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不会凭空出现
不由得,他疑惑目光落到了风香身上。风香此时正坐在楚月琳的床边拉着楚月琳的一只手,不停的落泪,看似比谁都伤心,仿佛恨不得以身替之。
他正要开口问,楚适之拽着刘大夫匆匆从屋外进来,他只得先把这事放下,让刘大夫先检查楚月琳的状况。
刘大夫仔细的号了一盏茶功夫的脉,神色才松动了些:“还好服用得不多,也解得极时,二姑娘没有大碍,休息半个月应该就可以恢复了。”说到这,他又疑惑地问刚刚和宁香莲一样的问题:“刚刚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二姑娘忌食红芸豆?”
他从医多年,知道一些再普通不过的食物却对一些体质特殊某些人来说,就是毒药,若是救治不及时或者吃得太多,后果不堪想象。
若是刚刚他一来,就有人把这点忌讳告诉他,他也就不用去费心找什么毒源,早就可以对症下药了。
他不由得愤怒了起来:“还好二姑娘食用的量不多,若是耽搁了时间,这可是会致命的!”
他这话一出,屋内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楚逸之更是怒不可遏,追问:“什么,会致命?”
一想到小妹会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出事,甚至会伤及性命,他心里的紧张和不安瞬间压制不住了,一脚重重将旁边的椅子踹到了墙上。
宁香莲的脸色也非常的难看,但她忍着没有发火,“别在这里闹,出去说。”
她出了门,也不去旁边的厅里,直接让人搬了把椅子就坐在正厅门口的廊下,问跟着她出来的宁修之道:“秋水院怎么会出现红芸豆的?你们厨房的人现在都在何处?可都一一审问过了?”
当初他们同意搬进王府的时候,就跟她提出了要开个小厨房的要求,她也想给他们一定的安全感就没有反对。
后来常嬷嬷说,那个厨房里的人都是他们从桂花胡同里带过来的,食材是也是由他们厨房里的负责人拿着份例自行采购,或者去大厨房那边挑选。
那些从桂花胡同里过来的人,怎么可能不知道红芸豆的忌讳?
只不过,府里没有第二个人不能食用红芸豆,哪怕琳姐儿吃剩的食物还有,也没办法查出其中有没有被混进红芸豆,也就只能从厨房下手了。
宁修之也想到了这点:“人都拘在厨房里,我这就去询问清楚。”他走的时候,还不忘拽走了楚逸之。
大概不到半刻钟,宁香莲才刚问完秋水院里的丫头楚月琳今天整个饮食状况,宁修之就一个人回来了。
宁修之一脸的慎重,“小厨房里的人都说,他们并没有在厨房里见过红芸豆,而且今天也没有外人进入过小厨房。现在我让逸之守着在查剩下的面粉,看有没有在其中混进了红芸豆粉。”
红芸豆比寻常的豆子要大,颜色又异样艳红,只要见过的人不可能会忽略掉。哪怕是晒干磨成了粉,粉末也都带着红色的,加了水和成了面,红色也会更加的鲜艳。
因为它的这个特点,才会被人拿来做一些花朵类的点心,像今天琳姐儿指明要的桃花酥,若是加入红芸豆粉,哪怕少量的,颜色也会比只使用红色花汁调色的更加漂亮。
也因为这一点,哪怕它被混和在面粉里份量非常的小,想要找出来并不难。
随着他一块儿进来的全管家也道:“回王妃,据负责食材采购的管事说,最近府里采购的食材中也没有红芸豆。”
宁香莲的眉头紧皱,据她刚刚问过了琳姐儿的丫头所说,琳姐儿今天所有的饮食都是从小厨房里端过来的,中间并没有沾过其他人的手。那旁人想要换东西,或者从中动手脚这个可能性也能被剔除了。
那琳姐儿是怎么吃到红芸豆的?
“若是这样,那红芸豆总不会是凭空冒出来吧!”楚月瑛打起席子出来,脸上的怒气掩饰不住:“她们肯定有人撒了谎,或者隐瞒了什么!”
说罢,她疑惑的眼神又瞥向了宁香莲身上:“王妃为何一眼就能认出琳姐儿是误食了红芸豆呢,并且还知晓应对的方法呢?”
宁香莲给了她一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在《食疗本草》里有记截,而且我小时候也见人误食红芸豆出现过同样的症状。”
“就凭这?”楚月瑛气极了,手指着宁香莲就喝道:“仅凭猜测你就敢拿琳姐儿冒险,若是你弄错了呢?”
宁香莲面对她的怒斥,依旧平静的问刘大夫:“即使误食的不是红芸豆,只要是误食错了东西,解毒的法子也没有太大的差异,对不对?”
刘大夫点点头:“对,法子大同小异,而且蜂蜜和牛乳不会改变病状,还可以催吐,对病人有益无害。”
蜂蜜和牛乳……
宁香莲突然想到了一个之前被她忽略掉的细节,她起身回到楚月琳的房里,直盯着坐在床沿边上的风香,问道:“你发现你家姑娘不妥,为什么没有与人提红芸豆的事?”
风香紧张的站起,低声道:“当时琳姐儿突然出事,我当时吓坏了,而且厨房和院里的人都知道琳姐儿是不吃红芸豆的,也就没往那个方面去想。”
“后来刘大夫说琳姐儿是中毒了,还辨认不出是什么毒,我才想到了红芸豆的可能性,才急急忙忙去取蜂蜜和牛乳,没顾得上提。”
说到这,她激动地抬起头,声音也大了些:“琳姐儿可是我一手照顾大的,我怎么会害她?”
这话,落在宁修之的耳里,倒是有几分道理的。
风香有可能想利用琳姐儿达成她的目的,但是红芸豆对于琳姐儿来说是可以致命的,她怎么敢拿琳姐儿来冒这样的险呢?
且不说她对琳姐儿下手会不会被查出来,若是琳姐儿因这件事有个好歹,他们兄妹就算不迁怒于她,但对她也会有些怨言的,她可就真的就失去依靠了!
宁香莲也迟疑了起来,她心底还是愿意相信风香的。
一个为了照顾她孩子,十年不嫁的人,又亲手将琳姐儿带大,如何会舍得去伤害琳姐儿呢?
076、有问题的珠花
“搜!”门外传来了楚长铮冰冷的声音,随后外面传来了重物落地的的声音。
宁香莲挑开帘出去,见院子里被抬来了四个巨大的水缸,一群侍卫们提着水桶正在往缸里倒水。
看到她出来,楚长铮快步走了过来,半拉半拽的将她按到廊下椅子上坐定之后,才道:“别急,有人伸手,肯定会留下痕迹的,不可能查不出来。”
宁香莲大概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红芸豆若是没在食物里,那就可能是出现在其它的地方,让琳姐儿不小心沾染到了手上,然后吃东西的时候,一并吃进了嘴里。
这样的法子虽然可以不引人注意达到目的,但是琳姐儿误食之后马上就有了剧烈的反应,即使当时场面很混乱,下手的人可以趁机毁坏和丢弃掉一些证物,但是不可能完全把所有的痕迹都一一抹掉。
楚长铮的目的就是查出红芸豆的所在。
敢害她孩子的人,她都恨不得抓出来扒皮抽筋,怎么因为麻烦事多,就放过呢。
缸里很快放满了清水,狼五狼六带着侍卫和婆子们分头行事。侍卫们先瞅着一个屋子,把屋内的东西一样一样的搬出来,然后放进水缸里,看水的颜色有没有起变化。
婆子们则把院里的丫头婆子押进了一个空的房间里,让她们先洗手,把身上的衣物全部换下来,再依次放进水桶里过一遍。
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一个房间接着一个房间,时间一点一点的过,院子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想要窒息。
下人们和下人们的屋子都查过之后,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厨房正好送了桑树根水,宁香莲让人把水搬进了已经查过的东厢,然后把楚月琳送了过去,然后让楚月瑛带着刘嫂去查楚月琳的房间。楚月瑛虽然一直怒气没消,倒也知道这事的轻重,听话的去了。
没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了砸东西的声音。
“小宁氏……”楚月瑛怒喝着,手里拿着个珠花径直朝着宁香莲冲了过来,刘嫂子追在后头:“大姑娘,您别冲动。”
一直站在门边的楚适之眼疾手快,一把就把楚月瑛给拽住了,盯着侍卫们的宁修之也匆匆赶了过来:“怎么了?”
“是她,就是她!”楚月瑛扬手,把手里的珠花就朝着宁香莲身上砸了过去:“红芸豆粉就下在这珠花上!”
楚长铮伸手接下了珠花,珠花沾了水,入手冰冷,上头的水渍把手掌上也染上了一丝极淡红色。宁香莲也看清楚了那朵珠花,脸色大变。
那确定是她前几日让人送来给琳姐儿的小首饰之一。
这下手的人把红芸豆粉化成了水,再刷在这珠花上头,怕是想把这个罪名扣到她的头上!
好啊,真是好狠的手段!
她气得浑身发抖。
楚长铮按住了她的肩,“我知道不是你,不说你没必要这么做,你也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虽然世上狠心拿着孩子设局的亲娘并不少见,但是她不是那种人。
“呵呵……你就这般信任她?是不是在你的眼中,琳姐儿根本就不如她重要,也是,她对你来说可是救命的……唔唔……”楚适之见势不好,忙捂了楚月琳的嘴。
赶过来的宁修之也额头上冒了汗:“慎言。”
楚月瑛扒开宁适之的手,怒道:“你该不会也相信她?”
宁修之点点头:“她没有这样做的必要。”
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明面上的这般简单。
就凭着父亲对小宁氏的看重,小宁氏若容不得他们,也不需要现在就使用这样的手段来对付他们。何况现在小宁氏的处境来说,一没有娘家,二没有子嗣,害了他们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宁香莲也已经缓了过来,她没有向楚月瑛解释,而是让人把楚月琳的两个贴身大丫头叫了过来,直接问道:“东西送过来的时候,姑娘可曾看过?”
叫金桔的丫头出声回道:“回王妃,姑娘让奴婢都收到了首饰盒里。”
宁香莲听明白了她的言下之意,楚月琳只怕没想戴这些首饰,也就根本没有碰过。
她又问:“首饰盒可曾上锁,钥匙在谁的手里?”
金桔不敢怠慢:“盒子没有上锁,就摆在姑娘的梳妆台上,平时是由风姑姑和奴婢整理的。”
楚月瑛听到这也明白了,她也没想要戴小宁氏送的首饰,自然也没少叮嘱琳姐儿多长几个心眼防备着。如果琳姐儿不会戴,那上头即使被动了手脚,也害不到琳姐儿的。
她忙问:“那这几天,可有人提到这珠花?”
被她这么一问,金桔似乎想到了什么,道:“今天早上奴婢给姑娘梳头的时候,风姑姑还说若是不戴,那就是对王妃不敬,姑娘才说试衣服的时候,顺便挑一下,看哪个比较合适。”
风香?
宁香莲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又看到楚月瑛变了脸色,不由得心里再次泛起了疑惑。
楚长铮直接让人去叫风香过来问话,风香匆匆从东厢房里出来,衣袖和衣襟上到处都有水渍,甚至还带着药水的辛刺味,她极不自在的偷偷瞧了眼楚长铮,扯顺了自己起皱的衣襟,向楚长铮福身行礼,然后低头站在一侧:“王爷唤奴婢有何事?”
楚长铮没说话,扬手把珠花丢在风香的面前,伸手又拍了下宁香莲的胳膊,示意她来问。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才问:“这几日,除了你和金桔外,可还有人动了盒子里的首饰?”
风香看着摔到自己面前的珠花,脸色大变:“难道红芸豆粉是在珠花上,都是奴婢的错,若是奴婢不提这些首饰,姑娘就不会去碰,也就不会有这事了。”
说话间,她泪如雨下。
但没哭几下,她又强行忍住了,目光扫过那一干丫头们,最后落在了一个小丫头的身上:“前天樱儿打扫的时候,不小心碰翻了姑娘的首饰匣子,首饰落一地,若是有人想首饰上动了手脚,应该就是那天把珠花拿走的,然后趁人不备又悄悄送了回来。”
用珠花沾上红芸豆水,还需要晒干,可不是一柱香一盏茶的功夫就可以办到的。
077、王爷的大清算
被点名道姓的樱儿慌乱的往前跪行了几步,哭着磕头:“奴婢前天确实是不小心打翻了姑娘的首饰匣子,之后青苹姐姐和金桔姐姐把姑娘所有的首饰都清点了一遍,奴婢若是取走了珠花,当时就会被两位姐姐发现的。”
金桔和青苹也出声给樱儿做证,金桔还道:“虽然姑娘的首饰匣子平日并不上锁,但是那日奴婢收拾过后,珠花就在匣子里的显眼位置上,若是突然不见,奴婢肯定会发现的。”
青苹也附合道:“樱儿是姑娘屋子里负责打扫的二等丫头,住的四人一屋,平日也不是单独当值,她即使有机会偷走姑娘的珠花,又怎么可能做到背着人在珠花上动那么大的手脚?”
宁香莲不由得多看了青苹一眼,这丫头分析得极有条理,可见是个精明人。这样的精明人真的就没发现这件事中的一点蹊跷,还是她知道却故意不说?
若按她们现在的说法,没有人有机会在她们的眼皮子底下偷走珠花,并且动手脚,那不就是说珠花原本就是泡过红芸豆汁的。这样一来,事情又绕回到了原点,而她就是那个最有可能动手脚的人!
她也并非是解释不清的,珠花虽然是她送过来的,但从大箱子里取出,到派人送到秋水院,全程常嬷嬷和刘嫂子都陪着她,可以替她做证。
难就难在,要怎么让瑛姐儿她们相信自己!
她带着一丝希望看向了楚月瑛几人,瑛姐儿横眉怒视着她,相信要不是旁边的适哥儿一直在拽她的胳膊,她肯定就冲过来咄咄相逼了,倒是旁边的修之一脸的平静,似乎像是已经看透了什么,却不想说出来。
难不成那个欠揍的皮猴子想看着她被人算计?
宁香莲恨得牙根直痒痒,有将他揪过来狠狠抽几竹梢的冲动。
她深吸了一口气,准备把事情挑明,肩上被轻轻一摁,她疑惑地抬头看向楚长铮,楚长铮并没有看她,而是很平静地问道:“你们可还有什么想要说的?”
他这句让一院子里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谁也不敢开口应话。
风香反应倒是最快的,她跪了下去,求道:“求王爷看在先王妃的份上,给二姑娘做主。”
楚长铮连余光也没落在她身上,直接下令:“来人,把秋水院里这些护主不利的丫头婆子,有一个算一个,连同她们的血亲姻亲一起,都押到东古塔的矿山去做苦力。”
他的话音一落,侍卫们马上动手,每人一手两个拎起丫头婆子就往院子外头拖,甚至连风香也没放过。
宁香莲也有些懵,她刚刚还想着自己任性的再“侍宠而娇”一回,先盯着瑛姐儿他们的怒气,把秋水院里的人都拘起来,然后再慢慢查出真相。
结果,他完全不按规矩出牌,出手就是大清算!
不过,他怎么也把风香一并归在其中了?
即使这件事风香有照顾不周的过失,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总不能不近人情。
虽然她心里对楚长铮连风香一并处置有些不太认同,但也没有当着下人的面与楚长铮争执。只想着等背着人,再想办法从他的手里把风香要过来,顺便也借着这个机会给风香除了奴籍,安置个新身份重新开始。
迎上了她有些不太开心的目光,楚长铮知道她在想什么,平静地道:“她们连琳姐儿是怎么被人算计的都不知道,摆明了没有对琳姐儿用心,这样护主不利的下人留着何用。他们全家的性命绑在一起,也弥补不了琳姐儿今儿受的罪,那连累家人同坐也是理所当然的。”
琳姐儿受伤,最可疑的就是她身边的人,不管是动手的、知情不报的、还是无知无觉的都是背主失职。
何况这整件事的最终目的还是冲着香莲来的,他何必费心去查她们一堆下人谁涉事,谁包庇,只要把这些有二心的下人一并清除掉,不仅可以以除后患,还能杀鸡敬猴。
说罢,他冷眼扫过也被他的举动惊楞住了的楚月瑛等人:“待处置完这些失职的下人,你们随我进屋再说其它。”
虽然古人说当面训子,他顾及着香莲,还是要给他们这几个孩子在下人面前留下几分颜面的。
楚月瑛想驳嘴,在楚长铮冰冷的目光下,那句话硬是没敢说出来。
风香原本还想着楚月瑛他们全替自己求情,见他们都被楚长铮的气势压得不敢开口,心里更是慌乱无主了。
事情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中毒的可是二姑娘,而且她还搬出了先王妃,王爷还要护着小宁氏?
见风香也受了牵连,丫头婆子们更是吓得一个个如同筛糠一般,瞬间院子里哭声哀求声四起。
那东古塔是什么地方,那可是与东辽相接的边疆,那边的矿山更是在穷山恶沟里,年轻壮实的男子十去九不活,她们这些身体娇弱的女子若到了东古塔,将要面对的是比苦工还要低贱十倍的处境。
而且,她们还连累了自家所有的亲人?
一想到自家人将要面临的悲惨处境,有人可就顾不上往日的情份了:“王爷饶命,这事与奴婢无关,昨天奴婢亲眼瞧见青苹用帕子擦拭了那朵珠花。”
“对对,昨儿晚上老婆子也瞧见了樱儿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后罩房里洗帕子,盆里的脏水泛着红,她还说是自己不小心沾了姑娘的画料。”
被人供出来的青苹和樱儿,两人花容失色。樱儿一个劲的摇头哭喊着说那婆子冤枉自己,自己什么也没有做过;青苹则直接就向风香求助:“风姑姑,您帮我做证,我只是听你的吩咐想要擦掉上面沾染的灰尘而已,并没有往上面抹什么红芸豆汁啊……”
风香两眼赤红,恨不得扑过去撕了青苹的嘴。
她知道王爷之前的命令并不是吓唬她们的,若没有人乱说话,有公子和姑娘们替她求情,王爷肯定会对她网开一面的。但她若是被青苹攀咬,与这下毒事沾上了一星半点的关系,哪怕只是照顾不周,护主不利,也难逃被赶出王府的下场。
她将心一横,死咬着不认:“王爷,青苹小蹄子在撒谎,我根本就没吩咐她去擦拭珠花。”
078、封府彻查(求首订)
青苹不可置信地看着风香,风香避开了她惊愕不愿相信的目光,又急匆匆地道:“不仅是她主动擦拭的,也是她建议琳姐儿试戴那朵珠花的。”
她确实是跟往常一样吩咐了青苹擦拭保养首饰,可没有让青苹在珠花上面动手脚,眼下这件事差点儿要了琳姐儿的性命,她怎么敢沾上一星半点儿。
至于这件事到底是不是青苹做的,她管不了那么多,只能先把自己摘出来。
青苹整个人都懵了:“风姑姑,你……”
她似乎想要辩解,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随后眼神里失去了光泽,似乎是想要认命了一般,无力地将头垂了下去。
风香见状,欣喜;“王爷,我说的都是真的……”
楚长铮根本没有搭理她,宁香莲心中打了个咯噔,有些不安。
她瞧得出来风香是有些心虚的,可是,并不相信风香会用伤害琳姐儿的法子诬陷她。
这些日子她虽然在养伤,但没少让芝麻替她去几个院子里转悠看看孩子们的适应情况,从芝麻带来的消息中,琳姐儿和风香的感情最好,形同母女,风香这次进府也是直接住在琳姐儿的秋水院里的。
风香没有理由去伤害琳姐儿,若琳姐儿真出了事,对风香来是祸不是福。
但风香为什么要说樱儿有偷珠花的可能性时,为什么没提青苹,而是在青苹要她做证的时候才说出这些?
她在害怕什么,或者说她是在掩饰什么?
难道是她猜到了部分的真相,心中有所顾及,才会不惜余地的先将自己从这件事里撇出来。
还有,青苹被风香指证后,为什么不辨解,反而会流露出心灰意冷想要认命的表情,那她说的话又有几分真实?
她忍不住问其它哭喊求饶的下人们:“你们还发现谁这两日里有可疑的举动?”
众人仿佛瞧着了一丝曙光,但碍于楚长铮的威慑,谁也不敢无中生有得乱污蔑人,一个个说来说去,也说不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重新去彻查青苹和樱儿住处的婆子也回来了,说是一无所获。也是,两天的时间足够她们毁掉所有证据了。
不过,这件事未必就真的无迹可寻了。
琳姐儿身边的贴身丫头,从琳姐儿的日常生活中不难猜出琳姐儿是不能食用红芸豆的。但她们身在后院,若没有人相助,怎么可能拿得到那市面上价格昂贵的红芸豆呢?
提供红芸豆的同谋又怎么确定,下手的人可以一次成功?也许在同谋者的手里,还留着以防万一的红芸豆。
宁香莲起身,忙道:“封府彻查,一定要找到红芸豆的来历,我就不信真那东西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王妃,这……”常嬷嬷惊愕得变了脸色,封府查抄在哪家来说都是个忌讳。她想要阻止,就被楚长铮打断,“王妃别急,省得让人钻了空子。”
宁香莲拧眉:“王爷也觉着忌讳?”
楚长铮摇了摇头,淡淡地看向宁修之道:“你楞在这里,还不如带人去查一查你们的院子。”
他这话一出,院子里所有人都楞住了,尤其是楚月瑛,“难不成,我们会害小妹?”
宁修之倒是反应过来了,一脸的铁青:“若说与琳姐儿身边的人往来最密切的,也就只有我们四个院子里的下人了。”
他们搬进王府之后,不论是父亲还是小宁氏对于他们都没有过多的约束,他们兄妹每天都要聚好几回,平常也会让下人跑腿送信,递个小东西,院子里的下人们来往也频繁。
若是琳姐儿身边的人起了背主之心,未必他们身边的人就是那受得住诱惑的!
而且,相比起丫头婆子们,他和逸之身边的小厮却有着更多的自由,不仅可以进府,也更容易接触到红芸豆之类的东西,还能在不引人注意地把红芸豆送到秋水院里来。
他太大意了,事出之后只封了秋水院和小厨房,却忽略掉了他们的院子和下人,不知现在还能不能查到蛛丝马迹。
楚月瑛被点透之后,双手紧握成拳,眼里几乎喷出火来,身体也气得一直在发抖:“他们……他们怎么敢……”
带到王府来的下人都是他们仔细挑选的,也是他们的心腹,若是这样的人都背叛了他们,那还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
宁修之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亡羊补牢还来得及。”说到底,还是他们大意了,太小看了幕后的黑手。
他不再迟疑,冲着楚长铮和宁香莲行礼后,让全大管家带人把四个院子封了,请常嬷嬷从隔壁的楚月瑛的院子查起。
被押到一旁的风香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宁修之一脸怒气的离开,心里越发的不安了。
她不由得又抬高了声音喊了一句:“王爷,我冤枉……”
只可惜,她不仅没有得到楚长铮的侧目在意,反而让楚长铮觉得厌恶,他皱眉扫向全梁以及一干侍卫,“你们还楞着做什么?”
全梁打了个激灵,伸手拽起风香又往外拖。风香惊慌失措,没想到自己狠心与青苹撇清了关系,王爷还是要赶她出府。
她可是先王妃留下的人,就算犯了这点治下不严的小错,王爷都不能看在先王妃的面上,对她网开一面吗?
紧急的状况不容她想太多,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廊下的楚月瑛:“瑛姐儿,瑛姐儿,你快帮我向王爷求求情,这事真不是我所愿,我恨不得能代替琳姐儿受这罪……”
楚月瑛看着她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心底有些软,刚要出声,楚适之一把就拽住她的胳膊,狠狠的捏了一把,然后抓起她的手,飞快地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行字:大哥说,趁这机会让她出了王府。
这是大哥临走之前,用唇语跟他说的。
楚月瑛马上就明白了宁修之的意思。就今天这一出,哪怕与风香并没多少关系,但出这么大的纰漏,可见最近风香对小妹有多忽视。而且哪怕风香坚决否认是有吩咐过青苹整理珠花,但青苹总不至于无缘无故的要她做证,这里头肯定藏着蹊跷。
079、琳姐儿的交换条件
与其依旧把风香留在王府里,日后因为她的私心成为他们的祸端,还不如听大哥的,趁父亲开口处置的机会让风香离开王府,然后安置在外头,小妹那里也说得过去了。
而且,那些她想不出的蹊跷,要从风香的嘴里得到答案,也只能在琳姐儿瞧不见的地方行事。
想到这些,楚月瑛将迈出的脚又收了回来。
风香看楚月瑛默不作声,知道她是不想帮自己求情,瞬间脸色煞白没了一丝血色。眼见自己就要被全梁拖出去了,她将心一横,扯着嗓子大喊:“琳姐儿……救救我……琳姐儿……”
全梁忙一记刀手砍在了风香的脖后,风香没来得及再叫出第二句,头一垂,就晕了过去。
就在风香被拖出院门的时候,东厢打开了,楚月琳从门帘后探出头来,无力地喊道:“风姨……风姨怎么了……”只是扫了一眼,宁香莲瞧见她脸上的红色疙瘩颜色已经没那么鲜艳了,但依旧清晰,让原本胖乎乎的脸庞上多了几分狰狞。她的身体还非常的虚弱,哪怕双手抓着门帘,靠着门框站得也不怎么稳。
看清楚风香的状况后,楚月琳想要出来,也许是身体太弱了,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就往地面上扑了过去,还好刘嫂子忙急把她给扶住了,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小妹,你出来做什么……”楚月瑛马上朝着东厢奔了过去,楚适之紧随其后。
全梁停下了动作,等着楚长铮发话,楚长铮不满的皱眉,对刘嫂子道:“送琳姐儿回屋。”
“父亲,我求求您……”楚月琳闻言,开始不管不顾地挣扎起来,她的腿脚原本就无力,整个身体压在刘嫂子身上,这一挣扎一扑,刘嫂子差点儿扶不住她了,还好楚适之赶到,一把箍住了她的腰,才避免了她整个人摔滚到地上。
宁香莲哪看得楚月琳这个模样,越过了楚长铮发话:“暂且先把风香押到角房里看管,等一切查清楚后,再做处罚。”
全梁知道她在楚长铮心中的份量,不敢怠慢把风香交给了旁边的婆子。
瞧着婆子把风香扶进了角房,楚月琳冲着宁香莲挤出了一个不太好看、却带着感激的笑容:“谢谢王妃,我知道……不是您害我……”
宁香莲闻言,鼻子有些酸。
她贴心的小棉袄啊,凭什么要受这份罪,待她查到凶手,定要他付出十倍的代价!
她指了指东厢:“你先回去休息。”
楚适之弯腰想将楚月琳打横抱进屋,结果他根本就抱不动,自己还差点摔个趔趄。楚月瑛气得狠拍了他一下,上前帮忙。楚长铮实在是瞧不过去,过去一只手就把楚月琳轻松的抱了起来。然后在众人的眼珠子快要瞪出来的惊愕中,将楚月琳抱进屋,放到内室的床上。
宁香莲跟了过去,她本想上前替楚月琳盖好被子,再好好地安慰一番的。但又怕自己做得太多引起瑛姐儿她们更多的猜忌和防备,反而让琳姐儿休息不好,只得忍住心疼做罢。
她叮嘱道:“瑛姐儿,你留下照顾琳姐儿,我们去前院,有消息就让人来通知你。”
她正准备离开,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人拽住了,一回头对上了楚月琳可怜巴巴的眼睛。
“王妃,能否……留下陪我……说说话……”楚月琳整个人非常的紧张,祈求的目光中却带着不容拒绝。
宁香莲看着她可怜巴巴的表情,知道她肯定是有事要与自己说,甚至她也能猜到楚月琳想要说的是什么。迟疑了一下,她还是没能狠下心来拒绝,扭头对楚长铮道:“王爷,您先过去,我留下陪琳姐儿一会儿。”
楚长铮点点头,走前也不忙拽走了楚适之:“你一个男子杵在自家妹子屋里做什么,还不如去外头瞧瞧,看哪处你能帮得上忙。”
楚适之知道是自己刚刚抱不动琳姐儿,还差点儿摔了的事,惹了他不高兴,哪敢拒绝,乖乖的跟着他出去了。
宁香莲让刘嫂子带人去整理净房,自己提了桌上的壶,倒了一杯温水,当着楚月瑛的面先抿了一小口,才递过去冲着楚月琳示意了一下。楚月瑛看到楚月琳嘴唇上干得起了皮,也没有拒绝宁香莲的好意,小心地扶起楚月琳,给她喂了小半杯。
宁香莲又拿了几个软枕,让楚月瑛堆在楚月琳身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还没她还是没忍住,拿出手帕,轻轻逝去楚月琳额头上的汗,还将凌乱的头发理了理,动作温和:“别害怕,你身上的红疙瘩不用两天就会消掉的,我可以向你保证,绝对不会留下任何痕迹的。”
安抚的声音,平缓的语调,让楚月琳心里暖暖的,“真的?
楚月瑛也难得的没有阻止宁香莲的举动,也没有与她冲突:“王妃哄你做什么,她以前见过与你一样忌讳红芸豆的人,说的自然是真的。”
楚月琳咧嘴,挤出个笑容,拽着宁香莲衣袖的手晃了一下,弱微地哀求:“王妃,请您帮帮我,不要让父亲罚她们……”
宁香莲还没开口,坐在床沿上的楚月瑛听到她替风香求情,气得嘴唇都直哆嗦,恨恨的砸了床柱子一拳,骂道:“一个个当自己是二主子,伺候你都不用心,你留着她们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再吃一次今天的亏?”
“姐姐……”楚月琳畏惧地缩了缩脖子,手里依旧紧紧拽着宁香莲的衣袖不放,豆大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滚。
宁香莲的心都被她哭碎了,但该坚持的,她依旧坚持:“你念及着和她们多年的主仆情义是好事,但你也得明白,这得有分寸,她们是下人,首要的职责是照顾你,现在你出事,她们受罚是理所当然的。”
这点,是绝对不能通容的。
“如果,我答应您,一直留在王府里不回桂花胡同呢?”楚月琳突然道。
楚月瑛变了脸色,惊呼道:“小妹,你胡说八道什么!”
080、我不傻
宁香莲怔住了,她没想到楚月琳会突然提出这样的交换条件。她是很想让楚月琳留在自己身边,但有底线是不能退让的,她绝对不能容琳姐儿被几个下人给拿捏住了。
她直接问道:“她们对你这么重要吗,这么大的乱子,你都可以容忍?你知道不知道,若红芸豆粉不是下在珠花上,而是下在食物里,你再多吃一点,小命都要没了!”
楚月瑛也惊讶宁香莲没有一口应下,反而气愤的跟琳姐儿摊明一切的状况,不由压下了怒火,由着宁香莲斥问。
楚月琳点点头:“我都听到了……”
之前她非常难受,但神智一直是清楚的,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无心怎么防得住有心,她们也不是故意忽略的。”她停顿了一下,小脸上浮上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严肃:“背主的下人该死,大意失职的该罚,罚月钱和打板子都行,但别把她们都赶走了,她们陪我好多年了,尤其是风姨,她是母亲留给我的……”
宁香莲的心狠狠的一颤,她似乎有些明白楚月琳的想法了。
她出事的时候,修之逸之和瑛姐儿都已经记事,适之对她也有些记忆了,但琳姐儿还不足一岁,对她的认知只怕是从兄姐们的嘴里听来的,所以,她才想要紧紧抓住那些本就少得可怜的母爱证据。
她也松了口气,安抚般轻拍了她的手背两下,道:“不是所有人都能一直陪着你的,像风香已经过了花嫁的年龄,你总不能自私地让她不出嫁,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以你为先。”
楚月琳怔了下,松开了手,扯开嘴角露出个笑容来道:“我知道了,但在她出嫁之前,我想她一直陪着我……”
宁香莲的心彻底的软了:“查明与这件事无关的人,我会让她们留下,但该怎么罚都按王府的规矩来,哪怕是风香也不能幸免。”
这已经是她最大的让步了。
“好。”楚月琳满口应下了。
“别应得太早,我还有一个条件。”宁香莲又道:“今天起,我会请常嬷嬷搬到秋水院来照顾你,管束你的院子和下人。”
常嬷嬷虽然讲究的规矩多,但她对楚长铮的忠心是无需质疑的;琳姐儿的性子有些软,又是个念旧情的,若是把琳姐儿交给她照顾和教导最恰当不过了,自己也能放心。
“哎,你别得寸进尺……”楚月瑛气鼓鼓的,替楚月琳打抱不平,楚月琳倒是乐呵呵的应了:“好。”
看着软呼扶不上墙的楚月琳,楚月瑛差点儿没气翻过去:“你啊你啊,你让我拿你怎么是好,那常嬷嬷岂是个好打发的,她若是住进来,你以后还不得被管死了!”
“我很乖的,哎哟,身上好痒……”楚月琳叫唤了起来,身子扭得像条虫。楚月瑛忙摁着她:“别挠别挠,哪儿痒,我帮你吹吹……”早就忘了之前自己在骂什么了。
楚月琳趁楚月瑛没注意,冲着宁香莲眨了眨眼,宁香莲刚有的几分紧张,瞬间消散一空了。
这小妮子脑子清晰,有几分小把戏。
被她们姐妹相处的样儿逗乐了,她不由得也打趣了起来楚月瑛:“外头都说你胸无点墨,刚刚那个得寸进尺就用得极好,可见流言也不能尽信,要不,你也一并跟着常嬷嬷学学规矩……”
楚月瑛身体僵硬,扭头毫不示弱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外头的流言可信吗?他们还说父亲是克妻命,你现在不也是好端端的没被克死吗?”
宁香莲:“……”
瑛姐儿这嘴,真比刀子还利,哪儿痛就往哪儿戳。
见宁香莲变了脸色,楚月瑛有些消气,语气更加是锐利:“现在条件都谈好了,王妃还是回自家院子去休息吧,省得在这出点什么闪失,我们姐妹可赔不起。”
宁香莲心里那个堵啊,这是……过河就拆桥!
要不是亲生的,要是外头的事还没查清楚,自己还真想狠狠呲她两句!
“照顾好琳姐儿。”她叮嘱了一句,起身离开。
楚月瑛也起身相送,一见宁香莲迈出了房门,她马上跑过去将房门关上,又从门缝里往外张望了一番,才回到床边,露出了一个恶狠狠的笑容来:“现在,我们来好好聊一聊。”
楚月琳往床里缩,怯生生的:“姐姐,我不傻的。就算我不拿来跟她做交换,你认为父亲和她还会放我们回桂花胡同吗?大哥他们还有你又愿意回去吗?”
楚月瑛的凶狠表情僵硬在了脸上,她清楚琳姐儿说得对。
不管他们最初是不是碍于父亲的命令,不得已搬进王府来给小宁氏侍疾,但搬回来后,除了出嫁和被舍弃就没有第三个离开的办法了。
没换回来之前他们并不稀罕王府,可是换回来之后,发现随着父亲的康复,外头那些人对他们态度的转变,让他们心底都萌生了不甘心。
封妻荫子本就是理所当然,不是吗?
他们明明是父亲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凭什么要住外头的别院,被人骂成母亲不洁的罪证,又凭什么不能享受父亲的庇护?
楚月琳伸手轻轻的拽了拽楚月瑛的衣袖:“姐姐……我总不能把身边的人都给换了吧,那样我以后怎么过?”
“没错,你说得对。”楚月瑛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倒是我给气糊涂了。”
之前她还一直没有想明白,是谁下的手,下手的人最终目的是为了什么。
之前她怀疑过小宁氏,但这些事摊来开,一切的可能性都指向小宁氏时,她又隐隐觉着哪儿不对劲。
对了,小宁氏是一人进的王府,她身边都是父亲的人,她哪怕是有心想要害他们,也不可能做得到。
所以幕后的人,要么是利用琳姐儿中毒之事去陷害小宁氏,给小宁氏扣上一个毒害继女的罪名;要么就是想用这样的法子毁掉琳姐儿,再顺便除掉他们身边的亲信,也有可能两种都是他们想要达成的目的,好把王府里的水给搅混。
081、我有个条件
那小宁氏只怕也想到了这些,才会退让一步,同意了琳姐儿的交换条件,留给彼此一个相对缓和的余地。
见楚月瑛一直不语,琳姐儿用力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若是查不出下毒之人,我身边的下人就都留不得;若是红芸豆的来处找不到,有可能王府里下人还会来个大换洗,而首先拿来开刀的,就是我们身边的人。”
就算之后王府会给他们补齐下人,而且这些人肯定不能由着他们自己挑选。哪怕那些人是王府里挑出来的忠仆,但未必是听他们命令行事的,日后他们的处境可就没有现在这么好了。
她缓过劲来后,就不顾刘嫂子的阻止,硬撑着坐到窗边榻上去听外头的动静,直到父亲非要处置风姨,才出去阻止的。
风姨是她的私心,更主要的是她不想自己落到那般被动的地步,甚至成为旁人攻击兄姐们的弱点。
琳姐儿伸手摸了下楚月瑛的脸,笑道:“姐姐,这笔交易我占了大便宜呢,不仅保下了她们几个,还换来了常嬷嬷教导,往后旁人可不敢再指责我的规矩不周全。”
常嬷嬷是父亲的奶嬷嬷,还是得过正顺帝的赞许的,哪怕是各家的夫人见到她,也得客客气气的称呼一句嬷嬷。
楚月瑛抓着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替她把被角儿掖好:“我只是在想,小宁氏为什么会愿意把常嬷嬷送到你这来,明明留在她身边,对她更有利。难不成,她是真想与我们缓和关系?”
仔细想想,从小宁氏嫁进王府后,除了插手她的婚事,非要他们搬回王府以外,还真没有针对过他们什么。
楚月琳脸上再次浮现了不属于孩子才有的老成:“她现在没孩子,拉拢了我们对于她有百利而无一害。不过,拖上个两三年,你出嫁了,大哥二哥成亲,她就算生了儿子,也对我们造不成什么影响了。”
“你……”楚月瑛忍不住在她身上轻拍了两下:“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可别被她给哄住了。”
就跟……风香一样。
她迟疑了一下,道:“你有没有发觉,风香的反应有些怪?”
楚月琳垂下了眼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好像从那天起,我就再没听你唤过她风姨了。”
见妹妹问到这事头上,楚月瑛脸上闪过些复杂,揉了揉她的头:“小妹,这是王府,她和木姨不一样,终究没脱奴籍。若是你与她之间没了主仆的边界,极容易被人拿来当话柄的。我们倒是没所谓,顶多挨父亲两句,但是落到她头上,可是就奴大欺主了。”
怕楚月琳一时想不明白,她又故做轻松地道:“刚刚小宁氏不还说,风香该出嫁了吗,到时候让大哥替她挑个合适的人家,再除掉她的奴籍,就没有这些顾及了。”
只要风香愿意,他们愿意出钱出力给她张罗一个好未来。
若是风香不知趣,非要要一条路走到黑,那就是她自讨的了。
“好。”楚月琳欢喜的满口应下:“到时候我给她备一份重重的嫁妆。”
宁香莲还去朝华堂的半路上,全梁就匆匆过来给她递消息,说是已经在前院找到了红芸豆粉了。
原来红芸豆粉是在前院竹林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的,用一个小手指粗细的竹筒装着,要不是口子没有塞严实,有一些粉末洒了出来落在没化掉的雪上,染红了四周一大片,还真发现不了。
看来是有人发现不妙,匆匆将竹筒丢在那里的。
但竹林那里又偏僻,又与角门边道比较近,竹筒上没有记号,想要找到是谁丢弃在那里的,还真不容易。
问清楚地方后,宁香莲却若有所思。
竹林那边不是离大榕树不远吗,应该是属于大榕树可以探知的范围之内,也许榕树精或者翠鹦它们知道是竹筒是谁丢的。
即使它们不知道,它们寻人寻物也要比寻常人的法子多得多。
她轻轻地撩开了轿帘,“刘嫂,芝麻呢?”
刘嫂子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问起芝麻,还是如实回答:“一大早就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现在要派人去寻吗?”
“让人去园子里喊两声。”宁香莲吩咐。
刘嫂子不敢怠慢,安排婆子去了。
没一会儿,宁香莲就听到了芝麻的声音:随后,跟在轿子外头的婆子也看到了它,忙抓着送到了软轿里。
芝麻很乖巧的蹲在宁香莲脚边的暖炉边上,仰着头,
宁香莲将它拎起,放在腿上,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是谁?”
芝麻摇头又点头:
哼,上回老榕头利用它在大人面前露了个脸,这次它若不抢老榕头的首功,岂不是个呆精?
看着它得意的小模样,宁香莲心里也有了些底。
不过,她怎么才能让所有人都去榕树下面走一圈,找到后,她又怎么与众人解释,总不能说是成精的榕树告诉她的吧。
一直到了朝华堂,她也没能想出个好办法来。
进了堂屋,楚长铮和宁修之他们兄弟都在,每个人都浓眉紧皱,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也是,这种让犯人从掌心溜走的滋味让人呕得慌。
她让下人都退出去,单刀直入:“我有办法抓到那人。”
“什么办法?”
“你确定?”
甚至连不会说话的楚适之都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满眼的怀疑。
“你回屋去休息,这件事交于我来解决就好了。”楚长铮伸手来扶她,被她不客气地狠狠拍开了:“那人的目的就是想栽赃于我,我要自己洗净嫌疑。”
楚长铮知道她的性子,说一不二,只得不再阻拦:“那你先说说你的办法。”
宁香莲扫了一眼宁修之和楚逸之,道:“我有个条件,你们得答应我才行。”
这一招是她刚刚从琳姐儿那里学来的。
082、抓到了
“我不接受!”楚逸之想也不想,直接回绝。宁修之敲了他一记,才谨慎地道:“王妃先说来听听,我们好商量。”
楚长铮脸上浮上了薄怒:“你是嫡母,有事直接吩咐就好,与他们讲什么条件!”他们胆敢不听,想反了不成!
宁香莲没搭理楚长铮,直接指着宁适之道:“他并非是天生不能言语,我想要他治这口疾!”
楚逸之勃然大怒:“你当我们没有替小弟请过名医?”
京都里的,京都外头的,只有听说哪里有人能治适之这种毛病,他都不惜人力物力的派人去请,甚至还放下了尊严亲自去求过刘大夫好几趟。只可惜适之药吃了好几缸,针也扎遍了,一点作用也没有,最后是适之死活不愿意再治了,他们才做罢的。
小宁氏提这条件,是想要羞辱适之吗?
楚适之拽住了自家冲动的兄长,冲宁香莲点点头,宁修之有些诧异:“适之,你同意?”
楚适之依旧点头,用手势比划了一下。
看着他温和的表情,宁香莲只觉心被刺得一痛,对他,也是对自己承诺:“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楚适之笑得有些尴尬,似乎不太相信,依旧向她道谢。
“就这一个条件?”宁修之问,这个条件,好像她没占到什么便宜,原本他还认为,她是想趁机要他们几个承诺或者干涉他们的亲事,那才是可以真正拿捏他们的手段。
“对,就这个。”宁香莲也不废话,伸手拿起了丢在旁边桌上的小竹筒:“找到它的消息,现在有多少人知道?”
“目前为止,也就只有我们以及外头几个侍卫知晓。”楚长铮如实告诉她,也想透了她的办法:“你想要拿它设局,引那人自已跳出来?”
宁香莲点点头:“对,让人把它丢回原处,再安排人去竹林那边找一圈。”
宁修之挑起了眉,试探道:“是让所有人都轮着去一次吗?”
宁香莲点点头:“对,总会有人沉不住气的。”
“那人会那么傻?”楚逸之不信。
宁香莲也不恼:“做贼者心虚,他若到了自己丢弃证物地方,难免不会露出马脚。”
即使那人不会,芝麻和老榕树也会帮忙的。
楚长铮唤进了狼五,吩咐去丢竹筒,然后把全梁叫进来,让他安排人照宁香莲所说的去做,楚逸之直接提出,他要去竹林那边蹲守。
半个时辰后,一个被打得浑身是血的年轻小厮被押了回来,一脸怒气的楚逸之跟在后头,用要杀人的眼光一直死死盯着那人。
宁香莲不认得那个年轻的小厮,刘嫂子低声告诉她,那是楚逸之的小厮石力,据说还是宁家的家生子。
宁香莲心里一个咯噔,当初楚长铮挟恩图报,非逼让爹把她嫁给他,但又出于他的自尊,哪怕是她娘哭着追到半路上,他最后也只松了口,让她接了一百两银子,硬没让她带上一个下人。
后来娘家出了事,她得了消息回去的时候,只赶上了给爹娘和弟弟收尸,家财都被族人占了,下人也早就各投了新主,又怎么会还有宁家家生子?
押石力来的侍卫禀报道:“回王爷,刚刚我们在他身上发现了这个。”说着,他把之前的竹筒递给了全梁呈上来。
被押跪在地上,石力忍着身上的疼痛,害怕地缩成一团,道:“王爷,小的真的不知道这里面装的是红芸豆粉,是樱儿托我帮她买的,我就顺便给她带了些。”
知道秋水院出事后,他把那个竹筒给丢在竹林了,想着有人发现,也疑心不到他头上。
当他被派去搜查竹林那片的时候,本想避开那个角落的,却莫明的走了过去,还鬼使神差把竹筒拣起藏到了自己身上。当他反应过来,正准备把竹筒当证物交出同伴的时候,王妃那只猫从竹子上摔下来,正好抓破了他的衣襟,竹筒就落在了众人面前。
这下,他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宁香莲眯了眼。
樱儿……琳姐儿身边那个打翻首饰盒子的小丫头!
一切,似乎对得上了。
可是派去押樱儿的人并没能把樱儿带回来,说是樱儿在半路上就撞了墙,眼下生死不知。
十二三岁的丫头能狠心去寻死!
可见这丫头也并非是普通的丫头,她的寻死要不是想要守住秘密,就是要保护某个人!
宁修之也想到了这一点,阴沉着脸道:“那樱儿是七年前从外头买回来的,进府的时候才只有五岁,说是转了几道手才落到人牙子手里,她自己早早就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
看来,七年前就人盯上他们了。
这线,放得可真长!
主家,是哪个主家,看来,还得撬开石力的嘴。
她硬压下心里的怒火,冷眼看死人一般的看着石力:“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
石力面色惶恐:“王妃,小的说的都是实话。”
宁香莲见他咬死不说,也没其它的法子了,不由得求助于楚长铮:“王爷……”
楚长铮连问也懒得问:“全梁,押他去大理寺,说他进入金桐院,有意偷盗布军图。”想了想,他觉得不够,“把最新的军事图烧掉,就说他已经偷走交给同伙了。”
“王爷……”石力猛的抬起头,不可置信。
背上偷盗布军图的罪名进入大理寺,那还有他的活路吗?而且说他盗走了军事图,那还不得全城戒严彻查所有与他有关系的人。
宁香莲也楞了半截,楚长铮敢这么儿戏的拿军事图做伐?
但她也明白,若是石力被上了盗取军事图的罪名,他的亲朋好友以及与他平日有往来的人,都会在“宁可杀错也不放过”的铁政下,被当成同谋处决的。
背叛,总是有个价码的。
但背叛的代价是连累着所有与他相关的人一并赴黄泉,谁又甘心?
果不然,石力撑不住了:“我说,我说……是楚八爷的长随吩咐小的做的。”
083、无功而返
宁香莲差点惊得没从椅子上跳起来,石力嘴中的楚八爷难道是楚家的楚文宽?
那楚文宽是楚家长房过继到三房的嫡子。可是楚家想要楚长铮认祖归宗,那楚文宽的身份就将变得非常的尴尬。他不仅在族中排序由八变成了行九,而且也将从三房的长子变成了次子。
楚文宽哪里甘心将三房的一切交还给楚长铮,但又没办法让楚家族中那一堆不要脸的老头子改主意,就把主意打到了楚长铮的头上。
他也没敢与楚长铮明刀明剑的对着干,而是直接让人绑架了他们母子。为了羞辱楚长铮,他还想毁了她的清白,要不是年幼的修之划他一刀,自己趁机用金钗戳伤了他的一只眼,只怕他们母子还真拖不到侍卫们赶来营救。
楚长铮知晓后,直接打断楚文宽的三条腿,然后把他遂出了东陵城。那楚文宽在回京的路上,遇上了流民,丢了小命。楚家长房就把他的死怪罪到了楚长铮和她的头上,但随着楚长铮的战功越来越多,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难不成,是楚家人并没有放下楚文宽的仇,所以才盯上了她的孩子?
可是,这石力和樱儿到逸之和琳姐儿身边已经五六年了,楚家怎么早不动手,非要等到现在才动手?
这有些说不通啊。
她拧着帕子沉住了气,等着旁人发问。
楚逸之一脸的茫然,上前冲着踹了石力的胸口又狠踹了一脚,才喝道:“你说的是哪个楚家,哪个楚八?”
他怎么不知道京都里还有这么一号人。
楚长铮眉头微皱,倒是若有所思地问:“楚文宽?”
宁香莲的心也狠跳了两下,楚长铮怀疑的也跟她一样?
“楚文宽是谁?”楚逸之没反应过来,惊讶的回头看着楚长铮。宁修之平日的温和一扫而空,眼睛里都冒出了如狼一般的凶光,吓得楚适之都忍不住往旁边挪了小半步,以免遭了余火波及。
石力吐了一口鲜血,摇了摇头道:“小的不知,小的也没有见过那人身后的主子。小的幼年的时候家乡遭了灾,那人买下了小的全家,然后让小的顶替了石力的身份进京都来投靠公子。小的全家人八口的性命都在那人的手里,不得不乖乖听其差使。”
在宁府的这些年,府里头不管是主子和管事们都对他极好,好到他几次都想把所有的一切尽数说出。可他不敢拿全家的人性命冒险,就只期盼着那人永远不要给他害主子的命令。
这次让他给樱儿传递红芸豆粉,也是那人承诺只要他乖乖做这一次,就放过他全家。他应下后,出于谨慎和不忍,在那红芸豆粉里混进了大半的普通红豆粉。
要不然,他也不至于还在身上留下了那一竹筒子豆粉,被人赃俱获了。
想了想,他又道:“小的可以带路去找那人。”
他已经失败了,那人未必会放过他的家人;还不如他戴罪立功,把那些坏人都揪出来,说不定王爷和公子还能放他家人一条生路。
“我去。”
“我去。”
楚逸之和宁修之同时站了起来,楚适之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精光,但很快就暗淡下去了。
楚长铮扫了一眼他们,点头:“你们带着狼五那队人速去速回,若对方逃逸,不可远追。”
“是。”楚逸之和宁修之都满口应下,楚适之也乖巧的站了起来,待狼五将石力从地上拎了起,一并匆匆出了朝华堂。
宁香莲起身,刚走两步她又有些不放心地回头问道:“让他们去,没事吗?”虽然她心里明白,修之逸之他们已经长大到了可以独挡一面的时候,但担心就是担心。
楚长铮起身来扶她:“狼仔子若是圈久了,会渐养成羊的,我可不愿意看着他们都成为披着狼皮的羊。”见宁香莲不悦的拧眉,他语气马上降了几调:“我这不是让狼五跟着吗,有他在,不会出事的。”
宁香莲默然。好吧,这次,他这做爹的考虑得还算是周全。
不过,披着狼皮的羊比起他这没有畏惧的狼……
她还是没忍住问;“若是石力不开口,你真要以那样的罪名把他交到大理寺吗?”
布军图被盗,这是随随便便能拿来当儿戏的吗?若是御史们知道了,不奏他个七八条罪才怪。
楚长铮满不在乎:“我若是真是洁身自好,没有半点把柄,上头那位才要睡不着了。”
他也不是傻子,当初那些人欺侮香莲,若没有那位的无视和默许,谁又敢呢?这十年,相信那人,甚至整个大兴朝都深刻的明白,大兴朝不能没有他楚长铮!
而他楚长铮,所亏欠的只有香莲一人。
宁香莲一怔,想到了芝麻私下跟她说的那些小秘密,没有再提。
楚长铮倒是幽幽又道:“只怕,他们什么也查不出来……”
果不然,楚长铮说中了,宁修之他们是无功而返。
他们还没到达石力所说的庄子,老远就看到了冲天而起的大火,而着火的地方正是他们的目的地。
院子四周有很重的油味,火猛得想扑也扑不灭,最让人惊愕的是,石力却突然发了疯,直接挣扎了两个押着他的侍卫,就毫无畏惧地跳进了火海里,那速度快得让他们想阻止都没能来得及。
等到火熄灭之后,里面扒拉出来十三具尸体已经辨认不清面目了。
他们询问了旁边的百姓,百姓们说院子里居住的人情况和石力路上说完全的一致。连石力嘴里那个楚文宽的长随,他们都说前先瞧着进了那院子的,一直到着火也没见出来过,甚至还有人说,那人的左手少了两根手指,这个特点与其中的一具尸体状况也是符合的。
“还查到了什么?”楚长铮端着茶碗,漫不经心地问。
宁修之犹豫了一下,如实道:“回来的途中,我去官府查那院子登记在谁的名下,结果发现地契的记录着,主家叫做宁向南。”
“什么!”宁香莲猛地站起身来,手里的暖炉滑落到地上摔裂开来,火红的炭火四溅,她混然不知,目光灼灼地看着宁修之:“你说真的?”
宁向南可是她亲弟弟的名字。
084、暂时和平
宁修之有些惊愕地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探究。迎上他的目光,宁香莲也知道自己反应过头,向南死了都有十几年了,只怕是有人冒充了他的名字行事的。
她忙描补道:“这怕又是冲着我来的吧?”
楚长铮看着她紧揪着衣襟,不停发抖的手,就知道她已经在尽最大的努力强忍着心里的愤恨了,唤人进来清理了地上的炭火,他伸手握住了她的手:“你别多想。假的真不了,总是会查明白的。”
“是啊,假的真不了。”宁香莲扯了下嘴角,心底还是有些遗憾的。
刚刚那一瞬间,她还真希望向南还活着。
若是向南没有死,今年应该有二十有三,正是有妻有儿风华正好的年龄,只可惜……
“还查到了什么吗?”楚长铮也想快些将这件事做一个了结了,省得让香莲勾起更多的痛苦回忆。
宁修之摇了摇头:“我没有其它的线索了,还请父亲指点。”
对方实在是太狠了,直接就来了个死无对证,最让他气馁的是,唯一的一个活口石力也在他的眼面前出了事。
看来,他还是年轻了些。
楚长铮轻敲了两下桌子:“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做这些目的是为什么?”
一时之间,倒是把屋内的人都给问住了。
宁香莲已经缓过了劲,她拧着眉想了一会儿,有了头绪:“这次的事就是冲着我来的!”
见屋内众人都用迷惑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她很直白地道:“为什么樱儿和石力这么多年没有动作,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手?过几天,可就是宫宴了,若是府里出了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自然是我。最开始,你们不都是这样认为的吗?”
楚逸之有些不太好意思,当时,他确实认定是她。
谁会想到,一波三折,最后会是这么一地鸡毛。
呃,这也怪不得他啊,她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若是没有父亲那狠厉的手段,只怕到现在也查不出个头绪来。
宁香莲眼神幽暗:“而且我怀疑,他们不仅是想我和你们反目,甚至也是不想我们出现在宫宴上。你们都到了适婚的年龄,王爷的身体又在渐渐恢复之中,外头那些狼只怕都在盯着你们这些肥肉,想要上来分一杯羹。”
被称之为肥肉,楚逸之他们心中都非常的别扭,但不得不认同宁香莲说得在理。
宁修之拽着楚逸之起身,冲着宁香莲拱手行礼:“之前我们行事莽撞,多有得罪,还请王妃见谅。”
楚逸之心里不甘愿,也只得跟着他行礼,楚适之也忙站了起来。
宁香莲怎么会跟他们计较:“你们也是关心妹妹,才乱了方寸的,我怎么会与你们计较。”不过话说到这里,她干脆也把一些事给挑明了:“你们身边的人,你们自己去核查,以后不要再现这样的事。我也答应了琳姐儿,她可以把与这件事无关的下人留下,只不过,有错就该罚,绝不能容情。”
“是。”宁修之起身,又温和的请求:“虽说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核查,但这些日子我们身边可能会人手不够,还得需要王妃给我们调派些下人使唤。”
宁香莲猜得到他打什么主意,她也没什么心思跟他过这些招,直接挑明:“全大管家和常嬷嬷会安排妥当的。”
随后见楚长铮没有其它的吩咐,宁修之借口要去看楚月琳提出了告退。
出了玉梧院,楚逸之才忍不住问:“大哥,你为什么要让她给我们挑人?”就算他们身边还有不放心的人,尽可以从桂花胡同那边再换。
宁修之狠瞪了他一眼:“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也不敢在这个风口子上对我们动手。你没瞧见,我把柄都送过去了,她也不接,而是甩手给了全大管家和常嬷嬷?”
小宁氏身上透着些奇怪,但樱儿和石力是几年前就埋下的暗手,肯定与小宁氏无关。而且,这小宁氏比他想的还要聪明,也许在小宁氏有孕之前,他们能和平相处。
楚适之也附合的点头,打了个手势:王府里的人才是最不会有问题的人。
这些年,王府是京都最受人注意的地方,却没有人能打探到出半点消息,可见那些人有多忠心,防备意识有多严了。
再说,他们人都搬进了王府,也早在他们的视线之内了,让人在院子外头盯着与让人进到院子里头守着,又有什么区别呢?他们也不至于傻到直接拿人当心腹,什么都不隐瞒的。
当天下午,常嬷嬷就搬进了秋水院里,把整个院子里的人下人连同刚苏醒的风香在内,都训斥了一遍,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次日全大管家就从庄子里挑了一批年轻的小厮和小丫头进来,由各个院子挑选。
楚月瑛和恢复了一些精神的楚月琳商量过后,直接派人请宁香莲帮着她们掌个眼。宁香莲知道她们肯定是打着其它的主意,但也不会计较自家的孩子的小心思,直接答应下来了。
常大管家这次送进来的是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
送人进来的妇人惶恐的向宁香莲和楚月瑛姐妹介绍了各个小姑娘的来历和才艺。
宁香莲扫了一眼院子中跪着的小丫头们,她们的状况比之前自己买的要好得多,还有几个漂亮出挑的,也有几个有灵气的。
她扫了一眼后,就由着楚月瑛和楚月琳自己挑。
楚月瑛的目光扫过所有的女孩,最后落在了第二排最左边的那个小丫头身上,不得不说,那个丫头算是这一群人中最出色的了,只怕好好打扮起来,与她也不相上下。
宁香莲顺着她的目光落在那小丫头身上,心里咯噔了一下,有些不太舒服。
一些高门大户会给出嫁的姑娘准备一些颜色好的丫头们,仔细教导着,将来做为陪嫁丫头带去夫家也是个帮手。
当初哪怕她不愿意,她娘也硬给她备了两个通房丫头的人选。
她跟楚长铮的日子虽然过得磕磕绊绊,但楚长铮并没有再纳个女子给她添堵,这一点她非常的感激了。她得到了足够的尊重,自然也想女儿也能拥有。
所以,她可没考虑过给她们备通房丫头。
085、由漂亮丫头引发的
瑛姐儿不会听了某些人的歪论,也先想买些漂亮的丫头,事先做好准备吧。
不行,她可不能让瑛姐儿有这样委屈自己的错误的想法。
眼见楚月瑛的目光在众丫头身上绕了一圈,又落到那个漂亮出挑的小丫头身上,她不敢迟疑,当机立断道:“我瞧着她们都不错,你们也用不上这么多的丫头,我也随着你们一并儿挑几个留在身边使唤使唤。”
她直接就点了那个漂亮出挑的小丫头,又点了旁边两个容貌出众的:“你,你,还有你,都留下吧。”
楚月瑛没有错过那三个小丫头们脸上流露的欣喜,脸一下子就黑了,“这是说给我们挑的丫头吗,王妃这是想让丫头也使你挑剩的……”
宁香莲故意道;“怎么,你也瞧上了她们?好,那你领走吧。”
“你……”楚月瑛刚要发火,坐在旁边的楚月琳忙伸手拽她的胳膊:“姐姐,王妃身边本就缺人,这瞧着喜欢的先挑两个理所应当。你瞧瞧,她们也很好。”
楚月瑛也知道,就算她把人要过来,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可她也不想就这样吃个瘪。
“王妃身边还缺人?前儿个王妃不是大张旗鼓的买了好些人吗?怎么,那些人是金子做的使唤不得,还是那些人王妃觉着不好?”
这话,怎么听,就怎么不是个味儿。
宁香莲淡淡的把额头的头发撩到耳后,等着她的下文。
果不然,楚月瑛斜眼瞥着她,直接道:“那这样吧,些小丫头就都让给王妃,我和妹妹去那些下人里挑几个顺眼的,随便凑和凑和就行了。”
她们不要这剩下的丫头,是嫌不够漂亮?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回忆了自己买的那些个丫头,记得其中只有一个容貌出色的,其他的都是清秀,端正而已,还不如面前这些。
若是她们想看,那就让她们看,哪怕她们挑了也没有关系。
反正那些人也是经过了全大家管他们的核查确定身世没有问题的,又经过了府里的严厉教导,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眼见常嬷嬷眉头微皱,宁香莲怕她一开口,把局面弄得更僵,抢先一步笑眯眯的应允了下来:“家生子也好,外头买来的也罢,实际上都是一样的,你们愿意就行。”
让她意外的是,常嬷嬷也没有阻止:“刘柱家的,你把那几个适合进院子的丫头们带过来给两位姑娘看看。”
刘嫂应了声,出去领人。
宁香莲发现,她领回来的并非是全部的丫头,而且容貌出挑的一个也没有。看来常嬷嬷猜到了些她抢人的用意,才故意那样吩咐刘嫂的。
楚月瑛扫过那些丫头的长相后,脸色比之前更难看了,但又挑不出理来,也就没再多生事端,飞快的就选定了她想要的人。
宁香莲发现楚月瑛和楚月琳很会选人,心里也非常的清楚自己要什么样的人。
楚月瑛挑走了两个丫头中,一个擅长刺绣,一个擅长梳头;楚月琳挑的三个丫头,有会泡茶的,有会伺候鸟儿的,还有一个识字计数。而且这五个人,都是没有与家人一并卖在府里的。
她们刚把人定下来,转个身就寻宁香莲要身契,还要得理所当然。说是等她们出嫁的时候,这些丫头就一并跟着她们去夫家,也省得到再折腾第二回。
敢情,她们不仅要挖她的墙角,而且要做得滴水不漏。
好吧,亲生的,她高兴,她乐意。
宁香莲痛快地把那些人的身契,给了楚月瑛她们。
楚月瑛拿到了身契,领着楚月琳和小丫头们一起回到了她的清音院。
一进门,她气乎乎的把身契甩在桌上,骂道;“果然那小宁氏就没安好心。”
虽然大哥他们说得在理,用王府的家生子更加可靠,但是她心里明白,小宁氏买了人,肯定是不会放着不用的。这次给她们备下的丫头,小宁氏肯定会把余下的也留下。
她倒是不在那些丫头是家生子还是外头买回来的,若是她连个身边的丫头都控制不住,那她白长这么大了。
她在意的是丫头们的容貌,尤其是那又漂亮又有野心的丫头。
漂亮的丫头落在她手里,和落在小宁氏的手心里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小宁氏留着那些姿色出众的丫头,肯定不会想用来帮自己固宠。
她相信用不了几个月,那些漂亮的丫头只怕就会以“长者赐,不可辞”的方式,强行塞进两个哥哥,甚至适哥儿的院子里。
她和琳姐儿都商量好了,本想着挑人的时候先把那些姿色出众的丫头都先挑到自己手里,也好先绝了小宁氏打其它主意的心思。
没想到,小宁氏给她来了个先下手为强。
甚至后来送给她们挑选的丫头,里面没有一个长得出色的,更是表明了小宁氏对她们早就有了防备!
楚月琳在红玉的帮扶下,舒服的靠在炕沿上,冲楚月瑛挤眼;“她有张良计,我们也有过墙梯啊!”
还好她们事先做了安排,未必最后吃亏。
她伸手从桌上摸了块马蹄糕塞进嘴里。才进口,她就发现味道不对劲,张嘴吐了出来,看到那“马蹄糕”,眼睛都瞪圆了:“红玉,这是什么,哪来的?”
正弯腰替她把鞋摆正的红玉,抬头瞧了眼桌上的“马蹄糕”,神色有些不太自然:“那是今儿一大早,王妃派人送过来的,说是给您玩的。”
“玩的?”楚月琳抓着那块“马蹄糕”丢到旁边,那“马蹄糕”还蹦了两下,才滚到角落里。
楚月瑛过去一看,桌上那碟子里哪里是马蹄糕,而是一些做成模马蹄糕样的东西。
她拿起一个,入手软软的,闻了一下也没有什么异味,对着阳光还透明,若不留心,真以为是马蹄糕了。
红玉低声道:“这是打磨过的生牛蹄筋。王妃说,二姑娘养病期间需要戒口,怕二姑娘忍不住想吃东西,才送了一碟子这东西过来,据说还是让大厨房好好整理过的,尽量做成得与马蹄糕一个模样。”
楚月琳:“……”
生牛蹄筋,她就算牙口再好,也嚼不烂的,看来这是真的要停了她的零嘴儿。
她气愤地拍着桌子骂道:“她果然不是好人!”
不让她吃东西的,都是坏人!
楚月瑛瞅着她一下子倒是气不下去了,刚想放柔声音哄她两句,就听到外头小丫头怯生生地道:“红玉姐姐,风姑姑让我过来请二姑娘,说是有事相商。”
她不满的眯起了眼,“这人来得可真及时,看来你院子的人被训得还不够。”她们这前脚才回,风香后脚就派人来了,只怕她早就吩咐了人盯着她的院子。
风香,肯定急了。
自打常嬷嬷从搬进秋水院后,就把能进屋伺候大丫头、二等丫头都打了十板子,与樱儿同住一屋、以及平日和樱儿关系比较亲密的则是直接赶出了王府。
至于风香,常嬷嬷甚至都没让她见琳姐儿,就直接让人按住她结结实实地招呼了十五板子,然后挪到下人的后厢房去了,据说到目前为止还无法下床。
眼下秋水院里没有受伤的只有小猫两三只,她也就趁机以秋水院里的人手不够不由,把琳姐儿暂且接到自己的院子里来暂住些时日,留下风香独自面对常嬷嬷。
她相信,常嬷嬷没有阻止她接琳姐儿,也是想借这机会狠狠的整顿一下秋水院以及……风香!
风香只怕这两日在常嬷嬷的面前没少受挫磨,这趁着常嬷嬷去玉梧院帮小宁氏安排那些丫头的空隙,想向琳姐儿诉苦并且求助。
她直接伸手按住了已经坐直的楚月琳:“小妹,你要过去见她?”
楚月琳有些忐忑的避开了她审视的目光:“姐,我去去就回来,保证不会耽搁很多时间的,也不会让常嬷嬷瞧见。”
楚月瑛恨铁不成钢:“你认为你去了,常嬷嬷会不知道?小宁氏会不知道?你这与常嬷嬷对着犟,不怕就合了小宁氏的意?”
以前她是打心底不喜欢常嬷嬷,但这几日知晓了皇后以前也是在常嬷嬷的管束下学的规矩,就也不得不认同,有常嬷嬷在身边对她和琳姐儿是一件大好事。
她们心里怎么想不重要,面子上一定是要过得去的,像与常嬷嬷冲突这样的事儿绝对不能有,要不然,她们原本就不好的名声更是留不下什么了,小宁氏把常嬷嬷送过来,未必没打这个主意。
她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也没想过期盼过自己的婚姻,但她不得不为琳姐儿考虑。
风香明明知道这点,为了她自己的私心,都不在意琳姐儿的身体了吗?
她不相信,风香不知道琳姐儿现在并没有完全康复。也许,风香从来考虑问题都是以她自己的需求为首要,这些年尽心尽力照顾她们,只是因为这样对她的处境更有利而已。
这些年她在桂花胡同里因为他们的敬重,也算是后院的话事人,这好日子过惯了,早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看着姐姐满脸的不赞成,楚月琳叹了口气:“姐,你不是说王妃会尽快想法子把她嫁出去的,我才想在这之前,让风姨能顺心一些。我保证……我很快就回来。”
见楚月瑛不为所动,她的声音低了几分:“我也保证,我绝对不会答应她什么……”说这话的时候,她的脸上浮上了不符合这个年龄的忧郁。
楚月瑛心痛了,一把抱住了她:“走吧,我陪你去,就说回去取些东西。”
楚月琳知晓这是她最后的退让了,只得答应。
到了秋水院,楚月瑛让红玉红翡陪楚月琳去见风香,她自己则留在厅里喝茶。
楚月琳一进后厢房,就看到爬在床上哭得眼睛红肿的风香,她扫了眼屋子,里面东西非常的简单,甚至连桌上的茶壶也只是再普通不过的黑壶,相信里面泡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茶。
风香看到她后,更加的委屈了,“琳姐儿,我可算是见到你了……”
楚月琳垂下眼帘,掩饰住了目光中的失望,柔声安抚:“姑姑好生养着伤,过些日子你好了,我也搬回来了,我们就与以前一样了。”
“还能与以前一样吗?”风香有些失望,她不相信琳姐儿不清楚有常嬷嬷在,这院子里就再也没有她说话的位置。
不过,眼面前这并不是非常紧要的事儿。
她撑起了身子,急切地问:“姑娘,王妃把漂亮的丫头都挑走了?这样的话,你和瑛姐儿将来不就没有人可以帮衬了吗?”
楚月琳心里咯噔了一下,被挤成了一条缝的眼睛瞪开了,可没等她开口,风香就道:“不行,你得跟瑛姐儿说,得把那些丫头要过来。”
小宁氏虽然长得只是清秀而已,胜在比她年轻,比她身份好,若是她身边再有一堆漂亮的丫头,那王爷的目光怎么会落到她的身上?尤其是王爷似乎已经不在意先王妃了,她这个先王妃留下的老人儿,只怕更得不到他的注意了。
见琳姐儿不作声,风香又苦口婆心的劝道:“她肯定会尽快把瑛姐儿嫁出去,若是那些姿色好的通房丫头没有养熟,将来必定是瑛姐儿的麻烦。”
琳姐儿不满地道:“为什么非要给姐姐备通房丫头?”
外头她不知道,但父亲身边没有通房丫头,三个哥哥身边也没有,大哥还说,有通房丫头的男人不是好男人。
风香一怔,挤出个笑容:“女子需要贤惠,不能善妒的。当初楚家不就是捏着这一点儿,说王妃不好的。若是那个时候王妃给王爷纳了个妾,或者备上两个通房,楚家说破天去没理了。”
若是琳姐儿她们不能接受男子纳妾,那又怎么会帮她达成心愿?
她做够这低人一等的奴了。
她的出身原本高贵,不是生来给人为奴的!
风香苦口婆心劝琳姐儿的那番话,没到半个时辰,就传到了宁香莲的耳中,宁香莲气得砸了个杯子:“她……她……”
她怎么没有瞧出,风香是个这样的人。
说她当初没给楚长铮纳妾,她凭什么为了那点子贤名,给自己招堵?
不对,风香这般劝着琳姐儿,甚至想影响瑛姐儿,真的只是一心在为她们着想吗?
086、家生子
也许,只是风香眼界不够,瞧着自己处处被楚家针对,最后还因“压力过重神情恍惚,失足跌入井里”,才会有这样的误解,才会想让她们不重蹈自己的覆辙。
虽然男人骨子里好色,几乎有权有钱的男人后院都有美妾美婢,但不代表所有女人都要认同,并且随大流的。
男人好色,她们管得了人身,管不了人心。但瑛姐儿和琳姐儿好歹摊上了楚长铮这么号爹撑腰,她们不松口,男人们心里如猫抓一般也未必敢对她们如何。
退一万步讲,她们真对男人死了心,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还可以直接和离。她愿意展开双手呵护她们,修哥儿逸哥儿也不至于让她们无娘家可回,那又何必为了讨好男人而把自己的身段放得那么低。
风香这眼皮子……真是浅啊。
还好,她回来得及时,一切还可以挽救。
宁香莲硬生生压下了心里的火气,再次觉着自己把常嬷嬷请到秋水院去坐阵和教导的作法再正确不过了。同时心中也下定了决心,过完年就给风香寻个人家嫁出去,省得她一天到晚胡思乱想,给瑛姐儿她们一些错误的思想。
见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眼神还比之前要坚定了许多,刘嫂子明白她对风香的去留已经有了决断,也就没再提风香的事儿:“王妃,常嬷嬷还问,清水院的那个青苹该何处置?”
“青苹?”宁香莲对那个丫头有些印象,更准确的来说,她记忆深刻的是青苹最后的那份认命。
按常理来说,青苹被人指证碰触过珠花后,她马上辩解了,还说出风香可以给她做证,随后就被风香否认,她应该气愤不甘才对,怎么就认命了呢?
虽然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新的证据证明青苹与樱儿,以及下毒之事有半分关系,她擦拭珠花也只是再寻常不过的活计。但她的沉默认命让所有人都感觉到了这其中的不正常。
要知,青苹那一时的沉默认命,极有可能会他们被当成下毒者的。
不管她当时有什么顾及,这样的下人都是留不得。
这点,相信常嬷嬷比她清楚。
见她看过来,刘嫂子点点头:“二姑娘说青苹是无辜的,又是个孤女,若是出了府就无处可去,所以不愿意放青苹出府。常嬷嬷估计是不好处置了,才来讨您的示下。”
宁香莲苦笑,这是把难题儿推到她来里来吧。也是,是她松口承诺的琳姐儿,可不得由她自己来收尾。
她想了想,越想越觉着青苹身上的问题大。
昨天回来后,她就特意找刘嫂问过青苹的来历,才知道青苹的入府也些的儿戏的。
据说前年春天,琳姐儿去寒山寺上香,路上碰到了卖身葬母的青苹。琳姐儿念她一片孝心,也不愿意她被恶人强买下糟蹋了,就大方的给了她十两银子。
那青苹也是个感恩的,埋葬了母亲后,就寻到桂花胡同,说自愿为奴伺候琳姐儿。
按理来说,寻常人家都不会收像青苹这样的来历不明的丫头,可是他们不仅收了,而且不到半年就把她提成了琳姐儿身边的大丫头。
不得不说,这事很不合常理。
就算两年前琳姐儿还小,可能因为几句话就被人哄骗,但桂花胡同里有修哥儿、逸哥儿,还有柴图风香,他们都是那么好哄的人吗?
为什么他们都没有看出这件不寻常,难不成那青苹的身上还藏着什么秘密不成?
她干脆道:“把青苹带过来,我问问看。”
“王妃,这妥当吗?”刘嫂有些不赞同。
宁香莲倒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院子里这么多,还有王爷在,她一个丫头还能翻了天?”
刘嫂想想也是,让人出去传话了。
青苹很快就被带了过来,出于谨慎,她由两个粗壮的婆子押跪在门口,离宁香莲远远的,宁香莲这边,刘嫂一干婆子们也都严阵以待的围在四周。
宁香莲扫了一眼,见青苹人有些萎靡,但眼睛依旧清亮,见到她后也没有开口哭求,而是保持着冷静以及……一分警觉。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更加认定,这个丫头比她想象的还不简单。
她也懒得跟她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昨天,你为什么就不再替自己辩解了?”
青苹怔了一下,随后苦笑道:“回王妃,那种情况下,大家都自身难保了,谁还会替我作证?”
宁香莲知道她说得在理,琳姐儿出事,楚长铮大怒,秋水院的一干人都面临着全家受连累的威胁,一个个都想着尽快抓到凶手,好洗清自己的嫌疑,把惩罚降到最低,没敢开口乱污蔑人就已经不错了,哪里会在意别人是不是冤枉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气愤依旧是气愤的。
她忿忿不平;“你不是为了报恩才到琳姐儿身边来伺候的吗?那你就愿意做那替罪羊,把真正的凶手留在琳姐儿身边?”
青苹惊讶的看着宁香莲,似乎不太相信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眼神中充满了一抹不可置信。
她迟疑了一下,一个响头磕在地上,才道;“奴婢从头到尾都没有承认过,也不会承认的。只是在那种情况下,奴婢没有人证,喊再多的冤枉也没用的。”
“奴婢更加清楚,王爷和公子们都不会草率的结案,定是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奴婢没有做过,不怕查。而且奴婢也在想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抓得真正的下毒人。”
她抬起头,额头上被磕破的那一块红肿得老大,她的眼睛却很清亮;“若王爷和公子们查到线索,肯定是要来拷问我的。王妃可还记得,我当时替樱儿辩解的话?”
宁香莲一怔:“你是说……”
除了樱儿,还有有同谋?
青苹点点头:“我现在也这么说,光凭樱儿一个人做不到。而且在宁府的时候,是整个府里不准有红芸豆的食物,我在姑娘身边伺候了快三年,也不知道姑娘是不能食用红芸豆的,那樱儿又为什么选定二姑娘下手的?”
她说的这些,宁香莲也想过,“还有什么?”
青苹又道:“若说樱儿是满池子撒网,谁中招都行,又是下在日常生活用品上也有一样的效果,樱儿也不是没有对大姑娘和三公子下手的机会的。”
可是,大姑娘的院子里和三公子的院子里,什么也没有查出来。
“还有呢,你怀疑什么?”宁香莲追问。
青苹看了看四周,眼神里充满了不信任,宁香莲知道她的意思,也迟疑了起来,一时之间,玉梧院里寂静了下来。
青苹等了会儿,也没见宁香莲撤下四周的人,她轻叹了一声,道:“王妃,您想必也发觉二姑娘那边才是问题的中心,才会让常嬷嬷过去。有常嬷嬷镇着,那些鬼魅必定无处藏身,无需奴婢再多言。”
“放肆,怎么跟王妃说话的!”押着她的婆子不客气的在青苹的后背上推了一把。
青苹本就弯着身子跪着,受这一推,整个人扑爬在地上,她飞快的撑起身,然后抬手整理了一下自己,又规规矩矩的跪着。
她爬倒的那点功夫,宁香莲看到了她耳后有一处红点,瞬间勾起了她某个记忆。
她迟疑了一下,冲着青苹道:“你过来……”
“王妃……”刘嫂子紧张的唤了句。
宁香莲眯了下眼,再次坚定不移地道:“刘嫂留下,其它人出去门口守着。”
见她板了脸,刘嫂子不敢再违背,其它人也都安静的退了出去。
宁香莲再次冲着青苹招手:“你过来。”
青苹倒是有些迟疑了,跪在原处没动:“王妃若有什么想问的,奴婢在这里一样可以回答。”
这丫头谨慎得可以。
宁香莲坐不住了,快步过去,蹲在她面前直接伸手撩开了她的头发,果不然,她的耳后有一处绿豆大小的红色胎记,形状如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她声音有些发抖,低声问:“你原名叫什么?”
青苹有些畏惧地缩了下脖子:“奴婢原本就叫青苹,正好与二姑娘身边丫头的名字相符,二姑娘并没有替奴婢改名。”
见她防备自己,并没有说真话,宁香莲低声呢喃:“青青河边草,平顺直到老……”她的声音很轻,哪怕是青苹全身绷紧了,仔细留意着,也没能听清楚。
宁香莲直起身:“二姑娘不愿意放你出府,那你就留下吧。清水院你是回不去了,就留在我身边。”
“王妃……”刘嫂子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妃该不会中青苹的迷药了吧!
青苹也有些懵圈,王妃在打什么主意呢,与她耳后的胎记又有什么关联?不过,她也不想出府,能留下自然是好的,何况留在王妃的身边。
她咬咬牙,再次一个头重重地磕到底:“谢谢王妃。”
宁香莲伸手把她扶了起来,然后唤人进来:“她依旧领二等的月例,安置在四喜四福旁边的屋子里。”
婆子领着青苹出去梳洗上药,刘嫂子这才壮着胆子问:“您真要留她在身边?”该不会王妃真信了青苹的那些鬼话吧!
呃,不过,想想,她也觉得青苹说的那些在理,但是青苹的作派有些拿乔,不太像是一个丫头的行事。
宁香莲摆手:“无事的,我心里有分寸。”
她已经知道青苹的来历了,也明白为什么青苹可以顺利地进入桂花胡同,伺候在琳姐儿身边了。
青苹才是真正的宁家家生子,那个胎记她记得,修之自小就过目不忘,肯定也是记得的。若是青苹身上再有些她的旧物,一切就更加理所当然了。
只是青苹没有说穿的话,到底是指向琳姐儿身边的哪个人呢?
她拧了拧紧得发痛的眉头,觉着自己像处在一个巨大的漩涡里。
这好端端的一家人,怎么就过成了这个样子,不仅连个下人要隐姓埋名,还藏着各种不明的危险。
很不幸,她的不开心,楚长铮又扫到了龙卷风尾,玉梧院里刚好一点的气氛又低迷了起来,所有人都大气都不敢出,一直到新年宴的那天。
那天的天气很好,太阳暖洋洋照得人想打瞌睡,宁香莲起了个大早,在常嬷嬷的帮助下梳洗妥当,然后匆匆用了些早膳,就坐在院子里等候着宁修之和楚月瑛他们。琳姐儿的身体到底还是没能恢复如常,这次的新年宴是去不成了。
瞧着她一个劲的往院门口张望,楚长铮忍不住道:“要不,派人去催催?”
她一个冷眼过去,楚长铮有些熊,马上改口:“不急的,现在还早呢。”他们又不赶时间,就算迟到一点儿又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谁还敢说他不成?
宁香莲懒得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让婆子去各院子里走一趟,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婆子应声,还没出院门,就转了回来:“王妃,三位公子和大姑娘来了。”
宁香莲马上坐直了身子,果不然看到宁修之他们四人齐齐整整的过来了。他们装备得都很妥当,修哥儿一袭再普通不过的白色的锦袍,上头一点花纹也没有,却一点也不显得寒碜,反而付得他人如美玉。
逸哥儿一身紫袍,适哥儿一身淡青的儒袍,两人也各有不同的风彩。
被他们围在其中的楚月瑛更是抢眼,大红色滚着金边绣花丝锦长袍如同朝霞般是天空最丽的一抹色彩,衬得她原本就艳丽的容颜更胜了三分,加上眉目之间的娇艳,少女的线条瑰丽若仙。
也是,年轻就是资本,无需可以修饰、不用太多笔墨,她已如一副绝世名画般舒展开自己的风彩。
她也不必有出众的才学、高人一等的绣技、甚至不用性格婉约、脾气柔和,单凭她的美貌已足已被称之为绝色佳丽。
自然了,有了这些亮点的美丽,以及她身后的武定王府,其它不足的地方,也都可以被人自动忽略了。
看着宁香莲眼睛都不眨的盯着自己,楚月瑛瞬间身上的防备全起,“王妃,我的装扮可有不妥?”
说话间,她也扫了一眼宁香莲,心里泛了些嘀咕,这小宁氏若不是傻的,一袭深蓝色的衣袍套在她身上,明显把她扮老了足有五岁。
只见过想打扮得更年轻的妇人,可还真没见过把自己往老里折腾的,难不成她以为这样就可以和父亲更加的般配了?
087、宫门前的下马威
等等,父亲,难不成今天父亲也要进宫?
楚月瑛惊讶地抬头看向楚长铮,见他一身着暗黑色滚着同色大福纹锦袍,隐隐却觉得这种可能性极大。
也是,还有什么比亲自陪同小宁氏出席新年宴,更能向旁人展示他对小宁氏的在意程度?
虽然他们也能得到旁人的关注,但这种沾小宁氏余光得来的“福气”,她不稀罕。
“您也进宫?”楚月瑛这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直勾勾的盯着楚长铮,似乎是只要他应下,她就立即调头就走。
楚长铮不满的眯眼,刚想训斥,一只柔软的小手悄悄搭上了他的胳膊,并且捏住了他胳膊上的一小块皮肉。他的肌肉条件反射般紧绷了起来,把那小手给弹开了,随后他反应过来了,又马上放软了肌肤,心里还祈祷着:千万别放弃,他保证不反抗了。
宁香莲的心思哪会在他身上,柔声细语的劝着楚月瑛:“若是没有他相陪,我们几个进宫也没有人认识。想要狐假虎威,也得让外人知道虎威还在。”
仅仅只靠上次寒山寺那一出,可不够!
而且回来后,楚长铮还“大病了一场”,外头只怕猜什么的都有。
听了她这没有半分掩饰的大实话,一屋子人的都有些尴尬了,下人们更是恨不得把自己脑袋缩进衣服里,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
“谁要狐……唔唔唔……”楚逸之不满的话语才开个头,就被一兄一弟狠狠的捂了回去。甚至楚适之手忙脚乱地连他的鼻子一并儿捂了个严实,害得他都无法呼吸了。
“闭嘴!”宁修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声威胁:“你若是再乱说话,信不信明年我让你再也不能迈出府门半步!”
小宁氏那话够糙,但胜在有理!
世人最怕的是什么,不就是打了小的来了老的,而且那老的还是自己无法撼动的高山!
若有武定王在背后给他们撑腰,逸哥儿和瑛姐儿哪怕再嚣张十倍,也没有几个人敢再指着他们的鼻子说半句不好。
有了这虎威,不仅他们查明母亲出事的真相时可以减少阻碍,以后要复仇也能减少代价。
他倒是不惜自己,但是他不能不在意弟妹们。
威胁完楚逸之后,他松开后,规规矩矩地给楚长铮和宁香莲见礼。楚逸这畏惧他的威胁,不敢再开口,跟在他后头照作。
见楚月瑛没有动作,宁修之投去了祈求的目光,楚月瑛收到后,扯了扯嘴角,最终没有再顶撞,冲着楚长铮和宁香莲福了福身。
小宁氏说的,她如何不知晓,只是她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也不敢像小宁氏这般直白的说出来。
这点,她倒是有些比不小宁氏。
她有顾及,可小宁氏似乎完全就不害怕这样直白的说穿,会招惹了那头虎的不悦,以至于威没借到,人反而先入了虎腹。
她斜眼瞥向了自家那个虎爹,见自家那亲爹神色有些不太自然,薄唇紧抿着,却没有半分发怒的征兆,心里的怨气不由得又添了两分,同时对小宁氏也多了两分好感。
也是,小宁氏原本就不是心甘情愿嫁过来的,也是……身不由已。
宁香莲看着他们规矩得挑不出错,但都沉默不语,也不忍心再说什么,以免勾起他们心底的伤心事,见好就收:“王爷,时辰也不早了,出发吧。”
“嗯,”楚长铮冷声应了,站起身来。他的动作大了些,把宁香莲轻轻“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给甩了下去。宁香莲一时没注意,手磕到了桌角,惊吓之下,她低声喊了句疼。
众人:果然,王爷在意,王爷生气了。
楚长铮: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
只是他从来就没有过这样的经验,不知道该如何挽回局面;甚至他想看看香莲的手伤得重不重,都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该死!
打战还有个兵法兵书之类的,这如何对待夫人、与夫人相处,怎么就没有本书教一教,那些文人们天天喊着以写书立著流传于世为荣,怎么都不干正事?
宁香莲可不愿意这一点点的小事耽搁了今儿的大事,她垂下手,用衣袖遮掩住了整个手掌:“王爷,请。”
楚长铮不得不硬着头皮领先迈步出了院子。
常嬷嬷和全大管家办事非常的妥当,随同的侍卫和下人,可能用得上的更换衣物,以及一些小用品,等等各种小细节都考虑得极为周全。至于进宫的马车,毫无例外的用了楚长铮的那一辆,据说还是正顺帝为了体贴照顾身体不好的楚长铮,让匠人专门打造的,豪华和舒适程度只在正顺帝的御驾之下,连太后和皇后都没有这殊荣。
他们的马车才出武定王府的大门,就被有心人瞧见了,随后传言比他们更快到达宫门口。
“什么,今年武定王府也有人来?”
“这有什么可稀奇的,今年不是有武定王妃了吗?”
“你说,宁氏会不会带上王府的公子和姑娘?”
“啧……就楚月瑛也敢进宫,难道她学了进宫的规矩了?”
各种议论,在看到武定王府那招摇的马车后,声音渐渐变小了。
“不是吧,连那宁修之也来了?”
“宁公子长得可真俊美。”
“长得再好看又有什么用,就他那出身是他这辈子也抹不去的污点,信不信,今天这宫门他就进不去。”
宁香莲悄悄瞥了眼身边的人,见他们都是老神在在,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她心里瞥着股气,侧过身子撩开了车窗一角,这才发现自己与宫门还有一定的距离。
呃,她是耳目变得比以前更加灵敏了吗?
这么远,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伸手摸了摸火热的胸口,看来,这又是那狐内丹给她带来的好处,只是她得到这些个好处,将来到底要付出什么呢?
楚长铮只以为她是紧张了,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别怕,有我在,谁也欺负不了你……”对上宁香莲微眯的目光,他又加了个字:“你们。”
宁香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有劳王爷了。”
楚长铮:“……”
只有提到孩子,只瞧在他有利用价值的价上,她才愿意待他温和一些吗?
哎自作孽……
若是能有办法回到十年前,他一定会把自己狠揍得死去活来,绝不手软!
在宫门口负责接引的管事太监,甩下一从正在排队的大人官眷,不卑不亢的迎了过来:“前面,可是武定王府的马车?”
宁修之下马,冲那管事太监点头应道:“是。”
管事太监严肃地道:“还请武定王妃携家眷下车检查,按规矩等候进宫。”
他可是收到上头的话了,必定要让武定王妃明白一下,什么是宫里的规矩。
“下车等候啊…………”宁香莲挑了下眉,然后扭头看向了旁边的楚长铮。
她没接受皇后的拉拢,又变相的毁了瑛姐儿和承恩侯世子的婚事,算是把后宫两位最尊贵的人都给得罪了,她们不借这机会狠狠敲打敲打一番自己才怪。
这进门的下马威,怕只是个开端。
楚长铮哪有不懂的。他脸色不善地一把撩开车帘,跳下了马车,瞥都没有瞥那管事太监,张嘴就问:“等?”
管事太监见马车里跳下一个没见过的成年男人,吓了一大跳。不至于平日不出现在人前的哑巴二公子长得这么老成吧。
至于会不会是什么野男人,他没敢往那边想,众目睽睽之下,武定王妃可定不会那么傻。
他刚想开口,就听到四周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后惊呼声四起:“武……武定王!”
“王爷,真是王爷。”
甚至一些冲动的武将,直接甩下了自己的家眷,快步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武……武定王……”管事太监的腿软了,直接跌坐在了地上,瞬间想狠抽自己一百个大嘴巴子。
他怎么没想到,除了武定王还有谁敢与武定王妃在大庭广众之下同乘一车。
不不,他就没想到武定王也会来,更不该嘴快,在没有确定武定王府的马车里坐了些什么后,就先给下马威。
他刚刚说什么了,让武定王府的人按规矩,排队待候接受检查?
武定王是需要检查过才能进宫的吗?好像他升到这个位置的时候,上头就跟他提过,武定王就是个例外,他不仅随时都可以进宫,甚至都不需要卸甲除兵器的。
只是……武定王除了封王那天进过宫,就一病不起,再也没有到过宫门,所以……关于武定王的事,大家心里都知道,却没当回事。
结果,他就这么寸,不仅碰上了,而且,还得罪了!
别说以武定王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在这腊月刺骨的寒风里站上一刻钟……不不,哪怕半刻钟;会不会在这半刻钟里着了凉、累着了、或有个头痛脑热咳嗽之类,光他这冒犯,皇上就有可能砍了他的脑袋!
管事太监哭丧着脸开始哀求,“王爷恕罪,小的有眼无珠,不知道王爷您驾到……”可惜,他求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蜂蛹而来的武将们的大嗓门给覆盖了。
“王爷,真的是您!”
“你现在彻底康复了吗?”
“好多年,好多年没见了……”
莽撞过头的,甚至伸手还轻轻用拳头的碰了一下楚长铮的胳膊,确定一下,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楚长铮一眼斜过去,这寒冬腊月的,“手痒”的那位只觉得额头冒汗。
果然,货真价实,只有王爷能给他那种恐惧的压抑感。
身边那群没朋友爱的同僚迅速的往四周一散,把他一个人孤零零的留在了原处面对着王爷的冷眼直视。
“那个……属下,不是存心想要冒犯你……”
这是在宫门口,王爷不会揍他吧!他老婆孩子还在后头看着呢,他好歹现在也是正三品的昭勇大将军,若是被王爷按在宫门口痛揍一顿,那脸面往哪里搁,以后还要不要……见人了?
不过,他好怀念当年跟着王爷的那些在战场上激情燃烧的岁月。
正在他忐忑不安,犹豫着要不要马上求饶,就听到一个娇弱得能滴出水来的声音:“王爷,奴家得去哪里排队等候?”
他顺着声音看去,看到身侧马车里坐着个风吹一下就能倒的、二八年华的小妇人。
那小妇人容貌清丽,五官精致,身着一袭老气过头的深蓝色的衣裳,也掩饰不了她脸上的稚嫩,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女子,一下子就能勾起男人心底的保护欲。
她算不上非常的美艳,却长了一双妙目,如同两汪清泉,柔柔的眼神能把人的魂都给吸进去,心甘情愿的溺死在其中。
“好看吗?”楚长铮磨着牙问,一只手按到了他的肩上。
林海老实地应了句:“标致。”
随后,他才慢一拍地想到这小妇人的身份。
坐在王爷马车内的妇人,除了新娶的那个小宁氏,还能有谁?
他刚刚那话就太不合适了。
想到这里,他僵硬地去看王爷的脸,果然黑如锅底。
完蛋了,他该不会是触到王爷的逆鳞了吧!
“那个……我不是……”天啦,他要怎么说,才能让王爷相信,自己刚刚真的只是赞扬,绝对没有非议王妃的意思!
林海反应也及快,马上讨好地道:“王妃,我人笨,嘴笨,大老粗一个,不会说话,你千万别与我这样的粗人计较。”
宁香莲刚嫁给楚长铮的那个时候,楚长铮还只是一个普通的军士,她对这种粗汉见得多了,知道他们原本也就没有什么坏心眼儿,自然是不会与之计较的。
何况现在她还有眼药要上,她微微颌首,继续问:“王爷,奴家该去哪儿等候?”
“不必,不必……”潘大海以不符合他圆滚滚的身材的速度,一路疾奔过来,老远就喘着粗气道:“王、王爷……皇上知晓您来了……特意、特意让咱家、亲自来迎您。”
让他一阵好跑啊,还好,还来得及。
下头的这些兔崽子们,长了几个豹子胆,敢在宫门为难武定王!
088、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瞥到马车里的宁香莲后,潘大海反应也极快,他马上笑眯眯的弯了腰,给宁香莲见礼:“咱家见过武定王妃。”
他可听皇上说了,武定王对小宁氏是动了真情的。
眼下这小宁氏不仅仅是武定王的命中贵人,还是武定王的中意人,那他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好好的敬着,省得当年武定王妃的事再次发生。
至今,他一想起先武定王妃出事后,武定王整个人崩溃的样子,现在还心有戚戚。
他瞥了眼旁边缩得跟鹌鹑一样的管事太监,做了个手势,两旁的侍卫扑上来直接按住人,捂嘴拖了下去,动作麻利得连那管事太监连句求饶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宁香莲自然是认得潘大海这位正顺帝心腹的。心中有也数,潘大海来了,肯定是正顺帝已经收到他们要进宫的信了。这潘大海是个人精,一来就把身段放得极低,又处置了那管事,算是给足了她想要的面子和重视,她也知趣见好就收,轻柔的抬了下手:“潘公公,不必多礼。”
潘大海有些诧异,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这小宁氏不是才进京都没多久吗,她怎么就认得他?最近,他忙着替皇上处理一些事,可一次也没有去过武定王府啊。
是有人指点了,还是……这小宁氏聪明过人?
他的那一眼被楚长铮瞅到了,他的目光一下子狰狞了:“怎么,你只迎我一个,王妃还得在宫门口按规矩等着?”
说到最后两个字的时候,他简直是实力演绎什么叫咬牙切齿。
潘大海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抬手轻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一脸的谄媚:“哪敢哪敢,咱家不是跑急了,说话都不顺……咱家自然是来接王爷,以及王妃和府中公子姑娘的。”
楚长铮冷着脸,嫌弃道:“你一身的肥油,全都到嘴上了?”
“咱家胖,那不是托王爷的福嘛。”潘大海不以为齿,用实力让所有人见识了一把,什么叫做……不要脸!
四周的人看着这一幕,眼里的浮现的不是不屑,而是谨慎,就潘大海这态度,可见皇上对楚长铮的重视到达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也是,现在边疆情况紧张,谁又敢在这个时候说半句楚长铮不好?
与武定王府交好,与武定王府结亲,只怕是可以提上日程了。
楚长铮也没与潘大海废话太多,“修之、逸之随我上车。”
当初,正顺帝就下旨特许他可以骑马配剑进宫门,现在只不过改坐个马车,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做为他的儿子,自然也该享有他特权带来的好处。
楚逸之有些不太好意思,宁修之推他一把,他才乖乖的跟在楚长铮身后上了马车,宁修之没有进车厢,而是坐在了前面准备亲自驾车。
潘大海紧紧扒着车辕,哀求道:“王爷,也顺便搭咱家一程吧。若再让咱家跟着车跑回去,可真要了老命了。”年轻的时候他瘦,也跑不动,现在……可更比不得当初了。
楚长铮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说其它,潘大海知道他这是默许了,手脚并用的爬到宁修之旁边坐下,还讨好的对着车厢里道:“咱家替王爷驾车。”
听到车厢内只传来一声轻哼,没有其它,他也就知道里头那位,默许了。
潘大海亲自驾车,驾的还是武定王的马车,自然无人敢挡,一路畅通无阻。途中,潘大海还有意无意地借着与宁修之的闲聊,介绍了一下新年宴的寻常流程。
他心里有数,马车里的众人,都是头一回来参加新年宴。
呃,武定王年幼的时候就被楚家所弃,根本就没有进宫的机会;后来一路荣华,却都在京都外头,好不容易功成名就回京受封,当天就出了那场意外,然后一直在王府里养病。
至于其它人……没有武定王在,他们又怎么可能进宫呢?
宁香莲来之前虽然有心打听,但找不到可打听的地儿,这下潘大海有心说,她自然是仔细的一一记下。
所谓宴,自然要到时辰才会开席。
在这之前,达官贵胄都得先去朝阳殿那边侯着,女眷们则先要去长宁宫拜见皇后。当然,一部分人自然会受到皇上、太后、皇后的召见;大部分人也就只是过去磕个头,然后候着而已。
要分开吗?
楚长铮眯了眯眼,想说什么,又顾及着外头的潘大海,干脆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宁香莲的手里一塞,低声道:“仔细收着,若有人为难你们,你就拿出来。”说了这话,他看了眼楚月瑛,最后也没有叮嘱什么。
宁香莲刚想瞧下他塞给自己的是什么,就听到外头潘大海的声音:“王爷,王妃,到朝阳殿了。”
楚长铮在宁香莲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撩开车帘下了马车,然后当着众人的面,伸手来扶宁香莲。
宁香莲只得匆匆把那东西藏进了袖里,然后扶着楚长铮的手下了马车。随后,楚逸之也学新旧楚长铮的样,上前把楚月瑛扶了下来。
宁香莲冲着楚长铮微微颌首,才领着楚月瑛一起上了潘大海给她们备下的暖轿,在华女官的陪同下,朝着长宁宫而去。
感觉到楚月瑛故意与自己保持一定的距离,宁香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她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楚月瑛的手,楚月瑛挣扎了一下,宁香莲握得极紧,让她挣脱开。
抬头对上了宁香莲坚定的眼睛,楚月瑛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在府里,她们关起门来怎么吵,怎么闹都行,可现在出了门,她们就是一家人,代表的是武定王府,不能让外人瞧了热闹。
想透后,她扭头不去看宁香莲。
小宁氏想在人前占便宜,那就让她占个够,到时候她若是得罪了什么人,闯了什么这识,她也就知道,这个母妃不好当!
宁香莲想的可没那么多,她只知道有女儿在身边,那种滋味非常的舒服,只是……怎么一眨眼女儿就长大了,满心只有遗憾。
暖轿很快就停下了,华女官打起了轿帘:“武定王妃,长宁宫到了。”
楚月瑛先下了轿,“温柔”地伸手将宁香莲扶了出来:“母妃,慢着些。”
宫门口的映水看到暖轿旁边的华女宫,忙给旁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让其回去送信,自己笑意莹莹的迎了上来给宁香莲见礼:“武定王妃,还请先到花厅里休息休息。”
皇后说了,先晾她一下,让她知道自己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冲喜王妃而已,她真认为,她的命格好能旺到武定王,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见华女宫眯眼,她退后一步低声与华女宫道:“承恩侯夫人和楚老夫人在里头……”
华女宫知道承恩侯府和楚家的官司,猜到皇后大概在两家说和,这个时候确实是不好让武定王妃进去的,于是微微向映水点点头,没再言语。
宁香莲把她们的低语听得一清二楚,心中大概也猜到了楚玉容想要做什么,不过就是想晾她一下而已。她和楚长铮从来靠的都不是她楚玉容,反之是她楚玉容离不得楚长铮,晾来晾去,看最后晾凉的是谁。
长宁宫的花厅里,早就等候着一些女眷了,见到楚月瑛扶着宁香莲进来,自然有人瞧不顺眼。
一个打扮得非常华丽的夫人,出声讥讽道:“啧、还真是母慈女孝啊。”
宁香莲斜眼瞥过去,不客气地道:“你羡慕吗?看来,你家儿女都不孝顺的。”
她本来就打的主意,今天无论是谁给她的气,都不受。何况刚刚楚长铮还塞了个“护身符”给她,她自然更没有顾及了,谁敢给她一分不自然,她就还人十分!
只不过,现在她外表娇柔无比,说出来的话虽然扎人心,但语气也轻柔如水,根本就没有几分气势。
瞧热闹的众夫人们,一下子哗然了。她们是瞧不上这武定王妃,也想下一下她的面子,但是……她们可没有想到,这位武定王妃是个这样的女子。
不是说出她自于姑苏宁家吗?
不是说是她个温柔婉仪如水的女子吗?
怎么和传说中的不一样?
不对,她刚进门的时候就赶奶妈,卖陪房,然后直接闹上苏家要嫁妆,又在寒山寺“污蔑”了承恩侯夫人,过河拆桥羞辱了楚云雁……
她们之前还以为那都是流言,现在看来流言还不够真实,她摆明了就是个不吃素的。
还好,刚刚讥讽的人不是她们。
那个出头鸟夫人差点儿没被她的话给气晕过去,手指着宁香莲:“你、你、你……竟然出口伤人!”
楚月瑛也有些懵,她以为,应该是由她跟人先打起来呢,结果……这小宁氏比她还猛,出口就不饶人。
这是吃炝药了,还是——这就是小宁氏原本的性子?
可小宁氏平日对她,可没这么悍啊。
“难不成我说错了?”宁香莲撇了一眼那夫人,用那再温柔不过的声音道:“哦,若是我说错了,夫人你也别生气,谁让你刚刚的话,让人忍不住往那个方面想。”
她说这番话的时候,语速极快,还根本就不走心,比不道歉还让人心塞。
楚月瑛也忍不住伸手拽了一下她的衣袖,低声道:“她是汀华郡主。”
对了,她就说嘛,这位怎么一上来就找她麻烦,原来还是个熟人啊。正好,新仇旧恨一并来呗。
宁香莲回头柔声细语地;“我是武定王妃。”
王妃比郡主身份可要高一品。
楚长铮前儿还说要给瑛姐儿弄个郡主县主的封号,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再说,夫荣妻贵,她就不相信柴郡马敢得罪楚长铮。
眼见汀华郡主都快气晕了过去,宁香莲还坏心眼的走过去,伸手想要扶她一样,“关切”地道;“汀华郡主,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这大过年的,不舒服可别进宫啊,若是传染了贵人,怎么是好?”
“你才……”汀华郡主气得直接拍开了宁香莲的手。
宁香莲故意借着她那一挥之力,朝着旁边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还扯着嗓子大喊了一声。楚月瑛反应极快,伸手就拽住了她,她也就势身子一歪就倒在了楚月瑛的身上,然后按着自己的胸口“哎哟哎哟”的叫了起来,清亮的眼睛里还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楚月瑛已经麻木了。
不过,看到这里,她心里也认定了一件事。
当初在八角亭那,小宁氏未必就是承恩侯夫人推下去的。
不过,小宁氏那个时候冒那么大的风险,到底图什么,真的只为了毁掉自己的那门亲吗?
宁香莲这一“受伤”,刚刚还交头结耳的众夫人都不敢出声了。
这小宁氏悍是一回事,小宁氏受伤,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若真有个好歹,她们谁也承受不起皇上的怒火。
陪同而来的华女官更是急了,“王妃,王妃您哪儿不舒服。”
潘总管可是千叮万嘱,说皇上吩咐了,打十二分精神伺候,绝对不能让武定王妃有个闪失的。若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武定王妃被汀华郡主给伤着了,那她就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快请太医。”说着,华女官忙指挥着人,把宁香莲送到了旁边的小暖房里。
正殿里,与承恩侯夫人说着话的皇后,听到了外面一阵的喧哗,不满的皱眉:“怎么了?”
映水匆匆进来,“回娘娘,不好了,汀华郡主伤了武定王妃。”
“什么?”皇后变了脸色:“伤得重吗?”
她是与汀华抱怨了几句小宁氏,也暗示汀华给小宁氏一点难堪,可是她没让汀华跟她动手啊。若是皇上怪罪下来,汀华必定受罚,到时候安郡王和柴家不记恨上她才怪!
“武定王妃被暂时安置在小暖阁里,华女官正在替武定王妃把脉。”
华女官!皇后变了脸!
这下,她也坐不住了,舍下承恩侯夫人和楚老夫人,带着映水赶往了暖阁。
宁香莲靠了榻上,瞧着皇后急匆匆白的进来,她故意挣扎着要下来见礼,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还有不掩饰的挑衅。
皇后和她的目光对上,眼睛都瞪圆了,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冷了。
小宁氏,怎么会是她?
她不是姓林吗,她不是该在两年后才出现的吗?
089、寸步不让
当初就是这林氏从中做梗,她才没办法接近龙儿,让那宁香莲彻底把龙儿的心给哄了过去,连自己这个亲娘都不认。
好,真好,她还愁着没地儿去寻她呢,她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皇后的原本的三分怨气,这下变成了十分的恨意,要不是还有理智善存,她真想马上下令,让人把这小宁氏当着她的面,立即乱棍打死!
现在,还不是时候,她得慢慢来。
她都可以取代宁香莲成为皇后,还能捏不死这小宁氏?
皇后深吸口气,压下了前世堆赞的恨意,状似关心地开口问华女官:“华容,武定王妃身体如何,可曾要紧?”
就刚刚小宁氏看她的眼神,就敢肯定小宁氏就是装的。当初,小宁氏可就没少用这付柔弱的样子来骗人,不知陷害了多少后妃。
现在,她以为成了长铮的王妃,就有了靠山,天高地厚地连自己都不放在眼里?那自己就抬抬手,让她尝尝从空中摔落成泥的滋味。
跪在地上没被叫起的楚月瑛忍不住道:“回皇后,母妃她身子虚……”
刚刚宁女官跑过来给小宁氏把脉的时候,她就暗暗叫苦。
她比谁都清楚,小宁氏的身体一点问题都没有,要有问题,父王是不会松口让她进宫的。一旦小宁氏被识破装晕,不仅会被汀华郡主和柴家记恨,甚至还会丢了整个王府的脸面。哪怕为了她自己,她也得给小宁氏打个马虎眼。
可还没等她想出糊弄过去的办法,皇后就来了。
而且,来者不善!
虽然如此,她还是怀揣着一丝希望,抢先说话了。
皇后轻瞥了她一眼,轻哼了一声,旁边映水替她喝斥道:“楚大姑娘,你进宫前难道没有学过宫里的规矩?娘娘都没问你,哪有你插嘴的份。”
一句话就想给瑛姐儿扣个没规矩的帽子?
宁香莲哪里能忍,毫不犹豫地喝斥了回去:“映水姑姑好规矩,皇后娘娘都没开口,你倒是先替娘娘做了主。看来,映水姑姑心大了……”
映水闻言“噗通”一声跪下了,面色惶恐:“娘娘,奴婢没有!奴婢真的没有!奴婢只是想教导一下楚大姑娘遵守宫里的规矩而已!”
她真的只是想替主子出口气而已!
“教导?”宁香莲娇喝了一句,板着脸骂道:“你就算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资格教导我武定王府的嫡姑娘!还说什么规矩不好,大姑娘的规矩可是跟皇后一样,是常嬷嬷教的,你是拐着弯子骂皇后没规矩吗?”
她刚出点小事,皇后来得这么及时,甚至一进门就追问宁女官她的身体状况,可见皇后现在还不想跟楚长铮撕破脸。
皇后不想,不代表她不想。
她巴不得与皇后翻个脸,让人知晓武定王府与皇后不和,减少那些想迈进夺嫡漩涡中的人,少打瑛姐儿和逸哥儿他们的主意。
皇后的脸都要气得变形了,恨不得指着宁香莲的鼻子骂,看来小宁氏比前世的还要不知天高地厚,敢这样威胁她。
若不是她不罚映水,就只得应下自己和楚月瑛一样,跟着常嬷嬷没学好规矩。哪怕她真舍得下自己的脸色,这小宁氏也不会善罢干休,说不定还会闹到长峥,甚至皇上面前去的。
不过这映水的举动,确实是有些过头了。
她再不喜欢楚月瑛,楚月瑛也是她的亲侄女,楚长铮才是她根本的依靠,羞辱楚月瑛,就是打她的脸!
何况现在长铮的身体好转,这楚月瑛的身份也将随之水涨船高,尤其是太后和承恩侯府为了这门亲事,对她的态度都温和了不少。哪怕她这辈子都没孩子,只怕这后位也是坐得稳的。
若是没了楚长铮,那她别说太后之位,只怕……
皇后咬着后槽牙,为了长铮,为了她自己,不忍也得忍!
她温和的伸手将楚月瑛拉了起来,“好孩子,别与一个下人计较。”
映水心里不舒坦,也不得不向楚月瑛认错:“是映水不好,一时不查说错了话,还望大姑娘见谅。”
楚月瑛不是个傻的,哪会被两三句话就给笼络了,直接应道:“若是换成其它人,你肯定不会说错话吧。看人下菜碟,确实是你不好,知晓的知道你不喜欢我,不知晓的还认为是皇后让你这么针对我的。所以,我不想原谅你。”
皇后:“……”
映水:“……”
这是谁教出来的姑娘,有这么说话的吗?
皇后恨得牙根直痒痒,只得硬压下心里的怒火,喝斥映水:“还不滚出去……”
映水这才开始后怕,她知道皇后没有罚她,并非舍不得,而是舍不下面子。她这么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皇后的信任,现在小宁氏一句话,就毁了个七七八八?
出门前,她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怨毒的瞪了宁香莲一眼,她这一眼,被楚月瑛给看到了,直接指向皇后道:“娘娘,她不服气,还瞪您呢。”
皇后:“……”
真后悔,当初自己怎么就没派个嬷嬷去教导她呢,就算不能让她跟自己亲,好歹也能教会她看场合知晓轻重。
映水:“……”
她瞪的是小宁氏,是小宁氏!
宁香莲差点儿没笑得满床打滚,至于映水瞪的是不是她,她不在乎,反正瞪得再多,也不会少一块肉。
皇后硬生生把那口怨言再次咽了下去,看向华女官:“华荣,武定王妃的状况如何……”
华女官垂头应道:“回娘娘,武定王妃的脉搏不稳,心绪起伏极大,可见刚刚受惊不小。还好,楚大姑娘及时把王妃给救下了,要不然,王妃只怕要磕个头破血流了。”
听到她这些话,楚月瑛有些诧异,宁香莲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楚玉容不好得罪,楚长铮就好得罪了?
别说这华女官是潘大海特心为她指派的,就算皇后自己寻了太医过来,这种情况下,她只要捂着脑袋或者胸口哼哼几句,谁又敢打包票说她一点问题也没有?
皇后倒没想这么痛快的放过宁香莲,打发华女官去泡安神茶后,就当着宁香莲的面,让人去请太医。宁香莲满不在乎,楚月瑛也破罐子破摔的平静了下来。
太医来得很快,果不然,他如宁香莲所想的一般,说辞不仅与华女官大同小异,甚至还夸张了一分。
宁香莲忍着笑,还故意装出一脸的为难:“要不,太医替我开点药,暂时缓一缓?”
太医哪敢应这话,忙看向皇后。
皇后心里再不舒服,也知道不能让她在自己这里吃药,忙道:“是药三分毒,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
随后,她也没给宁香莲和楚月瑛母女开口的机会,又道:“汀华也不是故意伤你的,只是气过了头,一时失了分寸。她现在也很不安,说是要给你道歉。”
守门的宫女忙打起了帘子,汀华郡主拉着个脸,极不情愿的走了进来。
宁香莲似笑非笑地看着。看来,汀华郡主一直就在外头等着太医的诊脉结果,若是不是太医说自己受惊,只怕现在就不是进来赔不是,而是直接冲进来与自己算帐了。
汀华郡主扫了眼“虚弱”的宁香莲,不情不愿地道:“要不是你说话那般难听,我也不会……”
“敢情,还是我的错?”宁香莲寸步不让。
“那……”汀华郡主嘴快刚想接话,皇后瞪了她一眼:“好了好了,过去的事别提了,本宫给你们做个和事佬,将这事说开了,就此揭过。”
“哎哟……”宁香莲捂着头就又唤痛,楚月瑛瞪着汀华郡主:“郡主这个趾高气扬的样子,就叫道歉?皇后娘娘,那能不能我给她扇一个耳光,再给她这样赔个不是,就把这件事揭过?”
“楚月瑛……”汀华郡主当场就炸了,皇后也不满的看向楚月瑛:“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我爹!”楚月瑛道。
出发前,父王说了,有什么事都往他头上推。
呃,现在才觉得大哥和小宁氏都说得对,有这个爹,比没有强。
皇后差点儿没被噎死。
不过,她反驳不了。长铮一直遵循的就是人敬他一尺,他还人一尺,人进他一丈,他抢人百丈那么个理。
不过,汀华她不能不保啊。
她只得强硬地道:“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小宁氏,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替瑛姐儿着想,可千万坏了她的名声,影响了婚事。”
“娘娘,仁寿宫的乐姑姑来了,说是太后召见武定王妃。”门外,传来了宫女的通报声。
皇后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但也仅仅一瞬间,她就拿定了主意,绝对绝对,不能让小宁氏去见太后,至少现在不行。当初,小宁氏可就极得太后的欢喜,若是现在让她再投了太后的眼缘,自己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她让人把那乐姑姑叫了进来,“武定王妃刚刚受了惊,只怕不能过去。本宫今儿替她向太后讨个恩典。待几日后,本宫再召她进来向太后请安。”
宁香莲也没想去见太后,也就顺了皇后的意,故意装出虚弱的样子,还受惊若宠的下床,然后“腿软无力”地摔在了楚月瑛的身上,楚月瑛非常配合地扶住她。
乐姑姑扫了眼华女官,华女官也点头:“王妃只怕还需要休息一下。”
乐姑姑想了下,要求华女官与她一并回去向太后复命,皇后只得答应。
她们一走,皇后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想再多看宁香莲一息:“太医说你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那就让瑛姐儿先陪你在这儿静静。”说罢,怕宁香莲再弄出些什么幺蛾子,带着汀华郡主头也不回的离开,甚至把她身边的宫女们都一并带了出去。
看到门帘落下,楚月瑛才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就床柱上一靠,低声道:“还好,还好……”
说真,她还从没像刚刚那么紧张过,这可是皇宫啊。
她打开自己的荷包,从里面拣出块薄荷糖放进嘴里,迟疑了一下,又拣出一块递给宁香莲。宁香莲接过来,直接就放进嘴里,只觉得心中比口里更甜。
“你害怕吗?”宁香莲低声问。
楚月瑛点头,眼神里有一丝不安:“我真没有想到,你比我还大胆。”
她以为,自己已经够出格了,结果与小宁氏一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宁香莲轻笑,你大胆,那是因为你的性子像我。
“我觉着你就是故意的,若是之前嘲讽的人不是汀华郡主,或者她没动手,你又该如何?”楚月瑛好奇地问。
宁香莲笑,她确实是故意的。那汀华郡主是楚玉容的闺中密友,打了她的脸,就是打了楚玉容的脸。
何况自己不招惹汀华郡主,汀华郡主也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她一定会忍不住的。”
“哦?”楚月瑛不信。
宁香莲笑着道:“她心悦你父王。”
只是她也不愿自请下堂,她一个郡主又不能舍了身份来做妾,那汀华郡主怎么会不恨她呢?
而且,
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在楚月瑛的舌头上过了一圈,最终也没问出来。
她直勾勾地盯着宁香莲;“你到底想做什么?”
宁香莲看着她份外认真的眼睛,伸手替她把垂下的发丝撩到耳后,也直言不讳:“我不想你们成为他们的筹码。”
“呵……”楚月瑛笑,这话她不是头一回听小宁氏说了,但她不信。
宁香莲也没想她现在马上就信:“我知道,你不相信有深情在,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府里没有人愿意你拿自己的婚事做交易,你也不需要这样委屈自己。婚不仅仅只是结两姓之好,而是找到那么一个人,是会陪你一起对抗所有的一切的,只要耐心,那个人,总是会来到的。”
“那你呢,找到了吗?”楚月瑛问。
宁香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找到了,你父王。”
虽然他们那十年来磕磕碰碰的,甚至说是相敬如冰,但彼此对彼此还是有尊重的。他没给过她难堪,也给了她一定的包容,而且还给了她这么几个好孩子。
楚月瑛挑眉看着她,“他可不是你找的吧,当初你为了不嫁,不是还跳了……”最后那个“井”字,她没有说出来,脸色也变得极为难看。
宁香莲明白自己的那场意外是她心底的忌讳,见着她伤了心,也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到华女官回来,才一起去了朝阳殿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