娘子,那能嫁什么样的人,是死了媳妇的鳏夫,还是为了讨好王府的那些逐利者?

    她外嫁做正头娘子除了名声好听,还有什么?撑死最好也不过是木香现在这个状况吧。

    外头的人都说,木香一个丫头能有今天,已经是撞了大运了。可是她怎么会不知道,木香的日子过得绝对没有外人看的那么鲜光。胡家上下十来口子吃她的喝她的,却还嫌弃她是个丫头出声。

    哪怕当初胡志对她是一片真心,只怕现在也磨得差不多了。若不是王爷身体转好了,只怕再耗上几年,胡志身就该换新人,没了木香的立足之地了。

    真要她来说,名声还不如眼前的富贵权势才最实际。

    以为她是舍不得自己,楚月琳拉着她的手,笑道:“风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本就是天经地义,王妃说了,让你自己想想,若是你心里无人,或者不愿意应下旧时那门亲事,就亲自给你张罗人选。”

    瞧着楚月琳一脸替她着想的模样,一肚子的愤怒是半点也不敢露出来,她比谁都清楚,府里这几个小主子,只有琳姐儿是对她最亲的,但这份亲近也是在她成年累月的陪伴,以及时常说自己是先王妃留下给琳姐儿的,才搏了琳姐儿另眼相看。

    若是琳姐儿知道,自己当初是存了私心才拒嫁留在王府的,而非为报先王妃的恩惠,只怕最恨她的人就是琳姐儿了。

    到时候,别说她替自己说话求情了,只怕都容不下自己留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里。

    心中知道厉害,她只是用帕子捂着脸低,垂着头半天也不言语。

    楚月琳认为她只是害羞了,还贴心的凑过去,小声地道:“风姨你放心,我也请哥哥他们帮着查了,必定要给人挑个最好的。”

    “悄悄儿告诉你件事,大姐说大哥亲自去查过,你之前的那位未婚夫,前年他的媳妇死了,膝下只有一个五岁的闺女,大哥才透了个口风过去,他就说愿意与你再续前缘。”

    风香心里别提多塞得慌了。

    她当初元配娘子都没去,现在再走回老路,去做填房兼后娘?

    楚月琳又说了几句要给她备一份厚厚的嫁妆后就没久留,欢快地走了。

    听到脚步走远,风香狠狠的将小几掀翻,扑在榻上痛哭起来。

    不公,老天爷真不公平啊,为何要这样对她。

    哭了一阵,风香越发觉着自己困苦了,现在有商嬷嬷看着,她什么也做不了,也无处可以求助,难不成真要等到五日后,小宁氏随便拣个人,草草地把她打发出去?”

    不,她不能认命。

    可是现在谁还能帮她?

    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几个人名,然后被她一一给排除了,最后只得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昨儿进府的木香身上。

    她翻坐起来,用帕子擦拭掉脸上的泪,唤了小丫头打水,又重新妆扮了一番,然后去寻了商嬷嬷,说是她从楚月琳那里得知,木香进府暂住了,她想要去看望一下木香。

    木香昨儿就进了府,她今儿才提要去看?

    商嬷嬷精明的眼睛扫了她重新上过妆的脸庞,大概猜到了她要去的目的。瞧在楚月琳的面上,她也没有阻止,只是唤子院中两人个婆子陪她们一并前往,并且暗示了一句,“王府不比宁府,多带两个人省得迷了路,或者误闯了不该去的地方。”

    风香恨得直咬牙,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应下。

    清音院里,木香也已经从楚月瑛那里得知,宁香莲要把风香嫁出去的事了,对此,她也是举双手赞成的;“早该如此了,只是你们心软,一直拖着拖着。”

    她甚至还很直白的道:“这倒也算是她做的一件好事,省得你们去做那个恶人了。”楚月瑛叹气:“若她知趣,我们也不会亏了她的。”

    还好,琳姐儿那里,一说就通了。

    刚刚说的时候,她可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木香眼睛微眯,“要不要我们打个赌,她很快就会来寻我了。”

    以前王爷病着,又与风香素没什么接触和交谈,她也就没往这上面想过;可现在知晓风香起了心思,只觉得自己吃了粒老鼠屎,恶心得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更是把风香恨得不行。

    “啊?”楚月瑛有些迟疑,木香指了下隔间:“你派个人去前面廊下盯着,若是瞧着她过来了,就回来报信,到时候你编个理由把琳姐儿哄到旁边屋里,听听要她说什么。”

    若是以前,她还认同他们那种把琳姐儿护在身后的做法,但现在都横空杀出个拿王妃做筏子的小宁氏了,那风香这点手段也就不需要再瞒着琳姐儿。

    一早在她面前把风香的假面撕开,让琳姐儿多分防备,才能更安全。

    只是,她心底也希望风香能清醒过来,看清现实,别一条道走到黑,最后落个一无所有。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还是照她说的去做了。

    听到风香来了,楚月瑛的脸色非常的不好看,等风香客道了两句,然后说要与木香说两句悄悄话的时候,她也大方的顺她的意,领着琳姐儿出了厢房。但一转身,她就带着琳姐儿偷摸着溜进了旁边的茶房。

    楚月琳不解:“姐姐……”她们这是要做什么?

    楚月瑛哄她:“她们肯定是要说私房话,我们听几句,才知道怎么帮她。”

    楚月琳想到刚刚风香的“羞涩”,自己的什么也没问出来,马上就点头答应了。

    面对着风香,木香可就不客气,直截了当的问:“你现在依旧还是不想嫁吗?”

    风香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我不想离开琳姐儿。”

    她要给王爷做妾,那是纳,不是嫁。

    “那你准备自己梳了头,一辈子不嫁了?”木香虽然还在病着,但她做了这些年的掌家娘子,又时常进王府来帮着商嬷嬷处理庶事,身上的气势早就不是风香可以抵挡得住的了。

    风香被她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咬着牙不敢接这句话,只道:“你能不能替我出现去回绝王妃?”

    “不能。”木香直接拒绝,没有半眯商量余地:“以前王府和宁府都没有女主子,庶事上乱点也就乱点,但现在有了王妃,规矩自然不能乱。我记得,你今年也有二十五了,这若在前朝,只怕衙门都要告王府不仁了。”

    瞧着风香脸色煞白,木香眼中的寒意越发的重了:“你不嫁人,又不愿意梳头,你是在等什么人吗?”

    风香欣喜,忙点点头:“对。”

    “哦,是谁?”木香追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相识的,为何一直不提婚嫁之事?他又是何居心拖你一年一年消逝花季。你说出个人名来,我怎么着也要替你讨还个公道的。”

    一步步,她就没给风香留后路。

    “我……我……”风香哪里敢说,又哪里能说,最后,她只得拿出她一贯的那招,用帕子捂了脸哭着扭头就往外跑。

    她动作很快,楚月瑛姐妹从茶房追出来的时候,她已经冲出了院门。

    风香冲进了一片林子里,才发现身后根本就没人追上来,而四周没有一点熟悉的景物。

    该死,她迷路了。

    低低的骂了一句,她心底却冒出了几分欣喜。

    这些日子她虽然挨了板子一直在养伤,但也知道王爷是搬进了后院居住的,而且时常还会去一片小操场里打拳。若是她能寻到小操场,说不定就有机会遇上王爷。

    想到这,她甚至都不觉得雪林冷了,随便寻了个方向就加快了脚步。

    没走多远,她就看到鬼鬼祟祟的楚逸之带着小厮南业偷偷摸摸的往边而来,一边走还在一边埋怨着什么,她下意识的藏到了旁边的大榕树后头。

    她刚藏好,就听到楚逸之的骂道:“怎么样,进不去吗?”

    “世子,您应该死了这心吧。”南业都快给他跪下了:“侍卫大哥们还在那里查纵火歹人的线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呢。别说进去了,靠近都不行。小的才探个头,就被那侍卫大哥狠踹了一脚,您瞧瞧,现在这还肿着呢。”

    “没用。”楚逸之骂着:“你就没跟他说是我派人去的吗?”

    “主子,侍卫大哥跟本就没给我机会说啊,要不,您自己去寻全管事问一声。”

    楚逸之瞪了他一眼:“问什么问,问也白问。”

    被歹人纵火的小院,不就是先王妃落井的院子吗?想到往事,风香脸上血色尽失,苍白得像个鬼。

    待楚逸之他们走远之后,她才出来远远的瞅了眼那个方向,转身刚走一步,她鬼使神差的站住了,又回头朝着那边看了过去。

    是啊,她怎么忘了前王妃这个她最大的护身符和依仗。只要她利用得当,别说眼下的危机她可以顺利的渡过,她所有的期望也都一一实现。

    咬着牙,她跪下冲着小院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夫人,您别怪我,这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何况你已经死了,那就好人做到底,再送我一世锦绣荣华吧。”

    起身后,她做贼般飞奔着离开了,头也不回。

    她走后,大榕树的枝条仿佛活了一般,飞快的抖了两下,然后一条小指头粗的枝叶在木头钉的小巢屋外边拍了两下,悄悄道:

    翠鹦探出头。

    榕爷老成地道:

    翠鹦应了一声,展翅飞快的追上了风香。

    当晚子时,夜深人静,秋水院却闹开了,说是风香撞了邪。

    最先发现的是守夜的婆子,她看到风香披头散发穿着一袭白袍游魂一般从自己的屋子里出来,也无视她的呼喊,开了院门就往外走,吓得她尖叫着吵醒了整院的人。

    被吵醒的商嬷嬷也瞧见了风香的不对劲,忙让两胆大的婆子用厚被将她兜头罩住,强行捆回了屋里。

    可是谁也没想到得是,风香被抬进屋,人就醒,她冲着门口哭嚎着大喊:“夫人,夫人你别走,别走……”

    商嬷嬷不满的看着她,心却猛的一沉。

117、你怕是梦里听错了

    风香被婆子拦住后,一番无用的挣扎之后,茫然的双眼才渐渐有了清明。对上了商嬷嬷疑惑中带着不满的目光,她“啊”的低叫了一声,仿佛才恢复了神智。

    “嬷嬷,我……”她低垂下头,双手紧紧扯着自己有些松散的衣襟,半天也没给出一句囫囵话来。

    商嬷嬷坐到椅子,眼神飞快地在她穿着鞋的脚上扫了一眼,不紧不忙地问:“可要请大夫?”

    “不必不必,我没事。”风香忙摇头,但微微露出来的一双眼睛却不太像是这么个意思。

    只是,她这点手段对上商嬷嬷怎么够看,自然是不会让她如愿的:“你说没事,那就好。老婆子还认为你养伤这些日子思愁太多,以至于伤了心神,才会睡不能寐,甚至犯了梦魇了呢。”

    商嬷嬷直白将话说到这个地步,风香想好明儿与琳姐儿的那些托词也只得吞回去,“我只是做了个梦……”

    商嬷嬷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宽容神色,温和地道:“原来你是担心自己的亲事,才会睡不安的。”

    风香身体一紧,刚想开口,抬头对上了商嬷嬷若有所思的一眼,整个人一颤,瞬间明白自己已经被看穿了,想说的话也冻在了嗓子眼里。

    商嬷嬷一试就中,对她原本就已经不好的印象更坏了几分,语气也变得严厉了起来:“你这些年伺候小主子们有功,王妃自然会给你挑个好人家的,何必这般心思过重。知分知寸,才是本份。”

    风香在心里冷笑,难不成要跟你一样,一个对王爷有抚养之功的奶嬷嬷,现在却落得要瞧着小宁氏的眼色行事,在小宁氏的手下讨饭吃的尴尬位置上?

    她和商嬷嬷本就不一样,商嬷嬷哪怕是宫人出身,那也是奴;而她却是落魄家族的姑娘,不得已才落成了奴籍的,眼下又有争一争的机会,为何要放着人上人不做,死作贱自己呢。

    不过当着精明的商嬷嬷,她生怕被瞧出更多,不仅什么也不敢说,还只能含糊的应下。

    商嬷嬷见她脸上那僵硬的笑容,就知道自己的话她是半句也听不进去的。也就无意再跟她多说,把两个大胆婆子留下给她“作陪”后,自己就起身出了厢房。

    听着商嬷嬷大声在院里吩咐,不准众人把今天晚上的消息透露出去,风香的心里是又委屈又恨。她十指紧紧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连挠出了一个小洞也不自知。

    商嬷嬷真认为她封住院子里众人的嘴,琳姐儿他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不可能,她又不是塞嘴的葫芦,虽然由自己来说,效果没那么好,但有用就行。

    想到她傍晚的时候,让人送给琳姐儿的那件小东西,不由得泛上了一抹得意的微笑,然后安心的睡去了。

    这次,她睡得比什么时候都香,甚至睡着了,还在不停的笑。

    她不知道自己这笑不仅把两个作陪的婆子给吓得不敢合眼,甚至连屋顶上爬着的芝麻都犯了疑虑。

    次日早晨,宁香莲刚和楚长铮用完早膳,商嬷嬷就来了。商嬷嬷也不顾及楚长铮也在,直接就把昨儿晚上秋水院发生的事给说了。

    “人可有事?”宁香莲紧张地追问,一大早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一空了。

    商嬷嬷摇了摇头,道:“回王妃,我特意问了她几句,她口齿清楚,回话有条有理,还拒绝见大夫,可见无事。”

    “也许她是犯了梦行症,”楚长铮半眯着眼,让人瞧不清楚他眸子里的幽光。

    “梦行症?”宁香莲问。

    楚长铮点头:“以前在军营里遇上过有这种病的人,他们在梦中会做出一些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来,有些还会伤人,所以需要小心。不过,倒也不是不能治的,回头我与刘老说一声,他应该会感兴趣,想过去替她瞧瞧的。”

    宁香莲并没被安慰到,反而想到自己和楚三遇上那抢夺他人身体的女鬼事儿,心情就更加糟糕。

    若风香昨晚是真的遇上了女鬼,那这个时候木早已成了舟,她再匆匆忙忙的赶过去,只怕也改变不了什么,反而只会打草惊蛇,还不如静观其变,先确定一下风香目前的状况再说。

    楚长铮没等她说,又道:“不过你们说琳姐儿就要搬回去,那她这种状况就不再不适合再住在秋水院了。不如借口说她感染了风寒、先把她挪西北小院那边去。”

    他不说这句倒也罢了,一提,宁香莲总觉得他有一种想要欲盖弥彰的意思。

    宁香莲也觉得他的这种安排非常的妥当,也就压下了压下心底想要唤风香过来见一见的冲动,“就按王爷的吩咐办。”

    “是,”商嬷嬷满口应下,转身回去安排。

    商嬷嬷走后,宁香莲就看到在窗台上探头探脑的芝麻。

    她尴尬的撇了眼楚长铮:“王爷,今儿若是那胡志再来,您再替我拦一拦。”

    昨天,木香没有去见胡志,甚至连胡志送过来的两个贴身大丫头也没有留下。她觉着,胡志肯定是不会善罢干休,今天一定还会再来。

    楚长铮起身:“好,这事包在我身上,”说还有些事要去处理,离开了正院。

    宁香莲得逞,欢喜起身亲自送他到院门口。瞧着他的背影消失,芝麻才灵巧的落到了她的肩上。

    带着芝麻回到屋里,她担忧般问:“这好端端,怎么会犯病了呢……”

    刘嫂道:“王妃别担心,王爷说这病能治,肯定就能治的。”

    感觉到放在它背后上的手指不轻不重的弹了几下,芝麻知晓刚刚那话是问自己的,忙回答道,

    宁香莲手僵在了芝麻的手背上。

    装的?

    木香为何要装?

    难不成因为自己昨儿提了她的亲事,她不想出嫁?

    芝麻可不知道她想什么,已经说了个开头自然就竹筒倒豆子般的全都说了;

    它把榕爷听到的话一字不拉一五一十的学了一遍。

    锦绣荣华?风香要的是一世锦绣荣华?

    宁香莲脸色顿冷,手从芝麻后背上挪开,不轻不重的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这话若是旁人说的,哪怕是楚长铮或者商嬷嬷,她都是要质疑三分的,但这话是从芝麻它们的嘴里说出来的,她敢确定句句属实。

    这日子虽没几天,但她已经能确定,她这个有真内丹的假大妖,对于芝麻它们来说是一种碾压的存在,它们打底是生不出对自己的背叛之心的。

    所以,风香只怕真不是她了解的那个模样。

    她缓缓的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才问:“你们还看到了什么?”

    芝麻感觉到身上的威压陡减,才敢动了动尾巴尖儿,乖巧地道:

    越听,宁香莲的心越寒,但她也没有全信;不是不信芝麻的话,而是她遇鬼的两次,芝麻都没有发现那女鬼的痕迹。

    也许,还是那女鬼搞的鬼。

    她拍了一下芝麻的后背:“吃点东西,就去玩吧……”

    听着她咬得极重的那个“去”字,芝麻懂她的意思,一猫腰跳到桌上,把双福给它端来的肉丸吃个一干二净,才迈着优雅的步子从门口出去了。

    宁香莲按着隐隐发痛的额头靠在大炕上,心里依旧还晃荡着芝麻话中的那句“一世锦绣荣华”。

    风香要自己送她一世锦绣荣华,到底是什么样的荣华;而以风香现在的身份,她又如何才能享受到那份锦绣荣华呢?

    等等,她昨天傍晚让人送给荷包,为何叮嘱晚上才能交给琳姐儿?

    她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看来风香的目的是引琳姐儿早上去见她。

    正想着,青苹匆匆进来,附在她耳边低语:“王妃,早上商嬷嬷刚过来,二姑娘就已经过去了。”

    果然如她所猜!

    风香把事情考虑得这么周全,看来不像是被女鬼占据了身子,而真像是在演一场已经谋划好的本子。

    宁香莲下炕刚穿好鞋,最后还是放弃了赶过去的念头。她现在赶去,只怕琳姐儿也已经见到风香了,该说的都说了,她也阻止不了什么,还不如……再耐心一点。

    是了,再耐心一点,弄明白风香要的那个一世锦绣荣华到底是什么程度的荣华。

    秋水院里,坐在风香床边的楚月琳,两只被挤成了一条疑的小眼睛死死盯着风香哭红的孔,胸脯急促的起伏着,像是随时都个人炸起来一般。

    风香偷瞥着她激动又压抑的举动,心里有着一分得意,老实的没敢催,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废字,等着楚月琳自己慢慢的把她刚刚的话给想透。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楚月琳才颤抖着道:“风姨,你真的见到了母亲?”

    “嗯。”风香泪花点点,点头承认。

    “母亲还在府里,还在府里?”楚月琳重复了两遍,急切站了起来,大半个身子几乎都要压到风香身上:“母亲真的对你说了那番话?”

    风香有些不解的看着楚月琳,虽然有些不明白她要再三向自己确定,但还是点了点头,并且道:“我听得清清楚楚。”

    “那……”楚月琳迟疑了一会儿,似乎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问了,她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开始在屋子里转着圈:“那……那……”

    随后,她像是记起了什么,马上道:“对对,那你不能再嫁出府,我得去与母妃说一声,让她从府中给你替你挑选个合适的相公。”跑到门边,她又退回来,有些抱歉的道:“风姨,我应该要先问你一声的,你愿意留在府里吗?”

    风香含羞带怯的点点头:“我原本就舍不得你,更不想出王府。若能一辈子留在府里,那自然是最好的。”

    楚月琳闻声感动极了:“风姨,我向你保证,一定定会求父王和哥哥们给你相公安排个前程,将来也会好好照顾你的孩子的。”

    风香撑在床柱上的手一颤,差点没整个人直接从床上栽下去。

    她没听错吧,琳姐儿刚刚说什么,什么叫王爷给她相公安排个前程?

    难不成,她说的让她留在府里,是让她嫁给府里的管事或者侍卫?

    这琳姐儿真是吃多了把脑子都撑坏了,连件事儿都想不清楚。

    她也顾不上装羞涩了,忙把楚月琳叫回来,道:“我若成了府里的管事娘子,那又如何照顾你们?”

    楚月琳年幼,经历的事不多,但脑子并不笨,加上被宁香莲特意教了这几天,对许多后宅之事都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听到风香这番话,她先前楞了会儿,慢慢的就想透了,不可置信地道:

    “风姨,你该不会是想留在王府里,给我父王做妾吧!”

    她这句话连一点点委婉都没用,硬邦邦的就甩在了风香的脸上。

    风香心里埋怨着,但也明白,事到如今她除了承认外,已经没有退路,只得点点头:“夫人说,只有这样我才能名正言顺得留在你们身边,然后……”

    “然后被王妃打死!”门外传来了一句冰冷的话。

    随后“啪”的一声门被人打力的推开,楚月瑛阴着脸进来,言语中一点缓和的余地也没有,尤其是那冰冷的目光,让风香忍不住害怕,脸上血色瞬间退了个干净。

    楚月瑛仿佛看不到她受伤一般,冰冷的眸子里带着利刃:“妾本就通买卖,主母自然有处置妾室的权力,何况是丫头上位的贱妾。风香,我母妃那么一个处处替人着想的好人,又怎么会说出让你留在王府为妾这样的话语来呢?”

118、问题出在于哪里

    看着楚月瑛冒火的眼睛,风香知道她是真的着火了。

    十年的相处,她很明白,瑛姐儿之所以对自己好,处处给自己留有脸面,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是夫人身边的老人,又念着自己不嫁留下照顾琳姐儿的情份上才有的。

    但眼下自己借着梦境,哪怕是以夫人之口,说出她要给王爷做妾的这个意思,对于瑛姐儿来说,都是她对夫人的一种背叛。

    想要瑛姐儿顺利接受自己,绝对不是不可能的。

    她更知道自己若是顺着瑛姐儿的意思,把这件事含糊过去,瑛姐儿可能瞧在琳姐儿的份上,暂时放她一马;但是,她也绝会不对容自己留在王府里了,甚至都不用等到小宁氏动手,她今天就会把自己折腾出府,明天就给自己个人家,来个木已成舟了。

    前面的万丈深渊,后面的一地荆棘,实际上就是死和半死不过的两个选择摆在她面前了。

    荆棘的苦她尝过了,这辈子都不想来第二回;万丈深渊瞧着可怕,却未必不能死里逃生,再来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咬交牙,她狠狠心泪眼看向了楚月瑛,用蚊嗡般大小的声音坚持自己的话:“瑛姐儿,夫人可能是瞧着王爷对小宁氏日渐偏爱,甚至都有些失去了他之前的坚持,才会担心你们了,以至于想出如此下策……”

    “闭嘴!”楚月瑛没等她说完就勃然大怒,喝道:“谁给你的脸面,敢这样误解我母亲,并且这般称呼王妃和我的闺名!”

    父王和小宁氏拿着母亲说事,她明面上不能拿他们如何,只能硬忍了这口气。

    但不代表她能容许风香一个下人,也能随便拿着母亲说事,并且还打着主意来哄骗琳姐儿。

    她骂了之后,还觉着不解气,扬手抓起旁边桌上的茶壶,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水,直接就朝着床砸了过去。

    瞧着茶壶冲着自己而来,风香不敢再装柔弱讲什么姿式了,双手抱着头就往床上一窜,才险险的避过了茶壶。茶壶砸在床柱上,没有破裂,但里头的水洒出来淋了风香一头一身以及打湿了一片床褥。

    楚月琳也被她的举动给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地去拽楚月瑛的胳膊:“姐姐,你别生气……”

    “怎么,你还要帮着她?”楚月瑛一把将楚月琳推开:“难不成,你也相信她的鬼话?”

    楚月琳被推了一个趔趄,还是楚月琳及时反应过来,反手拽住她的胳膊,助她站稳了身子。楚月瑛是又气又心疼,另一只手点着她的额头就骂道:“你不了解母亲,母亲怎么会是那种人?且不说母亲真的在意不在意父王继弦这事,就算她真的在意,也是不会这般让人去做妾的。”

    打小,她就听母亲对身边人说,宁为穷人妻,不为贵人妾,所以哪怕她与父王的关系紧张,哪怕她被楚家人针对,她也从没想过让父王纳妾,或者利用丫头来笼络父王的心。

    何况她当初那么看重木姨和风香,几乎拿她们当亲妹子一般看待,仔细的给她们找人家,备嫁妆,怎么可能因为将来那莫须有的可能性,打自已的嘴巴,并且让风香为妾呢?

    她冷笑了数声,又用力戳了下楚月琳的额头:“母亲若是担心我们,那为什么不入我们的梦,亲自来叮嘱我们一声呢?哪怕是在梦里,只要是母亲的交代,我不惜一切也是要完成母亲的心愿的。琳姐儿,你说是不是……”

    楚月琳连迟疑都没有,马上点了头。

    她比兄姐们更想梦到母亲,只可惜十年来从没有如愿过。

    就如姐姐所言,若她真梦到了母亲,母亲在梦里这般与她说,不论真假她都会想尽一切办法达成母亲心愿的。

    母亲若在她们身边,肯定知道她的一片孝心,这么大的事儿,哪怕不入兄姐们的梦,也该是她才对,怎么会选择风香呢?

    一想到这,她不由得犯了委屈,瞅向风香的眼神也没有之前亲近了,甚至还有了不满。

    风香在楚月琳身边十年,最是清楚夫人就是她的心结的,任何人都碰触不得的。刚听到楚月瑛那般说,她就知道要坏事了,看到楚月琳变脸,她都顾不上自己一身湿,光着脚就从床上下来朝着楚月琳扑过去;“琳姐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说……真不是瑛……不是郡主说的那般……”

    “昨儿我从清音院跑出来,不小心迷了路,然后就误打误撞去了老古井那边。怕是在那个时候,被夫人瞧着。”她两眼汪汪地看着楚月琳,又补允道:“我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下人,身上没有姑娘们那么多的福运,怕是这样,夫人才能入我梦的。”

    这些话,都是她昨儿决定用这法子之后,回来仔细思索过被大姑娘或者修公子知道之后,她要面对什么样的斥责以及询问,就一一针对性的想好了了这些应对之言。

    这每一句话,每一个用词,她都仔细斟酌,反复思量过了,还考虑过听者的心思和脾气,相信绝对不会有不妥当之处才对。

    可是她发现自己说了之后,不仅楚月琳并没有对她的神色缓和,反而楚月瑛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了起来。

    有哪儿不妥吗?

    她飞快的把那几句话又想了一遍,可实在不知道问题出在于哪里。

    楚月瑛冷笑着,一把将她的手从楚月琳胳膊上拽开,狠狠推倒在地,根本就没有半分留情的余地。

    若不是大哥他们在初一那天晚上去古井边上招过母亲的魂魄,若风香使这个手段不是在今天,而是在初一那天之前,说不定她还真会对风香的这番话信个三五分。

    但连大哥耗尽心思寻来的广寒大师亲手制作的招魂符,都没办法让母亲的魂魄现身,可见是母亲的魂魄已经不在王府里了,那风香又怎么可能遇上母亲呢?

    看来,这风香不仅仅是心大,而且还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顾及着大哥他们初一招魂的事儿不能说,楚月瑛只得揪着风香话中的纰漏下手:“你说母亲是瞧着父王对小宁氏动了心,所以才着了急?且不说在母亲的心里,父王有没有有那么重要,我就不明白,母亲为何会突然着急,又为何事着急?”

    “眼下,父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亲口替母亲洗净了污蔑之言,证明了大哥的身世;哥哥成了世子,我成了郡主,哪怕王妃得了父王的宠爱,能生下嫡子,那又如何,她想要左右我和琳姐儿的亲事,想要抢夺哥哥的爵位,还得看她的孩子长不长得大,能不能背得起我们的报复。”

    这几天,大哥几乎天天在跟他们叨叨眼下王府的状况,甚至都搓开了,揉碎了进行分析,他们这几天也是把将来各种可能发生的事儿都想得通通的了。

    只要小宁氏不是个傻的,就知道与自己兄妹们保持友好的关系,比反目成仇要强。

    哪怕将来小宁氏有了儿女,会替儿女着想,要要替儿女相争,那也是以后的事,绝不会是现在。

    她伸手将楚月琳散落开来的碎发拢到了耳后,又捏了一把她圆圆的脸蛋儿,又嫌弃地瞥了眼风香:“若母亲真担心小宁氏独宠,将来对我们不利,即使托梦给你,又如何会想着把你给父王?必定会想着给父王送几个年轻又水灵的丫头给父王才是,怎么会挑你呢?”

    她这话与利刃无异,直接就扎进了风香的心窝里。

    没等风香开口,她又道:“风姨,还是你认为,兄长或者我们姐妹会站在你身后,替你撑腰,助你对付王妃,扶你在王府里立足?我们有这么傻吗?”

    风香怔怔地看着她,眼睛里渐渐浮上了恨意。

    年华不再,这是她最大的硬伤;但她一直认为自己与府中几个小主子的情份,足够弥补这点了。

    哪怕王爷并不喜欢她,只是因王妃或者几个小主子的只是给她一个虚的名份,但凭着世子和郡主的撑腰,她绝对能在王府里占据一角之地。

    可是,这才进府几日,她才微微的透冒了一点点的心思,就要被他们所厌弃了吗?

    若她真的被她们所弃,那她还有什么,不过是王府里一个年华老去的下人而已了。

    不,她不能落到那个地步。

    “不,郡主……”她摇头道:“你也说我已经年华不再了,我自然知道是自己是没能耐入王爷之眼的,怎么敢起这样的心思,真的只是梦里夫人的吩咐。若郡主不信,我愿意以死以证自己的清白……”

    说着,她将心一横,起身就朝着桌子边角直接撞了过去……

    听到芝麻跑回来报信,宁香莲真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个什么表情了。

    她知道人心善变,十年足够让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但是她真的没有想到风香也会变成这个模样。

    是她以前就识人不清?还是风香实在是太会假装了?

    不过,她的这种行事不仅让她觉着恶心,甚至还有愤怒。

    她压下心头的火气,狠狠的揉着芝麻的一身绒毛,低声问:“她现在如何?”

    芝麻嫌弃的撇了下胡子;

    不过,那女人也是个狠的,这一击磕了一个大口子,弄了一地的血。

    宁香莲心中这才舒服了些。看来风香寻死,只怕除了想要挽回瑛姐儿和琳姐儿对她的一些的信任、激起她们心底的怜惜外,还有想要拖延出府的日期。

    当商嬷嬷派来的丫头说风香因不小心绊着椅子,磕破了头,暂时挪到西北小院里去养伤了,她提着的心也就放了大半,再一次庆幸自己早一步把商嬷嬷送过去主事。

    有商嬷嬷在,别说一个风香,只怕是十个风香也兴不起浪,不可能由她破坏琳姐儿她们的名声;更不可能由着风香借机达成目的。

    她慢悠悠的随口问了两句“细节”,就道:“她是那边府里的老人,在姑娘们面也有脸色,那就先养着伤,待伤和病都好了之后,再做计较。”

    随后,她就毫不犹豫的就让人去请了刘大夫,过去瞧瞧风香的“梦行症”。

    也许是楚长铮与刘大夫交代了什么,刘大夫回来就与她说,风香确实是犯了“梦行症”,这种病白天没什么,但晚上的举动不仅会吓着人,而且还会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攻击人,并且是不能被叫醒的,要不然病人会发疯发狂,或者受惊猝死,建议她尽快把人送出府去。

    宁香莲送走了刘大夫后,起身派人去请来了楚月瑛姐妹,商量风香的去留。

    楚月琳没来,只有楚月瑛来了,她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一进门就道:“王妃,你已经都知道了。”

    这话不是问,而是非常肯定。

    宁香莲明知她话里带着防备,还是点了点头:“她把事闹得这么大,我前后一想,能猜出信七八分来,剩下的两三分凑一凑也就够了。”

    “那依王妃之意呢?”楚月瑛问。

    宁香莲瞪了她一眼,直接挑破她的心思:“不用再探我的意思,我没有直接把她给打发了,而是让人寻你过来,就是与你商量一下的。”

    “你们若是放心让她离开,那我就给她一笔安身银子和放还卖身契,由着她离开。往后她是自谋生路也好,嫁人也罢,以后与王府无关;若是你们怕她独自一人在外无法生存,那就把她送去庄子上养着,左右不过是一间房,一碗饭。”

    又不是养不起。

    她怕楚月瑛多心,还补了一句:“送去修哥儿的庄子上,也是可以的。”

    楚月瑛原本还有点不安的,听到最后一句就真得全都踏实了,若是把人给他们,自然是最好的。

    “那就送去庄子上吧。”她道:“我会催大哥尽快安排的。”

    留在王府里,那是不可能了的。若是过个一年半截,风香想通了,愿意嫁人,到时候再让大哥寻个妥当的人家,送她出嫁。

    若是,她要依旧不死心,还因为这件事记恨上了他们,他们也不至于被她反咬一口。

    “好,就这样。”宁香莲直接就让刘嫂去寻了风香的身契,直接给了楚月瑛。

    楚月瑛带着风香的身契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把宁香莲的处置方法一说,木香拧了眉:“看来,她比我们想象的还要棘手。”

    简直就是只刺猬。

119、不好

    她轻叹了一声,搂紧了怀里的楚月琳,声音压低了:“她不动,我们不动,暂时与她先维持眼前的平静。”

    相信最多不用一个月,以京都那些高门权贵的手段就能把王爷在皇上心中的位置摸清楚,然后开始冲着王府下手。那到个时候,王府的状况动荡,是最危险也是有机会的时候,小宁氏是人是狐,那个时候就能瞧得出个大概来了。

    楚月瑛一脸严肃的点点头,不再提及这事,而是关切的询问起木香的事来:“木姨,今天你也不见胡参将吗?”

    昨儿,胡参将在府门口等了整整六个时辰,直到快近宵禁时间,才不得不离开。这期间木姨不仅没有去见胡参将,甚至都没让下人给胡参将报个平安。

    今天,胡参将又一大早来了,据门房说他眼睛都是红的,整个人也比平常的样子要憔悴得多,像整夜没睡。若今天木姨依旧与昨儿一样对他不理不睬,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继续忍耐下去。

    木香垂下眼帘,遮住了自己眼神中的黯淡:“他不是向大夫问了我的状况吗,我还去见他做什么。”

    他们一家人推她出来承担那个“下毒”的罪名时,就应该要想到她可能要面临什么。

    哪怕他昨儿想不到,今天也应该猜到了,至今为止,他选择的只是在王府门口观察等待,而不是登门说明“真相”,可见他心里早早就做出了判断,哪边对他更重要了。

    “木姨。”楚月琳抬起头,眼睛里带上了泪光,满满尽是心疼。

    木香将额头贴过去,与她轻轻一碰:“我很好,真的,不用你担心。”

    楚月瑛也忍不住了,过去坐在床沿边上,将头紧紧的搁在木香的肩头上,偷偷儿也红了眼框。

    宁香莲收到消息,说她们三人一整个上午都在屋子里没再出来,连午膳都是丫头送进屋的,而且几乎没动什么筷子就原样端出来了,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她直勾勾的瞧着楚长铮,手中的筷子桔子被她剥开得汁水直流,几乎不成模样。楚长铮有些心虚的把自己仔细剥好,并且去了白膜的桔肉送她的手心里,强行把那烂桔子换了过来,僵硬的安慰:“一个病,两个没胃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宁香莲直接将手里的桔肉糊上了他的脸,还很不甘的用力摁了一把,把他的一张严肃的俊脸直接抹成了花猫样。

    楚长铮也不恼,反而将手里的烂桔子也送过去:“若是能消气,你再糊一把。”

    王妃之前就把下人都遣出去了,可见还顾及着给他留面子。

    若是能让她消气儿,拿桔子抹个脸算什么。

    “哼!”宁香莲冷哼了一声,也无心再像抹了,拿帕子仔细擦干净手,骂道:“你们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对了,也别让那胡志在门口守着了,赶走。”

    说罢,扭身进了里间。

    “嗯。”楚长铮拿她丢在桌上的擦手帕子,也不嫌弃,简单往上面倒了点茶水,凑和着把脸擦净,然后去换了套衣服,板着脸出去解决门口的那不知趣的某人。

    这天,整个王府上下,几乎没有一个主子是高兴的,下人们也忐忑不安,可是他们都不知道,这真的只是风暴的开始。

    次日,初八,是开印上朝的第一日。

    第一道奏折就是冲着武定王府来的,不过,上折子的于是御史还有几分头脑,矛头没有直指楚长铮,而都是集中指向了楚长铮身后的宁香莲。

    “武定王妃她嚣张跋扈,竟然公然教唆武定王世子带人打上黄侍郎府,不仅重伤黄侍郎父子,甚至威胁黄侍郎退掉与振恩侯府五公子的亲事。”

    “武定王妃她目无王法,带人强闯入胡府,无缘无故绑走胡夫人扣押在王府里搓磨,至今也没放人归家!”

    “武定王妃她因一点家财小事,对于至亲外祖家苏家不孝,这样的品德根本就不堪为超一品的亲王妃!”

    “武定王妃她……”

    “武定王妃她……”

    正顺帝扫了一眼跪在殿中的几位御史,面上有了些薄怒,问道:“真有这些事?这才七日吧!那宁氏是什么人,仅仅七天,可引起你们这么大的阵仗来对付她一个妇人?”

    第一个出列上本的杜御史道,“皇上,臣等说的句句属实,绝对不敢虚言半句。黄家之事发生在黄府大门外,当时不少人亲眼所见。胡参将已经接连两日去王府低头认错,不仅无门可入,还被乱棍打出。您只要派人去这两府一问,就知真假。”

    当然他说话的时候自然也是一直在留意皇上的神色的,见皇上并没有喝止他不能再说,就越发说得正气凛然了。

    “若武定王妃是普通妇人,臣等自然不会留心她的举动。可是武定王妃所行之事,打的是武定王的旗号,用的是武定王的人手,坏的也是武定王的名声。我们岂能眼睁睁由她一妖妇,拖累了武定王?”

    正顺帝开始还只是少许不满,听他说宁香莲的行事,坏了楚长铮的名声时,怒气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疯涨,当众下令,让人去将此事查个明白。

    宫里的人到王府里,宁香莲都还没睡醒。楚长铮让刘嫂进屋将她唤醒,梳洗了一番,就领着她一块儿进宫。

    半路上,宁香莲听了个大概,打着呵欠道:“他们这是柿子挑软的捏呢。”

    胡府的事虽然是她一个做的,但是她好歹出师有名;其它的事楚长铮都有份,怎么都赖到她一个人的头上。

    她抬脚踹了下楚长铮:“你信不信,这罪名铁定就扣死在我头上了,然后说我德不配位,让我把王妃之位挪出来。”

    说到底,不过是老手段了而已。

    她就不知道,那些人瞧着楚长铮哪儿好了,一个个的就想往他身边靠。

    楚长铮微微往后缩了一点点,省得自己跟铁柱子一样的腿把她的脚尖给咯痛了:“王妃放心,有我在。”

    他自然是知道,他们都是冲着她来的,也正因为如此,他进宫也得将她带上,省得有人在他瞧不着的地方,又出手暗算了她。

    “嗯嗯。”宁香莲有些含糊的应了两句,然后又打了个大呵欠。

    楚长铮很知趣的将肩膀和抱枕都送过去,“还早呢,你先眯一会儿,等进了宫,我再唤醒你。”

    被马车摇晃得本就快睡着的宁香莲哪会与他客气,往他身上一倒,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了。

    她这一睡,直接就睡到了泰和殿。

    瞧着楚长铮温柔的把宁香莲唤醒,等候在马车边上的潘大海心里打了几个咯噔,同时替一些人抱上了几分同情。

    招惹谁不好,偏偏来招惹老房子着火的武定王,就不怕被这一股火一并儿烧了个干净吗?

    想归想,他半垂着头,不敢多看马车里的状况。

    宁香莲醒来后,整顺了衣襟,才扶着楚长铮的胳膊下了马车,然后一并进了泰和殿。

    果不然,楚长铮领着宁香莲面无表情的从他们面前走过,进入了殿内。

    正顺帝让楚长铮免礼,并且赐了坐,楚长铮见他没提宁香莲,也就跪在地上纹丝不动。正顺帝气得胡子直翘,敢情这老家伙一把年龄了,还学小年轻,用他自个来威胁自己。

    不过,他还真吃他这一套。

    楚长铮那混蛋不把他自个的身体当回事,他也不想楚长铮再有事。

    再不情不愿,他也不得不把宁香莲叫起,并且“赐”个坐。

    刚被重新叫进来的几本奏本的御史瞧着这状况,一个个原本就没几分底气的他,这下更是忐忑不安了,尤其是杜御史更是觉着自己只怕是做了一件大傻事,要踢到铁板了。

    果不然,楚长铮拣起正顺帝甩下奏折随便翻看了两眼,就直接将奏折甩在了杜御史的脸上,直接将杜御史抽了一脸鼻血,骂:“真是好本事啊,一个个重臣,一双双的眼睛只晓得盯着后院女人的身上?”

    瞧着杜御史捂着鼻子的惨状,旁边的御史虽然害怕,但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武定王,此言差矣,我们身为御史,本就是要肩负监察之职,奏世间不公之事,你怎么能说我们是针对于人。”

    “呵,说得还真有理。”楚长铮冷笑着:“我且不与说你们争那些事儿是不是真的,自古夫妻一体,你们拿王妃说事意在攻击我,为何不直接把矛头指向我,说按律我是该杀还是该打?”

    “在下确定王爷肯定是被她给哄骗了!”杜御史有心给他台阶下。

    “哄骗?”楚长铮笑,然后又给了他一记窝心脚:“你认为,本王是那么好被人哄骗的吗?”

    不知趣的杜御史直接被踹晕了。

    正顺帝按了按发痛的额头,忙下令:“宣太医。”

    太医匆匆进殿,刚想给昏迷不醒的杜御史检查,正顺帝喝道:“快看看王爷的状况,有没有被气着。”

    众御史:“……”

    皇上,敢情您担心的不是杜御史有没有被武定王踹死,而是担心武定王是不是动手弄伤了自己?

    这心偏的,也真没谁了。

    不过,与武定王争锋?他们自认为自己还没这个份量,一个个低头垂首,安静得像鹌鹑,一句话也不敢说了。

    反正……他们把那些话说出口,折子送上去,真正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至于皇上会不会包庇,那他们管不着。

    果不然,正顺帝不耐烦的让他们都退出去,所有的折子都暂扣不发,至于宁香莲,被他安排到了侧殿去休息,还是跟上回一样,安排了华女官在侧伺候。

    没了外人,正顺帝说话也随便了起来:“长铮,这些事儿……”

    “随便。”楚长铮一脸的不在乎。

    “……”

    正顺帝被怼得连咳嗽了好几声,才暂时缓过来,他抓起一把折子冲着楚长铮挥了下,最终也没舍得砸他,而是尽数丢在他面前:“全是奏你王妃的。”

    “所以呢,他们是要让你赐死我王妃?”楚长铮反问。

    正顺帝差点咬了舌头。

    赐死,开玩笑。没了个大宁氏,他花了十年才找到一个小宁氏,若再把小宁氏赐死,他还要再花十年替他寻下一个?

    楚长铮又一脸严肃地道:“要不然你来个一劳永逸,直接灭了她那只小狐狸身后的我好了。反正我现在这身子骨,已经上不了战场了的。”

    正顺帝直接黑了脸。从长铮身体开始恢复他就一直盯着,不敢希望他能彻底康复,也想着能恢复个八成左右,结果……刘大夫那边也好,太医们也罢,说长铮还是伤到了根本,能恢复正常行走以及三分功力已是最好的状况了,想要再纵马征战那肯定不可能了。

    这个消息他一直摁着没往外传,想必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一些人动了心思,甚至把主意打到小宁氏头上。

    他站起身来,走到案前拍了拍楚长铮的肩膀,一脸感慨:“长铮,朕知道,朕不会委屈你的。”

    楚长铮不说话,看着他的眼神里明显没有多少信任。

    另一边,宁香莲在侧殿里刚喝了小半盏茶,就有宫女进来,行礼后直接道:“太后召见武定王妃。”

    宁香莲知晓,只怕她一进宫门,就已经被太后给盯住了,此次她想去也得去,不想去也是要去的,于是也就没做什么无畏的抵抗之类,起身就随着来请的宫女,直接仁寿宫。

    仁寿宫里,太后倒是没怎么为难宁香莲就给她赐了坐,甚至都没提一句她今天为何进宫,只是一直眯着眼睛打量着宁香莲,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香莲觉得住气,眼观鼻,鼻观心,一动也不动,由着她看。最后倒是太后忍耐不住了,朝宁香莲笑得十分慈爱,拉着还让她到面前详细打量,那眼神慈和温柔的仿佛宁香莲是她得后辈一般。

    问了两句闲话后,太后突然道:“武定王妃,哀家知晓武定王府多年养病,府里一直是冷清的,甚至全府上下都没一个丫头,只留了一些稳重的老人伺候。可是现在你进了门,又把几个孩子接进了王府,人手只怕不够,也不能让旁人看笑话吧。”

    她看了眼旁边的老嬷嬷,老嬷嬷招手,五个年轻漂亮的宫女过来行礼,太后指着她们,对宁香莲道:“这几个都是伶俐的人儿,不如你领回去端茶倒水磨墨添香,可好?”

    她笑得像个弥勒佛,亲切慈祥,一副为你好的模样。

    宁香莲瞧了那五个颜色正好,各有风姿的宫女,摇头道:“不好。”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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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香莲怒……不可遏!
她回来了,欠她的,欠她孩子的,她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至于没用的他,哪个角落凉快,滚哪里去。
等等……真实状况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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