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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易当全文阅读

作者:黑发安妮     妖妃不易当txt下载     妖妃不易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65、中招

    “不行。”楚长铮觉着自己拒绝得太快,忙又补了一句:“我陪你。”

    宁香莲:“……”

    他陪着?开什么玩笑!这厅里十个人有九个眼睛一直都盯在他身上,带着他,那她还过去瞅什么,怕是什么也瞅不到。

    抛过去一个白眼,硬生生把楚长铮拽着她手腕的手给扒了下来,“你还怕我出事不成?放心,我去去就回的,绝不会有事。”

    有狐妖的内丹在,她自保是不成问题的。

    楚长铮一反手,又紧扣住了她的手腕。她担着心那的状况,一急也顾不上其它,暗暗催动了内丹里的力量,一反手就把楚长铮的手给震开了,然后意有所指地道:“这下,你信了吧。”

    楚长铮瞧着自己被震得发麻的手掌有些懵,可还没等他伸手再抓,宁香莲已经起身了,那态度绝对不容他拒绝。

    看来,他是拦不住她了,他迟疑了一下刚要点头,身后的楚月瑛姐妹站了起来:“我们陪您。”

    “坐下,”宁香莲知道她们也是不放心自己,一手一个把她们给按回了位置上:“你们坐着别动,谁也别跟着我,省得到时候出了事,我顾不住你们。”也不等楚月瑛她们再说,她转身飞快的朝着楚适之他们离开的方向匆匆追了过去。

    走的时候,她还故意用眼角的余光留意汀华郡主,见她虽然面上流露出担忧,但没有起身阻止,心里不由的又踏实了几分。以汀华对青仪的重视,若真是肮脏事儿,必定是不会让青仪沾染其中的,可见她很清楚青仪去寻适之的目的,是她知道的,而且她认定对青仪和对他们柴家以及王府都不是一件坏事。

    经过上次的白猿袭击人的事件后,朝阳殿后面的大园子被整个修整了一番,大片竹林都被砍掉了,换成了不到三丈的花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几乎是每隔十步左右,就会有着蓝衣的粗使宫女和小太监并立着,供人使唤。

    宁香莲就近寻了个小太监询问:“可见楚三公子去了何处?”

    小太监笑眯眯的先冲她行了个礼,指了个方向:“回武定王妃,楚小公子去了东边的蔷薇长廊那边。”似乎是存了讨好之心,他压低了声音又补了一句:“小的瞧着柴大姑娘也过去了。”

    宁香莲点点头,但没轻信他的话,从荷包里取出粒金瓜子,将一缕妖力裹在上头,然后递了过去。小太监接过金瓜子后眼神恍惚了一下,并没有改口中,宁香莲这才安心。

    绕过了两个花圃,还没迈入蔷薇长廊,宁香莲就隔着花窗看了楚适之,他人是侧对着花窗的,但他对面的人,从她这个角度是看不到半点身影。

    适哥儿把他们说话的地方选在这里,怕图的就是宽敞,不仅能让自己显露在人前,护住青仪的名声,也能防止旁人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现在,她就是去偷听的。这就一条廊,只怕还没等她走近,就先被适哥儿给瞧着了,哪儿能听得着。

    迟疑了一下,她放轻脚步退出了花廊,然后转而去了旁边的处假山后头,那儿虽然离适哥儿他们所在的位置比较远,但以她现在的视力和耳力都超出常人许多,哪怕远一倍的距离,应该是能够清楚地听到青仪的说话声的。

    若是青仪使用手语跟适哥儿交谈,那她就……真认了。

    她刚刚走到假山边,果不然楚适之偏头往这边看。她忙猫腰藏了起来,趁着楚适之回头之后,才借着树叶的遮掩悄悄地往那边看。

    等了一会儿,那边依旧很安静,就在她急得抓耳挠腮,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直接问时,就听到柴青仪开口了。

    “对不起……适哥哥,我很抱歉,我要对你失信了。不不……不是我家里拿你的安危威胁我,而是我真的没有脸面对你……”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柴家到底做了什么,能让这个都敢跑到自己面前来大放厥词的傻姑娘,放弃适哥儿?

    果不然柴青仪话说得飞快,像是下定了决心不让自己有机会后悔的一般,来了个竹筒倒豆子:“适哥哥,原来十年前让下人把你抱走藏起来、以至于害得你母妃遇险丧命的人,是我母亲。”

    什么……宁香莲的紧绷的弦“砰”的一下断了。

    她想过各种可能性,但真没有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一个事实。

    这些年下来,长铮和修哥儿他们一直没能找到害她的凶手,最主要的目的也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线索,无从下手。

    那个时候汀华都已经嫁人,甚至生女了,哪怕再怨恨自己,常人都不相信她会不管不顾跑到这件事里来掺一脚。

    再说,那个时候王府虽然赐给了长铮,里头的下人来历也很混杂,宫里放出来的以及罪奴什么的都有,极容易让人从中混水生事。可是这样的下人又如何会听汀华的指使?哪怕汀华虽然贵为郡主,她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拿到把柄去威胁王府的下人的。

    不过,她倒是相信青仪说的话是真的。

    一方面汀华不至于拿这样的理由来哄骗自己的女儿。

    另一方面,明明知道两家联姻这是一个可以解两家恩怨的好机会,即使汀华是个傻的,不愿意接受,但安庆王府和柴家上下不傻,他们真求无门可以与王府拉上关系,又怎么会放过这样大好的机会?但其中若真有这样一件事,那一切也都能解释得通了。

    哪怕这个秘密十年没有人知晓,谁又能保证这个秘密会藏一辈子的?

    若是这个秘密让长铮他们知道了,哪怕青仪已经嫁给了适哥儿,也绝对不会放过汀华和柴家,甚至安庆王府的!

    而以适哥儿的性子,哪怕他是真爱青仪入骨,在知道事情的真相后,哪怕不会因汀华而迁怒青仪,对汀华和柴家人也不会手下留情,到时候他与青仪不反目成仇,也会心生间隙。

    汀华正是清楚的想明白了这些,才会为了阻止青仪,把她隐藏多年的秘密全盘托出。

    只是,她不知道汀华有没有想过,青仪会因为歉意而将这些事情都如实的告知给适哥儿。

    砰!一记闷响从花廊那边传来,空气中飘浮起淡淡的血腥味。

    宁香莲呆不住了,迅速的从假山后头冲出来,用最快的速度往花廊那边赶。

    适哥儿那个混小子真狠起来,可是连自己的命都能拿出来做筹码的;她绝对相信,他是做得出来,豁出去用自己栽赃青仪以及柴家的!

    她还没赶到,就听到青仪的哭声了,“你别伤害自己,你别这样……适哥哥,我求求你了……”

    “不是我娘,真不是我娘害了王妃的,那个时候她只是气不过,想给你母妃寻些麻烦而已……她说她也没想到最后会出那种事的……不过我知道,她做了就是做了,不是她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就可以不认错的……”

    宁香莲拐到墙后,只见楚适之一手砸在花窗上,花窗四处都飞溅着鲜红的血液,可见他那一拳砸出去用了多在的劲儿。

    “混蛋小子!”她咬牙切齿的骂了句:“你还记不记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她还没骂完,只见楚适之听到声音后回头,看到是她后,眼里冒出了泪光,嘴唇动了动。

    她听到了一个非常微弱而且极沙哑不清楚的声音:“娘……”

    是适哥儿吗?

    她一楞,随后看到适哥儿两眼一翻,人就倒向了花墙。青仪直接就吓得止了哭,手忙脚乱的将他扶住,焦急地喊着:“适哥哥,你别吓我,你别吓我……”

    宁香莲也顾不上想太多,匆匆过去帮柴青仪把楚适之扶住了,然后分出一只手来探了探适哥儿的脉,确定他只是受惊过头,这才松了一口气。

    “王妃,他怎么样?”青仪紧巴巴的问。

    宁香莲都不知道用什么态度来面对她才好,不过面对着这个孩子,她还是无法迁怒:“没事,只是受惊过头,一下子承受不住罢了。”

    是个人,听到心爱的姑娘突然冒出这么大一个秘密,都顶不住啊。

    柴青仪由住泪,扭头隔着花窗看了眼外面,急切地道:“王妃,宁大哥来了,我把适哥哥就交给你们了。还有,请你帮我给适哥哥带句话,我会相办法顶替瑛姐姐去东辽和亲的。”

    说罢,也不等宁香莲回应,她就松开手,转身跑进了后面的蔷薇花圃里。

    什么叫她代瑛姐儿去和亲?

    这傻姑娘心里想些啥呢?

    要不是自己面前还晕着个儿子,宁香莲真想把她揪出来好好的问个清楚。不过,看到花圃后面露出了一小片大红的裙摆,她知道柴青仪只藏在那里,并没有离开,看来她还是放心不下适哥儿。

    她轻叹了一声,听到了宁修之那熟悉的脚步声后,不由地把想要叫回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怎么样,她和汀华的恩怨,不能迁怒到这小姑娘的头上。

    宁修之很快就赶到了,瞧着这一幕,他迅速的把楚适之从宁香莲的手里接了过去,才关切的询问:“王妃,您没事吧。”

    “我没事。”宁香莲摆摆手,暗示般冲着花圃那边看了一眼,示意他不要再多问。宁修之点点头,看着楚适之还在流血的手背,单手从自己衣摆下面撕了块内衬交给宁香莲:“您先替他包扎一下,我们再带他去寻太医。”

    随后,一些听到了动静的家眷和宫人太监们赶到时,宁香莲故意做出受惊不小的模样,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血,流血了。”

    宁修之也配和地道:“您小心点儿,别与适哥儿一样绊倒了,还好,没磕着头。”

    宁修之挑了个身强体壮的,让他将楚适之背起,然后与宁香莲一并陪同着前往休息的厢房。

    一直候在那里的太医很快就替楚适之重新清洗了伤口,然后重新包扎。他们都是人精,对于宁修之所说的因绊倒,才不小心撑伤了手背的理由都默认了。

    “王妃放心,小公子服了药一刻钟必醒。手上也伤得不重,回去休养个十来天就会好的,以后也不会影响提笔书写。”

    太医甚至还非常知趣的把休养的注意事项,都仔细的写在了方子上。

    送走太医出门后,宁修之瞥了眼门边候着的宫女,道:“王妃,您先回席上,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了。”见宁香莲迟疑,他又道:“您放心,他醒后我就让人给您送信;若是他无事,我再带他回席上。”

    宁香莲知道,他催促自己离开,是自己在旁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继母,还是一个年轻的继母,留在这里照顾都到订亲年龄的继子实在是不方便的。

    “那你先回去了,有事就让人递信过来。”宁香莲叮嘱道。

    候在门外的宫女见宁香莲出来后,上前给她领路。走了大概几十步远,宁香莲觉得不对劲了,她站住不动了,“你要领我去哪里?”

    这里四周的花圃和小路几乎都是一模一样的,她也是头一回来,但是,一种直觉告诉她,这里绝不是回朝阳殿的路。

    领路的宫女一点也不惊慌:“王妃,这条路也能回去,只是小的瞧着您衣服上沾了些血污,想着送您去东阁女眷休息的地方换了套衣裳。”

    “呵……你想得还真仔细啊。”宁香莲笑着,转眼就翻了脸:“谁给你的脸,让你觉着自己能做我的主?”没等那宫女反应过来,她抬腿就是一脚,狠狠的踹在了宫女的身上,直接把人踹出去七八步远,然后拎起裙摆转身就跑。

    可惜,她还没跑多远,就被旁边花圃后面窜出来的楚云雁给拦住了:“想跑,晚了!”

    她话还没说完,宁香莲扬手,一把白色的粉末就朝着楚云雁兜头兜脑的洒了过去。

    楚云雁大叫着捂着脸,宁香莲趁机撞开她夺路而逃,可是,她还没跑几步,就感觉被一股什么力量抽掉了力气,整个人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

    耳边只有楚云雁愤怒的骂声:“我看你还能往哪跑!”

166、为何帮我

    宁香莲身体已经彻底不能动弹了,但脑子比什么时候都要清醒。她知晓楚云雁敢在今天这种场面里,毫无顾及的对自己下手,肯定不会只是给自己一点苦头吃而已,甚至甚至她真正要对付的人并不是自己。

    自己还真是太大意了,小瞧了她的胆子。

    也是,眼前的并非真正的楚云雁,怎么能用人的正常行事来预测一个恶鬼呢?

    她狠了狠心,闭上眼不停的呼唤起心中的那粒妖丹。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呼唤,内丹比任何时候都要灼热,甚至也不再像以前一样老实的呆在心房里不动,而是随着妖力的流动而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哪怕对妖丹的异状,她有些害怕,但眼前的状况更让她害怕,她咬着牙,默默的任由着妖丹试探。确定她没有抵触之后,妖丹像是逮着了千载难逢的机会,瞬间溢出寻常数十倍有余的妖力,迅速的扩散到她的身体各处。

    在这股妖力的窜烧之下,抽走她力气的那股力量消失了,身体也渐渐恢复了些知觉,相信只要再多一点点的时间,她就会摆脱现在这种无法反抗的状态。

    那边,楚云雁见她倒地之后,就没太注意她了。她先是拿帕子擦拭掉脸上的那些白粉,先用眼睛辨认了一番后,然后呼叫了D5。

    D5依旧还在休眠状况,余留的基础功能简单的查扫描了那些白粉后,只给了一个大概的结论;【没有扫描到有毒物质。】

    听说无毒,楚云雁这才松了口气,她抬脚恨恨的踹了眼宁香莲:“呵,装神弄鬼。”骂完,也没再废话,屈起两指放在唇间,吹出了两声清脆的鸟叫,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管了,匆匆闪身进了旁边的花丛后面藏了起来。

    从青石小路赶地过来两个身着蓝衣太监瞧着一身亲王诰命服的宁香莲倒在地上,一点惊讶的表情也没有。两人迅速朝着两边散开,检查了一下四周,确定四周没有异状,然后一个放哨,一人取下了宁香莲头上的凤钗丢在旁边的花树下,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块又厚又大的白布,将地上的宁香莲整个遮住,然后卷了起来。

    宁香莲估量了一下自己恢复的力气,以及妖丹给整个身体带来的剧痛以及麻木感,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即使拼命反抗,也未必能从他们的手里逃脱,说不定还会激怒他们,让他们痛下杀手。

    死过一次了,她可不愿意就这样白白的再一次掉了性命,抛下一屋孩子自已去面前那些未知的将业。

    她咬着牙,强撑着没动,任由那两个太监将她抬起,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一步,两步……三十五步……

    宁香莲安静的在心里数着,大概估计着位置。

    两个太监停下了,似乎在辨认着什么:“是这一间吗?”

    “对,快送进去,要不然换班的人该回来了。”另一个人催促着。

    宁香莲听到开门的嘎吱声,然后那两人将她抬入了一间房里,然后放置在了床上。身边暖暖的,似乎……有人!

    她瞬间明白楚云雁他们要打什么主意了,把自己跟一个男人放到一床,然后再带人来抓奸,这样一来,即使长铮会相信她,她的名声也将扫地,彻底无法再抬起头来。

    就在她准备反抗的时候,那两个太监似乎没有想要扒开她身上的白布,把事情做得更彻底一些,就匆匆的离开了屋子,还很慎重的关上了门。

    听到脚步声匆匆远去,她再也顾不上其它,手脚并用将身上裹着的白布扯开。就在她准备越过身边的人下床时,余光瞥到了那人露出来的半张脸,一惊之下,她差点脚下踩空,直接翻摔到地上。

    修哥儿,怎么会是修哥儿?

    他不是陪着适哥儿在东三厢那里休息吗?

    等等,楚云雁敢在宫里算计她,肯定今天布局的人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而已,怕是宫里还有其它人掺了手。

    这不仅仅是要坏她的名声,只怕是要把整个武定王府上下全都毁尽啊。

    她稳住了身子下了床,一边扒开宁修之身上的被子,一边呼唤:“修哥儿醒醒,快醒醒……”她连喊了四五声,宁修之一点反应也没有。

    她想转身寻些水淋到宁修之的脸上,才看到桌上空空荡荡的,别说茶水了,连茶具都没有,倒是墙角的小香炉里,冒着袅袅的白烟。安全起见,她捂着鼻子,直接把香炉里的东西尽数倒了出来,然后用脚踩灭,可是经她这么一弄,香气陡然浓郁了起来,熏得她也有些恍惚。

    这香有问题,宁香莲不敢再踩,也不敢往上头压东西,省得把烟弄得更浓,她狠了狠心,直接拽了腰间的玉佩,在桌边磕成两截,用尖锐的那角划破了自己的胳膊,用血硬生生浇灭了香。

    她草草捆了伤口,回头再唤宁修之,见其依旧没有反应,就下了狠手掐他的人中和虎口两处。眼见掐出了深深的印子,都沁了出血渍,宁修之依旧没醒,反而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寻常的韵红,甚至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她明白,情况只怕比她想象的还要凶险。

    至少,这间房子是不能久呆的。

    宁香莲有些手足无措了,她已经放弃了叫醒宁修之的打算,准备先自己先带着他离开这间房,然后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自己再去寻人来救他。省得宁修之中的药是那种极不好的,到时候药性发自己与他拉扯不清的时,再被有心人瞧见,故意用龌龊的心思污蔑,那他们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了。

    侧耳听着外头没有动静,她拿之前裹她的白布将宁修之缠成了个棕子,然后忍着身体里已经很不安份的妖丹,强行再次吸收了一些妖力让自己的力气变大,弯腰背起修之,匆匆的出了门。

    出来后,这才发现她和修之所在的地方,还是之前供人休息的那处,只是这是最东边的院子,离楚适之休息的地方中间还隔着个院子一大片的芙蓉花圃。她记得芙蓉花圃中间有一座小花房,旁边还有一处活水小景。

    自己借着妖力强撑出来的力气有限,无法背着修之离开得太远,但到达小花房那边,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里有水,说不定拿水浇面,就可以把修之身体里的药性减轻,到时候问题就要好解得多了。

    打定了主意,她就背着宁修之飞快的朝着小花房而去。

    这一路上,她小心谨慎,都是听清楚了动静才走。

    不知是这边原本就偏僻,又有有心人把闲杂人给清险掉了,还是她的过人的听力的运气起了大作用,到达达小花房的途中,她没有没有碰到任何人和意外,安安全全的到达了。

    她刚把宁修之放到花房的木椅上准备离开,就听到远处传来了骚动声:“来人啊,快来人啊,武定王妃落水了……”

    什么?她落水了,她不是在这里吗?

    想到之前那太监取走了自己头上的凤钗,宁香莲似乎明白了什么。

    不过,她现在所在的地方离那水榭可是有一段距离的,即使她现在跑过去,只怕该发生的事也已经发生了,反而修之这边已经出了事。

    咬了咬牙,她决定还是修之之边要紧!

    她拽了帕子沾了水,直接覆在宁修之的脸上,心里迫切的祈祷着:快点醒,快点醒。

    被冷水一覆,宁修之很快就醒了,不过他的眼睛红得有些吓人,并且眼睛并没有焦距一般。宁香莲正要仔细看他的状况,就被他一把拽住了胳膊,紧紧不放,还用力的往他怀里拽。

    宁香莲被他拽了个趔趄,但借着妖力得来的力量没消散,她撑着石桌就稳住了身子,硬生生将宁修之的手给掰开了,还回手给了他一巴掌:“醒醒!”

    宁修之没被打醒,身体晃了晃,就扶着石桌站了起来,血红的眼睛里完全没了理智,宁香莲又听到了往这边来的脚步声。

    不好……有人来了。

    她狠下心,抬手用力的往宁修之的后颈处砸下,然后扶住他棉软的身体,将他放置在地上,才匆匆的离开。但她也没走得太远,而是直接跑向了楚适之休息的院子里。

    她的主意打得很好,说自己半路不放心,转回来陪同宁修之一块儿照看楚适之。

    当然,进了屋,见只有楚适之,就能借题发挥,痛斥宁修之的不负责任,然后让伺候的宫人和太监帮她把宁修之找来。

    到时候,找到修之,哪怕修之状况已经很不对劲,旁人也无法将污水泼到修之和她头上。

    她跑出花圃,人还没进东三厢,就发现院门外原本守着的宫女和太监都不见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冒上了心头,她马上冲进了楚适之的屋里,果不然屋子里已经空无一人了,仔细扫了一眼,屋子像是被清理过,连床铺都抹平了,还有之前放在桌上的药也没了。

    应该是离开了?

    她没敢想太多,转身又往小花房那边跑。两边,总得先就着一边。

    她为了尽快赶回小花房,一路一直在吸收着妖力,哪怕妖力烧灼着她的身体的每一寸,她也没有停下。

    不过几息的功夫,她就跑回到了小花房,老远就从洞开的门里,看到已经苏醒、但没有恢复理智的宁修之与人在纠缠,看清楚那人后,她差点儿没叫出来。

    瑛姐儿怎么来了?

    听到动静,楚月瑛扭头,小脸上尽是惊慌和愤怒,看清楚到是她后,楞了楞才唤道:“王妃,救救他。”

    宁香莲手起,再次将宁修之砸晕了过去。

    苏月瑛一把扶住了宁修之,埋怨道:“您下手也太重了。”

    宁香莲:“……”这丫头想什么呢,这个时候还故得上心疼?

    以前她没多想,只认定他们是兄妹情深,现在再说丫头对修哥儿没什么心思,那打死她也不信。

    不过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已经听到了许多杂成的脚步,都是朝着这边来的。

    她催促道:“快,我们快离开。”

    “我们不能把他丢在这里。”楚月瑛不动。

    “我们不走远,等到来人之后,再出来就是了。”宁香莲硬生生将她的手从宁修之的胳膊上扒下来,拽着往东三厢那边跑:“我向你保证,他绝对会平安的。”

    瑛姐儿的衣服破了,这个时候绝对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楚月瑛依旧是放心不下:“不,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敢赌。万一的几率我也不敢赌。”说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伸手推她:“那你走,我留下,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了他的。”

    苏月瑛依旧摇头:“您走,我留下。”怕宁香莲拒绝,她还很直白地道:“若是让人把污水倒在你们的头上,那才是万劫不复!”

    “别吵了,到处都有人,你们谁也走不了了。”突然一个声音从房顶上冒了出来,吓得宁香莲和楚月瑛两张脸都白了。

    抬头这才发现,被树枝遮着的小花房顶上不知何时,坐着东狼王。

    他探头笑眯眯看着宁香莲和楚月瑛,道:“若是你们信得过我,把这里交给我来应付。”

    说着,也没等宁香莲她们两人回答,他纵身跳了下来,然后一手拽着一个,把她们拖带到花房后面,用肩头撞开后门,硬生生把她们两人推了出去。

    宁香莲站稳身子后,一把拽住他的衣袖:“你为何帮我们?”

    东狼王冲她拱手行礼,大大方方地道:“王妃,这联姻是一定要联的,我不想婚事出错,自然也不想王府有事。”他别有意味地看了眼宁香莲,含糊不清地道:“日后,我若有不妥之事,还希望王妃多替我说几句好话,多加照顾。”

    说着,他抽回衣袖,径直把门给关上了,还从里面给锁住了。

    楚月瑛本想拍门,宁香莲制止了她,“若是他有心想要害修哥儿,就算我们在,未必能挡得住他。”何况她之前还把修哥儿独自留在这里一阵,若是安陵有心杀人,早就下手了。

    说话间,她拽着楚月瑛钻进了后面的茂密的花树丛里,等到一行人匆匆过去之后,才出来,也赶往一小花房。

167、是谁占了便宜

    她们还没到,就听到有人大声的嚷嚷:“武定王妃是不是在里面?开门,快些开门。”

    最初,安陵没有回答,等到那些人有些按耐不住,说要冲进去时,他才不烦耐地吼道:“吵什么吵,这里没有什么王妃。”

    瞬间,喧哗间消失了。

    宁香莲查觉不妙,忙扬声大喊:“何人寻我?”

    她希望那些人听到她的声音,知道她并没有中圈套,就见好就收,尽量将麻烦减到最小的地步。终究,修哥儿还在小花房里,若是让人闯进去了,瞧着他中药后的模样,终究是不妥的。

    至于算计她的人,等到这一场混乱过去之后,大把的时间来算这笔后帐。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刚刚安静的那边瞬间再次沸腾了起来,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然后,女子的尖叫声,男人的不可置信倒吸凉气的声音远远的传了过来,听得她头皮一阵阵发麻。

    看来,那些人哪怕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又明知道屋内有安陵在,也没如她所愿那般想着将大事化小,而是怕中了她的圈套,而且还是误拽进了安陵这个能拖死整个王府的大杀器,于是就非要来个眼见为实,直接踹开了门。

    然后……然后他们看到了什么,让他们惊吓成这个样子?

    宁香莲远远的从大开的房门口,看到了屋内僵硬的状况,整个人也如同木雕一般,彻底的僵住了。

    屋内……

    安陵将一名男子压在桌上,两人的状况亲密无间,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在做什么。眼下他们的亲密被踹门的动静给打断了,安陵的眼神中是杀人的愤怒!

    还好,那个男子不是修哥儿……

    她的那口气还没松下来,旁边的楚月瑛尖叫着大骂:“贼子,放开我二哥!”

    宁香莲:“!!!”

    看到那被压着的男子迷迷糊糊的抬头,露出了半张脸,竟然是逸哥儿!

    她刚松下来的那口气,瞬间裹上了血,直冲头顶,安陵最后那句话再次在她的脑海里清醒的浮现了出来:“我若有不妥之事,还希望王妃多……多加照顾……”

    救了修之,赔了逸之?

    照顾个PI,她杀人的心都有了!

    她的动作比楚月瑛还要快,扒开人群冲了进去,一把将安陵从楚逸之的身上拽开,扬手就是狠狠一记耳光。这耳光她甚至带上了妖力,直接把安陵抽出去两丈远,砸倒了一排花架才稳住身子。

    她迅速的查看楚逸之的状况,发现他醉得非常厉害,别说那一身的酒味了,就连他呼吸出来的气息都能把人给熏晕。

    “好,你好!”宁香莲将楚逸之推到旁边的椅子上,随后抓起个花铲,朝着安陵冲了过去,那气势绝对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原本被众人撞破后只是恼怒,连手都没松的安陵这下可不敢怠慢,忙往旁边一闪,避开了宁香莲的一花铲,看着身后被砸得稀烂的花架,他脖后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大叫:“王妃息恕,有话好好说。”

    “挨我两铲再说!”宁香莲哪会停手,一把铲子挥得如行云流水般,追耗子般追着安陵打。

    安陵见劝不住她,也不回手,只是仗着自己战斗经验丰富,瞅了个空子就冲出了房门,然后混进了门外看的热闹的人群中。这下,那些抓奸、看热闹的人可就遭了灾了,一个个被宁香莲误伤得哭天抢地,叫爹喊娘……

    妖丹里的妖气足够,宁香莲身体的支撑能力还是有限,一柱香下来,她就顶不住了,单手拿着铲子撑地,背靠在合欢树下喘着粗气,愤怒的眼神依旧死死的盯在安陵的身上。

    安陵相信,若是眼神能杀人,自己肯定已经被她大卸八块了。

    不过,武定王妃,原来是这么个武定王妃,与他调查的根本就不一样,不,应该说她比传说中还要更高一个层次才对。

    她不仅仅有魅惑武定王的能耐,不说定还有打得爬武定王的能耐,妥妥的妖妃一个!

    就冲着她拼命保护宁修之,楚月瑛,甚至为了楚逸之不惜丢掉名声,豁出去一切的这个劲头儿,就值得他尊敬了。

    不不,今儿这件事,他若是不能仔细给她一个交代,相信绝对会被她给打死在这里的!他可是专程来和亲的,可不想就这样被打死在这里。

    而且以后,他还得在这位武定王府的手下过日子,可不能把他给得罪了。

    想到这,他忙道:“王妃,我会负责的。”

    “呸!”宁香莲怒不可遏,抬手就把手里的花铲砸了过去,算给他一个回答。

    安陵一低头,花铲贴着他耳边飞过,将他扎得有些偏的头发给打乱了,瞬间散落了下来,而他身上的英气也随着头发的垂落,变得有些秀气了起来。

    他见宁香莲不为所动,目光中除了愤怒就只有杀气。他暗叹了一声,一个疾步冲到宁香莲的面前,抓住宁香莲的右手就按在了他的胸口。

    宁香莲左手却趁机又是一耳光扇了上去,不过在右手感觉到柔软后,她左手下意识的收了些劲儿,但还是给他脸上又留下了五个指印。

    “你……”宁香莲似乎明白了什么,不可置信的动了下右手,手下依旧是软绵。

    安陵呲了一声,舔了舔嘴角流下的血痕,强挤出个笑容来:“王妃,我是女子。”

    女……女子?

    好吧,她都摸两回了,决对假不了。

    那……逸哥儿没有被个男子占了便宜,而是被个姑娘家给……给……真正说起来,好像还是逸之占了人家安陵的便宜。

    她茫然地回头看向了被楚月瑛扶着,依旧是醉眼迷蒙,根本就没有醒清的楚逸之,真不知道该说那傻小子什么好。

    安陵大大方方的道:“贵国的皇上同意了和离,而且也选定了是您王府上出和亲对象。现在我瞧上了您家的世子,想与您家世子永结同好,还望王妃恩许。”

    就眼下的架式看,这门亲事只要武定王妃同意了,武定王绝对不会说半个“不”字的。

    宁香莲:“!!!”

    说好的和亲是嫁姑娘,现在变成了娶媳妇?

    虽然娶媳妇比嫁姑娘要好,但这安陵不仅仅只是一个东辽和亲姑娘这么简单,她好像还是东辽的东狼王,她……她能嫁来大兴吗?!

    还有,和亲对象突然大轮换,其它的事要怎么算?

    不对不对,和离的事儿是两国大事,这些事不应该由她考虑才对。

    她回头狠狠的瞪了眼楚逸之,深吸了一口气,认真看向忐忑不安,等着她答复的安陵:“做为武定王妃,和亲之事我做不了主;若是做为一名母亲,我希望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两情相悦的好。”

    所以,没有问过逸哥儿的意思之前,她不会替他做主。

    安陵并没有失望,反而眼睛里有欣喜的光亮:“您放心,我自然会让他喜欢我,高高兴兴同意这门亲事的。”她这话让宁香莲心里很舒服,不由得对她多了两分喜欢。

    不过,宁香莲也不敢过早的让人瞧出了她的心思,冲安陵点点头,就准备进花房去看楚逸之的状况。

    还有……之前在这里的修哥儿现在在何处?

    似乎知道她的担忧,安陵压低了声音道:“大哥被我藏在后面的水缸里了。”

    宁香莲心里一动,明白了。安陵故意在人前与逸之行来亲密,不仅仅是瞧上了逸之,也有想要保护修之的意思。

    若是……那些人踹进来,哪怕是他和逸之两人坐在花房里,以那些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手段,肯定会再生事端的。倒是现在这样,他和逸之的亲呢状况将所有人都震惊住了,也让他们忘了踹门的初衷。

    现在先有他们那么了出,后有自己这么一闹,哪怕那些人再有心思怀疑修哥儿在里头,也不敢、甚至没机会做什么手脚了。

    宁香莲的愤怒消散,强撑着的那股力气也就散了,靠着树干的身子就软软的往下滑,安陵刚想伸手扶她,一个人的动作比她更快,同时裹着疾风的脚如影般朝着她的腰间狠扫了过来。

    安陵几乎是凭着自己在战场上那九死一生的敏锐,险险的避开那一脚,站住后浑身上下已经汗湿,而对面的宁香莲已经被楚长铮给拥入了怀里,紧紧的护着。

    武定王……不愧被称之为杀神,他比她想象的还要厉害,她之前还是太小瞧他了。

    “别……”宁香莲紧紧拽着楚长铮的衣服,飞快的道:“她……是女子……”

    楚长铮不为所动,在他的心中,只有自己人和敌人之分,没有男女之别。

    猜得到他想什么,宁香莲只得又道:“她……要嫁给……逸哥儿……”

    这句话,倒是让楚长铮动了容,换了一种眼神上下打量着安陵,然后道:“凑和。”

    安陵:“!!!”

    紧跟在楚长铮身后赶来的正顺帝:“!!!”

    怎么就叫凑和?

    等等,这还不到一刻钟,他倒底错过了什么?

    不是楚月瑛要跟安陵和亲吗,怎么就变成了安陵要嫁给楚逸之了?

    好像,他之前还听到了小宁氏说……安陵是女子?!!!

    安陵是女子?

    东辽的东狼王是女子?

    东辽的东狼王安陵想要嫁给楚逸之?

    这天上掉下的大馅饼,他半夜睡觉也会笑醒的!

    不不,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安陵带着她整个部落做嫁妆,嫁到大兴来的!

    他当即立断,用力的拍了两下手,大声的道:“好好好,这门亲事就这样定……”

    “皇上……”

    “皇上……”

    楚长铮和宁香莲同时喊了一声,打断了皇上的话。

    安陵也冲着正顺帝拱手,道:“皇上,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我安陵求个两情相悦,还请皇上待我问过楚世子的意见再做决定。”

    问,信你个鬼,你还怕嫁错,那刚刚就不会把个男人给灌醉趁机占便宜了!

    等等,这安陵可是姑姑的唯一的孙女儿,就是他的嫡亲外甥女儿,她要嫁人,自己这个长辈总得给她做足了脸面才行。

    他干咳了两声,板着脸道:“嗯,理应这样。”

    他扫了一眼四周因宁香莲和安陵而受伤的重臣和家眷,脸上的笑意冷了下来。

    他一辈子遇上的意外和巧合微乎其妙,多半都是旁人精心算计来给他瞧的大戏,就像今天的这一场场,先是“武定王妃落水”“武定王妃失踪”再来这一出……什么人在设局,什么人才有本事设得出这个局,那些人什么目的,他大概都明白了三分。

    “你们全给朕回殿去,待朕查明一切后,再做处置!”是鬼,他一个也不会放过的!

    四周满腔不满的人瞧着他一脸的怒气,不敢再出声置疑,头也不回逃一般地离开了。

    正顺帝一挥手,侍卫们迅速的散开,将四周围得严严实实。

    见没了外人,宁香莲提着的心才落到了实处,但没两息,她就紧张的又变了脸:“坏了,我忘了适哥儿了……”

    孩子太多,担不完的心!

    “他没事,皇上派人把他挪到前面云飞阁去了。”楚长铮道。

    “这就好。”宁香莲才真正的松了一口气,抬手往里一指:“修哥儿中了药,被藏在里头的水缸里,快给他寻太医。”

    正顺帝闻言,脸色大变,以一种诡异的迅速,飞快的越过了宁香莲和楚长铮径直冲进了花房里,没一会儿,他愤怒的吼声从里头传了出来:“快传古太医!”

    宁香莲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差点儿没瘫倒在地,她紧拽着楚长铮的衣领:“修哥儿他,不会……”

    楚长铮眯了眯眼,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状况。

    旁边的安陵倒是贴心的道:“他只不过是中了合/欢/香,我把他绑着放在水里泡着,最多着个凉,不用这么紧张吧?”

    宁香莲的脑袋里已经是嗡嗡一片了,她自然知道,这不合常理。

    修哥儿是臣子,按理皇上不应该这么紧张才对……

    难不成,前儿传出来的谣言,说修哥儿喜好男风,真正的意图是在这里?

    天啦,可千万别是,要不然……

    她……她又想打人了!

168、皇上的试探

    楚月瑛也紧张不安地跑过来,紧拽着宁香莲的衣袖,喃喃道:“王妃,他会不会……”话没说完,她的眼圈儿红了,却一直强忍着不敢再流露出过多的表情。

    “别说傻话。”宁香莲焦虑的喝斥了她一句,又给了一个安慰的眼神后,才低声催促着楚长铮:“你进去瞧瞧修哥儿的状况。”

    看着她一脸的焦虑不安,楚长铮知道她是真的急坏了。这才将她放在廊下的美人靠上坐定,自己快步进了花房里间。不过,他也只是进去瞧了一眼就转身出来了:“修哥儿并无大碍。”

    这个男人,让他进去瞧瞧,他就真的只是瞧瞧?

    好吧,他说他瞧到了修哥儿没有大碍,那为何皇上为什么留在里面不出来?

    他知道不知道,皇上留在修哥儿身边守着才是最的大问题?攫欝攫

    这些满腹的不满,在她看到楚长铮那一脸平静的表情后,就知道他根本就没往那处想过。她气得狠狠拧了他一把之后,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能寄希望于古太医早些儿来。

    还好,古太医来得很快,到了之后也没敢停留,禀报了一句,就被正顺帝喊进去替宁修之诊断了。

    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正顺帝一脸铁青的出来了,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可见他整个人还在暴怒发作的过缘上。

    宁香莲已经不敢胡思乱想了,悄悄戳了楚长铮的胳膊两下,示意他问。

    楚长铮只得代替她问:“皇上,修哥儿现在状况如何了?”

    见到他目无表情的脸,说着关心的话,正顺帝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药性已解,只是他现在还很虚弱,需要休息,所以朕让吕太医扎了他晕穴,让他再多睡一会儿。”

    宁香莲发觉,他现在完全不像是皇上对臣子的说话的态度,而更像是小心翼翼地在解释着什么。就算他一直拿长铮当成兄弟,平等对待,这种态度也有些……不对劲吧!

    见没有人应话,正顺帝回头看了眼被喂了解酒丸,依旧酒醉不懂的楚逸之,面色沉着的又道:“朕先让人将他们俩挪到云飞阁,你们就先随朕回流云殿商量一下和亲事议,回头再去朝阳殿听朕审明这些意外,看看背后到底是谁在做怪!”

    他就不信,这次又是妖作祟!

    把修哥儿和逸之儿一块儿挪去云飞阁,让他们兄弟三人在那也算是有个伴。宁香莲这松了口气。

    她没发现自己的表情落在了正顺帝的眼里,正顺帝的眼神里迅速的带上了一抹不明的审视。他打量宁氏,只是觉得宁氏对于宁修之过于关切了。宁修之只是长铮的义子,对于宁氏来说义子都算不上,他们两人的年龄又极为相近,这宁氏对宁修之的关心,该不会是另有居心吧!

    想到这里,他有一种恼怒,觉得自己的珍宝被他人给亵渎了一般,眼神中不由得带上了恼怒。

    楚长铮倒是留意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不露痕迹的挪了下身子将宁香莲挡住,自己坦坦荡荡地面对着正顺帝。

    正顺帝在楚长铮动作时,整个人一怔,就挪开了眼神。他刚刚是不是想岔了?哪怕宁氏反应有些过激,但长铮又不是个傻子,怎么可能被这样一个女子给哄骗住的?

    看来,是他自己关心则乱,已经被那不知缘由的困惑所扰,失去了正常的分辨能力了。

    也许,有些早该做下的决定就该做了,再拖下去,怕是要拖出事来了。

    楚月瑛上前一步跪下请求道:“皇上,眼下臣女的三位兄弟醉的醉,伤的伤,仅小妹一人在那边只怕无法照顾周全他们,臣女可否一并跟过去照料一二?”

    正顺帝多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说出来的话却是:“宁氏,你也随安宁郡主一并过去先休息。”

    楚月瑛忙谢了恩。

    宁香莲心里却咯噔了一下,皇上让自己也跟着去?

    她才不相信皇上是因为看重她,才会担心她的身体不适,让她去休息的。

    眼下自己这状况也不见得太好,若真担心自己,也应该让古太医出来替自己把个脉确定一下才是。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有话要与楚长铮,还有那安陵说,不想自己在旁边听。

    她还没开口,楚长铮就拒绝了:“皇上,臣在哪,她就在哪。”

    “你……”正顺帝只觉得胸闷,但他清楚楚长铮的性子,知道说得再多也没用,只得同意。

    在正顺帝带着安陵在一干侍卫的拥护下先行离开之后,宁香莲迫不急待的进去看了宁修之,确定他的状况真的无大碍后,又拽过楚月瑛叮嘱了几句,这才跟着楚长铮去了流云殿。

    流云殿只是朝阳殿旁边的一个小侧殿而已,宁香莲进殿时,就发现安陵已经不在殿内了,正顺帝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墙角的一枝开得艳丽的火红蔷薇花,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他们进门的动静,他转过身免了他们的行礼,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

    宁香莲挨着楚长铮坐下,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准备见招拆招。

    正顺帝也不拐弯抹角:“朕没想到安陵会是女子,不过这和亲是两国休战的大事,不管她是男是女,一定是要达成的。朕等会儿就会下旨给安陵和楚逸之赐婚,至于他们的什么时候成亲,以及成亲的细节,过段时间之后再做决定。”

    只是赐婚,却不定婚期,宁香莲知道这其中留下了回旋的余地。

    不管这是皇上的意思,是安陵将她之前的话听进去了,还是他们都有着各自的算盘,这样的安排都已经是最妥当的了。

    她很平静地随楚长铮一并接受了:“臣接旨。”

    攫欝攫。正顺帝没有看他们,而是又道:“安宁之前自请和亲,已经公布天下了,眼下出现了这么大的纰漏,对她的名声和婚事一定会造成不好的影响。朕原本想着依旧给她加封公主,现在想想,不如给她指门亲事更为妥当。”

    什么,给瑛姐儿赐婚?

    宁香莲忙道:“皇上,您放心,瑛姐儿的亲事不受影响的,您也不必补偿她什么。”

    赐婚,能赐个什么好婚事?上回的宋言良不就是个活例子吗?

    而且,御赐的婚又不能和离,等于是一杆子买卖,直接就把瑛姐儿的下半生给砸实了,多不划算。

    正顺帝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看着楚长铮径直说道:“你觉着呢?”

    楚长铮迎上了他的目光,大大方方地道:“府上儿女的亲事,已经都在我与王妃的相看之中了。若没有这场和亲之事,早就定下来了。您若有心补偿她,还真别给她赐婚。姑娘不如儿郎,御赐的婚可不能和离。”

    。正顺帝:“!!!”

    他家公主都没有和离的呢,敢情你们还想自家姑娘和离?

    不过,他皇家要脸,自然做不出让公主和离之事,而楚长铮还是一直很豁得出去的,这点哪怕他身为帝王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他停顿了一番,仿佛随口一问般道:“那宁修之的婚事呢,你们可有安排?”

    宁香莲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这才是你真正要问的话吧!

    她抢在楚长铮开口之前,柔柔弱弱的道:“自古长幼有序,他的婚事自然是王府的头一桩喜事。”回去三日内,她一定就要把修哥儿的亲事给订下来,任谁也别想阻挡她。

    瞧着她像只母獅子一样身上燃起了斗志,正顺帝的眼神里有些诧异,随后尽数掩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没再多问,而是看向了潘大海:“你把园子里查到的事与他们说说。”

    潘大海一脸严肃的走了过来,道:“是,皇上。”

    他向楚长铮和宁香莲行了个礼后,才道:“王妃,宁大人是在东三厢,被人以皇上的名义给唤出去,遭人算计的。当时哄骗宁大人的人,守东三厢的人,怕是因宁大人见过他们,或者知道他们失职犯了大错,都已经吞毒自尽,无一活口了。”

    无一活口,那就代表着线索全断!

    宁香莲瞬间就明白了,设下这个局害修哥儿的人,从计划的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留下过任何对自己不利的痕迹。而暗算自己的楚云雁,有可能是与害修哥儿的人是一伙的,也有可能只是她知道了旁人暗算修哥儿的阴谋,而从中掺了一手,把自己给送了进去。

    只要抓到了楚云雁,就等于是抓到了局中的真凶。

    不过,她要如何才能把楚云雁的事说破呢?

    她垂着眼思索着如何开口时,楚长铮可就没那么好脾气了,直言不讳:“皇上,都这么多年了,后宫里的一切还没被你全盘掌控住?”

    这一戳心窝子的话,梗得正顺帝差点儿没吐血。

    呃,十年前,他确实做到了前朝后宫一手尽在掌握之中了。

    可是他把念头动了楚长铮头上,以及至整个朝中局面失控,在他忙得分身无术的时候,对后宫的控制自然就放松了一些,而让他那不安份的母后又逮着机会安插了不少人才,至今他还没能全部拨除。

    等等,后宫里能瞒得过他的,除了太后之外也没有其它人了。

    若是有,也是太后从中出了力,帮着掩饰或者扫了尾的。

    只要盯住了太后,抓了太后身边的人来审,未必就查不出个头绪来!

    他眼中略过一道显而易见的阴霾,阴沉着脸道:“你放心,朕会给你们一个公道的。”

    “谢皇上。”楚长铮应道:“不过,公道可以随后补,药费什么的您该不会这么小气地也拖着不给吧。”

    正顺帝:“……行,你想要什么药材,自己跟潘大海说。”

    他的私库又要大出血了,不过给点东西就让他把这件事揭过,也是一件好事。

    楚长铮也见好就收,向潘大海报出了一个长长的单子后,就向正顺帝提出带着自家倒霉受伤的几个晚辈先回王府休息。正顺帝一肚子的火正憋着难受,巴不得他走后好找人清算,马上就允许了。

    出了流云殿,宁香莲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可脸色没好半分,她低声抱怨道:“我怕是与这八字不合,每次进来,都没遇上过好事,怪不得有人说……”宫里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她就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人。

    楚长铮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两下,刚想安慰她,突然手就一紧,将她揽入怀中护住了,不满地看向路边的假山后头:“谁?”

    侍卫们迅速地提着兵器朝着假山后头逼了过去,一个穿着深紫色衣裙的女子狼狈的滚了出来,扑倒在地:“武定王,您救救我吧……”

    听到这声音,宁香莲微眯了眼:苏慕云?

    再看着她一身与自己极为相似的衣裙,以及全身上下都还滴着水珠的狼狈样儿,宁香莲的眼神只是变了一瞬,就立马恢复了冷静:“该不会之前落水的人,是你吧!”

    呵,当时她听到呼救的人嚷嚷的是,武定王妃落水了。

    这怕是有人故意误导长铮,引着他去救人!

    若是长铮救了人,哪怕事后发现落水的人不是她,毁了苏慕云清白的罪名可就得扣到他头上,然后硬逼着他对苏慕云负责。

    她眼中露出了一丝玩味,抬头斜瞪了一眼楚长铮:“你救了?”

    楚长铮直言的回答:“我又不傻,不至于连自己的夫人都认不出来。”

    宁香莲:“……”

    是啊,自己换了个身体,他都认出来了,何况只是穿了件与自己相似衣服的苏慕云?

    爬跪在地上的苏慕云都要吐血了,她们认为万无一失的计划,结果……连武定王都没能哄住。

    她都不敢再回忆,当时自己在水中挣扎的时候,武定王只是到了湖边冰冷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调头就走,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是如何了。

    计划失落,可她的筹码已经交出去了,回到苏家之后,她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她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在被救死之后,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藏了起来,想寻机会来当面求一求武定王。

    她一定会表现得比宁香怜更柔弱,更可怜,更值得让人怜惜的。

    可是……谁会想到结果会是这样……

169、需要尽快解决的事

    还好,她只是被会水的宫人救起的,哪怕狼狈了些但清白保住了,所以,她还是有一拼之力的,这也是她发现事情脱离了预计,趁机跑出来藏在这儿,等着最后一搏的依仗。

    她一边抽噎,一边楚楚可怜地向宁香莲解释道:“表妹,我是无辜的……我真不知道……我刚刚差点儿就被淹死了……”说话间,她故意偏了偏身子,向楚长铮露出了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以及雪白修长的美颈……

    虽然她这是学着宁香怜以前受了委屈后的样子做的,但她原本五官就比宁香怜要好看,身姿也更加纤细柔美,这些日子还特别练习过,自然会比宁香怜做出来的娇弱模样还要好看个五六分。

    武定王会瞧上宁香怜,必定也会被她给迷住的,再说,她还有杀手锏没使出来呢。

    宁香莲问清楚

    看到她的娇柔做作的模样,宁香莲想笑。

    苏慕云还是太小瞧楚长铮了,她以为自己这般就可以如愿?若楚长铮真是这么简单能被迷住的,当初那些高门贵女、扬州瘦马、红楼名妓怎么会铩羽而归?王府的后院怎么可能至今为止还只有她一人?

    不过,苏慕云是冲着楚长铮来的,自然该由楚长铮先表个态,自己才好通情达理的行使一个做夫人的职责。

    “王爷……”她唤了一声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只是笑容是冲着楚长铮的,眼神里充满的是看好戏,还有不掩饰的威胁,相信楚长铮懂她眼神里的意思。

    楚长铮自然是懂的,被她带着薄怒的眼神瞪了一眼后,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和舒服。

    以前这种女子投怀送抱的事,他也常遇上,但香莲却从没因这样的事动过怒,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现在,她会用眼神威胁自己了,是不是代表她真的将他视为了她的夫,她的所有物,不容得他人沾染半分?

    他心里美滋滋的,连眼角也没往苏慕云那边瞥,略带局促地反手将宁香莲打横抱起,“少管那些闲事。”说罢,就快步朝着宫车所停的方向走去。

    苏慕云那娇美的抽噎,闻声僵在了脸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武定王他……他就这样?

    自己这样一个娇美的姑娘的求助,对于他来说只是闲事?

    他不想管自己,还不想让旁人管?

    一楞神的功夫,眼见楚长铮抱着宁香莲已经走过去四五步了,而旁边的侍卫也准备伸手来抓她,她实在装不下去了,扯着嗓子大叫:“宁家表妹,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当初我可是对你有求必应的,还帮你送了那么多回的信和东西……”

    信?东西?

    宁香莲从楚长铮的肩头看了过去,果不然对上苏慕云恶狠狠的双眼。

    陡然她也就明白是些什么信,是些什么东西了,怕是当初小宁姑娘当初知晓了自己的苏明安的婚姻,而留下的某些东西。

    不过,那与她有什么关系。

    她温柔的冲苏慕云笑了笑,淡淡的留了句:“不记得了……”就由着楚长铮抱她离开。侍卫们见她这态度,也知道她是无心照顾苏慕云,下手哪里还会客气,直接将上前将苏慕云押住,就送住了被拘审众人的朝华殿。

    在奇公公的陪同下,宁香莲他们乘坐着宫车先绕去云飞阁接了宁修之他们,然后在宫门处换了王府的马车,一路平安的回到了王府里。

    一进王府,宁香莲直接让马车驶到了金桐院去寻刘大夫,好给楚长铮他们做个全面的检查,以防还有人在他们身上动了手脚。

    刘大夫不敢怠慢,带着弟子忙活了足足半个时辰,才给众人把脉检查完。

    “王爷无恙。”他才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指着在大榻上打横躺平的三兄弟道:“世子饮了东辽的最烈的仙人倒,至少要睡上一整天才会醒;宁大人本身也有些防备药性对他的身体造成的损伤并不大,而且又解得极时,并没伤到根本。只有小公子是气血攻心,伤了心肺,但只要安心休养一阵,就没大碍了。”

    “郡主和二姑娘也无事。”刘大夫谨慎的目光落在了宁香莲的身上,一脸的疑惑:“王妃,老夫只是不明,为何您在一日之间,身体就虚弱了这么多?您有没有碰了什么不该碰的东西?”

    他三天一次给王妃请的平安脉从没马虎大意过,自认为对王妃的身体是最了解的。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变成这么虚弱的,就像是精神头被瞬间抽走了一般。王妃前儿个把药王谷那群人给得罪了,该不会是那些人冲着王妃下了阴手吧。

    宁香莲心思一动,明白这虚弱必定与自己强行吸收了妖丹里太多的妖力有关。

    到现在为止,那妖丹也没有安份的回到她的心中,而是随着一股妖气在她的身体四周里流窜。

    不过这些话她不能与人道,等背过人,她再寻芝麻和槐爷问个清楚,看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心里有了主意,她摆摆手,露出个淡淡的笑容道:“除了宴上与王爷相同的饮食外,我没有再碰触过其它的东西。怕是被他们今天这么连番的一惊一吓,差点儿都吓掉了半条命,才会呈得这么精神不足的吧。”

    “对了……”她做出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欣喜的指向床上与楚逸这并肩躺着、还没有苏醒的楚适之,道:“我听到他说话了。”

    “什么?”众人都惊讶得出了声,甚至连楚长铮也流露了些诧异。

    “真的?您没听错?”楚月瑛眼泪忍不住落了下来:“真的吗?”

    宁香莲见成功转移了他们所有人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笑道:“是真的,我没听错。不过……”她眼神暗了下来,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刘大夫见状,明白自己不适合呆在这里,他只得打住追问的心思,道:“只要三公子真发了音,以后配以汤药辅助调理,恢复必定不成问题,老夫这就下去给各位公子们准备汤药。”

    待刘大夫领着徒弟走后,楚长铮也把下人都遣了出去,还派狼五狼六他们将整个院子都团团围了起来,这才问宁香莲他们:“现在已经没有外人在了,你可以说了。”

    宁香莲点点头,将偷听到的柴青仪的那番话说了出来,一时之间,屋内醒着的众人脸色黑得如同锅底一般,楚月瑛拿鞭子死死的绞着椅子扶手,相信要不是楚长铮还在这里,她拿起鞭子的时候就已经冲出去了。

    已经瘦了一圈的楚月琳,双眼里也尽是恨意:“原来是她……”

    宁香莲伸手将楚月琳揽入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平静的对楚长铮道:“当时王府里人手混乱,她能趁机按插下人进来捣乱,但是她在那个时候有理由要杀掉我……原王妃吗?”

    当初汀华年芳十六,心心念念想要嫁给楚长铮的时候,楚长铮还没封王,只不过是一个三品将军而已,那个时候汀华一心想的只是逼自己下堂,没真下过杀手;那又如何会在她已经嫁了人,生了女之后,再对自己下杀手呢?

    哪怕自己死了,汀华也不可能再和离回来嫁给楚长铮了;她可不相信汀华是那种愿意牺牲自己,给他人谋福利的人。

    在听完宁香莲的分析之后,楚长铮严肃地道:“不是她,她只怕也知道些什么。只要撬开她的嘴,就可以找到最后的真凶了。”

    “这件事交于我……”宁修之虚弱的抬起头,话才说了一半,手臂被人抓住了,偏头迎上了楚适之睁开的双眼,他惊喜的道:“适哥儿,你醒了?”

    楚适之偏头,眼神在屋内迅速的寻找,看到宁香莲后,才平静了下来。他没力气打手语,只能尽量夸张的动着嘴。

    看着他的嘴型,宁香莲分辨出,他在说:我去做。

    宁香莲抬手让楚长铮将自己扶到榻边坐下,轻拍了拍楚适之的肩膀,道:“你好好休息,这事自有你爹去做。”她都没打算把这事交给修哥儿,又怎么会让适哥儿去沾手。

    楚适之摇了摇头,又动了唇,这次他说的话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他在说:我看到了……

    一时之间,屋内鸦雀无声。

    最先反应过来的楚月琳如同支箭般,径直扑了过去压在他身上,问道:“你看到什么了,难不成,你看到人杀母亲了?”

    楚适之僵硬的点了点头。

    确实,他看到了。

    那个时候他被人抓着藏在屋子里,亲眼看着母亲被人推入了井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吓坏了,还是被人捂了嘴,反正……他没有喊出来。

    后来……后来他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十天后了,母亲已经遇了害。

    而他看到的那些事,也已经不记得了,也是从那一刻起,他不会说话了。

    今天听柴青仪说起那件事的时候,就像是尘封的记忆深处的一道黑门被人大力的推开了,幼时遗忘掉的记忆一瞬间全部涌了出来。

    他才记起自己犯下了多么大的错误,他不能原谅他自己。

    若是那个时候他喊了出来,母亲就不会死!

    都是他的错,他的错!

    宁香莲看着他的眼泪如泉水般往外涌,伸手过去温柔的替他擦拭了干净:“不是你的错,那个时候你还小。哪怕你喊出来了,对于那些人来说,不过是多杀一个孩子罢了。”

    怪不得刘大夫说,找不到他不说话的病因,怕是他在自己处罚自己,不让自己开口。

    “可是……”楚月琳大叫着,一脸的愤怒。

    宁香莲冲她微微一笑,眼神有些悠远,但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适哥儿,琳姐儿,你们要知道,你们平平安安的,对于母亲来说就是最好的事了。”

    十年的时光,换一个孩子的平安,她觉得这笔交易非常的值。

    “母……母……”楚适之艰难的想要开口,可是十年没说话了,一时之间哪那么容易说出来,他只能勉强自己笑笑,然后忍不住的继续落泪。

    宁香莲拿帕子仔细的替他擦拭了一下脸,也没阻止他哭,“这件事儿交于你父亲去办。若是与汀华郡主有关,必定不会善了的,若是她并非主谋,我也不希望你牵扯到青仪的身上,可好?”

    楚适之不情不愿的迟疑了很久,才极沙哑不清的应了声:“好。”

    宁香莲不想让他们再沉陷在旧事里,又继续说起自己今天的遭遇来。从她遇上楚云雁起,慢慢说到她苏醒后外逃……只是她隐瞒了自己和宁修之被放置在一床的事,只说自己发现宁修之被人放置在了旁边的房间里,所以才带着宁修之一起逃跑……后面的事,她没有顾及,也没有隐瞒,如实的说了个清楚。

    众人安静的听着她的讲述,虽然没有打断她的话,但脸色都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黑,甚至连一向不会喜怒于色的楚长铮都黑了脸,身上冷气不要钱的往外散。其它几人估计也是气得快失去理智了,全然不觉得冷,屋内的桌椅摆设除了几件深铁打造的以及那张大榻外,几乎也没几样好的了。

    “主谋是谁?”楚月瑛恨恨的问出了他最在意的话。

    宁修之道:“能在宫里动手脚的,也就只有那几个了。而且这盘棋,下得够大啊。”

    他隐隐觉得,同时迷昏了王妃和他,那些人打的主意只怕没有王妃想的那么简单。一想到那些人心里的龌龊主意,他的杀意就止不住的往外冒。

    看来,他的手段还是太温柔了,才会让人没有顾及。

    楚月瑛也想明白了,狠狠的踹了一脚已经被她踢得不成样的太师椅,“难不成,这口气我们就要咽下去?”

    她不想啊,真不想!

    “自然不会,”宁香莲等到他们发泄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道:“这次不仅仅是伤了我们的脸面,还伤了皇上的脸面,我们可以等皇上先动个手,然后再补上一刀。”

    有仇不报,那可不是她的风格。

    “不过,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事要做。”她的眼神从宁修之身上扫到楚月瑛的脸上:“你们对自己的婚事,有何打算?”

    这才是当下需要尽快解决的大事。

170、说破

    听宁香莲这么说,一脸气愤的楚月瑛和阴沉着脸的宁修之两人都怔住了,刚才他们不还在说报仇之事吗,怎么就跳到他们的婚事上头去了?

    讶异之后,楚月瑛的表情随即变为愤怒,张口就推:“这事不急,以后再说。”她还淡然地看向了宁修之,像是要寻求统一战线般问:“大哥,你觉着呢?”

    宁修之抬头对上了宁香莲严肃的眼神,眼里掠过一点心虚的痕迹,随即微微笑道:“王妃,我信得过您的眼光,再您替我做主就好了。”

    他的表情很是真诚。可越是真诚,宁香莲越觉着他是在含糊自己。

    怕是他不好男风,但他清楚皇上对他有那种不同寻常的态度,甚至极有可能这个混蛋小子还利用了皇上的那种心思来达成心愿。

    真是无法无天!

    这一个个的,就不给她省些心!

    宁香莲脸色很难看,要不是她现身体不舒服抬手无力,依她这肚子火,非在他身上狠拍几下不可:“你没意见,由着我决定,你当你将来的媳妇是跟我过一辈子的?还是你认为,娶妻不过是一场你情我愿的交易,成亲之后各施其司,彼此守着自己的界线,如同同僚或者上下司般相处?”

    “世间对本女子就是不公平的,她们对于自己的生活选择面极少,尤其是婚姻大事。可任谁出嫁后不想得到相公的爱护的?”她指了指楚月瑛和楚月琳:“若你真存了这样的心思,他人同样怀着与你一样的心思来娶她们,日后你又如何有脸面上门替她们撑腰?”

    楚月琳忙点头:“是的是的。”

    楚月瑛面上一片沉稳冷静,但宁香莲看过去时,她有些不太自由地低垂下了头。

    宁修之被骂得抬不起头,喃喃道:“我自会好好对她的。”

    宁香莲:“……”

    这是木头脑袋说不通的吗?

    若他说,他会努力的去爱上他的妻子,那她还有些欣慰,可现在,这小子明摆着就不对劲!

    不过今天已经开始骂了个头,那自然要把话彻底说明白的。不仅是说给修哥儿听,也是说给其它三个孩子听,至于逸之……他的婚事已定,得别想其它的法子去引导了。

    她忍了忍,又道:“只是对她好就够了?女子不都是傻子,身边人的心在不在她身上,她会不知道?她会不担心将来你会爱上其它女子?两个人没有感情,又如何能做两人一心?”

    “即使你有本事装出喜爱她的样子,你有把握装上一年十年,真有把握装一辈子不露馅?你可知道,你露馅的时候,就是对她伤害最大的时候,甚至可以击溃一个女子的心。”

    宁修之神色懵懂,似乎不能理解她的愤怒,她咬牙切齿的拍着榻沿又骂道:“若是将来,你遇上了让你心动的人,那怎么办?别说你控制得住,不到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为情所困你会犯下什么样的错来。也许,那个时候毁掉的就是三个人。”

    她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眼中带上了泪:“若是你真的不会爱上她,为何要娶呢,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去阻止她寻找到一个爱她的人呢?”

    这些话,几乎就是她前半生一直窝在心里的怨苦。她十年才求得花开,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上他的老路?

    见她是真的发怒了,楚月瑛想帮宁修之说话,被楚月琳眼疾手快的拦住了:“姐姐,你应该也不愿意看着大哥随随便便就娶妻了吧,亏一要是个不好相处的,日后为难你我怎么办?”

    宁香莲抬头看向门外,已经没有心思再训了:“就这样吧,随你。”说着她拍了下楚长铮的手:“带我回去。”

    楚长铮还沉陷在她刚刚的话语里,被她拍了两下才悠悠回神,刚刚她骂的那些话,几乎是句句扎在他心上。看来他当初的行事比他认为的对她的伤害还要大。

    他小心翼翼的将她抱起,走了两步,又站住了,回头语重长心地对宁修之道:“小子,你好好想想这些年一直在恨我什么,现在你也要让自己变成你最恨的人吗?”

    感觉到怀里宁香莲的僵硬,他语气越发温柔了起来;“不是所有人都有能挽回的机会的。”也不是所有人都付得起挽回的代价。

    他这话无疑是在众人的头顶上放了个炸雷,把所有人都炸成了石雕,连宁香莲一下子都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抱着出了房门。

    在他们走后大概一刻钟后,楚月琳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木然的看了看身边的人,然后伸手狠狠的在脸上捏了一把,还傻傻呆呆地道:“不疼,是不是在做梦?”

    瞧着她把自己的脸都掐出了红印还不觉知,楚月瑛心疼的替她揉了揉脸:“你犯什么傻呢,小心留了痕迹。”

    楚月琳抓着她的手,直接就咬了上去,疼得楚月瑛呲牙咧嘴地大叫:“哎哟……”

    “疼?”楚月琳眼睛一亮,忙松了口问:“姐姐,父王刚刚说得……是什么意思?”她的小心脏紧张得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像要从口里窜出来一般。

    楚适之吃力点了点头,看着门口,艰难的喊了一声;“娘……”

    楚月瑛正不知道怎么回答楚月琳,听到他那声“娘”也呆了,随后她似乎也想到了什么,整个人有些恍惚地跌坐在榻沿上,不可置信地道:“难道她……难道她真是……”

    “娘?娘!”楚月琳眼睛都要瞪出来了,目光从楚适之那扫到宁修之脸上,待宁修之也点头之后,她哭着发出了一声尖叫;“你们知道?那怎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说罢,她拎起裙子以与身形不相符的速度往外冲,一边跑还一边喊;“娘,娘……”

    楚月瑛起身跟着她跑了两步,就放弃了追上去的念头,回头恨恨地看着榻上不能动弹的两个兄弟,掰着手指道;“你们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笔账她得好好跟他们算一算,不然她这一口气真出不来。更主要的,她好像对娘一直态度不好,还做了些错事,真不知道以后要如何面对了……

    对,小妹说得对,就是他们的错!

    楚长铮抱着宁香莲离开厢房后,也没出院子,而是直接回了他以前的正房。

    才进门,回过神地宁香莲懊恼地狠锤了下楚长铮的肩膀,不满的道;“你刚刚为什么要说破……”

    不是她不担心儿女们不会接受,也不是她怕儿女们不能保守秘密,而是有些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楚长铮温柔的将她放在床上,顺手按了下褥子觉得实在是太薄了,怕硬床板咯着她,又拖过被子给她垫着;“他们都不是孩子了,这点事应该承受得起。”

    老是看香莲处处为了他们着想,他们不仅不领情,还处处防备着香莲,他就替她抱屈。

    再说香莲的还魂是他一手经办的,而且用的法子是以他的福寿换回来的,哪怕是被人知晓了,请了高人过来查,高人看破,却不敢说破甚至不敢学习的那种,又有什么可惧人知的呢?

    “可是……”宁香莲瞪着他着急,可左右一想,不说都说了,再与他计较也不能把话给咽回去,也就干脆不计较了;“我渴了,帮我倒杯水来,回头我还有事与你说。”

    她还得与他说楚云雁的事,那只害人的鬼是不能再留了。

    楚长铮起身拎起桌上的茶壶,晃了下见里面没有水,就开门出去唤人。

    宁香莲靠在床栏上长叹了一声,眼神下意识地扫了下屋内的每个角落。说真,她还是第二次进到金桐院这间正房的里间来,上回还是跟着过来看她的“牌位”的。

    不过,这房间虽然大,却简简单单的只有一床一桌一椅,而且还不是什么好木材的,哪里像是一个王爷的卧室,简直比清修者的住处还要简陋。

    长铮为何这样苛责自己?

    她想了想,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又觉得实在是累了,干脆脱了鞋,拉开被子就睡了进去。这才躺下,她就觉得自己是躺进了火坑里,四面八方的炙热都往她的身体里涌,身体里面的妖丹也发个狂一般,四处乱撞,像是要破体而出。

    她大叫一声翻滚下床,这才逃出了那一片炙热,体内的妖丹像是耗尽了力量般,不再动弹了。

    听到她的喊声,楚长铮匆匆跑了回来,见她摔坐在地上,忙过来扶她;“你怎么了?”

    发现他进门后先是很紧急的看了眼床再看自己,宁香莲心里一动,更加认定这张床上一定有问题。

    她见他没主动说,也没直接问,只道;“头晕,下床的时候踩空了。”

    借着楚长铮扶她起身的空子,她抓住被褥一角用力一拽,褥子被她拖了下来大半,露出了下面的床板,她飞快的看过去,就看到床板上上头用朱砂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梵文。

    瞬间,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抬头就逼问;“怎么回事?”

    “我……”楚长铮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宁香莲不给他时间想;“你说过不骗我的。”

    见楚长铮依旧不开口,她突然就萌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的还魂与他有没有关系?

    对,为何他会在自己还魂的当天就认出自己?

    之前自己一直没有多想,又担心被人发现,也没有仔细追问过他,现在想来,疑问重重啊。

    “是你,对不对?”她狠下心不给他多想的余地:“你怎么做到的?”

    “我……”见楚长铮面上出现了犹豫,宁香莲马上紧逼:“记得,你答应过我以后不再瞒我的。你知道我的性子,我已经起了疑,必定是要查出个结果来的,还有……”她这一激动,差点儿一口气没喘上来就撅过去了。

    楚长铮吓得心惊肉跳,揽着她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随后双手有些颤抖的紧抱着她,“别急别急,我与你说……”刚刚那一种后怕的感觉,快要了他的命了,他不敢再拖。

    仔细的将宁香莲放到了屋内唯一的那张宽椅上,他才点点头:“对,是我做的。”

    宁香莲只听见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阵阵发黑,一股眩晕的感觉直接让她叫出了声,等脑袋稍稍清醒了一些,眼泪哗哗的往下掉。

    招人还魂,岂是轻易能做的,他到底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别哭,你别哭啊。”楚长铮手忙手脚的安抚她:“我没事,我真没事,这不是你的错,都是那些和尚们的错。”

    和尚?宁香莲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楚长铮恨恨地道:“要不是那老家伙泄露天机,如何让楚月容知道了命格之事,她如何会哄骗我去坏你命格,我只不过是让他们补偿回来而已。”

    宁香莲将他的话仔细的想了几遍,心里这才大概有了些数。

    原来她就想不明白,自己与楚玉容前世无仇,今世无怨的,她为何盯着自己陷害,甚至不惜赔上了她唯一的胞弟,结果……缘头在这里。

    至于她的命格原本该是如何,她无心知道,她此时真的只想知道她还魂的代价是什么。

    她一脸狠厉地威胁道:“你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准有半点隐瞒,若是你敢瞒我,那别怪我也瞒你到底。”她抓起楚长铮的手背,狠咬出一个深深的齿印,才道:“走那么一趟,我也遇上了你预想不到的诡事。”

    楚长铮瞧着她严肃的表情,没往深处想,只认定她是在担心自己而已,轻揉的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抚:“我都告诉你。”

    他轻叹了一声,道:“当初我离开了京都之后,楚玉容得知了我们的身世,去找了那老和尚寻死觅活。那老和尚跟广寒大师修行了那些年,还真有几分本事,就给她测了命,只不过她只是清鸾命,除非世上无金风,她那清鸾才能随风上九天。”

    “她不甘心,于是以命相逼,让老和尚占算出金凤所在之地,还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利用我的煞命去冲撞金凤,毁人命格……”

    说这话时,他眼都不敢眨地看着宁香莲的表情,见宁香莲听到她自己是凤命时也没什么反应时,这才悄悄的松了口气。

171、交底

    瞧着他那一付做贼心虚的模样,宁香莲也知道他心里在顾及着些什么,抬脚踹了他一下,不以为然地道:“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是他冲撞了她的命格也好,是她命中本该如此也罢,她嫁都嫁了,孩子也生了,再计较那些虚无的东西又有什么意义呢。

    再说,当年真把两种命运摆在面前来由她自己来选,哪怕知道嫁给长铮会有这些年的磨难,她也是不会选进宫那路的。

    进宫成为人上人那只是说出来好听而已,成天要与一堆后妃们勾心斗角去抢一个男人,那日子可是步步荆棘,一步不慎就将万劫不复。她绝不会喜欢那种生活,也自认为过不了,更加不会有现在这般自在逍遥了。

    想通了,她的心里也畅快了起来。

    楚长铮将她的每一丝神色变化都收入了眼底,瞧着她的眼神清明没有怨气,心中的内疚感更深了,握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处:“我得知你出事后,大受打击,一度疯癫失去了理智,差点儿犯下了大错。”

    “也许是那一点点没断尽的血脉联系,老和尚窥见到了我命中的大劫到来,特意赶来度我,好彻底他尘事中的最后一抹亏欠,来了之后,才知道他的一时心软又犯下了什么大错。”

    “这本就是他透露的机缘做下的孽,自然该由他来了结,可是仅凭他的力量没办法扭转,于是他求助于广寒大师。后来,他耗尽自己一生的修为和心血,在广塞大师的帮助下,替我布下了这招魂阵,再让我以自己的情丝为香引,召你回来。”

    宁香莲听他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的前因后面交代清楚了,平淡的就像是在说话本子上的故事与他无关一般。

    可是,真正的事实会有这么简单吗?

    相信世间阳寿未尽而遭了枉死的人,肯定只不有她一个,从地府还魂岂会是一件简单能成的事?

    而招她回来所付出来的代价也不会像他说的那般轻松。那出家的公公可是葬于塔林的,应该是得了道的高僧,再加上广寒大师出手,怕付出的不仅仅只是他们那些年修来的善因,还有他们修来的气运。而且楚长铮这十年的病苦,怕是也损耗了不少他的精气神和气运福禄。

    旁的不说,就他那传得沸沸扬扬的克妻命,怕也是来自于此!

    想到这,她心里揪得慌,嗓子也干涩得厉害,几乎都说不出话来:“你死掉的那些未婚妻……”

    若是她的命是拿那些无辜者女子的命换回来的,那她真不知道自己该要如何面对他了。

    哪怕他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她,她也难以接受那样的事实。

    知道她在顾及着什么,楚长铮握紧了她的手:“我不会做那些让你内疚不安的事,更不会让你背上怨念因果坏你将世的福缘。再说,广寒大师和老和尚一直讲究是慈悲为怀,又怎么会给我出个拿人性命做筹的主意?”

    宁香莲皱紧了眉头,不太敢相信,追问:“真的?”

    这些日子的相处,她信自己出事的时候他会疯,所以谁又敢确定他疯狂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呢?

    她……心疼他!

    她更怕他背着自己做了太多的傻事,会万劫不复。

    楚长铮感觉得到她看自己的目光里不仅带着紧张和不安,还有那掩饰不住的浓浓的关切,他心里暖得如同一汪春水:“那些人哪怕不与我扯上关系,也是过不了那一个死劫的。”

    怕宁香莲不相信他,他指了下唯一的那张桌子:“桌面下有个秘盒,里面有广寒大师亲自批出来的死劫女子的生辰八字,你拿着那名单与各家出事的姑娘家对照一样,应该说知道我没有哄你了。”

    宁香莲:“……”

    怪不得当初小宁姑娘曾亲口与她说,自己是大限已至。

    她瞥了下平平无奇的黄木桌,心中好奇那份名单上到底记了多少个生辰八字。

    也是,哪家高门后院里没有争斗,不会枉死几个姑娘,别说一年只寻一个,只怕寻上十个八个的,也是轻而易举的。

    不由得,她心中信了他的那番解释。

    楚长铮见她半天也不说话,怕她真想岔了,“你若怕我做假,你去寻六和和六绝和尚,他们对这件事也是清楚的。”

    这下,宁香莲真是打心底服了:“我信你还不行吗?”

    一个广寒大师加上现在还搅合在里头的六和主持和六绝高僧,这寒山寺是前世里欠了他楚家的债吧,要替他们父子女做下的孽债来补祸!

    不过,若广寒大师不渡公公出家,也就没有这场祸缘了,果然世间之事一饮一啄,早就在命中注定了。

    她也彻底的明白,为何刚才楚长铮敢大大咧咧的说穿真相了。

    哪怕那些人知晓了她是还魂之人,可是有六和主持和六绝高僧在后面给楚长铮和她背书,别说没有证据,哪怕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谁又能证实她是借体还魂之人,谁又能指证长铮做了什么逆天而行的祸事?

    他……和她有持无恐啊。

    放下了心头的一块大石头,她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还是谨慎的道:“小心使得万年船。”

    “嗯。”楚长铮嘴上老实的应着,心里庆幸,他一番解释还魂的前因后果,偷偷的把代价之事给抹过去了。

    “那,这事可有后患?”宁香莲想来想去,还是要问一声才会觉着心安。

    “没有后患。”楚长铮道。怕她心事重重想得太多,他抢先一步问道:“你之前说,你遇上过诡异之事,到底是何事?”

    “这……”宁香莲被他这一问,一下子倒是忘了再烦心,犹豫着自己要不要向他交个实底。

    楚长铮也不追问,听到门外的敲门声,起身过去开门,将全梁送过来的黄铜小壶接了过来,然后从屋角里翻了一盒茶叶,安安静静的替她泡茶。

    闻着屋里飘起了那淡淡的让人宁静的茶香,宁香莲有些燥动的心渐渐静了下来,她接过楚长铮递过来的茶杯,轻抿了一小口,眼睛一亮:“这是什么茶?”

    “不是茶,只是秋天细细切成丝,晒干了的荷叶。”楚长铮道:“它可以清热养神,你若喜欢,回头我挑几盒好的给你。”

    宁香莲双手捧着,一口又一口,慢慢的将一整壶茶都喝尽了。不知是荷叶荷的功效,还是热量的作用,她之前的疲倦以及在床上受到的那些不舒服,都尽数散尽了,甚至妖丹也恢复的平静,安安份份的回到了她的心窝处,不再动弹。

    身体舒服了,她那些顾及也放下了,将茶杯放回到桌上,她道:“你还记得,我曾在寒山寺遇鬼的事吗?”

    楚长铮点点头,没有出声打断她的话。

    “那个时候楚四就已经死了,现在占据她身体的,是一只恶鬼。”宁香莲一口气把心底想要说的话给说了出来:“若不是我快一点儿,那个鬼就抢了小宁姑娘的身体。”

    她娇责的看了眼楚长铮:“差一点,你的王妃就变成了她。”

    楚长铮不为所动:“我认得出来。她若不是你,我由不得她活到三更!”

    宁香莲:“……”好霸气啊,听得她心里好舒服。

    呃,这个男人前些年几乎就是个没有嘴的冰葫芦,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什么表情也没有;现在都老夫老妻了,这是开了窍,还是现了原形,说的话比那文人才子写的情诗还要让人心动。

    楚长铮是一点就透的人,听她那一提,他已经想到了二三四五:“她曾与你抢这个身体,是不是因此与你结了怨,所以一再想针对你?”虽然他没有特别留意过楚四那个丫头,但香莲派人盯着她,他偶尔也是会在意一二的,知道在害香莲的那些算计中,不少手脚都与楚四有关系。

    宁香莲:“……”

    她除了尴尬的点头外,也只能补一句:“她身边好像还有一个被称为地五,很诡异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个人。”

    “我知道了,我会留神的。”楚长铮一口应下。

    “哦……还有……”宁香莲正想趁这个时候,一口气把妖丹的事给说了,门外传来了楚月琳的哭声,还有她拍打门板的声:“娘……娘……”

    宁香莲一怔,忘了自己想说什么了,忙催促:“快开门,让她进来。”

    楚月琳冲进屋,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一头就扎进了宁香莲的怀里,嚎啕大哭,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谁来劝也劝不住。

    “我不再是没娘的孩子了……”她这一句话,引得宁香莲的眼泪也忍不住的往下落,反手紧紧抱住了她:“乖,以后娘不会离开你了。”

    楚长铮瞧着她们母慈女孝,完全没有他站立的地方了,阴沉着脸煞风景地道:“你最多还能在家里留七年。”

    楚月琳恨恨地道:“我不嫁。”

    她扭头恶狠狠的瞪着楚长铮:“哥哥们说了,帮我招婿上门的。”

    楚长铮冷笑了一声:“楚逸之他自己都要给人家做上门女婿了,还得管了你?”

    楚月琳:“……”这是亲爹吗,好想打他!

    宁香莲被他们父女还真给逗乐了,她揉了揉楚月琳的胖脸蛋儿,哄道:“还早着呢,不急不急……”

    门外,全梁低声禀报:“王爷,王妃,宫里的赐婚旨意来了,说召世子接子。”

    世子好像还醉着没醒。

    楚长铮只得自己去帮楚逸之把旨给接了,果不然就如正顺帝之前所说,给楚逸之和安陵赐了婚。

    同时奇公公带来的,还有宫里关于宴会上那些意外的结局。据皇上查实,幕后的主谋是承恩候夫妇,皇上勃然大怒,直接削了承恩侯的爵位,摘掉了整个宁家一族在职者的官帽,并且说三代都不准再仕。其它的掺和了的虾兵蟹将,比如苏家之流,也一并受其牵连,抹到了底。

    宁香莲心里有数,这怕是皇上在敲山震虎,修理承恩侯府给太后看。

    楚长铮让人将传旨的奇公公送出府门,顺便就把大门给关了,把一并赶来送礼道贺的人都拒之门外。

    他把圣旨往全梁怀里一丢:“拿回去放在世子枕头边上,必定让他清醒的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至于会不会吓出个好歹,那关他什么事。

    要不是这小子傻乎乎的跑去给安陵打包不平,又如何会被安陵给盯上?

    所以他自己招来的,自然要他自己应付。

    王府外头,一干送礼无门的人也只能看着朱红大门而兴叹了。

    若说不挖心掏肺的后悔,那真个是假的。

    谁会想到,一眨眼的功夫,会出这么大一个意外,东辽上门来和亲的对象并非男子,而是女子!

    把个姑娘嫁去东辽那天远地远的地方,除了名头好听点儿,还真沾不到什么好处;但若是把东狼王这样一位手握兵仅的女狼王给娶进门,那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再说,那安陵可是乐和大长公主的亲孙女儿,还是唯一的。相信只要她向大兴投诚,皇上哪怕不封她一个女亲王,也会封她一个女郡王,而他的相公也会被赋予重望。将来生下的孩子,不仅仅可以继承母亲的爵位,还有可能继承母亲留下来的那一支狼虎之军!

    这种大好的机会,硬生生让他们给拒之门外了,现在一想起来,那心窝子里还跟刀扎了一样,疼得让人撕心裂肺。

    但再疼又如何,当初把楚定王府推到风口浪尖上的可是他们。总不到现在再说,当初他们没弄清楚东辽对象的性别,所以推举错了,现在要重来一次吗?

    呃,即使他们有脸说,可是那东狼王自己瞧上了楚逸之,给她临时换一个,她会乐意吗?

    总不能他们去舔着脸说,三换一行不行?

    即使他们丢得下脸皮,相信皇上也下得狠心,打得他们无法开口去丢人现眼!

    这自己酿的苦酒啊,只能自己含泪喝。

    不过再想想,楚逸之被订了婚,楚月瑛可又空下来了,再加上楚适之还有楚月琳,与武定王府扯上关系的办法,还不少呢,只要抓得住,那就是大赢家!

    所以……各家也下了狠心,哪怕大门不得进,依旧还是派了管事守在王府巷子口,留意着王府的动静,好第一时间安排自家的少主子过来与人偶遇。

    不过,还是有一份贵重的礼盒与一张帖子送进了府里,直接呈到了宁香莲的面前。

172、找到手稿

    赖在宁香莲身边,任谁劝也不愿意离开半步的楚月琳不满的瞪向拿礼盒进门的双喜,问道:“这哪家送来的,母妃不是说,都不收吗?”

    双喜大大方方迎着她狐疑的目光,答道:“是宋家下人送来的。那送东西的人把东西丢在府门口,就扯着嗓子大喊,说王妃若是不看,或者让这东西落到外人手中,王妃一定会后悔的。门房开门,见那下人果真跑了,就守着东西禀报给了全管家。全管家亲自过去检查了一下,就让奴婢给王妃送了过来。”

    “宋家?”楚月琳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眼睛也瞪了起来:“他们的东西也敢收?”

    宁香莲拍了下她的胳膊,好声好气的哄着:“别恼别恼,全管家会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必这件东西是他不敢做主的。”

    “可是,他们给您送礼,绝对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楚月琳举起白白胖胖如同小包子一样的拳头,用力的挥了挥。

    抓着那白包子拳头,宁香莲揉了揉:“他们也能称得上是黄鼠狼?”

    “对对对……”楚月琳乐了,不屑地抬起了头:“撑死算窝黑皮鼠,不过,也蛮讨厌的。”

    哄好了楚月琳,宁香莲顺手打开了礼盒,盒子里只有一张粉红色的金边桃花签以及两粒红豆,像是相思姑娘送给情郎的东西。她若有所思的拿起了那张桃花签翻过来一看,果然上头是女子的笔迹,用漂亮的梅花小楷写着: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

    宋家眼下已经成了皇上逼太后妥协的筹码,而且还是往死里打压的那种,他们在这个时候给自己送这件东西,肯定不会是无谓的。

    她忍不住又拿起那张签仔细的看了看,心里有了数,这张梅花小签一定是出自于宁小姑娘之手。

    看来,她还是高看了苏家了。

    这样的把柄对于宁小姑娘来说是致命的,对于苏家同样也是,苏家敢把这东西交给宋家,怕是把自己家族的一切都一并赌了上去。现在落个一抹到底,也真不算被拖累了。

    花签下面还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没有称呼也没有签名,用再普通不过的笔迹写着:未时一刻,富华楼,过期不候。

    这是约她见面?她就不明白,自己与宋家人还有什么可以谈的。

    或者说,宋家人以为拿着这些东西就可以威胁到她了吗?

    楚月琳坐在旁边,探头探脑想过来瞧,又满脸的顾及不敢看的模样,逗得宁香莲一乐,她也没多想,抬手就把帖子和花签一并递了过去:“这东西有什么好奇的。”

    楚月琳忙接过,看清楚上头所写的内容后,柳眉倒竖了起来,但很快又平顺了。贼兮兮的往她怀里一扑,她腻腻乎乎地问:“母妃,明儿你去不去赴约?”

    “不去。”宁香莲一口就拒绝了。

    有这空闲,她还不如在家里好好休养,或者教瑛姐儿和琳姐儿一些治家之法。

    “真不去?”楚月琳眼儿弯弯,一边说,一边悄悄的将那花签和小纸条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宁香莲没有戳破她的小动作,轻敲了下她的头,“这点芝麻大的事儿,我还哄你做什么。你若真闲着,不如去帮我去打听打听修哥儿和瑛姐儿他们的心里是不是有人。”

    楚月琳吐了下舌头,也顺着她的话转移了话题,“母妃,他们又不急,您还替她们操心呢。”

    “哎……”宁香莲长叹了一声,手指了指皇宫的方向:“皇上今儿特意问了他们的亲事,我怕再过些日子宫里又要给他们赐婚了。与其空着等人算计,还不如他们自己拿个主意,也省些麻烦。”

    她之前也是被他们给气糊涂了,丢了句不管。可她这是亲娘,哪能说不客,就真不管的。

    楚月琳若有所思,小脑袋瓜忙点头应下:“我保证办到。”

    她听得出来,娘亲这是借她的嘴传话呢,这个小任务,她保证完成。

    晚膳后,接到了小任务的楚月琳都不用楚长铮拿白眼瞪她,吃完就乖乖的拽着楚月瑛走了。

    据宁香莲派出去送她们的丫头回来说,她们一出玉梧院后,就派人去给宁修之送了信,然后跑去了楚适之的院子里,然后五个人叽叽咕咕的商量了大半个时辰,才分头回了自家院子。

    次日,宁香莲瞧着他们都没有出府门,只是楚适之派了身边的小厮出了府门,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没有多加干涉。

    她午觉刚醒没多久,楚月琳就笑得前赴后继的跑来,说是给她出了口气。

    她一问才知道,原来在富华楼等着的人是苏明安,宋家估计是想哄她过去玩一出“旧情复和”的把戏,以此来威胁于她。只可惜,她人没去,苏明安倒是因喝醉了酒,闯进了隔壁国公府姑娘家包下用来宴请小姐妹的房间,然后被姑娘家所带的下人一顿胖揍……

    说罢,楚月琳还悄悄在她耳边低语道:“据说,那苏明安在被苏家除名的时候,他的右手食指就受了伤,据说是不能正常提笔了。”

    宁香莲心里一动,明白这肯定是苏家那几个老一辈下的狠手,可见苏家并不想利用苏明安来算计自己。可苏家若是前儿就想明白了,并且做出了决定,为何这次还要掺进宫里那场混乱之中呢?难不成,是苏慕云的一厢情愿?

    苏慕云一个人,哪来这么大的胆子。

    正想着,青苹挑起帘子进来:“王妃,苏家老太太来了,说是非见你不可。还威胁道,若是您不见她,她就撞死在王府的大门口。您见还是不见?”

    宁香莲楞了下,才知道她嘴里的苏老太太是谁。也是,苏家上下的官职都被一抹到底了,诰命自然没了,不能称为老夫人,那就只是老太太了。

    她以死相威胁要见自己,只怕是真的……真的狠了心来的。

    宁香莲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带她去小花厅,我换套衣服就过去。”

    她简单的换了一套见客的衣襟,才出门。到了小花厅前面的长廊,楚月瑛早早就等在那儿,瞧着她来了,楚月瑛有些不好意思,过来给她见了个礼,“母……母妃,我陪您。”

    宁香莲心软得一塌糊涂,抓着楚月瑛伸过来扶她的手,握得紧紧的:“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感觉到手上的力量,楚月瑛鼻子一酸,掩去了眼中的泪花儿,“好歹我能帮你撑撑腰。”她还戳了下楚月琳的头:“总比她顶用。”

    “哎,我怎么就不顶用了?”楚月琳捂着被戳了个红印的额头,气得哇哇直叫。

    花厅里坐立不安的苏老太太听到那些笑声,心里比什么时候都觉得凄凉。

    直到今天,她也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个地步。

    不,应该说,她没想到富贵荣华会毁得这么快,转眼苏家就成了平民。

    儿子甚至庶子都怪她,说她不该贪图宁家的家产,纵容朱氏毁婚;说她不该隐瞒宁香怜和苏明安的婚事,唆使着把宁香怜嫁来王府;甚至连她的娘家子侄都把她拒之门外。

    来王府向宁香怜低头认错,已经是苏家的最后一条路了,若是她没办法得到宁香怜的谅解,只怕她回去之后面对的将是她不敢想象的艰难日子。

    心里有了惧意,往日那种盛气凌人就全部消失不见了,苏老太太待宁香莲进厅就坐之后,也没有打亲情牌,或者放下身段哭求,而是很直白的问宁香莲:“现在苏家这样,你觉得够不够?”

    宁香莲有些意外,但见识过人情世故的她,对于苏老太太的转变也是能理解的。她没故意为难,只道:“从来就不是我为难你们苏家,面是你们苏家不放过我。”

    见苏老太太气得直喘,她又道:“你们决定要与王府联姻的那一刻起,嫡母的养育之恩,就已经还清了。”

    小宁姑娘拿自己的命,还了。

    而她从来就不欠苏家什么,她做的只不过是应宁小姑娘之托,拿回宁家的东西罢了。

    苏老太太哑口无言,要不是她被云姐儿蛊惑,想让云姐儿去引诱武定王,又如何会硬逼着吕氏把云姐儿带进宫。若云姐儿没有昨儿那一番举动,儿孙们又如何会受宋家的牵连。

    她不甘心的道:“若是我向你赔不是……”说着,她起身就要向宁香莲跪下去磕头。

    早就防备着了的刘嫂一把就扶住了她,硬压回椅子上:“苏老太太,您腿脚不好,就不要起身了。”

    楚月瑛挑着眉冷笑着道:“我若是拿刀给你家人,各捅上两个血窟窿,再给你们赔个不是,是不是就可以把那些恩怨一笔抹去?”

    楚月琳也气得在旁边骂道:“下午,你那好孙儿苏明安还想着算计我母妃呢。”

    苏老太太被压得动弹不得,老脸一阵青一阵白,喃喃道:“我不知道……”她没撒谎,从苏明安被除名之后,老大老三就不让她再见苏明安了,还说,若是她背着他们行事,就把她送回老家去养老。

    宁香莲看了眼青苹,青苹将一个匣子放到苏老太太旁边的小几上,她才道;“这是嫡母的嫁妆,您尽可拿回去。不过,我宁家的东西,哪怕是一针一线,还请你宁家尽数归还。只要完璧归赵,往日的恩怨就此一笔勾消。”

    若是苏家知趣,把手稿还回来,不再招惹她,她也不想再与苏家有牵扯。

    说罢,她也不看苏老太太的脸色,起身道:“我累了,就不送了。”

    “宁氏!”苏老太太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宁香莲没有回头,只轻飘飘地道:“若是你要真逼得我无路可走,信不信,网破,鱼未必死。”

    苏老太太的心如同跌进了冰窟窿里,凉得那个透啊。

    她明白,宁氏是在说,自己若拿死威胁她,那撕破了最后一层皮,就别怪她对整个苏家下黑手。

    宁氏做不做得出来,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是赌不起的,光她自己就不想死。她身子一软,再也说不出话来,由着刘嫂带人将她半扶半抬的送上了苏家的马车,一直到马夫被逼着驾车离开了王府的那条巷子,她也没能松了那口气。

    回到苏家,她一五一十的把宁香莲的话都重复了一遍,她带过去的婆子也老老实实的证据,她没有隐藏半句。

    苏家大老爷等几个兄弟都懵了,宁家的东西,他们到底还扣着宁家什么东西,才让宁香怜不依不饶的?

    不过,她连妹妹的嫁妆都送回来了,可见她说的并不是谎话。

    苏大老爷先是问过自己的兄弟,然后几兄弟一起把妻儿都叫过来逼问,可是任由他们怎么问,都没有人认帐。最后苏三老爷发了狠,直接把当初伺候过宁香怜的下人都抓起来打板子,最后有丫头吃不住痛,说曾见过苏明安从宁香怜的屋子里借古籍的时候,还拿走了一些手稿。

    得到了这个线索,他们马上就去搜查了苏明安的屋子,却一无所获。

    连番拷打苏明安的小厮,他们才问到,那些手稿又借着苏慕云之手,让她心仪的楚家二公子给借走了。

    一直盯着苏家的翠鹦,第一时间将这个好消息传给了宁香莲。

    “原来手稿不在苏家。”宁香莲心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有了线索,就不愁找不到。

    她认真思索了一盏茶的功夫,考虑了各种得失,最后将手稿的事告诉了楚长铮让他替自己留意,同时也暗中给芝麻下达了命令,让它潜入楚家,把手稿寻回来。

    芝麻得意的冲她拱了撒胖乎乎的小爪子:

    眼见大人身上的力量越来越旺,它若不再好好表现一下,只怕就要被大人嫌弃了。

    芝麻为了表现,使出了十八般的实力,次日一大早,宁香莲就看到了一卷手稿放在她的枕边。她拿起检查,发现上头的笔迹正如她嫁妆中那些古籍上的批文字迹一模一样,应该就是宁大人的手笔。

    “全在这里了?”宁香莲问。

    芝麻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宁香莲知道这也是不可避免的,终究这手稿落在识货的人手中,不可能不去盘算如何利用。

    看来楚二一直没有拿手稿来做文章,怕想在今年的秋闱前拿出来给自己造势!

173、异样

    若是这样的话,楚二发现手稿不见了之后,马上就会心生警惕,说不定会提前行动。到时候,她把原稿烧给了小宁姑娘,也没有真正完成小宁姑娘的心愿。

    还得想法子公布天下,让世人皆知这宁大人一辈子的心血才是。

    又大概的翻看了一下那些手稿,虽然她读书不多,看不懂太多策略,却能判断得出来,上头写的都是治国救民之策。这样的东西绝不能被埋没,更不能被小人当成换取名利的工具。

    她按了按自己一突一突疼得厉害的太阳穴,在长铮和几个儿子之间迟疑了一会,迅速的做出了决定。然后自己改主意之前,吩咐刘嫂:“叫人婆子去请王爷回来,说我有要事相商。”

    还没等宁香莲喝完一杯定心神,楚长铮就急冲冲的撩帘子进来了,他行走带起的风给屋内带来了一阵凉爽,宁香莲燥热的心也随之安静了许多。

    目光飞快地在宁香莲的身上绕了一圈,见她并没有什么不妥,楚长铮的呼吸才平和了些。他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何事唤我这么急?”

    宁香莲让刘嫂带丫头们退了出去,伸手去拎壶,楚长铮抢先一步拿了茶壶:“我自己来。”

    宁香莲:“……”

    不过是想开口之前先给他倒杯茶,缓和一下气氛而已,他不至于认定她娇弱得连个茶壶也拎不动吧。

    瞅着他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茶,又贴心的给她续满了茶杯,还不忘按她的习惯替她在茶里加上了两勺麦芽糖,才推到她面前。

    这么细心,还真是让她不习惯啊,不过她之前还波澜不定的心,这下彻底的安稳了。

    想着早说早了结,她抬手把手稿往他面前一推:“手稿我寻回来了,但是我怕被人抄录过了,还想你尽快给它们正个名,省得被他人盗用了宁大人一辈子的心血。”

    楚长铮有些愣神,迟疑了足有几息功夫,似乎才明白她说的手稿是什么。他没拿过手稿,而是板着脸严肃地看着宁香莲,那种带了些悲伤以及浓浓不安的眼神看得宁香莲浑身上下不自在,

    就要她忍不住想要翻脸询问的时候,他悠悠的开了口:“王妃,你还记得我昨儿叮嘱你的话吗?”

    昨天?昨天他说什么了?

    不,昨天他说的话倒是许多,但她不记得他有叮嘱过自己什么?

    再说,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有必要弄得这么严肃吗?她又没杀人放火!

    她敢保证,自己就算是杀人放火了,他未必会摆出这么张严肃的脸来。

    见她一脸的懵,根本就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楚长铮急了。

    他手指着那堆手稿上,急急地道:“我可以拿性命向你起誓,你哪怕因那段经历,会有少许异于常人,但你能回来真不是改天换命,而是你本就命不该绝,用佛家的星移斗转法阵指引你回归本位而已,若不是你尸骨已毁,甚至都不需要这十年辛苦。”

    他认真地看着宁香莲,眼神无比的认真:“那一行让你开了天眼,但你与那些阴物还是避而远之得好,省得被它们身上的阴气影响了你的福运寿。”

    这下,楞神的轮到宁香莲了。

    他认为自己是利用了鬼,从楚府里偷回的手稿?

    呃,也是,她人在王府,能动用的人手也都是他的人,不可能背着他做下这样的大事;唯一能帮得上他的那三个儿子伤的伤,弱的弱,还有一个宿醉刚醒,即使她拿他们做借口,相信他也不会信。

    看来,是昨儿向他坦白自己看到女鬼夺了楚云雁的身子,又说了自己与那女鬼有恩怨的事,才让他有了这方面的顾及。

    这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啊,她要不要顺水推舟就这般认下,也省得再与他说自己身上有妖丹的事。

    犹豫了片刻,她打消了那个隐瞒念头,“好,我知道了,以后我会尽量避免。不过我从楚家取回手稿,驱的不是鬼,而是芝麻……”

    她发现,楚长铮听了之后,并不是惊愕而是愤怒:“我没想到,它们竟然敢来敢缠你!”

    说话间,她感觉得到他身上的煞气如潮水般往四周飞散,甚至连她感觉到了那刺骨的寒意,以及一种心神不安的惧意。

    瞧着她不舒服往后缩的模样,楚长铮浓眉紧皱,马上收起了自己身上的煞气,伸手来探她的额头:“你好些了吗?”

    宁香莲缓了好一会儿,才长长吁了一口气,“舒服些了,我这是……怎么了?”

    刚刚她是真的怕他,而且脑子到现在还昏昏沉沉疼得厉害。

    “可能是你身上的阳气弱,抵不住妖气才会如此的。”楚长铮伸手将她抱入怀里,紧紧环着:“别怕,有我在,妖魔鬼怪都伤不得你的。”

    宁香莲感觉身体上有无数的细针在扎她一般,虽然不疼得要命,但也痒得让人难以忍受。

    这真的是妖气导致的吗?这些几天她确实是从内丹里吸收了不少的妖气。

    等等,刚刚他说什么了,

    自己只是说了句芝麻取回的手稿而已,他怎么会想到芝麻是妖?

    宁香莲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这其中该不会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内情吧。

    “说清楚,你知道芝麻?”宁香莲可没想轻易让他过了关。

    楚长铮点点头:“万物皆有灵,我给它们提供了庇护之处,借用它们几分灵气,这属于公平交易。但它们把主意打到你头上,那我可就容不得它们了。”

    宁香莲:呵呵……

    他说得还真有理,她都反驳不了。

    怪不得芝麻说过,它不是离开不王府,而是它觉着没有比王府更安全的地方,哪怕再害怕,也愿意留在这里。

    不过,芝麻倒是没有害她。

    她把楚长铮推开了些,果不然,一离开他,她的皮肤就不痒了。她心念电转,暗自把这事记在心里,掩饰的微笑着道:“不是你想的那般,你能容下它们,应该知道它们没有沾过杀孽,那它们怎么会害我呢?”

    而且知道芝麻在她身边的时候,他也并没有驱赶。

    楚长铮微眯着眼,似乎不解:“那你如何知道它是妖的?”

    “那是我得了粒妖丹,它们拿我当大妖般敬着。”反正昨儿就做好向他坦白的心里准备了,她也没迟疑把自己是怎么得了那粒内丹的事,干干脆脆的与他说了一遍。

    说出来后,心里舒畅极了。

    果真,有人能给与自己一起分担秘密,真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楚长铮听完,眉头拧得死紧:“真的?”

    宁香莲点点头:“真的,你与我坦诚,我自然也不会瞒你。”迟疑了一下,她又补了一句:“关于妖丹的事儿,我都是从芝麻那里听说的,你若是有渠道,替我打听打听,看伤不伤身。”

    好歹,她心里要有个实底。

    “好,别怕,有我在。”楚长铮心尖狠狠的抽痛了一下,想也不想的再次合拢了手,将她拥入怀里。

    这次,她没有再感觉到那种轻微的痒了。

    之前,她是太紧张了,所以有错觉吗?宁香莲将头埋在楚长铮的颈窝里,思绪紊乱。

    隐着瞒着的秘密都说开了,宁香莲又提到了手稿的事。楚长铮这次没有二话的应下了,他还道:“与鬼神妖物的约定都是有天地做证的,怠慢不得的。”

    宁香莲诚心的记下了。

    不得不说,楚长铮从能一介小兵爬到现在异姓王之尊,甚至病倒十年而始终终屹立不倒,凭的不仅仅是他当初的战功,还有他太了解正顺帝的心思,更加清楚使用什么样的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给敌人最大的一击。

    他直接拿了箱子把手稿装上,就准备派人将那些手稿送到了正顺帝的面前,说是宁香莲从宁大人的遗物里清点出来的,他偶尔瞧着了,觉得利国之策不该白白留在府里落尘,过送过去的。

    他还对宁香莲道:“宁大人为官多年,是不是他的亲笔,皇上自然辨认得出。”

    那些手稿上的墨迹一看就有些年头了,再在皇上那儿挂了号,日后谁再敢抄了这治国策说是自己所作,那……就该等着皇上请他喝一壶了。

    宁香莲想想也觉得他这一招做得极好,完美的堵住了盗用者的路。

    不过,她还想把事做得更周全一些:“回头找家书铺,把宁大人的文章抄录出来,整理成策,也许可以流传千古。”

    若是楚家知趣要脸,看到书收手,那她也就算了;若是楚家还想兴风作浪一把,那她就等着他们自己去撞南墙。也算是给宁大人出口气,以及她这半年来因手稿的忧心讨回些利益。

    “好。”楚长铮满口应下。

    手稿送进宫的当晚,正顺帝赏赐了整整两车的东西到王府,其中还有一张正顺帝亲笔给宁家提的字“清正”。

    宁香莲谢了恩接了旨,然后把赏赐和那付字都送去了秋嬷嬷所住的那庄子里。相信等皇上赞赏了宁大人的事传开后,从旁枝过继一两个孩子回来继承宁家的事,绝对不成问题,这也算是她送给小宁姑娘的一点心意。

    次日,楚长铮送去寒山寺的帖子,也把六绝大师给请进了王府,六绝大师认认真真的替宁香莲把了脉,说法与刘大夫一致,说她只是身体虚弱,并没有大问题,加以日时,妖丹必定把她身体里的那些隐患尽数扫除。

    见楚长铮眉头紧皱,他非常知趣的带上七名弟子一起,给宁香莲咒了足足两个时辰的驱妖咒,以示他所言不虚。

    临走,他还若有所指地道:“王爷,您若还不放心,不如让王妃搬进金桐院里住上三个月。”

    楚长铮的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忘了。”

    宁香莲:“……”金桐院,那是前院。

    她一个妇道人家,怎么能跑去住前院?哪怕王府就只有他们几个主子,又是楚长铮发的话,但不妥的地方,还是不妥的。

    “这……不太好吧。”宁香莲笑着拒绝:“我没觉着哪儿不妥,若真哪天不舒服了,我再去也不迟的,反正也就只隔着一道门,抬抬脚的事。”

    令她很惊讶的是,楚长铮好像是松了一口气般,没有再坚持。

    是见自己说得在理,被自己说动了?宁香莲很快就抛下了这个念头,她觉着,金桐院里肯定还有些她不知道的秘密在。像上回,她发现了床板上的秘密,楚长铮马上就如实告诉她还魂的真相,可是她没发现之前,他却没有主动提过。

    而且,他坦白得也有些太快了,像是要隐瞒什么一般。

    不由得,她心里转了个念头,又道:“晚上过去住不成体统,白天过去午睡半个时辰,应该不成问题。”

    楚长铮满口应下,那爽利的反应,让宁香莲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

    待楚长铮去送六绝大师出府的机会,芝麻爪子疲软的扒着窗户往里瞅,见到她无事,才如一摊软泥般摊在窗户上:

    宁香莲不由得好笑,冲它招手,芝麻马上爬起来,不像以前那般扑跳,而是慢慢的挪到她面前;

    宁香莲弹了它脑门一下,“当然,我与你们不一样。”

    是了,她到现在也没与芝麻说过,她不是妖,只是服了妖丹,怪不得芝麻会担心她。

    想到这儿,宁香莲有些不好意思了,揉着芝麻的脑袋;“放心,只要你们乖乖的守着与我的约定,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们的。”

    芝麻拱了拱小爪子,向她道谢。末了,它突然来了一句;

    达成心愿?离开?

    宁香莲心里咯噔一下,还是如实的对芝麻道;“我不会离开王府的。”

    芝麻的小眼睛瞪圆了,不解:

    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口处窜出了一股炙热,直接窜向她的指头朝着芝麻而去。

174、里头有只狐狸

    那炙热来得又快又急,宁香莲下意识的将芝麻直接抛了出去。芝麻在半空中还是被先行到达指尖的热气给冲了一下,痛得它发出了尖锐的叫声,落地后毫不犹豫的就往窗边窜。跑出去几步后,它又畏惧的转过身在地上缩成一团,眼巴巴的看着宁香莲不敢动弹,豆大的泪珠啪哒啪哒的往下落。

    屋内伺候的下人都吓了一跳,哗的涌到宁香莲身边。攫欝攫

    “王妃,您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刘嫂抬手,试探着摸了下她的额头,又在自己的头上比较了一下,没觉得有什么区别,还是不放心的回头喊:“双喜,去请刘大夫。”

    她身上的那炙热已经如出现一般迅速的退去了,若不是地上栗栗发抖的芝麻,她都要认为那只是自己一时之间的错觉罢了。

    只是发生过的事就是发生过,哪可能水过无痕的?

    宁香莲哆嗦了几下她飞快的就理清楚了原由。

    虽然那妖丹从附上她身之后,一直都乖乖顺顺的没给她带来什么损伤,反而助她渡过了不少难关,但她心里也有数,一粒能从地府里逃出来的妖丹肯定不会凡物,

    而且它还有着它自己的意识。

    怕是刚刚芝麻跟她说那些的话,引起了它的警惕,才想要闭芝麻的嘴。

    看来,她之前把妖丹的危害还是想得太简单了些。妖丹附在她身上,肯定自己身上有让妖凡非附身不可的理由。但是妖丹未必真如她所想那般,会与她一直相安无事,而极有可能要借她达到它的目的。所以它才不想让芝麻说出某些话,引起自己的警惕,甚至不惜暴露它的一些能力。

    刚才自己虽然没有伤着芝麻,但芝麻被那么一吓,怕是也有有了顾及。

    何况芝麻一直在她面前低头做小,只是认定她是个大妖,若是让它知道,自己只是得了妖丹的还魂人,只怕局势会朝着她不愿意看到的方向发展。

    飞快的整理了一下那团乱麻,宁香莲忙叫住双喜,摇了摇头:“不用去劳烦刘大夫,我没事。”

    看了眼碰触过她后依旧无事,只是满脸疑惑的刘嫂,她解释道:“我只是手软无力,不小心把芝麻给摔在地上了。”

    看着依旧一动也不敢动,似乎在等着她处决的芝麻,露出个笑容,温柔的招招手:“小家伙,摔疼了吗?”

    芝麻一边哆嗦,一边小步小步地往她向身边挪,紧张得都不敢喘息声,挪到她脚边后,就直接来了个大翻身,四肢朝天呈大字躺在地上露出了小肚皮,闭着眼睛一动也不动了。

    视死如归,还是知道反抗没有用,所以认命?

    宁香莲瞧着它的小模样实在是可怜,也不想再吓它。她没再碰触它,而是唤刘嫂将芝麻抱了起来:“让厨房给它准备多些小鱼儿,给它压压惊。”

    刘嫂应着,顺手就把芝麻就塞进了双喜的怀里:“你带它出去玩。”

    芝麻没有挣扎,快出屋门的时候,它突然扭过头看着宁香莲,问道;

    她还真没白对这小家伙好,刚吃了个苦头,现在还惦记着自己。怪不得人说,动物有灵,往往它们比人更加单纯,直接,甚至忠诚。

    宁香莲指着它,扭头跟刘嫂笑道:“你瞧瞧,这小家伙好像还会担心我。”

    刘嫂见她活动自如,说话也条理清晰,真不像有事的模样,这才放心了下来,笑着应道:“就冲着王妃您平日对它的好,它若不惦记着您,那就叫没良心了。”

    正说话着,楚长铮飞奔进来,一进门目光就锁在她的身上,“怎么了?”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又故意拿眼瞪了屋内的丫头:“我说了不用大惊小怪的,谁又跑去给你报了信。好好好,你瞧一瞧,我哪儿像有事的模样?”

    说归说,她心里打定了主意,接下来的日子在没有弄明白妖丹的问题之前,她准备绝不离开楚长铮二十步以外,还日日要去金桐院的那张床上睡上两个时辰。

    她上回一躺到那张床上,就如同摔进火坑里难受,只怕那并不是她觉着难受,而是妖丹让她觉着难受,从而误导她远离那张床。

    想好了对策,宁香莲就按着自己的计划行事,用过午膳之后,就随着楚长铮去了金桐院。

    床还是原来的那张床,只是床上的用品已经尽数换过了,褥子足足加厚了两倍有余,坐上去就如坐在棉花堆里一般舒服,被子上还有淡淡的檀香味,枕头也换成了茶叶枕,还挂上了清烟色的纱帘。

    宁香莲做足了心里准备坐了上去,她甚至想好了疼之后要如何掩饰,可不知是楚长铮相陪在身边,还是那妖丹谨慎的不想让她瞧出什么破绽,她在床上坐定后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安。

    越是这样,她心里的疑惑越大。

    宁香莲脱掉鞋,拽开了被子,将脚放下去盖住,又顺手从她带过来的那些书里摸出来一本,冲着楚长铮比划了一下:“你出去办你的事,我躺着看会儿书,若是累了就打个盹儿。”

    见楚长铮有些犹豫,她娇责的拍了下他的胳膊:“你在外间不过就是隔着几步路而已,难不成你还怕我一个人会在这出了事不成?”

    楚长铮替她掖好被角,抓着她一只手在床沿边上摸了一顺:“这儿都系着暗线,连着外头的铃铛,若有事你就扯一下,我马上就进来。”

    “嗯。”宁香莲点头应下。

    楚长铮这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外间。

    瞧着门帘落下,宁香莲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捏着书闭上了眼,按到了胸口默念着:妖丹,你若不与我把话说清楚,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你从我身上剔除出来的,说到,做到。

    攫欝攫。她连唤了三遍,那妖丹在心口处一动也不动,别说上午那突如其来的炙热了,连平常让她身体舒服的暖意也没有。

    这是不信她能将它剃除,还是不信她舍得将它剃除?

    也是,六绝大师都不觉得那妖丹对她有什么害,哪怕换个人来,也只会说妖丹对她有利,更不会有人会劝她剔除了。而楚长铮知道妖丹对她现在这种状态有利后,也会千方百计的劝她留下这妖丹的。

    妖丹怕是知晓了这点,才有持无恐。

    真的,自己就拿它没有办法了?

    她眯着眼想了大概有大半个时辰,一一思索过各种可能性,最后还真让她寻到了一种,只是那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以前觉着你无害,那倒罢了,现在你是个隐患,那我就真不能留你。”宁香莲淡淡的说了句,“大不了,我再死一次呗,反正我命不该绝,最后还是会被送回来的。”

    说了之后,妖丹一点动静也没有。

    宁香莲毫不犹豫的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钗,直接冲着手腕的血管处就深深的划了下去,她这一手没有留余地,下手就划出了一条深深的血痕,可是还没等血涌出来,皮肉迅速的就恢复了原样,甚至连一条白线也没留下。

    呵……这妖丹还真是强而有力,只是它还是暴露了它的紧张,它不想让自己死。

    “说明白,我们还能有商量。”宁香莲没有马上下第二次手,很平淡的低语:“别把我给逼急了,你要知道,一个人为了保护她的家人,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似乎知道她不是在做戏吓唬它,妖丹动了动。

    有回应有好。

    下一瞬,宁香莲又犯了愁,就算有回应妖丹也不会说话,她要如何与它沟通?

    屋外,楚长铮闻到了血腥味,立即转身冲进了里间:“香莲?”

    看到宁香莲披散着头发,平安无事的躺在床上欣喜她的发钗,他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过几天给逸哥儿准备聘礼时,你顺便也给自己多备几件。”

    宁香莲:“……”

    好吧,误会就误会,总比让他知道真相好。

    楚长铮出去后,她也想好了法子:“你现在愿意与我坦诚相待了?若是愿意,你就动一下。”

    她问了之后,妖丹一点反应也没有。

    宁香莲毫不犹豫又给自己的手腕子划了一次,结果这次,钗子划在皮肤上如同划在一块大理石上,连皮都没划破。

    她:“!!!”

    狠,真狠!

    “看来,你是非要与我来个鱼死网破了。”她恨恨的骂道。

    妖丹又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等等,好好说,它没反应,说鱼死网破,它依旧没有反应,难不成,是自己猜错了,它并不是有意识,所以根本就无法正常的与自己沟通?

    可自己总不能再换个法子正去寻次它阻止不了的死法,来证明自己的决心吧。

    宁香莲轻叹了一声,丢下发钗抱着被子倒在床上,感觉自己真的无用。

    迷迷糊糊,她倒是沉沉的睡去了,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看到了一只小小的只有指甲兽大小的狐狸缩成一团被一粒赤红色的珠子包裹着,等她想过去看得再清楚一些,那珠子突然就炸开了,她也就惊醒了。

    红珠子?

    小狐狸?

    狐妖,妖丹?

    隐隐约约,她似乎猜到了什么。

    看来在她身体里的那妖丹里,还带着一只沉睡的小狐狸。

    不,应该说是藏着一只狐妖。

    所以,没有清醒的狐妖是无法与她沟通的,妖丹还只是妖丹。

    知道了对方的底细,那只要舍得花功夫,就一定可以找到对付那狐妖的法子,宁香莲心了下来,露出了舒心的微笑。楚长铮听到动静进来,她也只是以一句“做了个梦”就把事情给掩饰了过去,随后她又说自己还是不放心妖丹的事,让他替自己寻找关于妖丹记录的书籍。

    楚长铮满口应下,甚至直接告诉她,他收集过各种关于怪异传说的古籍,其中就有许多关于妖丹的记录。看着被搬过来堆在桌子上的那数十本古籍,宁香莲眼睛都亮了,忙抓起书如饥似渴的翻看了起来。

    她花了七天功夫,把所的书都看了一遍,都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所有书上的记录,几乎都与芝麻和六绝主持说的一模一样。宁香莲不由得都有些灰心了,甚至认为,那妖丹里之所以有只小狐狸,并非里面藏了只狐妖,而只是那是狐妖的内丹,所以上头还有狐狸的印记罢了。

    也是,六绝大师算是世上高人中数一数二的了,他不能瞧出她身体里的妖丹有何异样和危害,仅凭自己蒙头折腾,又能折腾出个什么花来呢。

    她只能苦笑着安慰自己,走一步看一步,船到桥头自然直。

    不过,日日去金桐院里休息的习惯,她还是坚持了下来。这样的举动落在旁人的眼中,只觉得是王爷王妃的感觉好,夫唱妇随亲密无间。

    在这期间,大兴和东辽的和离细节也已经谈了下来,停战十年的协议已经签定了下来,关于楚逸之和安陵的成亲后的安排也都说妥了。

    出乎宁香莲意料,在她埋头查询关于妖丹消息的时候,安陵和楚逸之私下见过几次面后,两人由开始的一见面就打,慢慢地打出了感情,原本只是定下婚事,不谈婚期的联姻,也在他们两人都认同的状况下提上了议程。

    看着领着随众,带着几大车的礼物登门前来拜见自己的安陵,宁香莲有一种自己不是娶媳妇,而是要嫁儿子的心酸。

    众人见礼之后,楚长铮领着宁修之他们离开了,宁香莲带着女眷与安陵闲话家常。

    瞧着安陵没有再穿东辽的服饰,但却是一身男装,宁香莲在她身上的衣服上打量了几眼,觉得份外眼熟。楚月琳在旁边轻轻笑出声来:“母妃,那是哥哥前儿才做的新衣。”

    宁香莲:“……”

    在心里狠狠地将楚逸之那个楞头青骂了一番,她对安陵道:“瞧瞧那笨家伙,要送你衣服,不知道要个尺寸,让人重新做个十套八套的新裳,拿他自己的衣服给你凑和,真是不知道心疼人。”攫欝攫

    也真不知道,他这样,安陵是怎么瞧上他的。

    安陵笑了笑,有些不太自然,喃喃道:“这样就好……”

    “你!”宁香莲看了她一眼,就明白她的不自在出自于哪了。据说安陵这姑娘打小没娘,被当男儿般养大,怕真正没有被人娇宠过。

    她当即立断,对木香道:“你亲自带人去,把库里的好料子都抱出来,我们替她挑挑,给她做几身合适的衣裳。”

    日后,她这个婆婆就得把媳妇当女儿一般,娇宠起来。

175、娘不好当

    半个时辰后,看着安陵在自已的关怀备至下落荒而逃,宁香莲笑了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楚月琳扁了扁嘴,替她打抱不平:“跑得那么快,不知道的还认为您怎么了她。”

    宁香莲抬手轻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子,啧啧着道:“是不是吃了酸萝卜,怎么这么酸。”

    “母妃,您……”楚月琳抱着她的胳膊亲呢地蹭了蹭,撒着娇道:“人家是替您说话呢,你倒好,心偏得都没边了。她这还没过门您就帮着她说话,待她过了门,你身边是不是就没有我可以占的地儿了?”

    “你啊你,她与你们不一样。”宁香莲把她搂入怀里,笑眯眯的拍着后背哄着:“她和逸哥儿成亲后怕是不会留在京都的。我们对她好一些,不就图她对逸哥儿好些吗?”

    她是没有在婆婆的手底下讨过生活,但是她可没少见那些做婆婆的搓磨媳妇的狠样儿。将心比心,她有两个爱如珍宝的姑娘,日后希望她们能得到婆家的爱护,自然不愿意去为难人家家里的姑娘。

    另一边,出了玉梧院的安陵下意识的回头,精明的双眼微微眯了眯,武定王妃与传说中不一样,这点她在宫里就已经见识过一次了;可是今天,她却又看到了不同的另一面。

    到底,传说,宫里,今天,哪个才是真正的她,或者说,三面都是她?

    想到前儿楚逸之慎重其事的跟她说,若是要跟他成亲,日后一定要把武定王妃当成亲生母亲来对待的那个要求,她不由得又皱紧了眉头。

    遇上楚逸之,这是她人生中的一出意外,可是这意外却偏偏触动了她沉静如水的心弦。尤其是在她在知道楚逸之因帮她被告大皇子到皇上面前时,也没有把她推出来,她就下定决定要嫁给他。

    和亲,本就是东辽各部落商量出来的一致结果,各部落的目标也是绑上武定王府。她拿出了祖母留下的东西,又在使臣者中做了些手脚,一切如有神助般,都很顺利的朝着她预想的方向发展了,甚至连楚逸之都很快的接受了她,只是提了那么个要求而已。

    听到那个要求时,她很意外。

    关于武定王克妻的传闻,她在东辽也是有所耳闻的。

    武定王新娶了个旺夫的小娇妻,日渐恢复了康健,简直让东辽各狼王气得吐血,恨不得抽出最精英的勇士来把那新王妃给砍了。

    但……也只是想想而已,谁知道武定王恢复得怎么样。万一他真的恢复了,有那么个王妃在,还能让他沉醉美人乡;若是杀掉了他的心尖儿,让他下了死心要灭了东辽替美人报仇,那他们不是自己找死吗?

    何况,他们还听说那个武定王妃从嫁进王府之后,就四处惹事,并且和武定王的子女们不和,甚至还闹得沸沸扬扬。

    可是她亲眼看到的是什么,武定王妃在宫里都可以豁出去自己,来保护宁修之和楚月瑛;因为她占了逸之的便宜,武定王妃能红了眼跟她拼命……

    若武定王妃这一切都是装出来的,能装到那个地步,能哄到一家大小的信她到拿她当亲娘待,那她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只是,若真要她拿武定王妃来当亲娘待,这个难度也太大了些。

    倒是不是她不想接受武定王妃的善意,也不是她不愿意付出善意,面是她从宫里与武定王妃冲突后回到住处,才发觉自己身上的妖眼石起了变化,可见武定王妃身上有很浓郁的妖气。

    今天来,她就是想确认一下武定王到底是妖还是人。

    是妖倒是好办了,她直接把话往楚逸之面前一摊,该怎么选,她听楚逸之的。但让她待一个妖物为亲娘,相信楚逸之也提不出这样过份的要求来。

    若武定王妃是人,只不过是服用过太多的妖丹制成的药物,那事情可就难办了。终究她手上只有一粒妖眼石,还是父亲宁死也不愿意用,非要留给她保命的。让她把父亲留给她的一条命,送给武定王妃,不说合适不合适,她心里就隔应得慌。

    眼见楚逸之在半月门那儿探头探脑,瞧着她后,咧嘴露出了一口大白牙,笑眯眯的迎了过来,她一下子心慌意乱,没有迎上去,而是迟疑的停下了脚步。

    “安陵……”楚逸之快步走到她面前,“是不是跟我告诉你的一样,母妃是很好相处的。”

    安陵侧头:“确实是。”

    热情得让她招架不住。要不是她相信没有人知道她手头上有妖眼石,都要怀疑是冲着她手头上的妖眼石来的。

    “那……”楚逸之刚张口,安陵就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我突然想起,协议还有细节问题没有商量好,那我就先回驿馆了,你替我向王爷和王妃告辞。”

    说罢,她总楚逸之一点头:“不用送了。”转身飞快的离开。

    瞧着楚逸之楞了半晌,也没回神。

    “不知道的,还认为她是做贼心虚呢……”宁修之手里的扇子一合,轻轻的拍在掌心里,像说笑一般,声音轻飘飘的。

    跟在他身后的楚适之脸上的笑也淡了几分,他听得出来大哥话中的意思。且不说东辽前来议事细节想必早就商量好了的,剩下的不过是扯皮功夫;这女狼王明显是早就与皇上达成了某些约定了,哪还会在意这些协议上头的细节的。

    楚逸之也觉着安陵的态度不对,心里却不愿意怀疑,尴尬的摇头:“她说有事肯定是有事。哎,我还是去送送她。”他飞快的追了上去。

    看着他走远,宁修之侧过身子在楚适之耳边低语:“你让人多留心些。”

    楚适之点点头,眼神更加幽暗了,不过很那抹阴暗在他的眼底消失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灿烂,然后他抬手轻碰了下宁修之的胳膊,手指了下玉梧院,做了个“一起”的手势。

    宁修之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我还有公务要忙,晚些再过去。”

    楚适之也没强求,笑眯眯的走了,看着他轻快的脚步,宁修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伸手揉了下发疼的额头。

    今儿在宫里,皇上又暗示般问他有没有心仪的姑娘了,看来他不成亲,皇上是誓不罢休啊。

    可以前他是没想过要取妻的事,而现在他娶妻已经不是他一个人的事了,不仅事关着王府,而且还要被皇上盯着,且不说人难选,要选出来也他一条心的人更是难上加难,再要求两情相悦的话,那就希望就更渺茫了。

    突然他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吓得他整个人一哆嗦,迅速的把那张脸甩出了脑海,然后做贼般匆匆离开。

    玉梧院里,宁香莲见楚适之过来,眼睛一亮,招手道:“你来得正好,顺便也给你们做几件新衣。”

    旁边的楚月琳捂着嘴笑:“也省得让人把嫂子挑剩的布料再抬回去。”

    楚月瑛戳了她一指头,也打趣道:“那你得谢谢嫂子平日都是着男装,要不然,只怕母妃也得让我们拣嫂子挑剩的。”

    “啧啧,你们这一个个的,不知道的还认为我怎么克扣你们了。”宁香莲故意长叹:“这后娘啊,可真不好做……”

    “母妃!”

    “王妃,您……您欺负人!”

    楚月琳和楚月瑛都没胡思乱想,知道她是故意在取笑她们,一人扑过去撒娇,一人也装模作样的板起了脸,母女三人乐得不可开交。

    楚适之安静的坐在旁边看着衣料,等到她们安静下来理头发和衣襟时,才把自己选定的布料摆在了旁边的桌上,宁香莲指着那匹清蓝色的,又指着那匹月大红的,对刘嫂道:“将那两匹也拿上。”

    待宁香莲安排完,楚适之犹犹豫豫的抬头偷看着她的脸色,似乎有话想要说,却又不敢说的模样。宁香莲开始装成没看见,见他急得抓耳挠腮,才忍不住问:“你是不是有话要与我说?”

    楚适之点点头,然后,又低下了头。

    宁香莲:“……”这心虚的模样,想干嘛呢?

    还没等她问,楚月瑛就看不过去了,屈指敲了他头一记:“直说,拖拖拉拉干嘛呢。”

    楚月琳也笑:“小哥,若是你怕母妃不会答应,我们帮你求情。”

    楚适之抬头冲她们笑了笑,然后以手语道:“我想请母亲替我去求亲。”

    楚月琳脸上的笑僵住了,宁香莲微微拧了下眉,问道:“柴青仪?”

    楚适之没有迟疑的点头,楚月瑛一巴掌拍在桌上愤怒的站起身来:“什么,你还想娶她?你明明知道……”她的话嘎然而止,冲着被她发怒而惊呆了的刘嫂道:“你们下去。”

    刘嫂等人不敢动,待宁香莲点头后,才退了出去,顺便还替他们将门给带上了。

    “我说你啊……”楚月瑛急得又要开骂,宁香莲喊了句:“瑛姐儿……”

    楚月瑛这才不情不愿地骂了句“我看他是晕了头。”之后,才气鼓鼓的坐回了位置上。

    宁香莲看着楚适之,问:“你想好了?”

    楚适之点点头,还用手势说:想好了,不会后悔的。

    宁香莲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道:“我知道青仪是个好姑娘,你喜欢她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可是你真想好了,要接受汀华做你的岳母?你明白的,我不愿意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拿婚姻大事做儿戏或者交易。”

    楚适之的脸上出现了迟疑,他认真的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并且打手势道:成亲之后,我可以……分家单过!

    看着他份外认真的脸,宁香莲迟疑了。

    她敢确定,这小子是真的想要娶柴青仪,只是,这小子的心思未必那么纯粹。

    想想也就明白,他因自己儿子的一时贪玩引下的祸断,能连自己都怨恨上十年,汀华在那件事里不是主谋,却也算是一个引子,他又怎以会轻易放下对汀华的怨恨呢?

    若是……他是在与青仪相知相往了数年后,才得知了那个秘密,他迟疑不断,倒是可以理解;可现在他和青仪前后不到半年,少年的感情浓郁,但又能有多深,足够抹掉那些过往?

    她没有马上答应,也没有拒绝,只道:“你让我再想想。”

    楚适之也见好就收,起身后,又转过身以手语道:若是您不喜欢,就当我没说过。

    宁香莲恨得磨牙:这小子最后加上这么一句,是故意的吧,故意让她于心不忍。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他用心不纯。

    她干脆也没让他走,指了指他之前坐的位置,“你回来。”

    楚适之乖巧的回来坐下,她直接问:“一无所获?”

    没头没脑的问题,屋内众人都听得明白,楚月琳和楚月瑛两人都板着脸,认真地看着楚适之的表情,楚适之点点头,抬手道:“没有任何的线索了。”

    宁香莲轻叹,也是,十年时间足够抹掉一切痕迹了。

    眼下唯一的可以撬开的,只用汀华的嘴。

    而对付汀华最好的法子,就是从柴青仪身上下手。

    这点,她比谁都清楚,她也比谁都想查明当初是谁害的她,可是若真利用了青仪,那柴青仪和适哥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所以,她觉着可以打压安郡王府和柴家,逼汀华妥协,也不能拿柴青仪做筹码。

    “你确定你不是要利用青仪?”宁香莲问。

    楚适之点点头:“我会对她好的,一辈子。”好到青仪于心不忍,好到汀华郡主、安郡王府以及柴家担惊受怕。

    “我……不同意。”宁香莲认认真真的给了他回答:“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想你们之间留下这样的隐患,一辈子,太长了,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长。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我不愿意你们往荆棘上走,哪怕一天。”

    楚适之张了张嘴,抬着的头垂落了下去,认认真真的点了下。

    宁香莲在他的肩膀拍了两下:“别想太多,有你爹呢,他比你们想象的有用,这点子事,绝对难不倒他的。”

    门外,还稍稍有些用的楚长铮:“……”

    看来,他不做些什么,在王府里就真的没一点儿位置了。

176、一个母亲的交易

    相对于武定王府,宁香莲三言两语就让楚适之“打消”了念头,汀华郡主此时看着板着一张脸,坐在在她对面,任由她叫骂、哭喊,甚至哀求都不动于色的女儿,欲哭无泪。

    她上前一把拽住了柴青仪的胳膊,道:“你是不是要把我逼死,你才如愿?”

    柴青仪很平静地看着她,“母亲,现在都如您所愿,我不会再哭着喊着要嫁给适哥哥了,想去东辽和亲也办不到了,甚至还应承我会应你挑定的婚事,您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我……”汀华郡主嘴角发白,心里发苦。

    自从那天她气晕了头,一时口误在仪姐儿面前说出了那个秘密后,一切就变了,她现在还记得,仪姐儿那惊愕还有一点点失去了希望的悲伤眼神。

    汀华郡主按着柴青仪的肩膀用力的摇着:“仪姐儿,你还在为那些事怪娘吗?”

    柴青仪扯了下嘴角,像是要说什么的,最后也没有开口,只道:“我没怪你。”有资格怪母亲的人,从来就不是她。

    汀华郡主闻言心跌进了冰窟窿里,真想说她宁愿看着她哭,看着她闹,也不愿意看到她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可见仪姐儿对楚适之那小子用的情比她想象的还要深,并非她所想的那般,加以时日就可以忘却的。

    也是,她当初对楚长铮还只是一相情愿,现在偶尔拿着楚长铮和现在的相公比较都有些懊悔不甘;而仪姐儿与楚适之是两情相悦,自己强行拆散了他们,仪姐儿又如何能心甘情愿。

    若是以日仪姐儿过得不好,只怕会更加恼恨棒打鸳鸯的自己了。

    更可能仪姐儿都等不到出嫁,就会因伤心这头而香……

    不行,绝对不行,她只有仪姐儿这一个孩子,若是仪姐儿有个好歹,她下半辈子要如何活下去?难不成真如柴家人所愿,给柴家养庶子庶女?

    掂量了一下手里的筹码,又想了下成功的几率,她狠心做了个决定。

    哪怕就是为了仪姐儿也得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听到小丫头的禀报,宁香莲把针线房刚送来的花样放在了一旁,疑惑地问:“是汀华郡主亲自来了?”

    “是。”小丫头将手里拿着的竹枝般的玉钗呈了上来,脆生生的应着,“汀华郡主说非见小公子不可,还说,若是小公子不见她一定会后悔的。”

    宁香莲:“……”

    “一定会后悔的”,他们一个个怀着不良目的登门连威胁都不换个说辞的吗。

    不过,她隐隐约约觉着,汀华今天来,不仅仅只是为了适哥儿和青仪的婚事那么简单。

    楚月琳抢先一步接过玉钗,瞅了两眼,随手就抛给了一直偷瞥宁香莲脸色的楚适之:“是小哥的。”

    楚适之手忙脚乱的将玉钗接住,不好意思的点点头,耳朵尖都泛了红。

    “啧……”同样被叫试新衣的楚逸之咂巴着嘴:“小子,看不出来啊,都会与人私相授受。”

    虽说他是绔纨,可是他可没给姑娘家送过定情信物,也没招惹过人家姑娘家非他不嫁。

    呃,安陵不算。

    楚适之对他的取笑当成没听见,手语道:“母亲,您觉着我见还是不见?”

    宁香莲瞥了他一眼,“今天不见她,你会后悔吗?”

    楚适之匆忙摇头,实际上汀华郡主今天登门就代表着他的计划成功了。至于成功到哪一步,见与不见都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鱼已经上了钩,收网只是时间问题。也许,熬一熬效果更好。

    “好,你不后悔,那你就不见,我见。”宁香莲直接替她做了主,待到他点头后,才慢悠悠地对小丫头道:“将她领到侧厅去。”

    “母妃……”一时之间,屋内的四个人,都同时放下了手中的活儿,异口同声的喊了起来。

    宁香莲按捺住心底的激动,目光在他们四人脸上扫过,淡淡地道:“放心,她就算惹我生气,我也不会打她的。”

    “母妃!”楚月琳跑过来拽着她的胳膊晃了两下,嘟着嘴道:“您知道的,我们担心的不是这个。”

    “那你们担心什么?”宁香莲反问:“难不成在王府里,她还能吃我了?还是她能设个陷阱,算计我?”

    “那我陪您。”楚月瑛认真地道。

    “没事的。”宁香莲给了她一个微笑,直接拒绝:“人多反而不好说话。”

    “可是,当着您,她才不好说话。”楚月瑛也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提醒道。

    “无所谓。”宁香莲不以为然。

    楚月瑛还想说什么,楚适之伸手拉住她的袖子,待楚月瑛偏头看他,他才用手语对宁香莲道:“我们在茶房,可好?”

    对于他这个要求,宁香莲没有拒绝。她知道哪怕她拒绝,这几个小子姑娘肯定也是顶着她的骂都不会听的。

    楚月瑛几人想想也觉得可行,都点头答应了。

    小丫头跑出去传话,让管事把汀华郡主领到侧厅,宁香莲就进屋去换了套见客的衣衫,又重新梳理了一番,准备了小半个时辰才前往偏厅。

    偏厅里,汀华郡主已经等得坐立不安了,心里不停的将自己的来意又反复的斟酌了几遍,确定能说清楚来意,又不容人拒绝。

    当她看到进门的只有宁香莲的时候,原本就压制的怒气瞬间上涌,柳眉倒竖的喝问道:“小宁氏,你这是何意?”

    她今天要见的,可不是她这张妖精脸。

    宁香莲冷笑着瞥了她一眼,径直越过她走到主位上坐定,才慢悠悠地道:“你认为,王府的人是你想见谁,就由着你见谁的吗?”

    “你……”汀华郡主被她堵得想吐血。

    她也明白,在王府里她对上小宁氏是一点优势也没有,若是小宁氏存心阻拦,自己想要见楚适之几乎是不可能了。

    不过,她也未必非见楚适之才能达到目的。

    她看了眼宁香莲,压下与她冲突的怒气,起身就往外走,宁香莲也没有留她。

    待汀华郡主走了之后,楚月琳抢先跑进来问:“母妃,就这样让她走了?”

    这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白折腾了。

    宁香莲满不在乎:“信不信,她还会回来的。”

    屋内几人沉默了几息,都想透了她话中的意思。

    楚逸之难得聪明的道:“您是说,她见不到适哥儿,会想办法见我,或者大哥?”

    父王几乎不出府门,适哥儿这段时间也要留在府里养伤,但大哥每天要上朝,他每天都要去驿站看安陵的。汀华郡主想拦他们,再容易不过了。

    只是……

    他看到宁香莲似笑非笑的眼神,后脊背瞬间一凉,求生欲爆棚,摇头道:“我一定不会与她单独说话的,我还会派人给大哥送个信的。”

    宁香莲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好。”

    果不然如宁香莲所料,汀华郡主离开王府之后,就派人分头去拦了楚逸之和宁修之,都没有如愿以偿得到见面的机会之后,她气得砸了一屋的摆设,次日又来了王府。

    不过,这次她学乖了,没有说要见楚适之,也不提宁香莲,而是直接说要见楚长铮。

    结果,她在马车里看到自己的马夫被一个健壮如牛的门房推倒在地上,还狠狠的踹了一脚后,顿时心就凉了。

    看来,见楚长铮比见到楚适之更不可能,除非她敢公开在王府门口把秘密说出来。

    但那种可以秘密,岂能入第三人的耳?

    思来想去,汀华郡主只得憋屈的让亲信改口,说要见宁香莲。

    听到下人禀报,宁香莲倒也没有故意为难,让人把汀华郡主又迎到了偏厅里。

    仅仅只隔了一天,宁香莲发现汀华郡主的气色更差了,甚至眼睛下面的烟黑用粉都掩饰不住,可见她昨天根本就没睡好。

    待丫头上了茶,她直接问:“你要见我何事?”

    狠狠的剜了她一眼,汀华郡主也不绕圈子,毫不谦虚地道:“我要说的事,你都做不得主,你听了又有何用?”

    宁香莲心里咯噔了一下,眼下她是武定王妃,按理来说王府里的庶事,大到几个孩子的婚事有什么是她不能做主的,总不可能这汀华郡主来跟她说国事吧!

    唯一她做不得主的,怕只有……

    果不然,汀华郡主露出个恶劣的笑容,压低了声音问:“先王妃的事,你能做得了主?”

    哪怕心里已经有了些准备,宁香莲此时的心情绝对称不上好了,果然,这汀华还真是他们目前能找到的唯一的知情者,只是她在其中,到底占据了什么样的角色?

    见宁香莲阴着脸不说话,汀华郡主难得的心里爽快了起来,她端起茶杯,拿着杯盖慢悠悠的拨着上头的茶沫,“还是让能做主的人出来见我。”

    宁香莲挑了挑眉,一点也不客气,“爱说说,不说滚。”现在只要确定汀华是知情人,相信长铮有数十种法子撬开她的嘴。

    “你!”汀华郡主把茶杯往白瓷托盆里重重一磕,不可置信地看着宁香莲:“你就不怕武定王还有世子郡主他们知道你这样……”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楚逸之一脸不客气的直接冲了进来,看汀华郡主的眼神里充满了杀气。跟在他后头的宁修之等人,脸上的表情也让人渗得慌。

    汀华郡主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惊慌道:“难不成,你们就不想替你们的生母报仇?”

    “呵……这就不劳你操心了。”楚月瑛也没好口气对她。

    汀华郡主后背发寒,心里已经明白自己前来真不是一个好主意,但这一步已经迈出去了,又岂能后退的,她眼里满满的不屈服,狠心道:“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不做。”宁香莲没想给她机会,她的眼睛里慢慢的浮上了淡淡的红色。

    汀华郡主与她一对眼,原要就有些不稳定的精神这下更加恍惚了起来。她茫然的看向屋里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了看到站在门边的楚适之身上,如同看到了最后的希望一般快步冲了过去。

    她拽着楚适之的胳膊道:“我若不是为了仪姐儿,才不会登你们王府的门来说那个秘密。”

    楚适之慢悠悠,非常坚定的将胳膊从她的手里抽出来,比划了一下。

    楚月琳很好心眼的替她翻译:“我小哥说,他不会娶仇人的女儿。”

    “不是我让人做的,只不过我的人看到了,还在凶手走了之后在井边拣到了一件东西。”汀华郡主一慌,就把她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

    “看到了什么,东西呢?”宁香莲马上趁机追问。

    汀华郡主迟疑了一下,突然就惊醒了,她像是知道自己已经把深藏多年的秘密给说了出来,一脸的懊悔。她双手死死的绞在一起,坚持道:“要我说出来,有条件的。”

    宁香莲眯了眯眼,还想催动妖力再魅惑她一把,感觉到心口处又泛起那不寻常的炙热后,吓得她不敢再轻举妄动。

    宁修之拉回想要上前动手的楚逸之,问:“你想要如何。”

    “我想要……”汀华郡主伸出手指着楚适之:“我想要他娶仪姐儿。”

    她这个要求,让屋内的众人都吓了一大跳,连宁香莲都顾不上心口的炙热了。

    汀华郡主扫了一眼众人,慌乱的又补充道:“不过我要你们以先王妃的名义发誓,让他一辈子对仪姐儿好。”

    宁香莲:“……”

    好吧,她瞧不上汀华以前的所作做为,但她无法否认汀华是个为女儿着想的好母亲。

    “做梦!”

    “凭什么!”

    “啊呸!”

    楚适之倒是慢悠悠的手语道:“我不会发誓的。”随后,他笑了笑,不做回答,只是看着宁香莲。

    宁香莲知道他是在等自己的态度,严肃地问:“若她真与那事无关,你愿意娶青仪吗?”问完,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楚适之的眼睛,想从中寻找到一个答案,最后她在他微怔的时候,抓到了一抹极快消失的慌乱,心里有数了。

    楚适之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的点了点头。

    “适哥儿,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楚逸之抬手就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傻了,就她能养出什么样女儿来,再说你能忍受得了她这样一个岳母?”

177、他要的结果

    楚月瑛扶住了楚适之后,瞪了楚逸之一眼:“他又没答应,你推他做什么。”

    攫欝攫。扭头她又接着楚逸之的话苦口婆心的劝;“二哥说得也在理,俗话说娶妻看其母,自有一定的道理。何况汀华郡主将亲事当成交易来做,开口闭口要我们全家发誓对柴姑娘好,可这好又怎么个标准?一生一世一双人,还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只怕是再好人家也不知足啊。”

    她一番话摔摔打打,顶得汀华郡主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楚逸之也才慢半拍的反应了过来,抓着头嘿嘿笑道:“对对对,小弟,你年少无知,可不能被一时的儿女情长冲昏晕了脑袋。”

    讨好的在楚适之的肩膀上轻揉了两下,他又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大大夫何患无妻。以后我们……”

    收到宁香莲的冷眼后,他非常知趣的改口:“以后,王妃一定会替你选挑一个更好更合适的小娘子的。”

    宁香莲见汀华郡主脸色涨红,似乎快要忍无可忍了,抬手阻止了楚逸之和楚月瑛的一唱一和,冷言道:“你听到了,若是现在你愿意如实告知,那算王府承你一个人情,只要在合理的范围里,将来必定会给你回报;若是你不愿意说,那……大门在哪边,你自己清楚,慢走,不送。”

    “你、你们……”汀华郡主看着她眼中的鄙夷,气得快要吐血了。但想到自家姑娘眼中那没有生气的眼睛和无望的眼神,她实在是不愿意就这样离开。

    对了,她手中的筹码对于小宁氏来说,几乎是没有什么作用的,她就不信,宁修之还有楚逸之他们也真的不在意先王妃的死因,不想替先王妃报仇的。

    用力掐了下自己的手背,努力压下心头的酸涩,她顶着宁香莲的黑脸,把目光投向宁修之还有楚逸之他们:“我手中的筹码对于宁氏来说,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东西,难道你们也不在意?武定王不是一直标榜自己对先王妃深情不悔,你们不是一直标榜自己是孝子孝女,为了先王妃可以付出一切的代价吗?难不成,都是假的?”

    宁修之不客气的道;“是你强人所难,狮子大开口。”

    “我强人所难,若不是他招惹仪姐儿,我为何要为难你们?”见众人不为所动,汀华郡主恨恨的低笑起来:“我也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你们肯定认为,哪怕是不答应我的条件,也能用其它的法子逼着我不得不说出真相。我告诉你们,别做梦了。这十年来,相信你们私底下该做的事都做了,该查的也都查了,至今为止都没有公开替武定王妃报仇,相信你们必定是什么也没有查到。”

    “要不然,以你们的嚣张行事,如何会不把仇人做下的恶事公布于众?没有我的线索,你们这辈子都无法寻找真正的仇人,也无法替先王妃报仇血恨的。”

    “我之所以知道一点,也是机缘巧合,而且十年前我就把该扫的尾都给扫尽了,并且还留下了防备。事到如今,连仪姐儿我都快失去了,你们觉着还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去珍惜蝗吗?哪怕是你们杀了我,往外透露我是知情者逼凶手来对付我,我也不会让你们得到想要的线索。”

    屋内,只有她近以疯狂的笑声在回荡,只是那笑声……更像是伤心无奈的哭声。

    见汀华郡主有些陷入疯狂的模样状,宁香莲下意识地不满挑眉,眼中掠过了一丝厌恶。

    不管是之前自己动用妖气把她心里积压的怨气都引出来了,还是她没有达到目的恼羞成怒了,眼下不再是继续问下去的好时机了。

    正想出声喝斥汀华,她眼角的余光扫到屋内气愤不已的儿女们,突然觉得他们中有人的表情好像有哪儿不对劲,但具体是谁不对劲,又不对劲在哪里,她一时又说不上来。

    最后,她还是因之前楚适之眼底的那一抹慌乱,把注意力落在了楚适之的身上,有些心神不宁了。

    算了,不想了。等到把汀华送走之后,再关起门来慢慢琢磨他们的心思,看他们打什么主意。

    至于汀华手中的线索,不急在一时,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有事想不透,宁香莲的心情也因那点子不对劲,彻底的坏了:“你都说完了,那还不走?”

    汀华郡主见宁修之他们都没有人出声,真的有些不可置信,她起身恶狠狠的扫了一眼屋内的众人:“好,真好,你们别后悔,只要我出了这个门,哪怕你们再回来求我,也没有用了。”一拂袖,她走了出去。

    不过,出了门,迎着对面照来的阳光,她的腿肚子都软了,扶着廊柱,一下子根本就动弹不了。

    陪她而来的心腹忙上前扶住她:“郡主,您没事吧。”

    汀华郡主张了张嘴,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屋内,楚逸之大力地拍着楚适之肩膀,赞道:“适哥儿,做得好。你放心,以前是没线索想查无处可查,现在有线索了,哥一定会把真相查出来,替母亲报仇的。”

    见众人都投过来疑惑的目光,他尴尬的缩回头摸了摸鼻子,改口:“你们信不过我,还信不过大哥吗?”

    他这话,得到了众人桔子、枣儿、花生绿豆糕,以及宁修之一记肘子的招呼。

    宁香莲看着他们的反应,越发觉着楚适之的模样不太对劲,不由得又问:“适哥儿,你真想好了?”

    “母妃?”

    攫欝攫。“王妃?”

    众人不解,母妃不是不愿意适哥儿和柴青仪的婚事吗,为什么适哥儿放弃了,她还不放心?

    宁香莲没有搭理他们,再三道;“你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要顾及我们。”

    她一直跟他们说,婚事是需要两情相悦的,不愿意他们为任何事,拿婚事来做交易。眼下,适哥儿和那柴青仪原本是两相情悦,现在却被两家的恩怨所阻。

    能让汀华郡主放下一切,跑来王府爆出秘密,只求他们接受柴青仪并且发誓对柴青仪好,可见柴青仪的状况比他们想的还要不妥。

    那,适哥儿真的就能放下一切?

    或者柴青仪有个好歹,适哥儿能接受那个后果,会不会一时想不开?

    楚家人都是一条筋,知道有个一气之下出家的公公,又与楚长铮别扭这么多年,她哪敢对他们的感情大意。

    不管出家还是别扭死自己,她都不想看到他们走上那条路。

    见宁香莲一脸的认真,他们也就明白了宁香莲的担忧,都看着楚适之。

    楚适之腼腆地扯了扯嘴角,给对面的楚月琳递了个眼神,抬手飞快的比划了起来。

    楚月琳几乎是同时脆生生的替宁香莲翻译:“小哥还说,他和柴姑娘的感情是真的,所以他是真的想对她好,这中间不应该掺和什么交易去玷污他们的感情。现在他和她的约定不能成,并不能说是谁的错,只能说是老天爷让他们有缘无份。”

    宁香莲眼也不眨的看着楚适之的表情,几乎在一瞬间,她就明白总觉得他有些不对劲到底是不对劲在哪儿了,他的态度实在是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真实。现在她敢确定,这小子一定不如他所说的那般,已经决定放弃了。

    只是,这小子到底还打着什么样的主意呢?

    该不会是想背着自己约人家小姑娘私奔吧!

    私奔倒也罢了,千万可别是殉情!!

    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但她又不敢问,只能缓和下语气柔声劝着:“适哥儿,这件事你也不要想太多,如果真与汀华郡主无关,倒还是有回旋余地的。”

    楚适之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温柔的冲着宁香莲点点头,咧嘴笑了起来,可是宁香莲总觉得他的笑并没到达眼底。但瞧着他小心翼翼、生怕自己担心的模样,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训斥,也半句都不敢再逼问他了。

    哎,看来自己还是多留心他一点,先盯着他过了眼前这阵子再说。果然老话说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真是没错的。

    背过他们,宁香莲特别叫来了狼六,让他挑几个机灵的人盯着楚适之,结果,这一盯,没发现适哥儿有什么不妥,反而发现柴青仪派人偷偷摸摸的送了信到王府来给适哥儿。

    等等,不是说柴青仪已经向汀华妥协,愿意与适哥儿一刀两断,听众她的安排的亲事了吗,为何她还要给适哥儿送信?

    拿到了狼六截下了信,她犹豫了一刻钟,最后也没有私自拆开,而是直接拿着信去了楚适之的院子。

    老远,她就听到了飘渺悠然的笛声,平静得让人有些不敢置信,这不该是一个决定要与心爱姑娘断绝往来的人吹得出来的。

    进院门后见楚适之身穿一袭月白的长袍,靠在院中的凤凰树下吹着竹笛,微风拂过,他的衣摆浮动,仿佛要乘风而去一般。

    瞬间,她心里突然又泛起了另一个怀疑,这小子该不会从头到尾都没有中意过柴家姑娘,一直只是算计吧!

    想当初,她也被他给骗过,与外人一般以为他是一只无害胆怯不引人注意的小松鼠;结果一转眼,他就给自己来了那么一连串的深刻教训,至今让她想起,还心底发怵。

    他都能狠到拿自己的性命来做筹码,又如何做不出算计人家姑娘心思的事来呢?

    一时,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孩子了,站在廊下静静的看着他,没有上前。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认真,也许是楚适之发现了她的不寻常的目光,或者是心里有鬼,在吹错了一个音后,楚适之就放弃再继续吹下去了。

    拿着竹笛,他有些气馁的喊了句:“母妃……”声音非常轻,但已经没有之前的沙哑了。

    宁香莲倒是心里一动,还能被她干扰,可见这小狐狸的修行还不到家,相信换成楚长铮,怕是五雷轰在头顶上,也是不会变色的。

    她心里不舒服,快步上前一把就将信拍在了他胸口上:“你的。”

    楚适之手忙脚乱的接着着信,瞅了雪白的信封一眼,脸上就飞起了红晕,迅速的将信往衣袖里藏去,那样子还真像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子。

    宁香莲一把抓住他的手:“不拆开来看看吗?”

    雪白信封上面没有署名也没有记号,甚至也没有染香,这小子就知道是谁写给他的?若没说这其中没鬼,她还真不信了。

    楚适之的手僵住了,露出了惊愕的表情,还有些极不好意思的尴尬。

    “拆!”宁香莲的语气重了些,楚适之把竹笛往腰间一插,然后飞快的拆开信,抽出信纸后他自己都没看,就送到了宁香莲面前。宁香莲没接信纸,“不用看我也知道里头写着什么,只是,小子这样的深情你要拿什么还?”

    楚适之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她。

    “小子……”她轻叹:“世上什么都能算计,唯独感情不行。”

    算计感情的人,不说报应,最后必定也会一生亏欠在感情上的。

    这小子与人家姑娘真是两相情愿,那还罢了。若他是存心算计引诱了人家姑娘,那……她想打他个半死。

    她摸了摸他的头:“你不是孩子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你心里有数的。千万不要做那种让自己会永生永世后悔的事。”

    说罢,她转身就要走,刚迈出一步,衣袖就被人给抓住了。回头,对上楚适之的明亮的眼睛,里头的眼神格外的认真。

    楚适之慢吞吞的,非常艰难的道:“若……不是……我想……娶……娶她……”

    宁香莲听懂了他的意思,点头:“若是你真想好了,待你父王和兄长们那查明汀华真与那件事无关,我就去柴家给你提亲。”

    这下,轮到楚适之震惊了,他张了好几次嘴,才挤出几个音来:“真、真的?”

    “真的。”宁香莲很平静:“不过,记得你向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不要让我失望。”

    楚适之没有迟疑,认真的点头:“记……记得……”

    他不仅记得,还会执行到底,想必汀华郡主是不会信他的吧,而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

178、提亲被拒

    宁香莲回到玉梧院里就把木香请来,与她商量去柴府提亲的事。木香失手打翻了茶杯,连茶水淌到裙子上也没注意到:“王妃,您可真想好了,那柴家可不是个好选择。”

    宁香莲按着隐隐做痛的额头,苦笑道:“这事我想好不想好用什么用,适哥儿想好了就行。”

    “这怎么能行!”木香气急败坏的起身过来劝。

    哪怕知道柴青仪是无辜的好姑娘,但一想到汀华郡主当年的所作所为,她心里就是一股气,对柴青仪也喜欢不起来。日后,若柴青仪真的嫁进来,没个三年五年的,她也难以拿柴青仪当成自己晚辈看待。

    她还是一个外人,都这样的隔应,王妃的心里只怕更难受。

    想到,她也不再劝宁香莲了,板着脸往外走:“我去与适哥儿说……”

    “回来回来。”宁香莲一把拽住她:“怎么还说风就是雨的。”把木香按在身边坐定后,她轻叹了一声:“你还不知道适哥儿吗,只要我有一点点的为难,他都会放弃的。只是他这般的为我着想,我又哪舍得孩子们吃苦受罪的。”

    木香不做声了,别说乖顺的适哥儿,就连她那个被胡家那些人教歪了亲生女儿,她存了心思让她吃些苦头长长记心,一直铁了心拒之不见,并且不给于胡家任何的帮助;但她私下里还是派人一直暗中盯着胡家人的举动,好在那丫头真的遇上险状时及时出手救助。

    “哎,再说……”宁香莲想到今天汀华被气得脸色发黑的模样,心里的郁闷散了不少。抬手将垂下来的散发勾到耳后,她道:“连汀华为了青仪都能跑过来向我低头,我只不过是退让一步成全适哥儿,又有什么不行的。再说我们是娶媳,又不是嫁女,要怕,汀华才真该担惊受怕。”

    “你总是替他们着想。”木香听着她说话的语气,就明白她心里已经想定不会再改了,也就不再劝,只是担忧地道:“若是那件事查明,汀华骗了我们,那……”

    “不会的。”对于这一点,宁香莲倒是胸有成竹:“若那件事与她有关,她怎么会不清楚真相泄露的后果。哪怕真是为了让青仪和适哥儿一刀两段,可用的法子多了去了,不需要拿那个秘密的后果来做代价。我信她是意外的知情者,而不信她是参与者,更主要的是在十年前,她没有冒着被长铮报复的风险对我下死手的理由……”

    年轻时的汀华虽然霸道娇纵,但不是真傻,要不然她瞧上楚长铮的时候,也不会一门心思只想着逼自己下堂给她让位。她若想杀自己,那个时候动手,只要做得漂亮没留下手尾,她就有机会来给长铮做续弦。

    而在自己出事的时候,汀华不仅嫁了人,还生了女。哪怕她心里再对长铮念念不忘,甚至舍得抛夫弃子和离再嫁,进王府也只能做妾。

    以她的性子,又如何会冒那么大的风险之后,去成全另一个女人来做长铮的王妃呢?

    她又连叹了好几声气,“真相早晚会查明的,但以现在两家这种撕破脸的状况,柴家肯定会尽快的给青仪定亲的,我不想他们的人生中留下遗憾。”

    木香的心头的那些不安一都一点点被她给击碎了,态度也缓和了下来。感觉到裙子上的温气已经透到了腿上,她拎着裙摆把湿透的那边提了起来,扭头吩咐小丫头回去给她取更换的衣服,随和地问:“那您打算让我什么时候去提亲?”

    时间定在什么时候?

    久则生变,拖得太久肯定是不行的;但太急的话,汀华一定会认为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然后登鼻子上脸,再来个獅子大开口。总得总得让汀华提心吊胆个几日,再来个柳暗花时,哪怕如愿也是忐忑不安才好。

    仔细地盘算了一下,宁香莲露出个捉挟的微笑:“择日不如撞日,你三天后就去。礼就由逸哥儿的聘礼里拣几样姑娘家用的好东西先用着,想必他们兄弟之间也不会计较的。”

    至于柴家怎么想,她才不管呢。

    “去之前,别先往外透了口风。”

    木香满口应下。

    三日后的一大早,木香就按照她们的计划,带着人先去了振威侯府请振威侯夫人做媒人,宁香莲则留在府里伸长脖子等消息。

    才大半个时辰,木香就匆匆回来了,她的脸色极不好看,神色也非常的焦虑。

    瞧着她懊恼的模样,宁香莲的心一下子就拎了起来,也不顾屋内苏月瑛她们都在,追问道:“怎么,提亲不顺利?”

    木香点点头,唤丫头上茶。她连喝了三茶,不知是真渴了还是为了压火气,放下杯子时,弄得碟子咣哐直响:“王妃,柴姑娘不愿意。”

    “什么?”宁香莲惊讶得一怔,意料之外,但又是情理之中。

    “就她还不愿意?”苏月瑛听明白她们说的事后,愤怒不已:“我们还没挑她呢,她倒是先挑上了。”

    “不是……”木香有些紧张,忍不住又倒了一杯茶。

    宁香莲等着她喝完之后,才平静地问:“她可说了要拒绝的理由?”

    木香摇头:“柴姑娘什么也没说。”

    当时她跟新旧振威侯夫人去柴家的时候,柴家人一听说她们是来替适哥儿向柴青仪提亲的,非常亲热的将她们给迎了进去,汀华郡主甚至都没花太多时候梳妆打扮就匆匆出来见她们了。

    一见面,汀华郡主也不忌讳她并非媒人,还是个和离之身,揪着她就追问有没有带适哥儿的生辰八字,一付恨不得今天就写了婚书,定下婚期的模样。

    柴家其它的主子也都是笑得嘴都合不拢,各种好话不要钱的往外吐,赞得适哥儿和柴青仪是天上一对,地上一双,若他们不能成姻缘将天地不容的地步。

    可谁会想到,柴青仪紧随着就来了,一进厅门直接就扬声要拒绝这门亲事,甚至还放声威胁,说宁愿出家做姑子,也不愿意嫁给适哥儿。她为表决定,还扯散了头发,拿出藏在衣袖进而的剪子,直接就绞下了一络的头发。

    一时之间,柴家哭的哭,喊的喊,骂的骂……闹得鸡飞狗跳,她和振恩侯夫人见势不好,也不敢久留,忙匆匆地提出了告辞。

    楚月瑛和楚月琳听得目瞪口呆。

    楚月瑛喃喃道:“她是不是傻啊。”

    “我看是。”楚月琳叹道:“小哥以后要头痛了。”

    宁香莲低头想了会儿,又问:“当时她们有没有谁说过比较奇怪的话?尤其是汀华和柴姑娘。”

    柴家那小姑娘都有胆子跑到她面前来放话的,可以想象得出她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更能看得出她对适哥儿的感情里没掺半点水份。若要让她拒绝这门亲事,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她觉着这门亲事对适哥儿不是一件好事,甚至会伤害到适哥儿,所以她宁愿伤了自己。

    木香认真的想了一会儿,道:“吵闹的时候,柴姑娘喊过一嗓子,说她出嫁了就一了百了别想拿她害人。”

    宁香莲一拍桌子,镯子撞上桌面上发出了脆响,“果然……”

    她猜对了,柴姑娘拒婚的症结就在这里。

    只是什么事会让柴姑娘有这样的一个想法,觉着这门婚事成了对适哥儿来说是一件坏事,甚至不惜拿自己出家相威胁呢?

    “母妃,”楚月瑛的语气也软了,“总得知道个原由,别委屈了人家。”

    楚月琳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

    宁香莲点点头:“你给她下个帖子,约她明天去东柳湖畔赏荷,到时候我亲自问她。”

    “哎,赏荷?”楚月琳瞪大眼睛,楞楞的反应不过来;“现在才春天,哪有荷赏啊。”这个借口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楚月瑛敲了她一记,“没花可以赏叶子,哪怕是赏东柳湖水,柴家也会把她送过来的。”

    宁香莲深有同感。

    待楚月瑛她们离开后,她转身让狼六给楚长铮送了信,让楚长铮派人把王府前后所有的门都给守住了,说在明天她出门之前,有人要出府门别惊动,直接把人捆在丢柴房,等她回来了再做处置。

    第二天,宁香莲提前了半个时辰出府门,与她同行的除了木香,不仅有楚长铮,还有强行顶着楚长铮的黑脸,挤上马车的楚月瑛姐妹。

    东柳湖畔的绿华居也被宁香莲以楚逸之的名义给整个包了下来,理由直接就是楚月瑛说的约安陵赏东湖水。

    他们的马车直接驶进了绿华居的后院,然后由后楼梯上到了天字房,没过多久,汀华郡主就带着柴青仪来了。

    即使隔着数十步远,宁香莲都能感觉到柴青仪身上的那种死气沉沉的气息。怪不得能把汀华逼到上门来求和,若是适哥儿这样,她的举动怕比汀华还要过激。

    柴青仪随着汀华郡主到了地字房,一进门瞧着屋内空空荡荡的,她就防备了起来:“母亲,您不是说约了人吗?”

    汀华郡主恨得心颤:“怎么,我怕你再出那些夭蛾子,特意领你早些来不行吗?”

    柴青仪不说话了,木着脸跟她进门,然后径直走向靠窗的位置,汀华郡主忙抢先占据了那个位置,“我坐这。”

    柴青仪挑一下眉:“您放心,我不会跳楼的。”

    汀华郡主差点没气得吐血,但硬生生憋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宁香莲听着动静觉得差不多了,起身就准备去隔壁,楚月瑛和楚月琳一边一个挽住了她的胳膊,弄得她哭笑不得:“你们跟我去做什么,我是去商量事,又不是去吵架闹事。再说人家小姑娘脸皮薄,你们在只怕不好意思开口。”

    “人多气势旺,真打起来也吃亏。”楚月琳笑眯眯随着她瞎扯。

    楚月瑛板着脸,就事论事:“我可不信柴青仪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好吧,彪悍得都能向未来的婆婆大放厥词,确实不敢想柴姑娘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知道扒拉不开,宁香莲也就死了心,由着她们跟。

    一推开包间的门,柴青仪看到她们三人,脸色瞬间就变了,扭头怒瞪着汀华郡主,“你骗我!”

    “对!”汀华郡主也发了狠,抓着她的胳膊狠狠的把她摁回到了位置上:“非要嫁的也是你,不嫁的也是你,今天嫁还是不嫁,三头六面的讲清楚,也彻底做个了结!”

    “嫁,怎么嫁?”柴青仪也不管不顾,冲着她就吼:“您都上门逼着适哥哥全家上下拿先王妃发毒誓,我还有什么脸说嫁?”

    而且,适哥哥的话才是对的,他们之间的感情不能用威胁与誓言来玷污。

    “你怎么知道?”汀华郡主几乎下意识地说说出了口,说话之后她扭头看向自己身边的亲信:“是你们谁告诉她的?”四周的下人都吓得跪了下去,一个个摇头说不是自己。

    “谁说的又有什么重要的?”柴青仪高扬着头:“所以,你不要再费心了。”

    她相信适哥哥对她的真情,但是母亲欠适哥哥他们兄妹的实在是太多了,母亲不钗不想着如何弥补自己的过失,还以自己知道的内情来做要挟。而且她也不愿意适哥哥为了她,日后被兄弟姐妹们疏远。

    她又扭头看着宁香莲,眼里尽是警惕和不安:“王妃,是你约我母亲的?”

    “是啊。”宁香莲大大方方的坐了下来:“我约与你母亲谈婚事。”

    “我不嫁!”柴青仪道。

    宁香莲点点头:“不过,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给不给你们订亲,是我们大人的事,你管不着。当然,若是你非要寻死觅活出家为尼,给适哥儿留个克妻、或者人品不堪,让姑娘家宁愿寻死出嫁也不愿意嫁于他的骂名,那也是你和他的事,与我无关的。”

    柴青仪:“……”

    果然,后娘就是后娘,心都是黑的!

    不,她不嫁给适哥哥,是不想给适哥哥招惹不必要的麻烦,绝不能由旁人拿自己做理由,来毁了适哥哥。

    她扭头看向楚月瑛,寻求援助问:“瑛姐姐,你们也由着她这样祸害适哥哥吗?”

179、汀华手上的线索

    被当头当脸问到面前的楚月瑛:“……”

    正常人瞧着自己站在这儿听了母亲的那番话,不仅没着急,还一直沉默不语,不该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吗?

    倒底汀华郡主这些年是怎么教闺女的,能把柴青仪养成这个天真的模样。难不成,她就不怕居心不良的人把柴青仪哄骗去拆骨吃肉了?

    王府里陪着宁修之下棋的坏人楚适之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心不在焉的下错了一步棋。他屈拳揉了揉隐隐做痒的鼻子,心神不宁。

    倒底是凉了,还是有人背后说他坏话?

    见楚月瑛一直不说话,柴青仪急了,过去直接就拽着楚月瑛的胳膊用力晃了几下:“瑛姐姐,你说话啊,你不要怕她。”

    这种脑子,日后必定麻烦多多啊。

    楚月瑛不由有些同情起楚适之来,她尴尬的冲柴青仪咧了下嘴,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双手一摊暗示道:“我们的亲事都是由王妃做主的。”

    “你……”柴青仪怔了下,随后怒了,“难不成为了你们自己,就不管适哥哥了?”

    楚月琳在柴青仪冲着宁香莲说话没大小没,顶心顶肺的时候就一肚子火了,眼见还非逼着姐姐站在她那一边顶撞母亲,气得上前一把就扒开柴青仪的手,愤愤的将她往汀华郡主那一边一推,喝道:“你不嫁是你家的事,自己不孝别扯上我们。”

    骂完,她慢半拍的想到了她们的来意,有些心虚地藏在楚月瑛的身后,心虚地往宁香莲那边张望:“母妃……”若是她坏了母亲的计划,那母妃会不会生她的气?

    宁香莲不仅没恼,反而满意的冲她点了点头,带上她们过来,她就想过她们可能有的反应了。但她们的态度是什么,对于现在敏感的柴青仪来说,都是一种刺激。

    有人站在她那边,帮她说话,她才会觉着自己是对的,才更加有反抗的底气;若是没有人帮她,她就会忘却自己,怜惜起适哥儿在王府里的处境。

    不管是哪种,心底已经生了执念的她,都会选择自己想要的那种答案。

    至于柴青仪日后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会不会发现这其中的问题,那她就不管了。大不了,到时候她把适哥儿推出去,保准柴青仪火焰山般的怒火也能灭得干干净净,还会对她感恩戴德。

    看着柴青仪已经瘦得没有肉的脸,宁香莲忍住了怜惜,又故意恶劣给了柴青仪一个得意的眼神,问汀华郡主:“这门亲事,成不成,你现在就给个答复。”

    汀华郡主抱着柴青仪,也急得直哆嗦,她狠想冲着宁香莲扇几个耳光,然后大喊我们不嫁,但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明白,青仪之所以不答应,不是她想要放弃楚适之了,而是她比谁都在意楚适之。自己若真拒绝了,那就真的断了仪姐儿心底最后的那一丝念想了。

    轻拍了下柴青仪的背,她道:“武定王妃,能不能由着我们回去再商量商量……”

    “不缓。”宁香莲不想给她们想透这件事的时间,咄咄逼人:“世上又不只有你一家有姑娘,旁的不说,振恩侯夫人瞧着适哥儿哪哪都满意,还说府上的姑娘由着我挑。我瞧着她府上的姑娘又乖巧又孝顺,样貌也极好,要不是怕旁人说我个继母拿捏孩子的婚事做文章,又知道适哥儿对她的心意,又何必来问你们。”

    果不然,她看到柴青仪的脸色由白彻底的变成了黑锅底。

    好用,适哥儿这棋子真好用,一击就中。

    柴青仪的脑子里全都因宁香莲的话,堆满了楚适之与人成亲时的一幅幅画面,哪怕只是想一想,她都觉得心比绣花时针扎到痛上成千倍。

    她以为自己是做得到的,可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没办法忍受适哥哥娶别人。

    再说,宁大哥是养子不能插手王府的事务,而楚大哥与东狼王安陵成亲后要去东辽,到时候宁氏再生下儿子,必定要抢夺王府里继承权,那个时候适哥哥肯定就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宁氏又怎么会替适哥哥着想,给他挑选合适的人?怕给适哥哥选出来的人也只从她的利益出发,图好拿捏,从而好控制和欺压适哥哥。

    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楚适之饥寒交迫、憔悴不堪,求助无门的悲惨的模样……

    对,她不能放任着宁氏欺辰适哥哥,她要嫁给适哥哥,好好保护他不受任何人的欺负!

    汀华郡主脸色煞白,有这样当着人面拿人家的心肝宝贝儿当成大白菜一样比较的人吗?

    她单手指着宁香莲,骂道:“你、你……欺人太甚,我告诉你,这门亲事我……”

    “我答应!”柴青仪抢着应下了,慢一拍的汀华郡主差点儿没咬到自己的舌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

    人家的姑娘是贴心小棉袄,她家这个肯定就是扎心小刺猬,事事都扎她的心,不见血还不罢休的。

    苏月瑛姐妹也睁大了眼,不是吧,被母妃连削带打的,一点面子没留,反而就改主意了?

    母妃可真厉害!

    “你想好了?”汀华郡主哆嗦着问自家的“小刺猬”。

    还没等柴青仪回答,宁香莲从衣袖里抽出两张早就写好、并且自己这边签了名摁了手印的婚书丢在桌上:“口说无凭,你们先把婚书给签了,回头我们再走六礼。”她身后的刘嫂,立即把沾好了墨的笔和打开了盖子的印泥送了上去。

    她这一手,别说汀华郡主和柴青仪呆了,连楚月瑛和楚月琳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做了这么多的准备,简直就是没给人留喘息的空间。

    汀华郡主看着婚书上写媒人都签了名,摁了手印,就明白宁氏不仅是有备而来,怕也真只想再给他们这一次机会了,她下意识地看向柴青仪。

    柴青仪盯着婚书上并列写在一起的名字,脸上飞起了一抹红晕,催促着:“母亲,签啊。”

    汀华郡主:“……”

    现在这么急,早干嘛去了。

    昨儿舒舒服服地坐在自家府里,由着人上门求娶,那多有面子;现在被她闹这么一出,由人骂够了,面子也踩到了脚底,还被人逼着不行前几礼就先签婚书,这以后她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不过,不满归不满,汀华郡主也没再迟疑,提起了笔迅速地在婚书上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还摁上了手印,然后飞快的抄起一张,紧紧捏在手心里。

    成了,这门亲事终于成了。

    宁香莲也松了一口气,迅速的拿起另一张拆好放入衣袖里。然后从刘嫂的手中拿过一个大红锦盒放在桌上,“这个白玉凤佩是给柴姑娘的信物。”

    随后,她给楚月瑛姐妹递了眼色,一手拽住一个,“那我就不打扰你们母女谈心赏景了。”说罢转身出去了,留下屋内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的柴家母女。

    厢房门关上后,汀华郡主只觉得刚刚的一切好像是一阵梦一般,太不真实了。

    她就这样把仪姐儿的婚事……给定了?

    哪怕是她上门要挟在先,但也太……太儿戏了一点吧!

    “仪姐儿,你给我说清楚……”她咬牙切齿的瞪着柴青仪,总觉得有一种被骗的感觉。

    柴青仪没回答她的话,一把从她手里将婚书夺过来,仔细的看清楚上面所写的每一个字,然后如珍似宝的拆好藏进了怀里。

    汀华郡主:“……”

    为什么会这样,上次她上门相逼的时候,他们明明是不答应的,怎么才三天就改了主意,而且态度这么坚决?

    该不会是这小妮子早就跟楚家窜通一气,故意做局哄自己的吧。

    她实在是气不过,狠狠地在柴青仪的胳膊上掐一把:“为什么改主意了,你不给说明白,这门亲事我不认……”

    “亲事已经定了,你不让我嫁,我就不信外公和父亲他们也会不让我嫁。”柴青仪一点也不受她的威胁,打开宁香莲留下的锦盒,拿着白玉凤佩爱不惜手的把玩着:“昨儿你还不劝我嫁来着,我听你话也错了?”

    这个顶心肺……

    汀华郡主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气得直翻白眼。

    柴青仪忙扶住她,还在她的背后轻拍了几下,焦急地道:“母亲您没事吧,好些了没。”

    汀华郡主这才觉得舒服了些,女儿,还是贴心的。

    见她面色好转,柴青仪在她耳边飞快地道:“母亲,当初的事是你错了,你就算瞧在我的份上,图适哥儿以后对我好,你就得把那些过失尽量弥补起来。”

    汀华郡主:“……”

    这闺女一定是来讨债的。

    不过,有一件事仪姐儿还是说对了,她若不想日后仪姐儿被他们欺辱,还真得在这件事上动些脑子,让他们不记恨自己反而欠自己个大人情才是。

    她拍了下柴青仪的手背,“不用你说,我只有主张。”

    那些东西握在手里已经很久了,不如这次交出去。

    宁香莲她们才刚回到王府,柴家的人也到了,说是奉了汀华郡主的命令,送两家订亲的信物。

    宁香莲派人把楚适之叫了过来,当着他的面说清楚两家婚事已经定下的事,然后把锦盒交给了楚适之。楚适之在楚逸之的哄笑下,红着脸当众打开来,里面是一根男子用的的淡青色束发玉钗,玉是好玉,晶莹剔透,还没碰触到就感觉到了温婉的凉意,至少价值千金,可见柴家对这门亲事和适哥儿的看重。

    只是,汀华比谁都清楚这门亲事最大的隐患在哪里,她送来的东西,肯定不会只有一件信物这么简单。

    不仅宁香莲这么想,楚适之在取出玉钗后就拿着盒子仔细的检查了起来,盒子里除了玉钗并没有其它的东西。

    “要不,拆开来看看?”楚逸之急切地问。

    宁香莲抬手拿过了盒子打量了一番,盒子平平无奇,是普通的黄梨木,而且是整个完整的木头扣成的,想往里藏东西根本就不可能。只是盒子上雕刻着奇怪的花纹,还染着很浓郁的风铃草的香味,让人想不注意也不行。

    花纹……香味……这代表着什么?

    看久了,她觉得那花纹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哪里见过了。

    “熟悉?”瞧着她拧眉,楚长铮问。

    宁香莲点头,楚长铮让楚月瑛进去里间拿了根眉笔过来,直接把盒子上头的花纹给抹黑了,然后把盒子六面的花纹分别拓了下来,一字排开摆在宁香莲的面前:“不急,慢慢看。”

    宁香莲依次看过六张图,然后脑海里的清晰了起来,她飞快的从中挑出了两张,然后把多余的截掉,再把余的拼在一起。

    “落水前,看到皂靴上就绣着这样的花纹!”

    情急之下她只能看到这么多,带着适哥儿藏在暗处的人,想必会比她看到的更多。

    楚长铮将那残图收好:“我一定会查出来的。”

    宁香莲点头:“嗯。”目光扫过木盒子后,脑海里突然又闪过一个念头,顿时她的整个人都楞住了,良久之后才道:“还记得当初我说过,在井边看到的,适哥儿的那只鞋吗?”

    她是被那只鞋引过去的。

    可是事后,没有人在井边找到鞋,而适哥儿的鞋也回到了他的屋子里。

    宁修之惊愕的站了起来:“风铃草香,风香!”

    确实,那个时候风香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鞋归位,而且她也能在那种乱哄哄的情况下,故意对适哥儿照顾不周,或者在适哥儿身上动什么手脚,以及于适哥儿连病几日,要不是刘大夫来得及时,怕是小命都要没了。后来,也是适哥儿不能说话了之后,他的病才渐渐好起来的。

    “不可能,她怎么能……”楚月琳恨得小脸煞白,紧握的拳头上面青筋迸露。

    “真也好,假也好,查查不就知道了。”宁修之阴沉着脸,严肃地道:“宁可杀错,也不能放过!”

    若真是风香,他剜了她的心都有。

    说做就做,宁修之带上了楚逸之,领着狼五一队人,直接就去他的庄子上寻风香。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还真撬开了风香的嘴。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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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是绔纨,长女是蠢货,次子被害哑,么女胖成球,养子成了白眼狼?
宁香莲怒……不可遏!
她回来了,欠她的,欠她孩子的,她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至于没用的他,哪个角落凉快,滚哪里去。
等等……真实状况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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