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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易当全文阅读

作者:黑发安妮     妖妃不易当txt下载     妖妃不易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50、她是硬骨头

    宋妙琪一腔怒火正盛,被他这诈骗一激,甚至都没有过脑子,随后抓起旁边桌上的砚台,就扬起狠狠地朝着楚逸之砸了过去。

    楚逸之往旁边一闪,顺手还把楚适之给拽开了,站在他身后的人可没那么好彩了,虽然没被砚台砸中,但被砚台里剩余的墨汁淋了一头。

    漫天的人声,都在砚台落地的脆响中消了音。

    饶是见多识广的辰华长公主,也被这一出意外惊得呆了一瞬。

    被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宋妙琪输不起,先撕了自己的亲笔手稿,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砸了墨砚,足够将宋家这几年费心费力帮她营经起来的好名声,丢得连渣都不剩了。别说她将来想问鼎后位,只怕现在想谋大皇子正妃之位,都有些困难了。

    宋夫人强撑着没晕,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劲来,上前把宋妙琪给拽了下来,低喝一声道:“行了,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地方,还嫌丢人现眼不够是不是?”

    宋妙琪被她这一喝,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她顾不上看四周的宾客是什么反应,扭头就朝着大皇子所在的位置看了过去,只见大皇子极不悦的拧起了眉头,眼里早已没有往日待她的那份温情了。

    她怎么就这么傻,怎么能因为大皇子动心的那一眼,就被嫉妒冲晕了头脑,做下这样的傻事来呢。

    冲动……对,她应该在这上头找描补。

    宋妙琪当机立断的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喷出一口血来,身子也摇摇晃晃的摔了下去。

    宋夫人看她吐血,就知道她想要做什么了,当即三魂七魄丢了一半,只不过是气的。真正想要描补有各种办法,可是琪姐儿为何偏偏选择这种最坏的一种方式呢?

    她是能说被人下了药,从而让她情绪不稳,做出这样暴虐的事来。

    可是她就不想想,是她说中了药,就是中了药的?

    一桌的食物不只她一个人吃了,旁人无事,就她一个人有事?

    就算她装得再像,大夫一来把脉,不就什么都露馅了吗?

    再说他们现在身处在什么地方,有谁敢在辰华长公主府里给她下毒?

    这么一闹,不管查不查得出问题,辰华长公主都得恨死他们宋家!

    这辰华长公主虽然不是太后的亲生,皇上的胞姐。但她非常知识大体,而且从开始就站在皇上身后的阵营里,甚至是为了帮皇上笼络高家嫁进了将军府里。眼下高将军府里成年男子尽数战死在沙场上,整个高府只剩下两个多病体虚的男丁顶撑门面,皇上对她以及高家怜惜都不及,怎么会容人往她头上泼污水的?

    不过,终究是亲生的,心里再气,也只帮着她把戏演下去。她忙上前扶住她,慌乱地道:“长公主,怕是琪姐儿的心疾伤了,府上可有休息的地方,容她休息休息。”

    宋妙琪听她这么一说,不可置信的睁开了眼,对上宋夫人冰冷得可以把人冻僵的目光后,她吓得马上又闭上了,不敢再耍什么花招。

    辰华长公主怎么会瞧不破宋妙琪这么点小手段,只是宋夫人自己开口说宋妙琪身身是有病,没有连累到她身上,她那气得发青的脸色才缓和了些。露出个淡淡的微笑,她对身边的姑姑道:“容姑,你领宋夫人以及宋姑娘去客院休息。”

    容姑应了,带着两个婆子上前,帮宋夫人将宋妙琪扶起,然后带去了客院。

    宋妙琪的举动是有些让人扫兴,但是与楚月瑛突然亮了那么一手的惊喜相比,如同落入大海的一滴水,并没有溅起多少水花来。

    一些原本就对楚月瑛有心的夫人们,一个个瞧着楚月瑛的眼神如同看到了肥肉的狐狸般,家里有合适子侄的都不约而同的想要探一探楚月瑛的底细。那些原本还不清不愿,瞧不上楚月瑛的年轻未婚男子们,更是像一只只眼睛发绿的狼,死死的盯着楚月瑛。

    楚月瑛人漂亮,是武定王嫡长女,被封为郡主,还是有食邑的那种,身上唯一的短板就是她的蠢笨粗俗,无礼无知。让他们嫌弃其粗俗,又不得不因她身上能带来的利益而被家族所逼。

    眼下她身上那块短板都补上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僧多粥少,不先下手,只怕连个边也摸不到,又怎么会受宋妙琪引的些小插曲的影响呢?

    当然,心里冒着酸水的各家姑娘们,一个个撕着帕子,恨不得能在楚月瑛的身上盯出数十个血窟窿来!

    楚月瑛接收到那些裹着嫉妒的眼神,挑眉环视了一圈身边的姑娘们,挑衅道:“怎么,还有人想要跟我比?”见没有人开口,她又淡淡地道:“或者,你们想比其它的?”

    宁香莲勾起了嘴角,不满的看了她一眼,认真的训道:“姑娘家,要知道谦虚。”还没等那些姑娘们心里舒服一会儿,她又道:“你总得给旁人留一些活路。”

    噗……姑娘们都气得想吐血,这是直白的说,她们都不如楚月瑛吗?

    不过再气又如何,她们中还没真有人了解楚月瑛,一直都以是她就是个草包,哪怕刚刚她只亮了一手,谁又知道她只是擅书,还是如武定王妃所说的那般,处处都有涉猎?

    宋妙琪的前车之鉴,还历历在目,还真没有人敢上前来说要与楚月瑛比试比试。尤其是以前常在背后拿楚月瑛不通文理取笑的几位姑娘,生怕被楚月瑛点到她们头上,更是脸胀得通红,半句也不敢吭声。

    楚月瑛嗤笑了一声,娇媚的脸上仿佛鲜花绽开,应道:“王妃说得是。”

    相信那些姑娘们恨她,会更恨王妃,王妃简直就是踩着她们每个人的脸皮上。

    辰华长公主不得不出声打和场:“看来,安宁郡主应该是今天当之无愧的女宾魁首了,那今天的这些赏头可就归她了。”夫人们都笑着应着,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

    辰华长公主让丫头将那些做为奖品的东西端过来,又抹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一串红玛瑙珠放入其中,让人送到楚月瑛的桌面上。

    楚月瑛连推迟都没有,就把东西给收下了,但她除了把之前宁香莲被人挤兑拿出去的血玉坠送到宁香莲面前,其它的都没多瞧上一眼,就让身后的丫头收起来。宁香莲径直把血玉坠塞进了楚月琳的手里:“你拿着玩。”

    楚月琳可不跟她客气,直接就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女眷这边消停了,但是男客那边为了争夺魁首,战斗激烈犹如油锅里滴入了水一般。有备而来的、临进抱佛脚的年轻才俊们,如同一只只展开尾羽的孔雀,作诗的作诗、写字的写字、作画的做画、甚至还有人顶着一干杀人的目光,直接就弹了曲凤求凰……

    所有人表现完后,都眼巴巴的将目光落到了楚月瑛的身上,希望得到她的一个眼神。楚月瑛全程低着头与楚月琳说笑着,连眼神也没给那边半个,仿佛对面的“猴斗”一点也不好看,不值得她侧目。

    眼见男宾那边相持不下,还有越闹越凶的趋势,辰华长公主没法子了,只得出声点将,将从头到尾都没参与的宁修之捞了出来:“宁探花,今儿这春光大好,本宫想请您做首诗。”

    宁修之笑眯眯的起身,就以桃花林为题,做了一首四平八稳,也算不是佳作的诗,引得众人一致喝彩,甚至将魁首摁在了他的头上。

    呃,想娶佳妻,先讨好大舅子总是没错的。

    选出了魁首,等于桃花宴的过场就走完了,辰华长公主请众人挪到红喜院去看戏,至于年轻人私底下看对眼的,可以唤自家母亲长辈,私下沟通沟通了。

    宁香莲才起身没走十几步,身边就围过来了不少的夫人们,有的身边还跟着娇滴滴,面红羞涩的小姑娘。一个个笑眯眯的,七嘴八舌的向她做自我介绍,那态度客气得,像是想上来直接跟她认亲一般。

    也是,楚月瑛是个袖里乾坤,谁知道那楚逸之是不是藏拙的?

    万一是呢,那可是武定王世子,哪怕降一级承爵,将来也是个郡王。自家姑娘嫁过去,做不成王妃,也是郡王妃。与其等着楚逸之藏不住揭开底后,跟一帮人抢,还不如先去占个先极,说不定这一把就赌对了。

    宁香莲虽然知道自家几个儿子从楚长铮再次能走出王府的那一刻起,就会成为人家盯着的对象,可是这般受人欢迎也是超出了她的预料。

    太受欢迎了,还真不是一件好事。

    “母妃。”身边的楚月琳轻轻拽着她的衣袖:“我……”

    瞧着她一脸的焦急,还带着一抹羞涩,宁香莲马上客气的对那帮子夫人们道:“还请各位先行一步,我随后就到。”

    众夫人们也都瞅到了楚月琳的焦急,不想得罪她们,个个都笑着说没事,一会儿再说,就极快的散开了。

    瞧着四周无人,宁香莲才低声关切地询问:“怎么了?”

    见楚月琳一脸吱唔了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她干脆拽着她离开了青石道,径直走到旁边的桃花树下,“你悄悄告诉我。”

    “说啊。”楚月瑛也跟了过来。

    “我想去净房,我快憋不住了。”楚月琳极不自然地道。刚刚在席宴上,她瞧着那桃花甜汤好喝,就趁着姐姐上台去写字的时候,一口气喝了三碗。

    “谁让你馋了,来前不是提醒你了,少吃少喝吗。”楚月瑛气得连拍了她好几下。

    宁香莲忙护着:“别闹,先陪她去净房。”说罢,她让青苹去把在路边假着的长公主府的丫头叫过来引路。

    她们才转身没走几步,长廊里一个丫头冒冒失失的撞了过来,托盘里的一壶茶尽数淋在了宁香莲的裙摆上,

    丫头吓得径直跪在了地上,哆嗦着不敢动弹,也不敢求饶。给宁香莲领路的丫头也白了脸,但还是保持镇定地道:“王妃,您要不要去客房换一套,府上也是给女客备有更换的衣裳的。”

    宁香莲看了下自己深蓝色的裙摆上,出现了大片的黑色水渍,知道若是要继续留下来,这身衣服不换是不行的。若是为了一套衣服离开,倒显得有些过于小气。

    而且……她也较好奇,这丫头弄脏自己的衣裳,到底是有意还是有意外?

    她瞥了眼地上的丫头,对楚月瑛道:“你先陪琳姐儿去净房,随后径直到红喜院去,我换了衣服就过来。”

    在她们三个中间,楚月琳才是最好下手的对象,而自己她现在这样子是虚弱的,但骨子里可不是好欺的。若有人要算计她,那就会知道她是一块有多难啃的骨头了。

    “母妃,要不您先随我们过去,然后我们再陪您去换衣裳。”楚月琳都快急哭了,若是她不贪嘴,就不会有这事了。

    宁香莲把她拽着自己的手扒开,在手背上安抚的轻拍了两下:“无事的,你们先去,我这样子被人瞧着了也是不妥的。再说,你们走了,我身边还有青苹和双喜呢。”

    楚月琳看了眼青苹,一些话到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楚月瑛怕她再说出些什么,抢着道:“我们早去早回,省得王妃担心。”

    领路的丫头原本想直接给楚月瑛她们指明去净房的路,自己陪同宁香莲去客院换衣服的。宁香莲拒绝了,让她陪同楚月瑛她们,她自己指了指地上跪着的丫头:“由她领我去客院就好了。”

    眼面就两个长公主府的下人,至于先前领路的丫头,当着那么多夫人的面到她面前的,绝对比这个冒失丫头要来得可靠。

    而且这个冒失丫头未必真是公主府的下人,她可不想让这人离开她的视线,省得真出了事,这人就找不到踪迹了。

    楚月琳知道她主意已定,不会改变的,只得答应。她拽着楚月瑛的手,飞快的离开。

    待她们走远,宁香莲才慢悠悠的看向地上的丫头:“还跪着做什么,不起来领路吗?”

151、往大里闹

    地上的丫头不敢迟疑,磕了个头后,将把打翻的托盘和酒壶拣起放在路边后,就走到前边带路,“王妃,这边请。”

    因为心里有了提伤,宁香莲故意走得慢了些。没走几步,她忍不住抿了抿鼻子,低声问双喜:“你有没有闻到了什么?”

    那味道应该来自于前面丫头的身上,不是脂粉,不是花香,不是酒味,而且很淡很淡,似乎走慢一些,两人的距离隔得远一点儿,就不太闻得到了。

    双喜是从王府下头的庄子上挑出来,她在楚月瑛前头截下来的三个丫头之一,后来才知晓,她打小在药理上有些天份,还被未来的姐夫小吕大夫教过一阵的。

    闻言,双喜吸了吸鼻子,迟疑的摇头:“奴婢只闻到了刚才打翻的果子酒味。”

    宁香莲低头看了眼被酒染了大片的祒摆,没再问。她现在的五感比常人要灵敏,她闻得到的,旁人未必闻得到,何况酒味还那么重,已经足够掩饰住其它的味道了。

    双喜见她不语,只以为她是有些害怕了,低声劝道:“王妃,不如我们先回去寻姑娘们,随后再去换衣裳。反正这儿偏僻,不会有几个人经过,也不影响什么。”

    宁香莲迟疑着要不要应下她的建议,前头的丫头在了半月门前,“王妃,小心这的台阶。”

    宁香莲闻言下意识地看向那半月门那处看,此时阳光正好,旁边又没有灌木遮掩,一眼就可以看到扫得干干净净的青石阶,那丫头的特意提醒就显得格外的多余。

    但宁香莲知道除非有意图谋什么,几乎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些多余的事儿,这丫头的这一句多嘴,未必就是多余的。

    心里想着,她的脚步不由得更慢了,并且用心去观察四周的状况,随后,她就听到了一些紧张的呼吸声,还有人着急的催问声:“来了吗?”

    那声音好熟悉,对了,就是苏慕云!

    苏慕云在前头等着她?

    呃,拿个苏慕云能陷害她什么?她就算当众把苏慕云给打了,苏家又能拿她如何?不,应该说她就算把苏家上下都给打了,苏家上下也不能拿她如何,这点苏家应该很清楚,那黄家可就是前车之鉴!

    不对不对,这个冲突对她来说根本就不痛不痒,怎么值得他们花这么大的功夫来做?弄个男子来那还差不多。

    等一下!男子!

    宁香莲似乎发现自己大意而忽略掉了什么。

    这是相亲宴,宴上几乎一半的都是男宾,要用男子算计她不容易,但若是要让男子冲撞了瑛姐儿她们,倒是极容易的,她就不该跟瑛姐儿她们分开!

    想到这,她也不顾前面的人安的什么心,也无意去探旁人设的什么陷阱了,扭头就往来的路上跑,一边跑还一边喊:“快回去找瑛姐儿她们。”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跑出去两步远。也因她跑得急,没有注意脚下,突然感觉到裙子一紧,似乎被谁给踩着了,整个人顿时失去了平衡,朝着前面扑倒。

    “王妃……”

    “王妃……”

    身边的人吓了一跳,都伸手来扶她,一只手直接拽上了她的衣袖,她感觉到了一股……不怀好意的拉力。

    那人并非想拉住她,而是想要撕破她的衣服吧!

    她脚尖一转,整个身子轻若无骨般顺着那一拽,自然的划出了一个漂亮的孤度,利落的来了个大转弯,身上的长裙也像是跳舞一般铺出了一道美丽的弧线。她站稳后,半月门那里已经挤满了苏幕云等一干人,她也明显看到,那些人见她平安站稳后,眼里闪过一丝失望。

    她扬手冲着抓她衣服的丫头,甩手就是一个记耳光,打完后也没斥责,转身继续往来的地方飞奔,速度快得,一干人都没反应过来,她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长廊尽头。

    王妃怎么能跑得那么快!

    不仅仅只有苏幕云她们那么想,双喜和青苹看着她的背影,也是心惊不已,不过她们不敢怠慢,飞快的追了上去。

    宁香莲根本就不在意旁人怎么想,她朝着楚月琳她们走的那条路飞奔,途中揪着个婆子就问净房的所在。可能是她的样子太凶了,婆子马上老实的给她指了方向。

    刚刚看到青竹林,就见楚月瑛拽着楚月琳阴着脸匆匆从竹林小径里跑了出来,她们身边的丫头却不见了踪影,似乎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楚月瑛拽着楚月琳就往旁边的灌木后面藏。

    她忙扬声喊道:“瑛姐儿,是我……”

    听到她的声音,楚月琳倔强的小脸瞬间就松开了,“哇”的一声朝着她扑了过来,嘴里还骂道:“母妃,他们太过份了,想暗算我和姐姐,还好,我们没中招,只是金桔和红玉她们现在还晕在那里……”

    她们被那丫头领到净房,红玉先进去检查,确实里面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她才进去解决的。还没等她整理好衣服,外头就听到姐姐和人争吵了起来,似乎还动了手。

    她推门出来的时候,只见地上倒着一个她不认识的姑娘,人已经晕了,她身前拦着的丫头身上,有姐姐鞭子抽出来的伤痕。

    那个时候她还没多想,姐姐也没觉着哪儿不妥,可是等她们想要离开的时候,红玉和金桔她们却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回头看到那个姑娘以及丫头也同样陷入了昏迷,她们才知道这是一个阴招。

    那故意与姐姐起冲突的姑娘以及她的丫头身上,只怕是带着药的,之所以故意与姐姐起了冲突,目的只是想让她们大意,然后在不知不觉中被药迷倒,然后成为他人砧板上的鱼网。

    现在想起她们没中招,只怕与母妃硬让她们吃的那防百毒的药丸有关。

    宁香莲紧紧抱着楚月琳,目光在楚月瑛的身上扫视了一遍,确定她身上没有伤处,才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也许是刚刚药丸的原因,楚月瑛此时看到宁香莲的态度要好得多,她也发现了宁香莲身边没有丫头跟着:“王妃,您呢?”

    “我也没事。”正说着,青苹和双喜气喘吁吁地追了过来,看到楚月瑛她们的模样后,青苹眼睛猛的一缩,忙催促道:“王妃,我们后面跟着人,两位姑娘还是避了一避的好。”

    避,上哪避?

    避开了,这件事就能当没发生过?

    不,若是避开了,这件事只会更麻烦。

    宁香莲当即立断:“你们回去,也晕到那里。”若只有瑛姐儿她们两人无事,旁人只会怀疑她们,但若变成受害者那可就不一样了。而且她相信就这么几句话的时间,那些人未必来得及把一切痕迹清扫干净。

    楚月瑛也知道这样做才是对她们最有利的,也不多问拽着楚月琳又往回跑,宁香莲带着双喜也紧跟着她们,只留下青苹在这里注意后面的动静。

    不知是时间没算好,还是她们回来得太快,地上的姑娘和丫头还在,甚至连位置都没挪动去。

    楚月瑛和楚月琳忙在红玉和金桔的旁边就地坐下,做好随时假装的准备,宁香莲则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若是有人来,她哪怕冒着被再妖丹反噬的危险,也要他们有来无回。

    “王妃,你别着急,慢一点儿。”竹林里传来了青苹的喊声,宁香莲配合极好,也扯着嗓子尖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双喜更是直接的从荷包里取出了一个小东西用力往地上一丢,一股白烟往天空上直窜而起,还伴随着尖锐刺耳的声音,这样大的动静,别说长公主府了,几乎方圆十几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先一步到了红喜院的楚逸之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大喊:“不好,是王妃出事了!”说罢揪着旁边负责招呼他们的王府管事就跑:“快带我去,若是慢了,有什么事你们府里别想脱了干系。”

    王管管事被他这一说,差点没给他跪了,看准了位置后,忙带着他们往冒白烟的地方跑,宁修之和冯五一左一右护着楚适之,也紧跟在后头。

    剩下的一干年轻男子,本就是热血好事的年龄,又被苏月瑛突然暴出来的那一手笔给惊到了,哪有不想过去救一救心中佳人的,何况这边又没有长辈管束,于是呼啦啦的尽数跟了过去。

    辰华长公主也听到了消息,差点儿没晕过去,她这是造的什么孽,当初为什么被小宁氏拒绝后,还硬要派人将帖子送到楚月瑛的手上,而且还是一府全请的那种,现在可好,一身的麻烦。

    不过,她更恨的还是敢在她府里动手的人。

    她唤亲信安抚园子里夫人和姑娘们,然后在丫头的挽扶下带着人脚步不停地往那边赶去。

    当楚逸之他们赶到的时候,只见宁香莲已经让青苹和双喜把楚月瑛姐妹,还有红玉都挪到了竹林边上的木椅上了,与院子保持着二十几步的距离,却能把那边的状况尽收入眼中。

    之前,双喜是等到苏慕云等一干人来了之后,才用银针配合解毒丸,把楚月瑛姐妹给“救”醒了过来的。苏慕云很好奇地上的姑娘,凑过去看,当然成了第三批晕倒者的头一个。随后,跟着来的人都变了脸色,知晓这里肯定有异样。

    瞧着宁香莲等人都是拿帕子捂着嘴鼻的,忙向宁香莲求助。宁香莲才让双喜用帕子沾了些解毒丸给她们,救下了最后几个她并不认识的陌生夫人。

    至于晕倒的,那自然只能排队等着双喜救了。

    所以,最初晕倒的姑娘和丫头依旧是躺在原地。

    后来的人都知道那姑娘和丫头身上有蹊跷,又指望着宁香莲的丫头救人,又怕被当成同谋,自然不会有人敢过去。

    宁修之上前问楚月瑛状况,楚月瑛自然没有一句好话,三言两语就把情况说了,她不客气地指着地上的姑娘问:“有谁认识她吗?”

    能傻到拿自己做饵的,肯定不会是高门大户的姑娘;但是今天能出现在这里的,又绝会不会是外人。

    年轻男子们都摇头,说不认识,只有高二公子变了脸色,宁修之捕捉到了他的神色,直接问:“高二公子,这可是贵府上的人?”

    “是。“高二公子极不清愿,但不得不承认:“是二伯母的娘家侄女。”

    二伯母当年随着二伯在驻地时,曾生有一女。结果战争突起,二伯母大意之下将她给弄丢了,至今没有找到,后来二伯母从娘家抱了个侄女养在膝下,就是眼面前这个丁盼月。

    按辰华长公主定的规矩,这丁盼月的父亲不过是一个七品官,根本就进不得公主府,也没资格参加桃花宴,怕是她是趁乱,利用二伯母才混了进来的。

    辰华长公主赶到的时候,高二公子正好将丁盼月的身份介绍完,她一听到丁盼月的名字,差点没吐血。若丁盼月只是想进来谋门好亲事,她也能体谅体谅的;可是丁盼月竟然胆大到混入陷害武定王妃的局里,那她也就容不得她了。

    她上前直接道:“王妃放心,这事我会给王妃一个交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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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宁香莲可不想让她就这样轻易地过关:“我这是不放心来得及时,若是我晚一些,她们主仆晕倒在这里,还不知道会引来什么样的男子,到时候,长公主一句轻飘飘的交代,就可以了吗?”

    “那你想要如何?”辰华长公主不悦地眯起了眼,眼神也变得凌厉了起来。若是换成其它人,还是要忌惮一二的,可是对于宁香莲而言,没有什么比她的儿女更重要的,谁敢踩她的尾,她就敢扒谁的皮,又如何会畏惧一位长公主?

    她道:“她是公主府的人,可见这事就与公主府脱不了干系。若是我们走了,这件事的黑白岂不是由长公主您说了算的?”

    “你!”辰华长公主听懂了她的意思,气得脸色都变了。可是再气她也知道,这件事若不是当众问出个一二来,屎盆子绝对是要扣在她头上的,谁让她不仅有儿子,还有侄儿。

    府医过来后,双喜就救醒了红玉和金桔,两人还没彻底清醒的时候,就无意识地喊:“姑娘快跑,有毒……”

152、苏家起疑

    四周的人一听,看向地上的人以及辰华长公主的眼神里就又多了几分东西,而被扎醒的丁盼月听到四周人的议论,手捂着胸口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随时都会再次晕过去一般。

    “她若晕了,就给本宫扎!”辰华长公主一点也不留情,强硬的态度吓得丁盼月硬生生一口气又撑住了。

    她抬头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围着的人群,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长公主,我只是替姨妈送东西进府,又因内急才让丫头领我过来的。”她怯生生地看了眼楚月瑛那边,又道:“知我身份低微,又怎么敢故意去冲撞那两位姑娘……”

    说到这,她停顿了一下,掩面默默的掉着眼泪。

    她知道眼泪就是女人最好的武器,只要使得得当就会成为助力;而且世上的男人骨子里都是喜欢保护弱小的。

    只可惜,她发现自己说完那话之后,四周是一片安静,根本就没有人站出来替她打抱不平。

    这……这怎么可能?

    是她哭得不够娇美,还她现在的样子不够可怜?

    那么多的年轻公子,一个个都是瞎了,还是个个郎心似铁?

    瞧着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不可置信,宁香莲道:“怎么,等人给你打抱不平?”

    她这话一出,那些看热闹的公子哥们不约而同的往后退了一步,一个个沉默得如同鹌鹑一样。

    今天能到这里来的人,不管是家族里看好的继承人,还是绔纨子,都是没有傻子的。他们一个个都非常的清楚自己对家族的责任是什么,更清楚要付出什么才能继续维持现在的这种逍遥生活。

    英雄救美确实是一曲佳话,但这是相亲宴,若他们今天与这叶盼月有些什么牵扯,日后还要不要说亲?

    但若跟蒋家那个小子落个同样的下场,那就是最大的一出笑话!

    再说,这眼下这事明显蹊跷大了,他们往外撇还来不及,谁愿意往里窜?

    哪怕不替家族联姻换取助力,他们也不能给家族招祸啊。不然,他们今儿有命回到家,明儿也没命从自家祠堂里爬出来!

    宁香莲也懒得看她的娇弱造作,指了下石桌上滚满了泥巴的竹筒道:“真有意思,我还头一回见到人家府里来送东西的人身上带着米、药的。”

    双喜寻到米、药是来自于叶盼月的荷包里时香片时,她就让双喜就地取材,斩了竹筒将整个荷包封住,做为证据。她让双喜做这些事的时候,全程都由那几个夫人看着,正好做了证人。

    听到米、药两个字,丁盼月都停止了哭,尖叫道:“你血口喷人,我、我怎么可能带着那种东西进长公主府?”

    楚逸之就要过去拿桌上的竹筒,宁修之将他拽住,“这是辰华长公主府,一切自然有长公主做主。”

    长公主让身边的亲信姑姑过去检查,拿帕子把上面已经变硬的泥给抹掉后,竹筒就断成了两载,里面一股香味闻出,那姑姑只来得及皱了下鼻子,就身子一软就往地上摔去,竹筒摔在地上,一个荷包从中掉落了出来。

    四周的人吓得又往后退去,府医捂着鼻子过去,将荷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出来检查。

    他把剩余的香片重新装回竹筒里后,才道:“这确实是米、药,而且药性还非常的强烈。之前用蜡封着放在荷包里,不会有什么问题,一旦外头的蜡层破了,它就会迅速的融化散发出强烈的气味至人昏迷。就刚刚融化的速度来判断,只要一盏茶的功夫,怕是一点痕迹也不会留下了。”

    “不是我的,那东西不是我的!”叶盼月忙喊道:“有人诬陷我……”

    宁香莲眼瞥着辰华长公主,冷冷地问:“你说荷包不是你的,那说清楚是谁的,又怎么到你身上来的?出事的时候,可是一堆人看着,荷包就在你身上的。说有人诬陷你,你倒是说个怀疑对象出来听听。”

    “我……我……”叶盼月不知该如何解释了。

    她知道当时在场的人只有她和楚月瑛两姐妹,若她真的要栽赃,就只能往她们头上扣。可是诬陷了楚月瑛她们之后,谁又能保得住她?

    而且,指使她来的人,目的也只是想算计楚月瑛她们的亲事而已,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栽赃她们的。

    替楚月瑛姐妹领路的丫头苏醒后,马上向辰华长公主说明了她晕倒之前发生的事儿,辰华长公主心中有数了。她直接让人把事发之前,见过叶盼月的人都找过来询问。

    所有人都证实,那个荷包确实就是叶盼月进府时戴着的。在一干重多的人证面前,叶盼月的丫头虽然矢口否认米、药之事,但是也承认那个荷包就是叶盼月的,还直接说明,荷包角落里还绣着个小小月牙标记。

    叶盼月咬牙道:“荷包是我的,但里面的药不是我的。我害她们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刚才也是失去了意识的,若是来人,我这一辈子也会毁了的。”

    “可是不管来的人是谁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对于你来说,都是占便宜不吃亏的。”宁香莲直接戳破了她的谎言:“要不然,这么大个长公主府,你明明知道今天在这边待客,你为何要到这边来?”

    “我……我只是一时好奇,才想过来偷偷看两眼而已。真的,仅此而已!”叶盼月依旧咬牙不认。

    宁香莲沉默了,她知道叶盼月这样得罪了辰华长公主后,必定无法在高家呆下了,甚至连她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的,甚至还会被长铮和修哥儿他们报复。可即使被逼到这个份上,叶盼月依旧咬死不认,怕是不敢认得成分居多。

    是什么人让她觉着,比得罪了楚长铮还要危险?

    这样的人在后头盯着他们,甚至不惜使出这样的阴招来算计瑛姐儿她们和她,不由得让她后脊背发寒。

    也许花费一点时间,就可以查出后面的黑手,但是……有时候时间就是一切,拖得久了必定生变。

    想到上回芝麻跟她说过的魅惑之法,她只是迟疑了少许,就下定了决心,看向叶盼月的眼神里也带上了一份她强烈的欲望。果不然,她再一次感觉到了心中某处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同样,在她的注视下,叶盼月慢慢的抬起头,与她对视一眼后,整个人出现了些许的迷茫,随后像是被逼得崩溃了,她扭头朝着人群里的大皇子喊道:“大殿下,救救我……”

    四周哗然,众人都看向了大皇子。

    大皇子愤怒的手握成拳,“你休得胡扯,本殿下根本就不认得你!”说罢,他冲宁香莲拱手道:“王妃,我若是中意两位姑娘,尽可进宫请父皇赐婚,也可去向武定王求亲,如何要在私底下使这样的手段?难不成,坏了两位姑娘的名声,王爷能容两位姑娘给我做侧妃不成?”

    他气愤填膺的怒骂,得到了一不少人的认同,但也有许多人保持了沉默。

    谁心里不清楚,大皇子身上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一个强力的母族。要不然,他也不会投靠太后了。若是他能得到武定王的支持,那短板也就不复存在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根本就不需要宋家了,太后又如何会让大皇子从自己手掌心里跳出去。

    还有,皇上若是没有打定主意传位于大皇子,又如何会让他跟武定王府结亲呢?

    宁香莲一直盯着大皇子,还是在他的眼睛里捕捉到了一丝慌乱。

    终究年轻,修为还不到家,掩饰得也不太好,看来这件事与大皇子有着一定的关系。

    至于真的是大皇子利用叶盼月算计两个姐儿,还是大皇子只是起了心思,然后被他的身后的人推了一把,想必有更多的人比她还想知道。

    而这件事闹到这里,也就足够了。

    她没想再往下逼着长公主和大皇子就这件事给她一个交代,反而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另一个丫头弄脏了她的裙子,还有心撕她衣袖的事儿,一一与辰华长公主道明。

    她甚至还指着与苏慕云一块儿追她的那些夫人们,直截了当地说:“当时她们都在场,也都看到了。这事,长公主只怕真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才是,要不然……想必您也是清楚我家王爷脾气的。”

    辰华长公主已经被刚刚的事气得不轻了,又得她这番话,如同火上浇油。这些人拿她的长公主府当成什么了,一个个都来兴事?还有她府上的人还知道不知道谁才是主子!

    她扭头就对那些夫人和姑娘们道:“去请各位到小花厅里坐坐,本宫等会儿有事请教。”回头又对宁香莲道:“武定王妃放心,这件事我必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宁香莲已经感觉到了心口的燃烧感越来越让她难受了,可见是她刚刚动了内丹身体又要撑不住了。

    她不想在这里久留,匆匆道:“那我先回府,等着长公主的答复。”丢了这么句话,就径直向辰华长公主提出了道别。

    辰华长公主看着她突然身上的锐利一收,也有些捉磨不透她打什么主意,但现在小宁氏的离开,确实是可以让她松一口气的,要不然,她的长公主府今天只怕真的不能好过了。

    即使她并不畏惧小宁氏,但也不想她的儿子,将来的孙儿,被武定王府记恨。

    她认真的看了眼宁香莲,没有出声留她,“今天的事本宫非常抱歉,日后本宫会亲自登门,给王妃赔不是的。”她让人将自己的儿媳叫来,亲自替她送宁香莲她们出府门。

    马车驶出了辰华长公主府,宁香莲才对一直板着脸的楚月瑛道:“我很抱歉,我是故意把事情闹大的。”

    楚月瑛没有问她为什么,只是平静地道:“这事情自然是闹得越大越好。”

    她的口气就像是在说明一件事实,从王妃进府,父王恢复,这还没半年,她所看到的各种阴私事远超过她的想象。

    就像今天的事若是没有王妃的药,她和小妹早就中招了。即使她能带着小妹逃出去,但未必能把这件事说得清楚,说不定到头来,还会被叶盼月反咬一口,更别提挖出背后的黑手了!

    宁香莲点点头:“我们今天去了,就向她们说明了我们的态度。你写了那一手字,也足够让那些夫人大概明白你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家了。等到风声一传开,你以前的那些名声就会不攻自破。”

    “哪怕你性子依旧是个厉害的,她们愿意接受的自然会接受,不愿意接受还想占些便宜的,也得掂量掂量才敢上门来提前,反之,我们尽可以坐下来慢慢挑,挑到你满意为止。”

    她看了眼一点也不羞涩的楚月瑛,心里叹息了一口:“你若有瞧中的,也可以与我说,或者让你兄长们去查查他们的为人,然后从长计议。只要两情相悦,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楚月瑛很难得的没有出声反驳她,而是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拿出壶和杯子,给她倒了杯茶,双手端起递过去:“谢谢王妃。”

    知道她这是借敬茶,正式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宁香莲鼻子有些塞,接过茶急得喝了一大口,才笑道:“乖。”

    “母妃。”楚月琳不甘被她们冷落,靠到宁香莲身上扭了扭,道:“她们弄脏你的衣服,是想打什么主意呢?”

    宁香莲回想到苏慕云被扎醒后看她的眼神,又想到那丫头要撕她袖子的举动,大概心里有数了:“她们怕是想要证明我的身份吧。”

    她终究是假的,虽然可以用死过一次性情大变来做托词,但一个人能改变性情,但不可能整个生活习惯都尽数改变的。

    虽然她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把居心不良的人给远远打花了,也把忠心的使了借口派去了别处,但小宁姑娘终究在苏家住了半年时间,有心人还是能瞧得出她和小宁姑娘的区别。

    只是那些人没想到,小宁姑娘是把身体借给了她,只认为她是与小宁姑娘容貌相似的人,玩了一出冒名顶替,才想验一验她胳膊上的那粒粉痣。

    不过苏家人起了疑,还下了狠手。今天没有达到目的,被她把事捅到了辰华长公主面前,必定是不会善罢干休,肯定后头还有第二招来对付她的!

153、想证明她是假的

    “证明?她们想要证明什么?”楚月琳不太明白,偏着头追问,楚月瑛也是一脸的疑惑。

    宁香莲眯着眼冷笑:“她们怀疑我是冒牌货。”

    “什么?“楚月琳惊愕地跳了起来,头猛的撞到了车顶上,“哎哟”了一声,就抱头跌回了坐位上:“好痛啊……”

    “你啊,撞着哪里了?”宁香莲将她抱进怀里,拍开她乱揉的手,仔细的去看头上的伤处。车外,听到动静的宁修之也轻敲着车厢问:“王妃,怎么了?”

    楚月瑛撩开车帘,让他看到些车内的状况:“是小妹撞了头。”

    “啊?”楚逸之下意识地看向地面,平坦得连块碎石头也没有,疑惑极了:“怎么就撞着头了?”

    楚月琳那一下撞得不轻,红肿了一大块,宁香莲怕她们再激动又伤了自己,也不再说那些事儿了,替楚月琳散了头发,拿了些药油仔细的替她轻抹在伤口。

    回到王府后,心里一直揣着这件事的楚月瑛姐妹不愿意回自己的院子,还把宁修之他们给叫住了,非要一块儿陪宁香莲回玉梧院去商量大事。宁香莲拿她们没法子,只得将她们带回了院子里。

    进屋后,她三言两语把自己的怀疑说给她们听。

    还没听完,楚月琳就嚷了起来:“什么?她们怀疑您是冒名顶替的?”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都不知道该说苏家人什么好了,最后才恨恨的骂道:“亏他们想得出来,难不成他们认为这样的手段,就可以害到母妃了?真是异想开天!”

    “有什么想不出来的。”楚月瑛想敲她的头,看到她披头散发,还因为晃头得太厉害扯到了肿块,疼得呲牙咧嘴,举起的手缩了回来,改在她额前戳了一下:“不,不叫异想开天,而是欲加之罪。”

    “可是,也不是由他们说了算,就行的!”楚月琳眨巴着眼睛,追问。

    “是,没错。”宁修之的脸上也浮起了薄怒,有条有理地给大家分析:“王妃的嫡母是苏家女,王妃进京来投亲也是众所周知的。但是在这之前,京都里并没有人见过王妃。若是她们现在改口,说在这之前没见过王妃,所以并不知道王妃的长相。而真正的宁姑娘在半路中被王妃所害,王妃的冒名顶替也就成立了。”

    他幽暗的眼神藏着些不被人查觉的冷冽,一闪之后飞快地掩去,“他们只要找几个所谓的宁家旧友,再在买通几个姑苏的老仆来做证人,然后一切就可以由他们说了。”

    楚月琳急了:“若他们真打这样的坏主意,那要怎么办?”她扑到宁香莲的怀里:“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我不能让任何人污蔑母妃,我也不要母妃离开我。”

    “傻瓜。”宁香莲小心的避开了她头上的肿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慰着:“你真当世上的事儿是由他们说了算的?”

    别说她现在的身体是真正的小宁姑娘的,半分也没做假;就凭楚长铮知道她是谁,而且也接受她的回来,那旁人拿出来的证据再多,又能如何。

    见他们一个个的都担心不已,她笑道:“好好好,我现在就让人去把你们父王请回来,告诉他们苏家人打这个主意,让他解决,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可是……父王他……”楚月琳还是很担心,楚月瑛和宁修之也心有戚戚。

    楚适之低垂下的眼帘里,下定了一个决心。

    刘嫂亲自跑了趟金桐院,宁香莲刚换了套家居的衣裙,就听到院子里下人们向楚长铮行礼,随后,楚月琳跑过去叽叽喳喳的跟他告状,末了还道:“父王,你得要给母妃做主。”

    “那是当然。”楚长铮应道。

    宁香莲撩起帘子出来,“王爷来了。”

    楚长铮的眼神在她身上绕了一个圈,“你们今天又被人算计了?”

    “是。”楚月琳抢着应道:“我跟姐姐不仅把冲撞我们的人给打了,还扒出她后面的人可能就是大皇子。只是苏家人想要算计母妃的这笔帐还没完回去。”

    楚长铮伸手在她头上拍了一下:“这事就……“

    “哎哟!”楚月琳抱着脑袋,大叫着逃离他的身边。宁香莲拽过她,替她检查了下头上的肿包,确定伤势没有加重,才横了眼楚长铮:“她刚撞了头,你还碰她伤口?若是拍傻了,那如何是好?”

    楚长铮看着自己的手掌,道:“大不了,养她一辈子!”见宁香莲冷眉横对,他马上声音小了一大截:“我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怎么会傻呢。”

    宁香莲冷哼,不搭理他。

    楚长铮讪讪地道:“王妃放心,这两件事都交由我去处理,你们就不必担心了。他们大皇子也好,苏家也罢,不作妖而则,若真想无事生非,我会让他们悔不当初的。”

    宁香莲白了他一眼:“您本来就是王府的顶梁柱,我们的当家人,这样的大事自然该由你来处理的。”她抿嘴笑了下,眼神里带着一份不怀好意:“那王爷慢走,我就不送您了。”

    楚长铮:“!!!”

    他说了他要走了吗?

    就算那些事包在他身上,也不用他亲自出马去解决啊!

    有了儿女,就不要他了,想得美。

    楚长铮认真的喝茶,坐着根本就不动,屋里的气氛因他在,冷了十来度,末了,还是宁修之他们受不了他的冷气温,一个个逃一般的离开了。

    出门前,楚适之回头看了眼楚长铮,瞧着他的视线尽数落在宁香莲的身上,他迟疑了一下,坚定了某个想法。

    大皇子那边的事,楚长铮解决的办法简单粗暴,他当天就让人递了折子进宫,直接把这件事向正顺帝挑明,说他无疑让姑娘成为他人夺嫡的筹码。他甚至还在折子里写得一清二楚,谁若敢打主意让他家姑娘做侧妃,那他宁愿让自家姑娘守望门寡。

    正顺帝接到他的折子哭笑不得,心头倒是一松;随后一道旨意召让大皇子在朝阳殿门口跪了三个时辰。

    次日,就给大皇子指一门亲事,对方是武安伯的嫡次女。

    据说大皇子听到旨意后,脸色苍白得跟白衣有得一拼,谁不知道,武安伯名头好听,实际上跟振威侯府一样,就只剩个空壳子了!

    他接到旨意后就去了太后宫里,太后拿着圣旨去寻皇上,也不知道她和皇上说了些什么,这门亲事最终还是定了下来。

    据说,宋妙琪得知消息后,一双眼睛都哭肿了。

    楚月琳恨恨的骂道:“活该!”

    楚月瑛却笑不出来,她若有所思:“日后,只怕太后要更恨我们了。”

    宁香莲不以为然:“从你退亲起,我们就已经把太后和承恩侯府给得罪了,现在不过是得罪得更彻底一些而已。”

    砍头一次跟砍头十次,有区别吗?

    可另一头,宁香莲原本以为苏家都敢在辰华长公主算计她,必定很快就会有新动作的。还特意让楚长铮派人去保护秋嬷嬷和豆儿,并且让人留意了苏家的动作。

    可是一连等了小半个月,她所担心的事一直没有发生,而苏家也格外的安静,一点小动作也没有,甚至楚长铮派出去的人,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来。

    宁香莲不由得疑惑了,是她想得太多;还是苏家发现这条路行不通,放弃了?

    随着每日都有提亲的人上门,从宁修之到楚逸之、楚适之;楚月瑛到楚月琳,都有人上门来提亲,她看媒人送过来的各家资料,以及对比狼五他们查回来的各家准况,弄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很快就苏家的事给抛到脑后去了。

    谁知,一个月后不声不响的,大理寺突然就来了人。

    “你说,有人在大理寺告了我?”宁香莲正拿了几张新送过来的画像给楚月瑛姐妹看,听到丫头禀报,疑惑地挑起了眉。

    楚月瑛立即就炸了:“是谁告的王妃,告王妃什么?”她瞪了眼红玉:“还楞着做什么,快跑一趟前院通知大哥和哥哥小弟,带上人直接去揍!”

    宁香莲脑门儿有些疼:“坐下坐下,我都不急,你怎么急了。”

    楚月瑛道:“父王说过的,有寻事的,不用顾忌,直接揍,揍完了有他呢。”

    楚月琳也乖巧的在旁边帮腔:“对对,父王是这么说的。”

    宁香莲磨着牙,那个混蛋楚长铮,以前他是两手一摊什么也不管;现在他倒好,这是想把两个姑娘教成母夜刹,动不动就喊打喊杀?

    “坐下,听完再说。”她一手拽着一个,硬生生让她们坐定,至于偷溜出去的红玉,她当成没看见。

    丫头爽利地道:“据说是一个宁家老仆在大理寺告王妃,说王妃并非是宁家女,而是山贼之女,截杀了宁姑娘后,自己就冒充宁姑娘上京都来认亲。”

    宁香莲:“……”

    这手法怎么跟她猜的一模一样,连一点点的改变也没有。

    不过,苏家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还真好,她真愁着没机会寻苏家麻烦呢。诬告亲王妃,哪怕他们说自己是长辈,只要楚长铮不依不饶,这个罪名他们怕是承受不住,到时候,她也能借机从苏家拿回宁大人的文稿了。

    “果然,还是出手了……”楚月瑛冷笑。

    楚月琳咬着唇,一脸的担心:“他们拖了这么久才动手,是不是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安排?”

    宁香莲揉了下她的头,笑:“他们有百般手段又如何,我们有你父王呢。”

    她现在可是有诰命的超亲王妃,圣旨还供在祠堂里,大理寺哪怕是证据确凿,在没抹去她的诰命之前,根本就动不得她。

    今天这登门,不过是向楚长铮递话而已,有楚长铮在前头撑着,她又何必自己去寻麻烦呢。

    果不然,很快又有丫头过来传楚长铮的话,说是一切有他处理。

    目前一切如她所料,那……后面的也会不会跟她想的一样?

    宁香莲轻点着桌面,露出了狐狸般的微笑来:“好戏就要开场了。”

    果不然,大理寺没敢公开审这桩案子,但风声还是传了出去,次日朝堂上就有人奏了宁香莲是山贼女冒名顶替之事。甚至苏大老爷还激动万分的上前请罪,说自己以前并没有见过小宁氏这个便宜外甥女,只是见她身上带着亲妹的托孤遗书,带有亲妹的陪嫁下人,所以才认为她就是真的。

    正顺帝冷漠的垂询:“你们一个个都没正事做了,眼睛都盯着长铮的后院?”

    他才不管那小宁氏是宁家女还是山贼之女,只要那女子能扛得住长铮的煞气,能借福运给长铮,他就保她做武定王妃!

    对于正顺帝的心思,朝臣们也都是明白,一个个也知道如何对症下药。

    颜大人道:“皇上,武定王一世英明,怎么能让山贼之女给玷污了?而且一个山贼之女,又怎么会是福贵双全之人?怕眼前是煞冲煞,遇强则强,随后很快就会有祸端将至。”

    正顺帝听他说得有些在理,不由得眉头紧皱,态度也松动了起来。

    不过,他依旧不愿意把楚长铮的家事放到朝堂之上来议论,直接把今天奏本的人,连同苏大老爷,颜大人等一干有迁连的人都打了二十板子,然后官降一品待用。

    退朝后,正顺帝回了朝阳殿,刚派人去召楚长铮进宫,就听到楚玉容在殿外求见。楚玉容进殿后,直接就跪下请他将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打的借口若不知道小宁氏真实的身份,谁又能知道她留在楚长铮身边安的是什么心。

    还说道,最难防的就是枕边人。

    正顺帝原本就有些松动的心,这下子真的动了心思,随后,一道懿旨到了武定王府,说是皇后召宁香莲进宫。

    宁香莲接到旨意后,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该来的,终于来了。”

    怪不得苏家能按兵不动这么久,原来,苏家搭上了楚玉容这条船,只等着好时机发作而已。

    只是他们认为,他们联了手,就可以再次制自己于死地?

154、不再一个人

    “待本王妃去换了衣服,就随你们进宫。”宁香莲示意刘嫂去拿懿旨,自己转身要进屋。

    传旨的太监汉公公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拦她:“武定王妃,咱家劝您还是不要再拖延了,省得耽搁了时间,到时候罪加一等。”

    “罪?你说我母妃犯了什么罪?”楚月琳的声音从院门外传进来,随后守门的侍卫被人一脚一个,踹进了院门。

    宁香莲扫一眼,五个半孩子,半个不缺。除了冯五藏藏掖掖缩在后头,楚逸之一脸的不太情愿外,其它四人脸上都是焦急。

    “母妃,您不能去。”楚月琳扑进她的怀里,结实的身板儿撞得她退后了半步才稳住。但腰被楚月琳紧紧的圈住了,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你们……”汉公公瞪起眼,在瞧在霸王逸的时候,立即改成了笑,讨好的过去行礼,“世子,奴才只是奉命……”

    “啪……”一个巴掌扇上了他的脸,楚逸之刚刚被兄妹们给怼了的怒气,正好寻着了个地方发泄,哪会客气的:“这有你说话的地方吗?”

    挨了一巴掌,汉公公也不敢发火,缩了缩脖子老实的退到了旁边;跟他来的侍卫,更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就当没看见楚逸之的行凶。

    谁都知道,别说楚逸之只是打了汉公公,就算是踹了大皇子,闹到皇上面前,不过是不痛不痒的训几句,再罚楚逸之认个错而已,但若他们动了楚逸之一根手指头,只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惹不起的,惹不起。

    “王妃,我已经……”宁修之说了一半,看向了汉公公,然后冲着楚逸之使了个眼色。

    楚逸之心里憋屈故意不动,楚适之直接过去,拽着汉公公然后指了指院门,哪怕那汉公公不懂手语,也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要自己走出去,还是被打出去?

    这个,是个人都会选。汉公公非常知趣的挪动了脚步,但只走到院门口,就抱着头蹲下,不再往外走半步了。见楚适之要动手,楚逸之怕他吃亏,抢先上前踹,宁香莲把他给叫住了。

    她拍了拍楚月琳的后背,淡淡地道:“没事的,我去去很快就回来。”

    “不要……”

    “我陪你……”

    两种不同的态度几乎同时说出来。

    楚适之更是直接,他一把将汉公公推出门后,直接就挡在了院门口,甚至拿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才愈合没多久的伤口,然后打着手语道:太危险了,等父王回来再做打算。

    瞧着他们的举动,宁香莲心软得如水一般,也如蜜一般甜。

    他们中有人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有人猜到了些大概,有些只是感受到了她的好而付出回报,有些……哪怕不情愿,也因某些原因愿意护着她。

    这就是她的孩子,十年的挫折并没让他们抛弃掉那最美好的良善。

    她搂紧了楚月琳,依次看过每个孩子的脸,才道:“你们父王难得出门,可偏偏在他出门之后,这旨意才到,而且还是这种架式,摆明了是让我非去不可的鸿门宴。”她笑了笑:“不让某些人如愿一下,终归是不会死心的,避得过今天,也避不过明儿。”

    松开了楚月琳,轻轻拍着楚月琳的胳膊,示意她松开自己:“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楚月瑛急得跳脚:“王妃,你现在是进宫,那个地方……”

    宁香莲捂住了她的嘴,省得她说出些不太好的言辞来:“皇上以仁治天下,不会让魑魅魍魉乱来的。再说,我现在是你们父王的王妃,宫中不能随便一个由头就处罚了我的。”

    “可是……”宁修之也不太放心。

    宁香莲脸色一厉:“修哥儿,不必说了。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带弟弟妹妹回去。”

    “母……”宁修之差点儿叫出声来,看到宁香莲严厉的眼神,他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只得点点头。

    楚适之快步过来,伸手要拽宁香莲的衣袖。他这个举动让一院子的人都要眼珠子落地了,尤其是楚逸之更是大张着嘴,半天也合不拢。宁香莲由着他拽住衣袖,认认真真地看向他的眼睛:“想想我刚才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楚适之面对着她,没办法摇头,但手拽得更紧了。宁香莲轻叹了一声,没有再劝。倒是她的放弃让楚适之似乎明白了什么,慢慢的松开了她的衣袖,甚至还直接动手,硬生生将楚月琳给拖开了。

    “小哥,你放开我……”楚月琳哭喊着,挣扎不开他的制锢,低头一口就咬在了他的胳膊上,楚适之依旧不松,以眼神示意宁香莲:你快走!

    宁香莲急了:“你们这样,我怎么走得安心,又如何能认真去应付那些事?”

    楚月琳松了口,哭喊着:“我没有母亲了,我也不想没有你……”

    “我说了,我会平安回来的,难不成你不相信我?”宁香莲捧着她的脸,劝。

    “我……”楚月琳哭了几嗓子,见她不改主意,才哭哭啼啼的要保证:“你答应我的,要平安回来的,若是你骗我,我这辈子都不再相信了……”

    “我答应你的,我一定会做到。”宁香莲伸出手:“来,我们打勾勾。”

    楚月琳伸手与她的小指头勾上,还特意按了个“印”;“说到做到。”

    宁香莲笑弯了眼:“嗯。”

    她转身回屋换了王妃的全套诰命服,又娶出了楚长铮替她打造的华贵首饰戴上,然后还亲自画了一个端庄的妆,确实没有半分不妥当的地方,这才在楚月琳他们的围拥下,上了王府最华贵的那辆专属马车。

    她刚坐定,楚月瑛就直接挤了上来,见宁香莲瞪她,她也振振有词,“我们送您到宫门而已,您放心,没有旨意,我们也进不去的。至于闯宫门的那种傻事,我们不会做的。”

    车外,宁修之也笑道:“我们一路护送,也省得有人打主意半路拦截您。”

    宁香莲:“……”

    这让她说什么好呢?劝肯定是劝不回的。

    她干脆闭上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汉公公看着楚逸之直接带着数十人,将马车团团围住,脸皱成了苦瓜。原本还认为无惊无险地带着武定王妃出了府门,事情就算是完成了大半,可现在这架式,让他如何放得下心?

    倒是他旁边的机灵的小太监瞧得真切,一边给他顺气一边道:“干爹,这样我们也不必担心途中出事,不是更好?”

    他们接到的命令,只是接武定王妃进宫而已,只要武定王妃到了宫门,负责就算完成了,至于武定王世子他们会不会闯宫门,那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汉公公眼睛亮了,是啊,他是传旨接人的,哪怕他们半路带着武定王妃逃跑,也无他无关啊,又何必阻止玩掉小命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宁香莲一行人马招摇过市,让昨儿就从大理寺传出来的“冒名王妃”的流言翻到了一个新的高潮,众人指着马车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道:山贼之女就该服法,怎么可以享受王妃之尊!

    也有人道:只要对武定王好,管他是什么山贼女还是千金小姐!

    吵得最热闹的时候,突然就有人提出了一个问题:冒名顶替哪是那么容易的,当初宁家姑娘进苏府的时候,带着的下人可不只有一个,有宁家的也有苏家的,那山贼之女是怎么让所有人都听她的呢?

    到了宫门口,汉公公松了一口气,其它人都觉得气顶得慌,可是宁香莲下了马车后,旁边的小间里走出来一人,让在场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长铮?”

    “父王?”

    “武定王!”吕公公腿软,直接跪了下去,后背瞬间被汗湿了。

    他按娘娘的吩咐,守在王府门口等着武定王出了门,还故意拖了一刻钟才进府传旨的,为的就是避开武定王。可武定王怎么会守在宫门口的?

    宁香莲也好奇,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不由得,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去看宁修之他们,宁修之倒是不避不闪,但楚适之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避开了她的眼睛,她就明白了,敢情那两个小子都是心里有数的。

    在她院门口故意闹那么一场,为的就是给吕公公看。

    楚长铮伸手过来扶她,道:“我说过,不会再让人有机会伤害你的,我说出的话总是要做到的。”

    从香莲提起苏家的动静,他一直都在防备着了。今儿一大早,潘大海奉旨请他进宫,他大概就猜到了皇上的心思了。一进宫门,他就说不舒服,然后坐在管事休息的小间里不动了。

    皇上派了一堆太医来给他检查,他直接说是浑身脑袋疼,动一下就要痛得命,“痛”极了就打人,反正是皇上没来,旁人说什么也不挪窝。

    他用这样的方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皇上要么装成什么都不知道,由着他折腾;要么只能与他三头六面的讲清楚,然后商量出个应对之策来。

    不过,终究最后还是皇上心虚,见劝不动他了,也只能由着他坐在宫门口。

    果不然,让他等到了香莲。

    他又回头对宁修之他们道:“你们做得很好,先回王府去吧。”

    “是,父王!”宁修之带着弟妹们向他行礼,然后飞快的离开了。

    宁香莲伸手在楚长铮的胳膊上,狠狠的拧了一把,只是她用尽了力气,也没能拧动他的肉,反而咯得自己指头不太舒服。“回头再跟你算帐。”她恶狠狠的威胁。

    楚长铮领着她到宫里接他的马车旁边,伸手扶她上车:“好,回府后都由你。”

    算他聪明。

    宁香莲上了马车,一路上什么也没问。只是这次她的心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几分。

    她不怕面对敌人,面对陷阱,但有人关心和独身面对,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感觉,她甚至觉得,自己现在不仅仅多了层坚硬的铠甲,还插上了翅膀。

    甚至她都有些期盼快点见到楚玉容,瞧瞧楚玉容的脸色。

    马车很快就停下了,宁香莲挑起窗帘,看到的是泰和宫,并非是长宁宫。也是,哪怕楚玉容是长铮的亲姐,但也是后妃,男女有别,长铮不能没旨意就闯到长宁宫去的。

    楚长铮先下车,然后伸手扶她。她下车后,乖顺跟着他去宫门旁等着太监通报,很快,潘大海出来了,胖脸上满是笑容:“皇上的旨意,这件事会给王妃一个公道的,还请王爷不必担心。”

    这就是皇上的态度?

    果然,宁小姑娘也好,山贼之女也罢,对于皇上而言都只不过是长铮的一味药而已。

    宁香莲客气地道:“臣妾谢恩。只是,皇后娘娘这么关心臣妾之事,臣妾还是需要去给皇后娘娘一个答复的。”

    这一趟没白来,但总得走点利率才走吧,要不然,她怎么对得起楚玉容花了那么多的心思。

    楚长铮明白了她的意思,扶她上了马车,又瞅了眼一路跟在马车后头的吕公公。他虽然没说什么,吕公公腿肚子都在打颤,腰弯下去半天也不敢直起来。

    待马车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才扭头对潘公公道:“皇上原计较如何,现在还能如何,我不在意的。”

    潘大海一怔,马上拔腿往宫里跑,没一会儿,皇上就跟着潘公公出来了,他瞪了一眼楚长铮:“你啊你,让朕说什么好呢……”

    楚长铮满不在乎:“什么好听,您尽管说什么。”

    正顺帝:“……”

    他想打人!

    他今天原本想让人绊住长铮,然后自己去偷偷看皇后如何审问小宁氏的。结果这戏还没开场,就被长铮给看破了,而且还抓了个正着。

    结果现在,长铮还让自己继续去看戏?难不成,还有什么好戏可看?

    不,也许还是有好戏的。

    他挥着衣袖拂了下衣摆:“你与朕一并去。”

    楚玉容到了长宁宫前,下了马车,然后在宫人的引领下,直接进了正厅。只是正厅里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她心里有数,这是楚玉容要给她一个下马威,先把她给晾着。

    她随便找了个位置,安心的坐了下来。

    只是她才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楚玉容就来了。

155、是你逼我的

    宁香莲宠辱不惊地起身向楚玉容行礼,楚玉容仿佛没有瞧着她一般,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随后也没有叫宁香莲起身,而是轻蔑的瞥了宁香莲一眼,严厉地喝斥道:“宁氏,你可知罪?”

    这句话,她上辈子就想冲宁氏说了,只是没有机会。

    眼下宁氏的生死落到了她的手中,新仇旧恨尽可一并清算,让她有一种扬眉吐气的自豪感。

    宁香莲没想委屈自己,径直站起身来,无畏的与她四目相视:“我不知。”

    “大胆!”楚玉容被她的态度给激怒了,喝道:“来人,给本宫掌嘴。”

    旁边的翠嬷嬷心差点儿跳出胸口来,无乎是用哀求的声音轻唤:“娘娘……”随后,朝着旁边重厚的屏风那使了个眼色。

    楚玉容被她这么一提醒,才猛的清醒过来,她和皇上商量好了的,她出现审宁氏,皇上在屏风后头听;可现在自己还没开始审,就下令责打宁氏,会不会造成皇上的误解?

    眼前两个老宫人已经到了宁香莲面前,她不由得心虚,马上喝道:“停手。”

    老宫人停手了,原本没想自己吃亏的宁香莲可没收住自己劝儿,左右开弓,一人一巴掌,直接就呼了上去。她这身子骨弱,两巴掌打得不重,连婆子的脸都没打红,但声音是足够响的,尤其是安静的大厅里,更是格外的清晰,还回音响脆。

    楚玉容脸都气红了,指着她骂:“你好大的胆子……”

    宁香莲满不在乎地吹了吹自己打麻的手掌:“若是胆子小,刚刚就该被皇后给吓死了。”

    说了这句话后,她敏锐的听到屏风后面有微微加重的呼吸声,还有不满的闷哼。前者倒也罢了,后者倒是极为熟悉的。

    她仔细一分析,就认出来了,楚长铮,他藏在那里。

    也是,他口口声声说不会让自己再被人欺负,又怎么会在知道楚玉容对自己怀着恶意时,放任自己来面对楚玉容呢?不过,能堂堂正正带着楚长铮一块儿藏在长宁宫里的人,除了正顺帝也不做第二人着想了。

    有意思,真有意思了。

    宁香莲藏住笑,扬手又冲着那两个老宫人一人扇了一巴掌,然后才幽幽道:“我不敢的。”

    “你……你……”楚玉容快要被她给气死了,眼睛里尽是愤怒的怒火,流花忙给她抚背:“娘娘别恼,省得中了诡计。”

    楚玉容也知道宁香莲是故意在挑衅她,对宁香莲更加恨之入骨了。她狠瞪了流花一眼,随手拿起旁边温好的茶狠狠的喝了一口,压下火气后,才道:“好彪悍的行事,果然不愧是山贼之女。”

    宁香莲挑着眉梢,带着一抹明确的讥讽地:“娘娘,旁人说我是是山贼之女,而并非是姑苏宁家的姑娘,那样漏洞百出的谎言,您也相信?”

    看着眼神里流露出来的不屑中,明晃流露出好奇的神色,仿佛在讥笑她,根本就不配坐这后位,楚玉容真是旧火加新旧,怒气又旺了三分。只不过这次她顾及着正顺帝在,很有控制力的没有与宁香莲打嘴皮子仗,而是道:“你不见黄河心不死,那我就让你百口莫辨。来人,把证人带上来。”

    门口的小宫人出去传话,随后就领进来一群人。

    宁香莲瞧洪嬷嬷和桂妈妈那对姑嫂后,半分也不惊讶,目光着重落在了她们身后一个陌生的婆子身上。那个陌生的婆子畏畏缩缩,背弓得极底,从进门起腿就在发抖,更别提抬头了。

    瞧不到那个陌生婆子的容貌,宁香莲没敢大意,抬脚往屏风那边挪了两步,与她们拉开了一定的距离。楚玉容瞧着了她靠近屏风,心里有种不妙的感觉,也怕引起她的怀疑,以至后面的事不好办,也就没有出声制止。

    洪嬷嬷一行人行礼后,就直接跪在了大厅正中间,与宁香莲保持了四五步的距离。

    楚玉容指着宁香莲问那婆子和洪嬷嬷姑嫂:“她可是你们宁家的姑娘?”

    那个婆子畏缩着抬头往宁香莲那边看了一眼,飞快的低下了头,只道:“她……她与我家姑娘……一模一样。”

    宁香莲挑了下眉,这婆子长着一张老实巴交的脸,说话结结巴巴,讲出来的话还有些模棱两可,可是是这种给人忠厚老实感觉的人,说出来这种不确定的话,才容易引起人的怀疑。

    可见背后设这一出的人用心之细,这婆子是特意寻来的,都是被人下过大功夫教导过。

    洪嬷嬷很不满意那婆子的态度,抢着道:“她不是我家姑娘,绝对不是。”说着,她还推了桂妈妈一把:“你说是不是。”

    桂妈妈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对。”

    楚玉容有些得意,指着那些人问宁香莲:“你总不能跟我说,你不认得她们吧。”

    宁香莲不急不忙地看着她:“这两个楚家的奴才差点害死我,我当然是认得的。”

    楚玉容得意的笑容有些尴尬的僵在了脸上,下意识地又瞥了眼屏风那边。见屏风那边没有动静,她才忙描补道:“当初苏老夫人将她们给了你,就是你的人,与楚家何干,何况所有人都知道这桂嬷嬷是宁家姑娘的奶嬷嬷。你连她都发卖,可见你与她根本就没有半分情义。”

    “嗤……”宁香莲冷笑:“有情,才有义,皇后能将她们给找来,想必也知道她们曾做过什么背主之事了。难不成,娘娘对下人都是以德报怨,当亲爹妈供着的?”

    “你……”楚玉容狠狠的抓着手里的杯子,恨不得直接砸到宁香莲得意的脸上去。但恨归恨,她心里反而更踏实了。

    她现在敢确定,这个宁氏与以前的那个宁氏不是一个人了。

    前世的宁女官也厉害,引经据典,据理力争,能堵得人哑口无言;而现在的这个宁氏虽然是那个文弱的皮,骨子里却是嚣张放肆,一点规矩也没有,哪里像是姑苏宁家教出来的姑娘。

    那我倒是要问问娘娘了,桂妈妈跟着我从姑苏到京都,桂嬷嬷在苏府里伺候我足三个月,带跟着我一起丟王府,怎么就没有人发现,我是假的呢?奶嬷嬷哦,不可能连自己奶大的姑娘也分辨不出真假吧!难不成,是苏家为巴上武定王,不惜拿个假的去充数?”

    楚玉容语结,一时根本就应不上来。

    按宁氏的这个说法,那苏家怎么着也要沾上一身的腥,还有可能会拖累上她的。

    见楚玉容不语,洪嬷嬷急了,忙连磕了几个响头,解释道:“桂妈妈受了惊吓之后,就一直犯病,没去她身边伺候,而奴才以前没有见过她,自然分辨不出来。”

    “犯病,不至于一次也没见过我吧。”宁香莲不给她们半分机会,一步一步紧逼着。

    “因为你们长得一模一样,所以,把她给哄过去了。”洪嬷嬷忙道。

    “有理。”宁香莲点头:“可真有这么巧的事,世上两个陌生人,能长得一模一样?”

    似乎在等着宁香莲问这一句话似的,楚玉容:“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我就让你哑口无言。”看了眼身边的流花,流花忙喊:“召高娘子进来。”

    很快高娘子就跟着小宫女进来了,她进殿后,都没往宁香莲那边瞥一眼,仿佛宁香莲根本就不存在一般。宁香莲目光里闪过警觉,往屏风那边又了小半步。

    楚玉容指着宁香莲,对高娘子道:“你来告诉她,世上两个陌生的人,能不能长得一模一样?”

    高娘子沉静地道:“有,但是微乎其微。不过,从医者这方面来说,要换张脸,倒是不难的。”

    “那高娘子可会这换脸之术?”宁香莲警惕的看了她一眼,追问。

    高娘子迟疑了一下,才道:“妾身不会,但医书上关于换脸之术的记载,而且妾身的父亲会。”似乎觉得自己这话风险太大,她又急匆匆地加了一句:“所以也不排除民间还有其它的大夫会。”

    宁香莲点点头:“所以,你们就认定,我是使用了换脸术。而且我更不明白了,能抢到宁家的钱财,又能占山为王,为何会放着有银子又逍遥的大好日子不过,跑到苏家去给他人欺辱呢?难不成,我会未卜先知,知道顶替了宁家姑娘就可以成为武定王妃的?”

    “未卜先知”四个字砸在了楚玉容的心窝上,她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忙道:“能做世家千金,谁又愿意做那贼匪之女?”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宁香莲还故意看了眼楚玉容。

    屏风后头,正顺帝听到这句话,整个人呆呆的仿佛僵了半边,不过很快,他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失神。但他的失神依旧被楚长铮捕捉到了,并且记在了心里。

    屏风外头,宁香莲毫不退让的冷笑反讽:“我与这高娘子有仇,半个京都都知,娘娘不知吗?啧,我不由得好奇,娘娘寻了我一堆仇人过来指责我,是何用意。”

    楚玉容被一口气堵得上不来,下不去的。这宁氏若是假的,也跟她命中相克,真是句句顶心顶肺,不过这次已经撕破了脸,那她就绝不能再容宁氏翻身,要不然以后必定成患。

    她威胁的看了眼洪嬷嬷,洪嬷嬷打了个激灵,抬头指着宁香莲道:“皇后娘娘明鉴,我们说的话都是真的,句句属实啊。对了,您只要让人验一验她的肩头,就知道她是不是我家姑娘了,我家姑娘的胳膊上有一粒粉痣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宁香莲的身上,楚玉容更是洋洋得意:“来人,请宁氏去侧殿。”

    “谁敢。”宁香莲直接拒绝。

    楚玉容觉着已经真相大白了,放开手里的茶杯,得意的看着宁香莲:“再也藏不下去了?”

    宁香莲又往后退了一步,用看傻子的眼神扫了眼楚玉容,轻轻动了动唇,但没有出声。楚玉容怔了下,才从唇语里读出她刚刚没有出声的那句话:是你逼我的。

    等等,她这是什么意思?

    楚玉容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只是宁香莲没给她更多思考的机会,就冷笑着嚷道:“就凭这么两个东西的话,娘娘就这样羞辱于我?我不由得怀疑,旁人都说你与我家王爷是同胞姐弟,我怎么反而觉着你与我家王爷是有仇的。要不然,你怎么就瞧不得王爷好,眼见王爷因我的福运而恢复康健,就要不惜余地的弄死我,断王爷的机缘呢?”

    “也是,娘娘可是楚家大房的嫡姑娘。而我家王爷,可与楚家没有半分关系,反而有仇的,娘娘替楚家出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楚玉容脸色瞬间苍白如雪,她下意识地看向屏风,然后斥骂道:“你血口喷人,就以我与长铮几乎一样的容貌,也做不得假……”

    “刚刚她不还说,一模一样并不能证明什么吗?”宁香莲反问道。

    没等楚玉容再说话她又下了一记狠药:“我记得王爷曾说过,小时候曾与大姐在林中摔进过陷阱里,两人都受了伤。他是背后被划出了一条三寸长的口子,而大姐的小腿上被扎了个对穿的血窟窿,娘娘身上,可有这个血窟窿?”

    “胡说八道!”楚月容一拍桌案站了起来:“本宫什么时候摔落过陷阱,又什么时候腿上受过伤!”

    林香莲一点也没被她吓到,慢悠悠地道:“娘娘,这可是我家王爷说的,难不成,你觉得我家王爷会为了我而撒谎吗?”

    正顺帝疑惑地看向楚长铮,楚长铮连犹豫也没有,就冲他点了点头。

    正顺帝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可记得,皇后的腿上并没有什么血窟窿!

    楚长铮点头的意思是,为了香莲,他当然是会撒点小谎的。

    瞧着正顺帝变了的脸色,他知道皇上是误解了,但没想解释。

    谁让楚玉容不听他的警告,非要一而再,再而三针对香莲的。

    敢做,自然是要承受其后果的。

    正顺帝听不下去了,转身离开,楚长铮冲着屏风露了个笑容,也跟着他离开。

    他们没有放轻脚步,自然大厅里的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楚玉容的脸,瞬间没了半分血色。

156、大获全胜

    瞧着楚玉容想起身追过去解释,宁香莲故意装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的模样,“什么声音,屏风后面藏了什么人?皇后,你该不会往我头上扣罪名不成,就想动私刑害我吧!”说罢,她转身就往门口退去。

    门口的宫人没有听到楚玉容的命令,怎么会让她离开,马上在门口了一字排开,拦住了宁香莲的去路。

    宁香莲愤怒的吼道:“皇后,我可是超品亲王妃,就算你身为后宫之主,也不能无缘无故的加害于我!”

    “宁香怜,你个贱人,到这个时候还在往我身上泼脏水!”楚玉容的声音都吼得破了,她暴怒之余,更多的都是愤恨。

    若不是这宁氏伶牙俐齿,颠倒黑白,她又怎么会激怒皇上。还不知道皇上现在是怎么想她,会不会对她心生不满。

    此时,她杀宁氏的心都有。

    对啊,她是皇后,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难不成还不能处置她一个亲王妃?

    何况这宁氏从进殿开始,对她就一直不敬重,皇上也是在屏风后面听着的,自己处置一个大不敬之罪,理所当然。就算皇上事后觉着自己对宁氏的处置过重,事情已成,皇上也不能说自己罚得不对。

    想到,这她忙道:“来人,把她给我抓回来。”

    说话的时候,她还给流花使了个眼色,流花微微点头,带着宫女就过去强“请“宁香莲回来。

    回头张望的宁香莲看到了楚玉容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恶意,她也不敢再托大,抬手一巴掌一个,将拦在门口的宫女和太监直接给扇翻,拎着裙摆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扯喊:“来人啊,救命啊,皇后要杀我……”

    跟在后头的流花见宁香莲闯了出去,并没多想,只认为是守宫门的人心存畏惧,不敢下死力气拦她而已,她快步追上前去拽住了宁香莲的胳膊,用力往后拽着,嘴上还道:“武定王妃,东西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污蔑皇后,可是死罪!”

    她像是习过武,力气比寻常女子要大,宁香莲哪怕有所防备,也抵不住,被她用力一拽,身子晃了下,就往后摔去,同时看到流花尖锐的指甲直接朝着她的眼睛戳了过来。

    果然,她们是真存了歹意的。

    宁香莲想也没想,身子用力往后一弓,像跳舞一般,直接弯出了个拱桥,想要借此避开了流花的那一击。

    有人比流花的速度更快,一抹碧绿闪过,流花发出了一声惨叫,高举的手僵在了半空中,随后无力的垂落了下来,随后她感觉得到流花抓在她腕上的手松开了,整个人惨叫着还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一只手托到了她的后腰,稳稳的将她扶住了。

    一切几乎在眨眼之间,就成了定局。

    “娘子,娘子,你有没有伤着哪里!”楚长铮急切的问着,手小心翼翼的在她胳膊上滑过,似乎在检查流花有没有伤到她。

    宁香莲站稳后,看了眼摔在地上,已经被两个侍卫压制得动弹不得的流花,才拍着胸脯点了点头:“还好……”

    不过,一想到那几乎快碰到她眼皮子的指甲,她还是心有戚戚的。

    若是楚长铮的动作慢了一点儿,她自己的下腰也慢了半拍,只怕现在一双眼睛就遭灾了。

    楚玉容可真狠啊。也是,自己当初与她无怨无仇,还相隔千里,她就能编出那么个谎言来哄骗长铮去娶她,可见她对自己从来就没安过好心。

    现在她已经不想知道楚玉容为何要害她不放了,她只知道,自己今天不会让楚玉容轻易脱身的。

    她抱着楚长铮就哭了起来:“王爷,娘娘污蔑我不成,就想要杀我。你刚刚若是再来晚半分,我的这双眼睛就要被那丫头给戳瞎了。”

    楚长铮被她哭得不知所措,翻过来说过去也就是一句话:“有我在,你别害怕。有我在,你别害怕……”只是每说一遍,他身上的气势就要冷上三分,四周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尽量避开他身上的寒气。

    连廊下的正顺帝忍不住紧了紧自己的春袍,抬头看了下当空的太阳,最后还是把目光落到寒气散发者楚长铮身上。

    “长铮……”他唤了一句。

    楚长铮回头,环抱着宁香莲一起单膝跪下:“臣,请皇上做主。”

    没有原因,没有罪名,也没有抱怨,却简单,直接,还不容他人拒绝。

    正顺帝看着他严峻的脸,以及根本就没落到他身上的目光,知道他这是已经气极了。可还没等他说话,楚玉容匆匆从殿里跑了出来,“皇上,妾身只是想让宫人请她回来,说清楚原由而已……”

    正顺帝黑了脸,喝道,“闭嘴!”

    若说之前他由着她查,确定一下这小宁氏的身份,以防小宁氏真的和长铮命理相冲;可是这楚玉容做了些什么,寻了些与小宁氏有恩怨的人,来责疑小宁氏的身份,还被小宁氏拿着她自己的话,硬生生把她架到了火堆上去烤。

    以前他一直认定皇后傻了点儿也不是坏事,兴不起大风大浪,能省些不必要的麻烦,何况不过是个继后而已。可是他万万没想到,楚玉容不仅是傻,而且还心狠无情。

    楚玉容明明知道,他在意的并非是小宁氏真正的身份,而是小宁氏在长铮那的重要性。但现在他已经确定了长铮的心意,那小宁氏的身份就不再重要了。

    哪怕这小宁氏真是山贼之女,身上没有福泽只有煞气,但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拥有长铮的心。哪怕被煞气相冲,没了福泽的长铮又会病病歪歪,缠绵病榻或者陷入昏迷,但也不会伤及性命的;若是发作这小宁氏,小宁氏有个好歹那就等于是要长铮的命。

    两头哪边重要,相信是个人都知道。

    楚玉容做为长铮的同胞嫡姐,不可能不清楚的。

    可是她一味的针对宁氏,甚至在没占到半点便宜的情况下还让下人动了黑手,可见她的心里并没在意过长铮如何。

    从她做的这些事里,他并没有看到她为长铮着想半分。也是,当初她就选择过放弃过长铮,如今心中有悔,也只是悔自己选择的那条路,得不到更多的利益而已。

    也罢,他当初选择封楚玉容为后,就瞧在长铮的面子上,眼下楚玉容已经和长铮离了心,又不是个德不配位的,那他又何必再容忍。当断不断,他和长铮的兄弟情份以及君臣情谊,也经不起楚玉容三番五次折腾的。

    他抬头看了下太阳,在阳光的刺激下闭上了眼,冷冷地道:“皇后失德,降为德妃。”

    他这句话有如晴天一道霹雳,狠狠地劈在了楚玉容的头上,她不可置信的看着正顺帝:“皇上,臣妾……”

    正顺帝没容她再开口,“楚德妃,你还不谢恩吗?”

    听着正顺帝这一唤,宁香莲差点没笑出来。

    楚玉容因为失德,所以,由皇后被降为德妃?

    以后唤她一句德妃,不就是在提醒楚玉容是怎么被降了位的吗?

    绝,真绝。

    皇上这一手真狠,不知道楚玉容承不承受得住。

    她都没偷偷摸摸的看,直接抬头从楚长铮肩头看了过去,只见楚玉容被正顺帝这一逼,身子晃了下,两眼一翻整个人就摔在了旁边的翠嬷嬷身上,不醒人世了。

    “啧,晕倒还会拣位置,厉害。”她小声地叨叨。

    楚长铮听到她这小声的抱怨,忍不住把她往怀里紧了紧。

    正顺帝也听到了,斜瞥了眼宁香莲,见她被楚长铮护得密不漏风,皱了皱眉就挪开了目光,看向了楚玉容。果不然,他看到楚玉容晕倒后,脸上的表情却恰到好处的呈现在他面前,仿佛是被霜露打了的娇花,楚楚可怜让人不忍。

    到这个时候了,还跟他使心眼,真当他好糊弄!

    这下,他心情更加不好了,也不管楚玉容是真晕还是假晕,直接下令让人把楚玉容搬出长宁宫,挪到仪阳宫去。他也没让楚玉容身边的旧人跟去伺候,而是让潘大海再安排新的,至于长宁宫的人全部要彻查,凡是掺和进了武定王府事的人,有一个算一个绝不轻饶。

    他没提关于高娘子和洪嬷嬷那几个证人,潘大海心中有数,直接让人把高娘子她们堵了嘴,先关押到掖诞去,回头等皇上或者王爷问起,再做处置。

    处置完了楚玉容一干人,见楚长铮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动弹,正顺帝知晓,他是嫌自己对楚玉容的处置太轻,心里那口气没消,才不给自己台阶下的。

    骂又不想骂,打又不舍得打,气又气不过,他没法子,只得亲自走过去,抬脚轻轻踹了踹楚长铮的后背,低声道:“总要留两分脸面吧,她好歹也是你的……”

    楚长铮抬起头,看向正顺帝:“皇上,我乃是无根无基之人,姓楚只是师傅之姓而已,与楚家没有半分瓜葛,这可是您上次在朝堂上当众说的,金口玉言,岂可更改!”

    正顺帝:“……”

    他这是非要自己来斩断他和楚家、甚至楚玉容的关系吗?

    在正顺帝迟疑的时候,宁香莲抬头,半分也不畏惧的对上他,道:“皇上,王爷只想做个纯臣。”

    正顺帝皱了皱眉,默默的注意了她好半晌。楚长铮有些不乐意了,起了警戒之心,抬头把宁香莲的头按到他的肩膀上,避开了正顺帝的视线,自己迎上正顺帝的目光:“皇上,臣早就卸甲归田了,以前只是因身体不适,不得已留在府里养病,现在臣觉得闷了,想出去走走。”

    走?

    正顺帝打了个激灵:“往哪走,做梦!”

    若是让长铮走了,他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

    是,有长铮在,他从来就不是孤家寡人。

    他心里一直想的就是让长铮做个纯臣,也许长铮从一开始就是准备走纯臣之路的,自己却因为一些小心思,想借楚玉容绑住他,然后又因他屡立战功,而小心眼的起了提防之心,还差点铸成大错。

    有楚玉容这个活例子在,他不能重倒覆辙。

    他狠狠的剜了楚长铮一眼,骂道:“朕在位一天,你就乖乖做一天王爷。没理由朕一个天子日日都在辛苦,你倒是能去逍遥自在的。”

    楚长铮不接正顺帝这话。

    正顺帝低声叹了一口气,蹲下身来,伸手本想去搭楚长铮的肩膀,可是宁香莲爬在那里,他无从下手,只将手收回来,愤愤地道:“你现在好歹有了王妃。哎哎,放心,武定王妃最近受的委屈,朕都会补偿的。再说,你不为武定王妃着想,也得为府上的几个孩子们着想。”

    宁香莲想骂街了。

    皇上这是几个意思?

    是暗示要拿孩子们来要挟楚长铮吗?

    见楚长铮不说话,宁香莲有些激动,正顺帝怕他们误解了自己的意思,笑道:“你们想要的,未必是他们想要的。若是你们一走,只怕他们要又面前半年前的尴尬了。”

    宁香莲略一沉吟,不得不承认,皇上这话在理。

    他们的想法是他们的,孩子们的是孩子们的。

    让孩子们为她而放弃他们自己的生活,她自认为是做不出来的。

    拍了下楚长铮的肩,她先服了软:“妾身谢皇上隆恩。”

    楚长铮只是冲正顺帝点点头:“十年。”

    正顺帝迟疑了一下,似乎在等宁香莲说话,宁香莲思索了一下,最后也没有开口说话。

    她知道长铮的意思,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但也没有父母替儿女走九十九的。

    十年时间足够他替那几个小子铺好路了,也足够她替他们操持完婚嫁。但若是那三小子真是烂泥,他们哪怕用尽心思把他们一个个都抹上墙,到头也是祸害,还不如到那一步就由他们自己去。

    正顺帝见宁香莲沉默不语,就明白她不会劝长铮改变主意了。他抬手冲着楚长铮伸出手:“好,十年就十年。”

    楚长铮伸出手,与他示掌为誓。

    宁香莲:“……”

    这君臣相处的模式,还真有些不论不类。

    不过,也许正是这样,他们君臣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后,还能维持到现在这个状况的原因。

    弄清楚了这点,她以后也就真的踏实了。

    总体来说,这次进宫,她不仅面对着楚玉容没吃亏,而且还给他们的将来做了个打算,真算是大获全胜了。

157、打压苏家

    宁香莲还没有回到王府,一些消息灵通的就知道皇上要将楚玉容贬为妃,甚至迁出长宁宫的事了。即使他们都一致认为这只是皇上在气头上的怒言,但就冲着皇上的这句话,可见他对武定王的重视。

    消息不太精通的,瞧着前儿还装死的大理寺卿迅速的把武定王妃顶替案给结了,告状宁香莲的老仆和从宫里送出来的洪嬷嬷、桂妈妈,因犯了奴仆告主的重罪,被当堂打了三十大板,还被罚戴枷游行十日,并且全家三人受他所累,一并发配西南,三代不得返,遇赦不赦。

    整个京都的百姓都在留意这桩奇案,见大理寺卿这样结案,大家都明白那是在证明武定王妃是清白的,并非是什么山贼之女。

    众人们心虚愧疚之时,不由得都在想,武定王妃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即使一飞冲天成了武定王妃,为何会被人这般盯着,诬告陷害呢?

    奴仆告主的罪有多重,相信每个下人都知道,到底又是什么样的诱惑,才可以让那些宁家下人敢冒大不韪做出背主之事?

    大家都动了脑子去猜,往大猜到是东辽为了陷害武定王的阴谋,往小说到姑娘家的嫉妒不平,末了,几乎的人人都认定一点,这件事与苏家肯定是脱不了干系的,旁的不说,被送去宫里指证武定王妃的那两个下人,可都是出自苏府。

    苏家此时也在被热油煎熬着,之前一直以苏家为首的族老们坐在正厅里,一个个满脸的怒意,指着苏家一干老爷们从头骂到脚,整整半个时辰了也没停止。

    苏三老爷被骂急了,起身打断了那一干族老们的话:“各位有话不如直言,也省得浪费口舌。”

    从族老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辈份最长的七叔祖。

    七叔祖干咳了两声,腰背挺得直直的:“武定王妃是宁姑爷的亲生女,也就是我们苏家的外甥女,眼下是你们府里有人得罪了她,就该由你们负责把这件事给平了,不能让她记恨我们苏家。”

    苏三老爷一提起这事也气黑了脸,指着苏二老爷就骂:“祸是你二房闯的,现在你说该怎么办?”

    他明明已经跟二哥说过很多次了,让他管束朱氏,结果他不仅不听,反而怪他多事。

    现在,真多出事来了!

    苏二老爷双手抱着头,“我我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囫囵话来,但他不能否认,这件事确实与朱氏脱不了干系。

    苏大老爷直接道:“休了朱氏,把安哥儿和云姐儿都领去给她赔罪,若是这样她都不愿意息事宁人,那……”他迟疑了一下,狠狠的一眯眼:“就开祠堂把安哥儿和云姐儿除族。”

    相信他们做到这一步,宁香怜也不能不退让。

    再怎么说,她的嫡母都是苏家女,苏家是她堂堂正正的外家,她总不能把事情给做绝了。

    苏二老爷不可置信的跳了起来:“什么,除族?我可只有安哥儿这一个嫡子……”

    苏大老爷满不在乎:“再娶个新妇,你想再生几个嫡子就能有几个,那种祸家子不能留!”

    族人也觉着苏大老爷这个决定做得对,七叔祖甚至还道:“你想清楚了,别逼我们把你整个二房一并除了族!”

    面对着强大的家族压力,苏二老爷不得不……点了头。

    听到下人的通风报信,苏慕云傻了眼,“什么,要休了娘亲?哥,那我们怎么办?”

    苏明安也知道,若是母亲被休,那就等于他们兄妹也是能被放弃的对象,将来他的亲事,他的前程不仅借不到家族的助力,只怕还会备受打击。

    “你放心,我不会让母亲被休的。”

    他径直闯进了大书房,当着苏家几位老爷的面,直接撕掉了苏二老爷所写的休书。

    苏二老爷扬手就是一个耳光:“孽子,还不都是你们闯出来的祸!”

    苏明安避开他的手,出言道:“你们忌惮宁香怜,但我不怕,若真逼急了,别怪我把她之前写给我的书信公布于众!”

    大书房寂静无声,他洋洋得意,可还没等他笑几声,苏大老爷抬腿就是一个窝心脚,然后唤人:“把他给捆了,趁族老们没走,开祠堂将他除名!”

    苏明安被踹懵了,大叫:“大伯,你真不怕我闹个鱼死网破。”

    “不怕!”苏大老爷老神在在,反而很镇定地笑了:“武定王为了她都能把楚家的脸踩到地上,我们苏家又算什么。就算你敢公布于众,但又会有几个人相信?难不成,你还有本事逼着她当众写字来与那书信比较?”

    他看向苏明安,眼神变得狠厉了起来:“不过你怀了这样的心思,那苏家就不能容你了。”说罢,一挥袖:“押去祠堂。”

    朱氏被休,苏明安被苏家除名的消息,宁香莲半个时辰后就从翠鹦那得知。不过对于依旧没有影子的文稿,她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奈。

    那东西到底是在苏家谁的手里!

    她靠在炕沿上,抬头揉着隐隐发痛的太阳穴。

    楚长铮看似在听宁修之说如何如何“回报”那些人的好意,实际上注意力大半都在她身上,见她揉头,忙问:“哪儿不舒服?”

    宁香莲摇头,看着一双双不掩饰关切的眼睛,将心一横:“刘嫂,你们先出去。”

    刘嫂等一干在旁边伺候的下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计,退出了屋子,走在最后的两人还自觉的把门给带上了。都不用宁修之使眼色,楚月琳很自觉的坐到靠窗的玫瑰椅上,楚适之则去了门边靠着,做好了防人偷听的准备。

    宁香莲:“……”这动作熟练得。

    她忍不住剜了楚长铮一眼。

    楚长铮倒是对他们的谨慎赞许的点头:“就该这样。”

    宁香莲:“!!!”

    不过见众人都看着她,她倒也没迟疑,直接道:“苏家手上还扣着宁……呃,父亲的手稿,那是父亲一辈子的心血。”

    “什么样的手稿,文章还是诗词?”宁修之问。

    宁香莲摇摇头:“我不知道。”

    若是她知道,那就不必头痛了。

    宁修之沉思了片刻,道:“那王妃现在手上可还有宁大人留下来的书信字画之类的吗?”

    回想了一下从宁家要过来的那些财物清单,宁香莲点头:“有。”

    “那就好办了。”宁修之平静的分析:“苏家只是清贵门弟,眼下苏家做的这些事儿众所周知,脸面都跌尽了,被世家避之而不及,又被清贵所唾弃,还在皇上面前挂了名,怕是再无出头之日了。但他们又何会会甘心呢?”

    宁香莲点点头,伸手想要提壶给他添点水润润嗓子,好继续说,宁修之忙抢在她之前给自己将茶杯倒满,满饮了一杯才又继续说。

    “他们想要翻身,就要洗清身上的污名,并且有新的东西入皇上的眼。很快又要要秋闱了,以苏家子弟现在的水平,怕是无人能折桂。但他们可以把握这个时机,利用惊艳的文章在学子们中搏得好声誉,从而再次得到皇上的赏赐。”

    “当然,自己做不出来的时候,自然要借助外力,比如宁大人的那些手稿了。”

    握在手上的东西若是不使,那就是废纸一堆。苏家当初能昧着良心做出那私藏文章的事,肯定就想借着这些文章博赞誉的。

    “我记下宁大人笔迹和用词习惯后,必定是能认出来的。”而且,在宁家放出来那些手稿之前,他也能做些手段,埋些雷,炸苏家个措手不及。

    宁香莲懂经商,也知道后院那些事,但对于官场手段可是一窍不通,宁修之的话她只听懂了个大概,再细的就不知道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做出决定。

    “那就交于你去办,可好?”她看着宁修之。

    宁修之满脸堆笑:“王妃放心,这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看了眼门边蠢蠢欲动的楚适之,也笑道:“你也多留个心,给我帮把手。”

    楚适之眼里浮上了笑,用力的点点头。

    “那就好。”宁香莲只觉着卸下了一个重包袱,拍着胸口道:“那我就全力对付那些盯上你们的苍蝇。”

    说到这,见宁修之他们一个个眼珠儿乱转,脸上还流露出了些心虚,她眼睛一瞪,恶言威胁道:“别想跑,有一个算一个,今儿不把自己的喜好给我写下来,我明儿就给你们随便拣一个订亲,到时候对方若是麻子脸,水桶腰,三寸丁……之类,可别怪我。”

    宁修之忙给楚月琳使眼色,楚月琳麻利的跑过来投入宁香莲的怀里,扭着身子道:“我才不要为你们得罪母妃呢,反正我最小,得等你们的婚事都办完了才能轮得到我,我何必着急。”

    宁修之、楚逸之、楚月瑛:“……”

    好想把她扯出来打一顿。

    楚逸之看向楚适之,楚适之直接做了个手势:我已经有中意的姑娘了,这事与我无关,我不会傻得自己惹祸上身的。

    瞬间,宁修之手里的红枣、楚逸之面前的辣豆子、楚月瑛的核桃齐齐朝着他砸了过去。

    不能打妹子,还不能打小弟了?

    让他皮痒,让他见死不救,让他看他们笑话!

    次日,惊动京都的消息并非是苏家为了还宁香怜一个公道,而体妻弃子;而是正顺帝在早朝上当众宣布了废后的旨意。

    满朝文武全都傻了。

    皇上真的要废后?

    因为武定王?

    后半句,没人敢提,只是对于皇上废后的决定,请求皇上三思。

    当然,这也只是做做样子的,不少人自家都有姑娘在宫里,皇后的位置若是让出来了,自家也是可以争了争的。

    只有楚家如同遭受了雷击一般,半天也反应不过来。这个答案是他们死也没想到的,他们就不懂,楚玉容被废了,对楚长铮有什么好处,楚长铮为什么把事做得这么绝!

    他们下朝之后,就想去武定王府寻楚长铮问个清楚,人才到王府的那个巷子口,看到森严的王府朱门,气愤带来的勇气瞬间就消散得一干二净了。连楚玉容都没办法在楚长铮那里占到便宜,他们去了又能如何?

    楚长铮从头到尾可不承认自己是楚家人啊。

    而且楚家现在并没有能压在楚长铮头上的长辈了,又有皇上说的两楚非一家的话,他们想给楚长铮使压,也无处下手。

    就在他们怀着一腔愤怒无处发泄的怒气回到府上的时候,楚云雁很平静的给他们出了一个主意,引得众人眼睛一亮:“好主意,雁姐儿,你确定你能做得到?”

    借着最近得到的气运值换来的红利,明显比前两月要娇艳三分的楚云雁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慢悠悠地道:“难不成我会比楚德妃差?”

    她可是专业的!

    “好。”楚大人拍板:“我们会尽一族之力全力支持你的!”

    得了楚大人的保证,楚云雁得意地笑了。

    日子平静的过了一个月,但对于苏家来说,可是水深火热的一个月。

    他们的日子并没有因为休弃了朱氏,将苏明安除族后变得好起来。朝臣们视他们为无物,哪怕他们主动过去搭讪,很多人都是直接不理睬,哪怕是品级比他们低的,也都只是草草的敷衍几句而已。

    姻亲对他们的态度也都冷冷淡淡的,虽然没有出嫁女被休回来的事发生,但都断了往来,甚至好几门已经敲定的亲事都黄了。

    苏家上下苦不堪言。

    苏大老爷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他们是不知情的,而且已经处置了祸头子朱氏和苏明安,为何宁香怜都没有追究了,同僚们还要这样对他们?

    他和苏三老爷商量了一番,两人直接就带着自己的夫人回了趟娘家打听消息,可是问来问去,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

    眼见三年考评在及,两人都有些慌了,想来想去,最后决定让苏三老爷再次登门,寻宁香莲问个清楚。

    苏三老爷带着夫人登门,倒是没吃闭门羹,但连宁香莲的影子都没见到,只是见到楚长铮。面对着楚长铮无形的压力,楚三老爷硬着头皮将话问出来了,得到的却只有意味深长的笑容,笑得他心惊,最后也没敢非要讨个答复,逃一般的起身告辞了。

158、只怕是个局

    “你就这样回来了?”派人守着大门口,第一时间把苏三老爷夫妇叫过去询问的苏老夫人指着他们就骂:“没用的家伙。”

    苏三老爷本就在楚长铮面前受了惊吓和一肚子的气了,被她这一骂,瞪着眼怒站了起来:“我没用,您有用!要不是您纵容朱氏做那些小动作,怎么会出眼下这档子事?你还真当她还是我们手中可以搓软揉圆的那个孤女?”

    这句话,从他知道苏明安和宁香怜曾经有过婚约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想骂了。

    他心里很清楚,妹妹起意将宁香怜嫁回苏家,必定在第一时间询问母亲的意思,取得母亲的认同。母亲明明知晓这门亲事,却与朱氏一起隐瞒了真相,还将宁香怜嫁去武定王府冲喜,并且眜下宁家家财。

    若他是宁香怜,被自家这样搓磨,只怕碾死整个苏家的心都有了!

    苏老夫人被他当众顶撞,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丫头婆子们一阵拍背揉心,缓解过后,她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着苏三老爷砸了过去。只是她手软无力,茶杯只落到了脚前,茶水反而溅湿了自己的裙摆。

    苏三老爷见她气得不轻,怕真把她给气死了,也不想再多说,叫起三夫人就要去大书房寻大哥商量后计。

    “你给我……回来……”苏老夫人着急地叫住他:“不准告诉你大哥。”

    “不告诉,这事能瞒得住?”苏三老爷迟疑的回头,越发不懂自己这老娘在想些什么了。

    常言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但家有一老搅非精,这一宝也不是个人就能扛得住的!

    苏老夫人重重的喘了几口,一脸铁青,“我亲自去求她,我就不信她还能赶我出门。”

    “别闹了好不好!”苏三老爷大吼了一声,快步过去推开了扶着苏老夫人的婆子,压低了声音在苏老夫人耳边低声道:“您认为,您比楚皇……不,楚德妃更有颜面?”

    那楚德妃可是武定王的一母同胞的亲姐,还不是因为宁香怜,说贬就贬了?

    苏老夫人被吼得一怔一怔的,还不甘心:“那不一样,武定王并没有认祖归宗,与楚家分出两脉。可无论从哪里说,我都是她名义上的外祖母,哪怕她当了武定王妃也不能不孝!”

    还想拿“孝”去压人?也不看自己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苏三老爷连叹了几口气,道:“母亲,你别忘了,出嫁从夫,你就算堵到武定五府门口去,她不应你所求,旁人也不会说她半句不好的。”

    眼下,别说武定王瞧不上他们苏家了,满朝文武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如同看瘟疫一般,谁又会冒着得罪武定王的风险,去说宁香怜的不是呢?

    “她若不应我,那我就撞死在王府……”苏三老爷没等她说完,直接就捂了她的嘴:“母亲,你想让我们苏家最后的那一点根基尽毁于你的嘴上吗?”

    他相信母亲前脚去王府门口闹,自家后脚就该接到不能翻身的旨意了。

    正说着,外头有小丫头蒙头蒙脑的闯了进来,嘴里还嚷嚷着:“老夫人,不好了,不好了……”

    啪,守门的嬷嬷扬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怎么说话的!”

    苏老夫人也气得够呛:“拖下去给我掌嘴。”

    倒是苏三夫人瞧着小丫头可怜,劝道:“母亲恕怒,等她将事儿说完,若她嚷嚷的不是紧急要紧的事儿,再做处罚也不晚。”

    小丫头感激地看了眼苏三夫人,忙道:“大公子一身是血地被人抬了回来,三公子四公子被学院给开除了。”

    “什么?”苏老夫人两眼一翻,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

    苏三夫人听到自家儿子也出了事,忙拽着小丫头追问:“可知是什么原因?”

    小丫头不敢隐藏,忙道:“公子身边的小厮说,大公子是被武定王世子打的,三公子和四公子则被人举报,说他们前儿学院考评时所做的文章是抄袭他人的……”

    苏三老爷听到“抄袭”两字,两眼一黑,身子晃了晃摔在椅子上半天也没法子动弹。他自己走过科举之路,知道文人最大的忌讳是什么。你可以没才华,勤力些总能补拙;但是绝不能沾上了抄袭这个污点,要不然这辈子的名声就毁了。

    而现在自己的独子,就正踩在了这个雷上。

    心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件事,只怕与武定王府有关!

    要不然,怎么他今天一去王府,自家府里的晚辈就全部出了事呢?

    苏老夫人还在嚷嚷:“还有没有王法了,楚逸之怎么能随便打人……”

    “够了!”楚三老爷一声怒喝,恨恨地看着苏老夫人:“这下,你知晓厉害了吧!再闹下去,明儿被抬着回来的只怕是就是大哥和我了!”

    他们在官场混迹了这么多年,哪怕没有存心徇私舞弊,也做了不少随波遂流的小事儿。若在这个节骨眼上被人翻出来一两件,只怕也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吼完,他也不再久留,撑着扶手起身,匆匆赶去了大书房。

    苏三夫人也紧随其后,她要去找四哥儿,问清楚抄袭之事的原由,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看着儿子儿媳匆匆远去的背影,再看看满脸畏惧的下人,苏老夫人莫名的感觉到了一股寒意,直接扎进了骨头里。

    她不明白,这件事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那宁家丫头只不过是个通房生的贱胚子,凭什么得到宁家的一切,凭什么让自己对她好,凭什么嫁过来给她做二孙媳妇。

    自己给她找了武定王府这门亲,她不对苏家感恩戴德,反而得意这后就翻脸不认人,凭什么?

    对,凭什么,她是长辈,她决定她的亲事,又有什么错!

    她越想越气,再次拿起一个杯子,狠狠地砸在地上,骂道:“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祖母……”苏慕云一进门,就被那个落地的杯子吓了一大跳,她惊慌的缩了缩身子,想到父亲要送她去庄子上的决定,她咬了咬牙直接就跪了下去:“祖母救我……”

    没等苏老夫人翻脸,她忙道:“我一定要把她踩到脚下!”

    这句话合了苏老夫人的心,她抬眼仔细看了眼比宁家女要艳丽三分的孙女儿,招了招手:“你想如何。”

    苏慕云忙起身凑地过去,低头在她的耳边说了几句。

    苏老夫人惊愕的抬头看着她:“你有法子成事?”

    苏慕云点点头:“楚家这次也被害得不轻,若是我们提出联手,他们一定会答应的。”而且楚家姑娘早早就跟她说了那个计划,只是她一直没有下定决心而已。

    可现在她若不答应,被送去庄子后,不被家族遗忘,只怕也会当成拖累般随便寻个人家嫁过去,绝无好日子可过。

    与其这样,还不如狠心搏一搏,说不定她还就能心想事成。

    “好,好。”苏老夫人抓着她的手背,拍了两下:“你暂时就搬到我的院子里来住,咱祖孙好好合计合计。”

    真要忙起来,一个月眨眼就过了,宁香莲除了开头几天被一家大小求困在院子里养精蓄锐外,就拿着硬逼着宁修之他们写下的对未来的妻/夫的标准的小册子,配合着楚逸之这些年挖来的各府八卦,仔细的挑着未来的女婿和儿媳妇。

    至于外头的那些杂事,她一概是抛到了脑后,不关心,也不在意。

    木香进门,见她又在看各家媒人送过来的画像,示意身后的丫头放下手里的托盘后,笑着过去将画像夺了过来:“王妃,您别尽宠着他们,就他们写的那些东西,哪一条哪一项做得准的。”

    见宁香莲不满的拍开她抢画的手,她故意哎哟了一声,才道:“您看看世子写的那些是什么喜好,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小嘴,这些都好找;可是要上得了马,拉得开弓,打得了架,还要能做一手好菜,最好会喝酒……他这是找媳妇,还是找个能陪着他一块儿绔纨混日子的伙伴?”

    王府要真娶进这么个世子妃来,那王府可就热闹了。

    最主要的是哪怕低头娶媳,娶进来的姑娘门户也不能太低。可只要有些家底根基的,哪家会这样教姑娘的?

    宁香莲:“……总得尽尽力,万一寻个他不喜欢的,将来可不就是一对怨侣。”

    她和长铮现在日子相处得不错,但开始的那几年,还真是难熬,错过的十年给一家人造成的伤害也是难以弥补的。

    木香还想劝,青苹一脸焦急地进来,规矩的福了下身后,道:“王妃,刚才冯五公子跑回来说,世子在街头与大皇子起了冲突,就把大皇子当街给打了,现在被关在大理寺里大牢里。”

    宁香莲眼里了闪过错愕,但漆黑眸子很快多了几分的担忧,“打得很重?”

    据她所知,逸哥儿以前也是与大皇子起过冲突的,而逸哥儿之所以在京都横行了这么多年而依旧逍遥,不仅仅只因为他是王府的嫡长子,而是他自己一直都很有分寸。

    若平日都没事,今儿却出了这么一出,怎么会让她不担忧。

    青苹摇头:“倒没打得太重。据说是世子瞧见大皇子与一个年轻公子起了冲突,大皇子以势逼人,他瞧不过去,才过去打抱不平的。本来也没想与大皇子动手,是大皇子想偷袭世子,才被世子一拳砸乌了只眼睛。事后,世子自己去大理寺投案了。”

    宁香莲这下心里有数了。逸哥儿去投案,就是想把事儿闹大,好让大皇子撕不下脸,公开报复那个年轻公子。

    所以,下狱,也是那小子自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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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按了按发痛的额头:“那别管,就让他在那里呆几天。”

    也让那小子尝尝苦头,知道下狱是个什么滋味。

    木香有些不忍,倒也没劝她,跟着骂了两句,才变着法子求情道:“王妃,虽然现在天气暖和了,但牢里又潮湿又阴暗,总得派人过去给世子送点日常用具以及吃食吧。”

    宁香莲瞪了她一眼:“你当我不吩咐,他就会冻着饿着了?”

    别说大理寺卿拿着逸哥儿头痛不头痛,经冯五回来那么一嚷,自家那两个小子能让他在牢里吃那苦头?怕是不到天黑,那小子就坐到侧厅等开席了。

    嘴说硬归硬,宁香莲也心软了,唤刘嫂道:“让个婆子去前门守着,世子一回来,就吩咐他过来一趟,说我准备了竹笋炒肉招呼他。”

    刘嫂应了句,也没反应过来哪儿不妥,倒是木香想起了往事,没忍住笑了出来:“您这么一说,他若是会来才怪。”笑完,也笑骂道:“该,该好好的让他吃个够,不然以后成亲了,也会不消停。”

    出乎宁香莲所料,一直到天黑,楚逸之也没有回来。宁香莲问了楚长铮两句,楚长铮劝她放宽心,“他自己要去的,那就让他多呆几天,让他吃点苦头,要不然将来真没办法收拾了。”

    宁香莲瞧着他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知道他肯定是瞒了自己什么事,挑眉想追问到底,话到了舌头尖上还是打住了:“好,听你的。”

    楚长铮瞧着她不问,反而心虚了,示意身边的人下去后,才低声道:“他救的那个人,像是东辽人。”

    东辽?

    宁香莲猛的瞪圆了眼睛:“你确定?”

    眼下虽然东辽好几个大部落在得知楚长铮身体恢复了之后,没敢再挑起战火,但双方是依旧在对峙,还没拿出个结果来。这个节骨眼上,东辽人进了京都,不仅是什么来历,与他们扯上有关系都是大麻烦。

    楚长铮点点头:“不会有错的。”

    他知道东辽人对他的畏惧,也知道他们想除他而后快,这些年来东辽那边的消息,他一直没有放松过的。

    “说不定那人就是故意与大皇子起了冲突,然后被逸之看到,引逸之入局的。”楚长铮看着着脸色略带几分的苍白的宁香莲,语气又软和了三分:“所以他留在那儿吃点苦头,也是好的。”

    他没说,实际上是他担心大皇子脑子抽了,和东辽人有勾结,这件事可就真的棘手了。

    要弄清楚,就要看今天晚上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

159、为官的志向

    这一晚,宁香莲都没合眼,屋外有点风吹草动,她就翻坐起来询问,任由楚长铮怎么劝说、怎么保证,都没办法安心。直到天色大亮,得知宁修之已经赶去了大理寺看状况了,这才迷迷糊糊的睡去。

    这一觉就睡到了正中午,直到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吵醒。

    她撑起身子刚要问,就听到楚月琳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姐姐,不必急在这一时,王妃才刚刚睡下。

    宁香莲打了个激灵,迅速的坐了起来,撩开床帘就唤:“你们进来说话。”

    她相信以楚月瑛的谨慎,没有很重要的事绝对不会做出,硬闯自己房间的这种出格的事来。

    听到门开的声音,先绕过屏风进来的是刘嫂,隔着屏风可以看到楚月琳和楚月瑛姐妹映在上头的影子,不过两人还是很有分寸的没有直接闯到内室里来。厽厼

    宁香莲一边让刘嫂替她取外裳过来,一边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见她没有恼怒,楚月瑛也顾不上太多,匆匆道:“王妃,我刚刚听到前院的消息,说是大皇子昨晚突然吐血不止,至今还昏迷不醒。今天一大早,朝上有人奏二哥行凶,要求皇上严加惩治。”

    宁香莲拢衣襟的动作一僵,冷笑连连,“昨儿晚上?有意思,还真有意思了……”

    昨儿逸哥儿和大皇子起冲然的时候是近午时分,打完架后,大皇子就径直回了宫。她不相信大皇子会舍不得脸面去请太医,那又如何会留下隐患,导致半夜伤势加重?

    她更好奇的是,大皇子在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主谋,还是被人趁机下了黑手,再拿来针对逸之的棋子?

    系好衣带,她问:“只有这些?”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才道:“我只知道,现在皇上下令,彻查大皇子重伤之事。”

    她收到的消息是大哥的小厮阿金带回来的,所以只有一些明面上的。至于金桐院那边肯定会收到更多、更说细、更准确的消息,但她即使敢派人过去,也没有人敢去打听。

    她知道王妃昨儿一夜没睡,自己匆匆闯过来吵醒她是很不妥当的行来。但事关二哥的安危,大哥和适哥儿又都不在府里,她身边又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实在是没办法平静,才会不顾琳姐儿的阻止,径直跑到玉梧院来的。

    “别急,你都收到消息了,相信你父王也知道。他没派人过来,想必他不认定这件事有麻烦,甚至已经有解决的法子了。”这一点儿,她还是信得过楚长铮的。

    “王妃说得。”楚长铮穿着件青莲色的锦袍,从门口进来。楚月瑛和楚月琳忙起身给他见礼,他不满的瞥了她们一眼坐到主位上,斥责道:“难不成,你们还认为我会放任着他不管?”

    楚月瑛一楞,突然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更相信王妃了,才会遇上事第一时间想到了她,而并非父王。

    父王可是他们的亲爹,再怎么着,她这样想他也是不对的。

    她低下头,向楚长铮跪了下去:“女儿知错了。”

    宁香莲看着立刻心疼了起来,系好衣带,连头发也没梳,绕过屏风就一把将楚月瑛扶了起来,不满的瞪着楚长铮:“怎么,你瞧不得她们与我比对你更亲近?”

    “没有!”楚长铮板着的脸立即舒展了开来,他哪敢跟她比这个:“你一晚都没睡,我明明都吩咐下去不让人来打搅你,她们也没太规矩了些。”

    宁香莲不由得嗔道:“她们只是小姑娘,遇上事沉不住气,寻大人庇护又有何错之有?你也不想想,她们还能在身边撒娇个几年?再过些时候,只怕你想骂她们没规矩,也寻不到人来骂了。”

    说起这个,她就是一把心酸。

    好好的两粉团一样可爱的闺女,她还没疼够,眨眼就错失了十年,到了要嫁人的年龄了。

    “又不是非往外嫁不可。”楚长铮不太情愿的低声抱怨着,“你若愿意,我们也可以给她们招婿的,到时候天天就在你眼面前晃了,而且还不怕她们被人欺负。”说完,他就后悔了。

    若是她们不嫁出去,而招了女婿住家里,那以后家里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越多的人跟他抢她的注意力。

    对,还是嫁出去好!

    宁香莲瞪大了眼睛,手指着他就数落:“她们出嫁也好,招婿也罢,成了亲就是大人了,哪会再跟在闺中做姑娘时一般的。”与这种牛筋脑袋的人,就是半句也说不透。

    楚长铮见她真要恼了,不再敢与她争执这个话是,忙道:“你放心,逸之没事的,这罪名再怎么扣,也是扣不到他头上的。”

    他虽然是个武人,但不代表他的心思不细,尤其是与正顺帝相处的这些年,自然有一套对付正顺帝的法子。要不然,早在十年前,功高盖主的他早就被正顺帝给解决掉了。

    这件事唯一麻烦的地方就在于牵扯到了东辽。

    他成之东辽,一步不慎,也会毁之东辽。

    这点上,他绝对不会大意的。

    所以他在发现昨儿的事与东辽有关后,他就在第一时间让皇上留在府里的暗卫给皇上递了条,说明状况了。

    若是没有大皇子昨夜吐血之事,这件事牵扯到了东辽,相信正顺帝也不会当成平常事来看待。大皇子这一出事,反而把简单的事给弄得复杂了起来,只怕会引起正顺帝的更多的猜忌。而事先报备了的他,反而就变得没有干净了起来。

    “真的?”楚月琳不顾对他的畏惧,忙问。

    楚长铮点点头,难得好心的给她们解释:“大皇子挨了打这么大的事,怎么会不请太医,不留脉案的?”

    相信皇上收到他的条后,派过去的太医都是皇上的人,所以真相是什么,皇上心里早就有数了。

    在宁香莲期望的眼神中,他心情非常好,甚至保证道:“最多一天,逸之一定会回来的。”

    下午,出乎所有人意料,正顺帝召了宁修之进宫讲读,随后也问了宁修之关于这件事的看法。

    宁修之面对正顺帝半分也不紧张,把他从楚逸之那里听到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向皇上给禀报了。

    “家中小妹的生辰快到了,逸之想给她买几件首饰做贺礼,才去了宝翠楼,然后遇上了大皇子和柳二姑娘。据逸之说,柳二姑娘瞧中了褐衣小哥已经买下的那对雪花翡翠镯,非要褐衣小哥让给她。逸之瞧不过去,说了几句公道话,大皇子就砸了镯子,并且让下人驱赶那小哥,逸之才忍不住,与大皇子的侍卫起了冲突,误伤了大皇子的……”

    他认真道:“下官不敢说逸之行事有分寸,但大皇子伤势到底如何,相信回宫时就已经有了定论,半夜吐血,未必与白天的伤势有关。”

    正顺帝眯着眼看着他的脸,全程没有打断,等他说完之后,才道:“朕若是把这件事交由你去查,你可敢接下?”厽厼

    “敢!”宁修之毫不退缩。

    哪怕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他也得接下。

    正顺帝脸色微沉:“你就不怕旁人说你询私?”

    宁修之一脸的正气:“自古道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臣若这边一点担当都没有,岂不是违背臣为官的志向?”

    只是,他为官的志向是护弟妹一生平顺。

    正顺帝轻拍了两下手掌:“好,那朕就等待你的真相。”

    宁修之接旨出宫的第一时间,就去大理寺把楚逸之给放了,然后亲自带着他回到了府里。

    楚长铮看到楚逸之嘴角破了,额头上还青了一块,抬腿就是一脚踹在他膝上:“没用的家伙,怎么让人打在脸上了?”

    这让他怎么领去见香莲?

    香莲瞧着他这模样,还不得心疼死。

    楚逸之有些不太高兴:“父王,我一打六,才受了这么点小伤,哪就没用了。他们那帮不长眼的小子,回去肯定要躺个一年半载的。”

    “啪!”宁修之一巴掌拍在了他后脑勺上:“你还得意了?是不是想害着我们再次陪你去跪祠堂?”

    想到连坐的家规,楚逸之挨了一脚一巴掌也不敢再顶嘴了,老实的缩着脖子:“那个,那个……我自己去与王妃说,保证不连累你们。”

    等等,他什么时候也中了王妃的邪,认为她罚他们是理所当然的。

    可还没由他想太多,宁修之道:“现在皇上把这件事交由我来调查,你得与大皇子起冲突时的细节,仔细与我说清楚,一个字也不准拉下来,要不然,你就等着……”

    楚逸之不敢与他争,恨恨地道:“他们肯定是故意陷害我的!”

    用膝盖想也想得出来,不仅仅他记恨上次桃花宴上,大皇子利用那丁盼月算计瑛姐儿她们的事;想必大皇子也对计划失败,还反而害他失了承办恩侯的那门亲的事,心里带着气的。

    “明知他没安好心,还往陷阱里跳,你的脑子呢?”

    “大哥……”楚逸之不满的道:“谁是你弟弟啊。”怎么可以帮外人说话的!

    宁修之看着他,眼底闪过一丝关爱之色:“好了,回去打理一下,随后与我见王妃,也省得王妃担心。”

    “哦。”楚逸之应下,见楚长铮摆手,才退了出去,走的时候还一个劲给宁修之抛眼色。

    宁修之没有搭理他,而是留了下来,等他出了门后,才认真的问楚长铮:“父王,这件事我该查到什么地步?”

    楚长铮脸色微沉:“什么叫该查到什么地步,难不成,你接件差事之前,没有想应对之策?”

    宁修之被他反问得语塞了片刻,才坚定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这件事与逸之无关,大皇子的恶果是吃定了,区别只在于,主谋是谁。”查明这件事,等于是一只脚踩进了夺嫡的泥泞里,弄不好是要沾一身麻烦的。不过为了保护逸之,再麻烦他也要走下去的。

    楚长铮看着他,半晌后才道:“她的眼光没错,你是个好兄长。”

    被突然夸了一句,宁修之整个人像是被雷打了,平常的冷静什么都没了,呆呆的站在那儿半天也没缓过来。等他回神,发现楚长铮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厅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虽然义父没有亲口给他答案,但那一句夸奖,他已经明白义父的意思了。

    一家人,自然是要维护自家最大的利益,而且,亲人是要彼此信任的。

    他嘴角慢慢地浮起了一抹淡淡的微笑,母亲以前常常叨叨,家和才能万事兴,以前那丝遗憾,现在应该彻底圆满了。

    有正顺帝的旨意,有楚长铮的相帮,宁修之在大皇子还没苏醒之前,很快就把这件事查了个七七八八,不仅从大皇子的宫里抓到了两个可疑的人,还搜出了一包还没来得及销毁的药渣。经太医验证,吃了那药,可以让人心绞吐血,陷入昏迷。

    不过,他把能洗清楚逸之罪名的可疑人物和药渣往正顺帝面前一送,也就不再愿意继续往下查了。正顺帝倒也没有为难他,反而将他从翰林院调去了户部,给了个从四品的实权之职。

    等到大皇子清醒之后,所有的事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连他想要咬楚逸之的机会也没留下。待他听到是太医说,他因为服了那药真的伤了心肺,日后只怕身体要比平常人虚弱几分时,气血攻击,再次吐血晕迷。

    收到消息的太后,气得砸了一地的瓷器:“没用的家伙,真是烂泥抹不上墙!”

    旁边的老嬷嬷劝慰道:“太后娘娘恕怒,依老奴看,这未必是一件坏事。”

    太后的气消了不少,“也是,他和琪姐儿的亲事没成,我宋家损失不大。”只是没有了大皇子,那他们又能选择谁呢?

    二皇子身后的林家和四皇子身后的杨家都不是吃素的,与他们联手只怕是与虎谋皮!

    老嬷嬷笑着劝:“娘娘,皇上正是春秋鼎盛之期,不如您拣几个合适的好生养的给皇上开枝散叶。”

    太后动了容:“有理。传信给文安,让他送人进来。”

    不必是宋家女,只要有人能生下皇子,到时候去母留子就是了。

    她沉呤了片刻,又吩咐道:“还有,告诉他,楚家一定要与武定王府结成姻亲。”

160、流言

    收到太后的指示,承恩侯独自在书房里坐了好几个时辰,直到晚膳时间,也没出来。承恩侯夫人担心他出事,亲自过去关心询问。

    一见着她,承恩侯气不打一出来,兜头兜脸的就骂:“蠢妇,都是你的错,若不是你以前成日在良哥儿面前抱怨楚月瑛这不好那不好的,又处处为难楚月瑛,又何来现在这些麻烦?”

    承恩侯夫人被骂泪流满面,半句也不驳不得。

    若说她自己心里不后悔,那真是假的。

    不仅仅是她心里明白攀上武定王府这门亲有多少的好处;而且自从良哥儿在桃花宴见苏月瑛亮了那一手后,成天除了去衙门应卯就是在自己院子里买醉,偶尔心情好时练个字,写的也只有一个“悔”。

    她这个做娘的,如何会看不清楚良哥儿的心思?

    而且,不仅侯府上下尽把毁了婚的事怪到她头上,甚至连她娘家那边也是见一次就数落她一次。

    可是,错已铸成,又能如何?

    承恩侯骂够了后,道:“姑母说了,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与武定王府结亲。我给你一个月的时候,你若是办不到,那就换人。”

    宋家不只良哥儿一个嫡子,也不只有妙琪一个姑娘。

    侄儿虽然身份上差一层,但差有差的好处;同理,庶女的婚事就更加简单了。若是操作好了,未必不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承恩侯夫人从书房赶出来后,捂着脸就匆匆返回主院。她痛快的哭了一场后,还是强撑着派人把宋言良找了过来商量。可是她才开了个头,宋言良就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

    “母亲,到此为止吧!”宋言良道。

    承恩侯夫人心里一紧,“良哥儿,母亲知道你对那楚……”

    “够了!”宋言良不满的喝了一声:“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桥归桥,路归路,一别两宽。”

    他心里再不甘,那又如何,打碎的镜子即使重圆,也抹不掉上面的裂痕。

    他做错的事已经够多了,自尊不能再容许他继续错下去。

    “良哥儿……”承恩侯夫人提高了音量,直觉告诉儿子在她疏忽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果不然,宋言良道:“我已经派人去户部疏通关系了,明年就会外放去单州做州同。我会踏实的凭自己的才华做出一些政绩,来维护侯府的声望和名誉。”

    他已经受够了拿着婚事做交易,所有的算计都拘在后院女子身上的日子了,那都快害得他不像他自己了。

    而且,后院的女子真的就是那么纯净无害,由着他们搓圆揉扁的吗?

    一个楚月瑛他多年都没看透,一个楚云雁骗他不浅,甚至一个黄丝晴都闹得他鸡毛鸭血一身污。

    “外放单州?”承恩侯夫人尖叫着起身,冲过去死死拽着他的胳膊:“不准去,我不准!”

    即使她这辈子没有出过京都,但也知道单州是个什么地方,穷山恶水出刁民,那里的州同岂是好做的?再说,旁人避都来不及,他还自愿去,而且只是一个州同,简直就是自贬身份!

    “只要你不去,娘什么都答应你。”承恩侯夫人真的慌了,求着:“娘知道你喜欢苏月瑛,娘上门去给她赔罪,哪怕是跪求武定王和小宁氏,娘也会想法子帮你把这门亲再求回来的。”

    她不说后面这些,宋言良对她的过份激动还有些不忍,觉着自己是不是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听了她后面的那些话,那愧疚立即就消散了大半,恼怒的挣扎开:“母亲,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要随便扯到他人头上。这是我自己的前程,我自己决定,自己去挣!”

    说罢,他也不再给承恩侯夫人劝说的机会,匆匆转身出门,任由身后的承恩侯夫人哭得嘶心裂肺,也没有回头。

    承恩侯夫人见哭求挽回不了儿子的心,起身要想追过去再劝,跌跌撞撞才到门口,就被从茶房出来的宋妙琪给拦下了:“母亲,你去又能如何,大哥在气头上,不会听你的。”

    “可是……”承恩侯夫人不死心。

    宋妙琪不满地打断了她的话:“调令还有一个月才下,若是您不想他走,求求姑祖母,他就走不成的。”

    承恩侯夫人像是抓到根救命稻草般,一个劲的点头:“对对对……”

    可是要求太后,那得先完成太后交待的事才好。良哥儿已经很明确的说了,不愿她再去找苏月瑛,那她就做的,也就只有促成琪姐儿的亲事了。只要亲事一成,侯府之危可解,那良哥儿想走,太后和侯爷也是不会让他走的。

    她忙道:“琪姐儿,你可愿意嫁去武定王府?”

    宋琪妙没想到,母亲会把主意动到自己头上来,她眼睛瞬间就委屈红了:“母亲,您说什么呢?难不成在你们的眼里,我做不成大皇子的正妃,现在就只配嫁给那绔纨子或者奸生子?”

    不管楚逸之和宁修之,给她提鞋都不配!

    承恩侯夫人被她激烈的态度吓了一跳,半晌后才解释:“太后是一定要宋家与武定王府联姻的,你真愿意把门亲事让给二房或者那几个庶女?”

    京都的那些名门世家,都知道琪姐儿和大皇子这些年往来过密,他们是不会接受琪姐儿成为长媳宗妇的;哪怕他们再与杨家和二皇子示好,两家要联姻,挑的也不会是琪姐儿。

    这样一计较起来,琪姐儿的选择真的就不多了,其中还是武定王府最好。若是嫁给楚逸之,琪姐儿一过门就是武定世子妃,将来就是武定郡王妃。还有那宁修之现在不到二十岁就已经官拜四品,将来肯定也是位居群臣的,嫁与他也是极好的。

    看着宋琪妙柳眉倒竖,五官皱成一团,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可置信地道:“难不成,你想去大皇子府里做侧妃?”

    “不行吗?”宋琪妙也不上羞涩了,问道:“我就不信我与大皇子多年的感情,会比不上那柳二!何况大皇子才因柳二之故,挨了楚逸之的打,肯定将柳二给恨死了。”

    承恩侯夫人气得差点没晕过去,缓过那口气后,骂道:“侧妃说得好听,也是个妾!”

    “那不一样!”宋妙琪道:“将来的后位一定是我的。”

    “你你你……”承恩侯夫人捂着胸口,只觉得心都要气出来了。以前为想着她是要去做皇妃的,全家上下都娇着宠着,谁会想到,会娇宠成现在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样子来。她恨恨地道:“这事由不得你。”

    宋妙琪从没被这样对待过,脸色惨白,哭着跑了出去。

    承恩侯夫人跌落在椅子上,喃喃自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当晚,一封信悄悄的从承恩侯府的侧门送了出去,次日就送到了刚苏醒没多久的大皇子手上。

    没过几天,不知从何时起,一个谣言慢慢的就传了出来:武定王的义子、探花宁修之有龙阳之好。

    刚开始的时候这个谣言没有人信,但是瞧着他唇红齿白翩翩如仙的外表,再看到他不到弱冠就能官居四品,哪怕是心思再正的人,也忍不住会冒出一股嫉妒的酸水来。

    加上又有人提起前儿大皇子和楚逸之的冲突案,明明宁修之做为楚逸之的义兄,应该对这个案子避嫌才对,他不仅能说动皇上将案子交到他手上,并且在他全面替楚逸之开脱后,皇上不仅不恼,反而顺由着他的心思,草草的结了案,甚至都没在明面上处罚楚逸之一二,不由得更让人想到了某种方面去了。

    消息传到宁香莲的耳中时,已经传遍了大半个京都了。她当时就摔了一套茶具,气匆匆跑去寻楚长铮算帐的时候,气不过,还踹了一脚门板。

    她冲进金桐院,直接闯到楚长铮的书房里,双手重重拍在他的书案上,凶神恶煞的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什么?”楚长铮被她问得一楞:“我没有瞒你什么。”

    吃过一次亏了,他怎么会再与她打哑谜。

    宁香莲冷笑:“外头关于修之的流言,你敢说你不知道?”

    楚长铮反应了过来,很光棍的承认:“我知道,但……那不是修哥儿的事吗?不应该由他自己来告诉你?”

    宁香莲:“……”这回答没毛病。

    心里把宁修之重重地记了一笔,她也没想放过楚长铮:“你哪怕是个义父,也不这样当父亲的!”

    “可是他都成年了,这些事不应该由他自己去处理吗?”楚长铮说得振振有词:“他若是处理不了,来寻我帮忙,我自然是不能瞧着不管的。可现在他根本就没跟我提过,我就怕我插手,坏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按兵不动的。”

    宁香莲:“……”他说得好有理!

    楚长铮见她气势降了些,马上又抛出几张挡箭牌来脱身:“这流言逸哥儿和适哥儿他们肯定是知道的,瑛姐儿和木香说不定也知道,他们都没与你说?”

    在操练场里蹲马步的楚逸之和楚适之:“……”亲爹?

    在院子里挑布料准备学绣花的楚月瑛:“……”亲爹?

    楚长铮最后还道:“他们实在是太不像话了,回头我就各抽他们三十戒尺,以儆效尤!”

    他们年轻,比较扛揍,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宁香莲被他带偏了心思,冲着他也发不出火来了,坐回椅子上后,气还没完全消:“若是他们收拾不了这残局,你能替他们收得了场吗?”

    楚长铮不认为然:“放心,这事最多只会对他的亲事造成些影响而已,其它不会有什么麻烦的。别忘了,他之前可是皇上身边的近臣!说他,极容易得罪那一位的。”

    所以即使有这流言,也没有人敢摆到明面上来说。

    见宁香莲依旧眉头紧皱,他失笑:“就以那小子的心思,若真瞧中了哪家的姑娘,他绝对有手段给你娶回来的。”

    别说相处才这几个月,他可是瞧得出来,家里那五个没有傻的,都好招惹的那种,哪怕年龄最小瞧着最好哄的琳姐儿,心里都是有着一把小算盘。尤其是修哥儿那小子,心里估计全是黑的,还是会滴墨汁的那种。

    不过,合他胃口,他喜欢!

    宁香莲叹息了一声:“最好如此。”

    她深以为然!

    不过,该罚的还要罚。

    她板着脸也不叫人过来问,直接让人通知他们这半个月都各自留在自己院子里用餐,然后通知厨房,把他们的点心取消,三餐也全都改成了肉沫儿饼子配咸菜汤,外加一个咸蛋。

    美其名曰,琳姐儿减肥,他们若是吃得太好,对琳姐儿会造成不必要的影响。

    楚逸之啃着肉沫儿饼子,恶狠狠的瞪着宁修之:“大哥,肯定是王妃知道了外头的流言。”

    宁修之倒是老实的啃着饼子,淡淡的笑:“偶尔忆苦思甜一下,倒也不错的。”

    忆苦思甜?楚逸之楞了下,狠狠的咬了一口饼子,眼角悄悄湿润了。

    就在京都各家等着看武定王府对流言的反应时,一道八百里加急送到了龙案上,说是东辽各部落联合商议之后,决定派出使臣进京来商量两国停战,开放交易的事宜。

    一瞬间,朝堂上下主战的,主和的,吵翻了天。不过,吵得再厉害,所有人心里都有一把秤,知道使臣都是要见的,该商量的也是要商量的,至于谈不谈得成,最后谈成什么样的条件,则看情况再说。

    至于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流言之类,在关系国运的大事面前早就被众人抛之脑后了。

    一个月后,东辽的使者团踏进了京都。

    初次面圣后,东辽使者就提出了一个惊掉所有人下巴的请求,他们是来议和的,为了两国的长久交好,他们想与大兴和亲。

    满朝文武原本以为正顺帝会当场翻脸,谁知正顺帝看了东辽国主亲笔所写的国书后,阴着脸同意了!

    随后,贵胄世家们很快就想透了皇上同意的理由。

    大公主今年才十二岁,而最小昭华长公主已经在几年前就出嫁了,哪怕昭华长公主愿意与宁附马和离,然后去和亲,相信东辽那边也不愿意。所以和亲的人选只能在宗室女和世家女里面挑选,然后封为公主替嫁过去。

    也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搞鬼,次日朝堂上,重臣们齐心上本推荐了楚月瑛,说她是最合适的人选!

161、东辽求亲

    正顺帝扫了一眼他特意留下来议事重臣们,阴沉着脸问:“这就是你们认定的最好人选?”

    一干人齐心应道,正顺帝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沉着脸看向缩在后头的杨太傅,问道:“你也这般觉得呢?”

    见众人的目光都顺着皇上所指落到了自己身上,杨太傅心头猛的一揪。把这祸事推到武定王的头上,是同僚们一致做出来的决定,谁若歪了嘴,必定将成为第二个被排挤的对象。他这个太傅只是皇子之师,不像武定王有那些功绩做底气,哪敢与众同僚做对的,再说他还得为二皇子着想。

    出列后,杨太傅一板一眼地道:“回皇上,臣等知晓,您是不愿意与东辽和亲的,想一鼓作气打得东辽伏地称臣。可是这十年来的不间断的战乱,已经让国库空虚,百姓疲累,眼下武定王的状况也没恢复到鼎盛,并不是继续开战的好时机。”

    “若是和亲可以换得三五年的休息的时间,情况就会大不一样了,相信我大兴兵马踏平东辽指日可待!”

    见正顺帝的眉头越皱越紧,露出了不悦之色,却没有出口喝止,杨太傅就知道自己是戳中了皇上在意的地方了,忙趁热打铁:“宗室中适年龄,又没有定亲的郡主也就只有那三四位,无论是从长相气质,还是从才华上来说,都比不上武定王府的安宁郡主。”

    这还得多谢谢那小宁氏,上回在桃花宴上让楚月瑛露了那一手字,要不然他们想把楚月瑛给推出来,还得费些心思去多想几个理由。

    正顺帝不满地道:“难道,除了安宁郡主,就没有其它合适的人选了吗?”

    “自然是有的。”领头奏明这事的赵大人,从袖子里掏出一本名册递给旁边的太监转呈上去:“上头还有九位闺秀也勉强合适条件的人选。臣等之所以挑中安宁郡主,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理由,那就是她是武定王的嫡……”

    正顺帝抓起龙案上的镇纸就砸了过去:“好一个重要理由!朕就说,你们怎么就一条心,原来都是冲着长铮的!”

    “臣等不敢!”见正顺帝大怒,所有人马上膝盖一软,全跪了下去。

    赵大人被砸破了头,血染红了一大块地面,他连捂也不敢,硬着头皮把没说完的话继续说了下去:“皇上,臣并非是针对武定王,臣也知东辽之所以前来讲和,冲的也是武定王。相信他们挑中的对象,也是安宁郡主,与其由他们提出条件逼得我们不得不答应,还不如我们事先做好准备,好与他们谈条件!”

    他一个头重重的磕了下去,伏起不起了,后背上的衣服被冷汗沁透,飞快的湿了一大片。

    伴君如伴虎,文臣的荣耀就是死……谏!

    但好日子过着,谁会想不开的去以死相谏呢?

    旁边的杨太傅见状就知道他不会再多说一句话了,但话说到这个地步,已经只差最后一把火了,他不愿意放弃。见四周没有人说话,只得自己硬着头皮继续劝。

    “皇上,以武定王的为人,日后战火再起,也绝对不会因为安宁郡主之故而有迟疑的。相信武定王也深知,只有我大兴国力强盛,安宁郡主在东辽才会安全,越越重敬重。”

    “而且,东辽与我大兴的风俗不一样,不讲究女子养在深闺,女子不仅可以任意出门,还能随意骑马拉弓,甚至都可以入朝干政。这若是我们家的姑娘过去,只会束手拘脚受人摆布,而安宁郡主却是如鱼得水,怕是能夺得一席之地的,这对于我大兴来说,也是一大兴事!”

    “兴事,好一个兴事!”正顺帝怒火冲天,抓了桌上的一堆奏折,狠狠地砸在地上,惊得重臣们心头狠跳了几下:“全都给我滚到殿外去跪着!”

    待一干大臣们退了出去,气愤的正顺帝如同被人抽了脊骨,无力的靠在椅背上,脸上虽然平静,但嘴角抿得铁青胸口不停的起伏着,旁边的潘大海静悄悄送上了杯温茶,垂手立在旁边大气也不敢出。

    他从没见过,皇上气成这个样子。

    但旁人不知,他最是清楚皇上有多痛恨和亲的。当初皇上刚继位时,东辽来犯。为让东辽退兵,太后做主让皇上的嫡亲姑姑乐和大长公主前去了东辽和亲。

    皇上自小与乐和大长公主的感情最好的,哪舍得乐和大长公主去,只是皇上那个时候不过七八岁,如何能阻止。乐和大长公远这一嫁,为大兴争取了近十年的时间。事后东辽撕破了盟约再度进犯,正好撞到了年少的武定王手中。

    而皇上自小主发誓要迎回的乐和大长公主,和亲不过三载就香消玉殒了,至今还是皇上心底最深的一处痛,年年都不忘祭拜乐和大长公主。

    眼下东辽再次提出的和亲,简直就是扎了皇上的心。

    不过,他也有些不明白,为何皇上会同意让这次的东辽和亲之请?

    但不明白归不明白,这种原因他可不敢问。

    等了一会儿,正顺帝抬头按了按额头,突然问道:“你觉着,长铮会同意吗?”

    潘大海一楞,反应过来他问的是让楚月瑛和亲之事,低头沉思了片刻,才道:“若是皇上决定了,武定王一定会同意的。”

    正顺帝苦笑:“对,朕也知道他一定会同意的。”

    所以这让他如何能跟长铮开口?他已经很对不住长铮一次。

    长铮失了原配,他废了十年的心思才找到了一个能重新让长铮入眼的小宁氏,但新的虽好未必能填上旧的那处伤。现在他若是再动长铮的姑娘,日后又如何去赔他一个女儿呢?

    所以,这次和亲的人选谁都可以,就只有武定王府的两个姑娘不行!

    正顺帝让潘大海把赵大人后送上来的小册子从地上拣回来,正准备从中翻出个合适的人选来。他还没翻几页,小太监匆匆进来禀报:“回皇上,安宁郡主跪在宫门请命,说是她愿意前往东辽和亲。”

    啪!正顺帝狠狠的将小册子砸在了地上,骂道:“糊涂!”

    骂完后,他放在膝上的拳头握了又松,松了又握,显然心里很不平静。他不难猜出,楚月瑛为何要做出这样的决定来。没娘的孩子,日子如何会好过,哪怕现在长铮醒了,小宁氏瞧着也是个还凑和的主母,但谁又敢赌?

    不过,她都跑来跪宫门了,这事已经人尽皆知,想要掩下去只怕不容易。

    没多迟疑,他忙道:“潘大海,你亲自跑一趟,送安宁郡主回武定王府,然后召长铮进宫!”这件事,他还得和长铮面对面的相商出个办法来才行。

    武定王府里,楚长铮和宁香莲也在为这件事争执。

    知道早朝上那些大臣们推荐了楚月瑛时,宁香莲气得差点没冲到宫门口去打人。

    “保家为国,不是你们男子之事吗,为何要落到我们女子的身上?”宁香莲气得脸色发白,眼睛却诡异的呈现出了不寻常的粉红色,若陡然与她四目相对,硬生生能吓出个好歹来。只是现在局面混乱,谁也无心在意这些小细节。

    楚长铮第一时间就拦腰将她抱住,任由她捶打也没松手:“别气别急,眼下八字还没一撇,若是真闹开了,那才会那一帮子小人如了愿的。”

    宁香莲哪里听得进去,手戳着他的脸就骂:“你是不是担心你的名声?”

    “我要个屁名声!”楚长铮倒是不动如山:“若是事情真到了那一步,圣旨一下,我就在东辽使者回去之前,先行一步到边城,砍他几个东辽部落首领的脑袋,看他们谁还敢惦记瑛姐儿!”

    相信到那个时候,哪怕大兴愿意嫁,东辽也不敢娶。

    正准备帮腔相劝的宁修之:“……”

    义父,您狠,他甘拜下风!

    楚逸之眼睛亮了。这就是传说中的,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是纸老虎?他决定从现在这一刻起,父王就是他的榜样,他要成为父王这样的人,让人再也不敢打王府中人的主意。

    宁香莲不挣扎了,直勾勾地看着楚长铮,楚长铮发现她眼睛颜色的异样,疑惑地松开一只手去摸她的眼睛:“你……”

    宁香莲抬头在他的手上狠咬了一口,朝旁边呸了一声,才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说过,我也不再瞒你任何事的。”楚长铮很认真地的道,还不忘补充:“以前我也没有骗过你,只是许多时候你没问我而已。”

    “谁会知道你会回答。”宁香莲下意的识吼了一句,反现被他引开了话,不满的白了他一眼:“那我再相信你一回。”

    楚长铮松开手,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你的眼睛……”虽然现在又恢复了原样,但他依旧觉着不妥。

    宁香莲揉了下眼睛,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气红了而已。”

    瞧破了她心虚的小模样,楚长铮没有戳穿,只是在心里留了个记号,想以后再查清楚:“那你先消消气,我派人去再去打听清楚朝中的状况。”

    “好,我没事,你快去……”宁香莲忙推他出门。

    楚长铮还没迈出门槛,楚月琳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冲了进来:“母妃,姐姐跑了,跑了……”

    宁香莲刚落到实处的心一下子又蹦了起来:“跑哪去了?有没有人跟着她?”

    楚月琳扶着门板,喘息了一番,匆匆道:“姐姐知道那些混蛋家伙要她和亲的事了,就从马房抢了匹马跑出去了。三哥已经去追了……”

    宁修之脸色大变,“她不会去宫门口吧!”

    瑛姐儿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没有他更清楚的了。

    当初为了他们,她明知道宋言良不好,也愿意往那个火坑里跳,眼下和亲这么大的事,她又怎么会让他们为难呢?

    宁香莲一听就已经急得不行了:“还楞着做什么,快让人去追啊。”

    希望瑛姐儿不要做傻事,希望适哥儿能及时追上她,并且制止她。

    看到楚月瑛是被潘大海送回来时,宁香莲就知道事情坏到了什么地步,她看着有些心虚的楚月瑛,面色惨白如纸,立即闭上了眼睛,硬生生强忍住了准备夺眶而出的泪水。

    有些事铸成了,瞧着有可以弥补的机会,但未必真正有弥补的时间。

    怪不得谁,一切只能怪命运的捉弄。

    把眼泪逼回去后,她挤出个微笑,冲着楚月瑛招手,示意她过去。楚月瑛揪着衣角站在她面前,极不自在地想要解释:“王妃,我……”

    “什么也别说了。”宁香莲头一回抬头揉了揉她的头发:“走一步看一步,我和你父王总不会让你吃亏的,哪怕你真去和亲,也不是去由人欺负的。”

    楚月瑛一肚子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瓦声瓦气地又唤了句:“王妃……”随后泣不成声。

    宁香莲忙扯了帕子给她抹眼泪:“别哭别哭,若是你现在后悔了,我和你父王会替你想法子解决这桩麻烦的。”苏月瑛摇了摇头,抬眼看向宁香莲,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哭得更厉害了。

    宁香莲的心都被她给哭乱了,搂着她一边拍着背安抚,一边压低了声音劝:“以后也不怕的,冒名顶替也罢,假死遁走也行,有我在一日,不会再让你感觉到求助无门的。”

    苏月瑛扑进她的怀里,头一回哭了个痛快,哭累了直接沉沉睡去。

    楚长铮进了宫,直到傍晚才回来。宁香莲瞧着他,问:“这件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楚长铮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瑛姐儿这一场闹得太大了,东辽使者抢在我之前就进宫向皇上谢了恩。而且东辽那边这次来和亲,还真是冲着我来的。”

    瞧着宁香莲的脸色大变,他扶住了宁香莲,低声又道:“但这件事也不是完全无回旋余的的,”他看了下四周,才用仅宁香莲听到的声音道:“相信这次东辽那边选出来的和亲人选,必定是乐和大长公主的孩子。”

    乐和大长公主的孩子?

    宁香莲眼睛一亮:“你确定?”

    楚长铮点头:“当然。你当皇上为何要应下和亲之事?因为那国书上,有他和乐和大长公主约定的暗号。”

162、和亲也是有讲究的

    宁香莲笑了起来:“你说的余地,是不是这场和亲只不过是皇上想要接回大长公主的血脉,才祭出来的一个障眼法?”

    若真是这样,要瑛姐儿暂时先顶着和亲姑娘的名头,就先顶着;相信皇上占到了便宜,总不会不好意思过桥抽板。

    楚长铮一下子没有接话,见宁香莲不安了起来,他才道:“我说的余地,不是你想的那样。”

    “啊……”宁香莲怔了下,柳眉倒竖,抬手狠狠地在他胸口重戳了两下:“什么意思,是皇上想要顺水推舟,把你硬生生绑到那边的船上;还是你知晓对方的状况,还觉着人家不错,所以想要弄假成真,真把瑛姐儿嫁过去吧?”

    楚长铮怕她的手指戳伤了,一个劲的往后退,被她硬生生逼到墙角,无处可退,才强挤出个难看的笑容来:“不是不是,你别想太多,我绝不会在没与你商量之前,就答应皇上要求的,而且皇上也与我直言,说是要看看情况再做决定。”

    与他夫妻多年,哪怕一直关系不太亲近,但她也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宁香莲冷哼:“别打马虎眼,问你呢,如实答来。”

    他头一低,靠在宁香莲的耳边道:“这次,皇上所图只怕不小。”

    宁香莲沉默了,她在边城多年,自然不会对东辽的状况一无所知的。

    当初乐和大长公主和亲,嫁给了东辽最强大撒奔部落的老狼主后,生有一子。大长公主和老狼主去逝的时候,因那个儿子还年幼,狼主之位就老狼主的弟弟继承。

    眼下,数十年已过,现任狼主已老,而大长公主的儿孙若是有些真本事,再借大举一臂之力,未必不能让撒奔部落易个主。

    见她似乎是想到了,楚长铮点点头,“大长公主的儿子虽然体弱不能征战,但他却在狼主的眼皮子底下,养出了一个武力心计兼备的好儿子。别瞧安陵那小子才十六,已经把老狼主留下的旧部大半都握在了手里,可以与狼主分庭抗争了。”

    要不是那小子全力用在部落内部争斗上,无心与大兴死磕,要不然还不知道大举被他啃下多少肉。

    “在知道是他主动提出和亲之事,又用秘信联系了皇上之前,我绝无这念头。”

    若是个心正的,倒也合适为婿。

    敏锐的揪到了他话语中的细节,宁香莲瞬间就拉下了脸,“之前没有,那你现在有了?”

    怕她发怒打自己,再把手给打痛了,楚长铮忙抓住她的手,飞快地道:“女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有好的自然不能放过。我们先霸着那安陵瞧瞧,要是你瞧着不好,瑛姐儿也不愿意,那就与皇上明说,假戏就是假戏,唱完之后我们就与他一拍两散,不伺候。”

    至于,唱戏时得到的好处,就如叨进嘴里的肉,绝对不会吐出来的;反而还要请皇上下旨意替瑛姐儿正名,并且向天下百姓说清楚,她在这件事中牺牲名誉所立下的千古功绩。

    宁香莲仔细想了好一会儿,觉着他们的计划确实是可行的。只是觉着一帮子男人安邦定国,最后却要把计谋用到姑娘头上,心里硬塞着不是滋味,气呼呼地道:“若是这期中出了意外,或者你们的计划出了差错,那瑛姐儿怎么办?”

    “现在才只是一个开始,和亲不是简单的事,还在许多细节需要详谈的。再说和亲也不是亲事一订,就成定局的。只要送嫁的队伍出了京都,想让瑛姐儿脱身的法子就多了。”

    边城那边可是他经营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什么手脚做不到的;即使东辽那边发现换了人,相信他们也不敢随便乱嚷嚷的。而皇上这个同谋,哪怕证据拍他脸上,也会面不红心不跳的,不承认!

    他抬手一拉,拽宁香莲入怀:“我不敢说百分百不出意外,但我保证一定会护住瑛姐儿平安的。”

    宁香莲本还想鸡蛋里再挑挑骨头,骂他几句,转念想想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错,而且他已经在尽力周旋了,一肚子的怨气也发不出来,低声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是我不好,若不是我以前矫情,弄什么相敬如宾,早早与你把话说明白了,又何来眼下这些事……”

    瑛姐儿这次并非犯傻,而是这些年来她一直没有就安全感,又因是长女,不敢在两位兄长面前露出自己怯弱的一面,才会想尽自己的一切所能,让自己成为修哥儿和逸哥儿的助力,适哥儿和琳姐儿的庇护,哪怕委屈她自己。

    像今天这件事,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与东辽联姻,哪怕只平息十来年的战乱,也是造福百姓的巨大功绩。

    早朝上就有人直接推举了她做为和亲的对象,相信京都里风声灵敏的人也都听到了一二,百姓们都在等这个事的结果,长铮也是必定要站出来给出一个态度的。

    若众臣们提出的和亲对象不是她,长铮提出反对,那也就反对了,再吵架也不过是政见不和而已。但正因为人选是她,长铮的反对就有些显得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了,不少赞成和亲的人止不住会狐疑猜测,长铮的反对是不是有什么私心在。

    若是再经一些人挑拨,再弄出一些半真半假的谣言来,整个武定王府不仅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而且还会让人对长铮的功绩和威名质疑。

    而她背着众人跑去宫门自荐,不仅仅可以填住了所有人的嘴,减轻外头对王府的压力,而且也是牺牲她自己给王府再加上一重保障。

    只要她真的去了东辽和亲,相信接下来的十年里,大兴百姓就会像记得乐和大长公主一般记得她的牺牲,也无人敢再把主意动到武定王府的头上。

    她把谁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过她自己。

    也许她也想过和亲东辽会遭遇什么,只是她根本就不在意。

    泪水再次滚滚而下,“那丫头,怎么就傻得这么厉害,她就不知道她这样,我们又如何能睡得安宁。”

    楚长铮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拍着她的后背,“你慢慢教,她总会懂的。”

    宁香莲强扯出一抹笑来:“对,得教,一定要教。”不管这件事最后会如何,该教的她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尽数让瑛姐儿学会。

    与此同时,苏月瑛坐在屋里,听着楚月琳一边哭一边不停的抱怨着,眼睛却止不住的往门口瞥,似乎在等着什么。可是一直等到月上枝头,门口依旧是那么安静。

    她轻轻的将爬在身上已经睡着的楚月琳扫干警,缓缓走到窗边,抬头只见淡淡柔柔的月光下,窗外几个大石缸中荷叶上流动的水珠,在月色的照应下反射出温和的荧光,闪闪亮亮好似一粒粒明珠。

    她怔怔站了一会儿,恍惚间,想起多年以前,也是这样明朗的春夜,自己常常隔着窗纱看向对面厢房里透出来的灯光,偶尔还能听到幽幽的笛声,和二哥不满的抱怨声。

    家依旧,人依旧,她却要离开了,也许这一生也再无回来的时候。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叹息些什么。

    这件事是她的决定,她不后悔的;甚至该说是石头落了地,心里反而踏实了。

    因楚月瑛的自荐,一干重臣没了脸面的跪大半天殿门后,众臣们只觉得自己的咽喉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给紧紧掐住了。

    把苏月瑛推出去,是他们的共谋的结果,可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不仅多年来一直喊战的武定王这次竟然默认了皇上和亲的要求,并且连从来就不识大体的苏月瑛,这次还主动前去请命。

    这下,他们的那些后步计划还怎么施行?

    这个时候谁若敢动楚月瑛,谁若敢说武定王半句不好,别说皇上会不会将其贬官下狱,只怕在路上也会被人砸石头的。

    不不不,哪怕和亲之事成了之后,武定王府就等于又多了一重免死金牌,哪怕宁修之的名声再不好,哪怕楚逸之再无法无天,但在两国战火再起之前,哪怕楚长铮死了,谁也不敢往武定王府上伸爪子。

    若是苏月瑛笼络住了东辽的少主……麻烦只会更大!

    早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他们真该多扇自己几个嘴巴,把嘴扇肿了,那天也就不会乱附和,也不会有今天的烦恼了。

    分析了利弊,朝堂上没有人再敢主动问半句和亲之事,连避不了非奏不可的事,也小心谨慎尽量做得万无一失才敢上折子。甚至连宁修之最近常出入宫门,在正顺帝身边一留就是大半天;楚逸之一天跑几趟驿战,寻东辽人的晦气,也没有人敢置疑一二。

    人家妹子都为国为民要和亲了,还不能容许人家进宫向皇上讨要些好处,商量一下和亲的仪程?还不能容许人家去打压一下夫家,给自己妹子赚点底气?

    过了三五天,实在是怕拖久生变的东辽使臣进宫,当着一干重臣的面,再次提起关于和亲人选之事。

    正顺帝冷笑着看着东辽使者没有回答,杨太傅本想替君分忧,可他才站出来,正顺帝就直接指了宁修之:“你来说。“

    宁修之大大方言地向东辽使臣拱手见礼,道:“两国联姻,平息战乱这是百姓之福,千秋之庆,你东辽狼主有此意,我大兴自然是不能拒绝的。不过,和亲也是有讲究的,向来还讲究一个诚意。”

    “像当初是我大兴主动提出和亲,所以我们送乐和长公主去东辽;可眼下是你们求和,不应该由你们那边把和亲的人选送来我大兴吗?再说你们至今为止,也没有说出你们选出的和亲对象是谁。这样拖着,我们根本就没办法进行下一步商谈。”

    他不怀好意的打量了一下气得脸色发白的东辽使臣,不客气的道:“和亲是结两国之好,人选自然是要出门当户对,你们该不会是想弄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人来糊弄我父王,顺便再试试我父王的宝刀有没有老吧?”

    刚刚被他说得一肚子气的东辽使臣瞬间如同被戳了眼的羊肚包,软成了一团。武定王宝刀有多的锐利,光他的家族就有好几个英豪已经用脖子去亲试过了,他可不想去挑战。

    不过,那番话虽然不好听,但他还真挑不出理来。

    虽然畏惧武定王,各大部落已经决定了和亲做为先一步的试探,但真正派谁来和亲,至令还没有打出个结果来。原本想着等和亲的公主到了东辽,再做决定也不晚的,没想到大兴这边这么狠,直接将和亲之事推给了武定王府。

    娶了武定王的姑娘,只要老实本份一些,相信绝对不会引来武定王的怒火,那可就等于是捞到了一张救命符。相信各部落的狼主狼王知道知道这个结果后,原本就打得热火朝天的,这下能打出脑浆子来!

    甚至他不由得还想,和亲的人选由武定王府里出,该不会是大兴这些披着人皮的文人一道让他们自相残杀的诛心计吧!

    不过,腹诽归腹诽,东臣使者也知道,若是这个时候他拒绝了,首先被打出脑浆子的肯定是他。

    他只得满口应,甚至承诺回驿站之后,马上就写八百里加急,派人送回部落去,马上让和亲人选在最短的时间里赶来京都相看。

    对,是相看。

    因为宁修之说,别只寻一个来,万一瞧不上要换人,又得耽搁时间,不如一次性多送几个人选来,好好地挑一挑,一劳永逸。

    满朝文武们都下巴落到了地上,这是和亲?这是选秀吧!

    东辽那边怕是脑子被驴踢了,才会答应这样屈辱的条件!

    一个个不怀好意的拢着手,等着看东辽使臣翻脸怒斥宁修之的好戏。

    可惜,被他们加以重望的东辽使臣看着站在宁修之旁边,替“病弱”的武定王上朝听政的楚世子冲他扬了扬拳头,一个激灵满口应下宁修之那个屈辱的条件。

    中原人有句话叫,宁死贫友,不死贫道。

    这是大兴皇帝的要求,他只是一个传话人,至于狼主狼王们会有什么样的决定,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好歹,他也打这顿打给避过去再说。

163、流言四起

    东辽使臣答应得痛快,反而让一旁拢着手看热闹的众臣们忍不住阴谋论了起来。

    都不畏惧这是个阴谋,敢让一干年轻有为的皇亲国戚到大兴来呈视他们的诚意,这怕不仅仅只是和亲,而是不成功就成仁的豁出去吧!

    若是能牺牲几个年轻人,换到楚长铮的软胁,那倒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只是他们确定哄骗到个楚月瑛,就能拿捏住楚长铮了?

    若是拿捏不成,反而激起楚长铮的怒火,对他们来个斩尽杀绝,那岂不是自己找死?

    阴谋,这其中肯定还有其它的阴谋,和亲只是他们的第一步。

    等等,若这只是个阴谋的开端,那他们这些因为一些小小的不满,就帮了东辽大忙的人,岂不是在阴谋展开之后,会不会受牵连,甚至被当成叛臣丢官下狱?

    众人越想,越心里越不安,偷偷瞥了眼正顺帝面无表情的脸,一个个不由得打心底后悔了起来。这件事不管是不是阴谋,他们的目的都没有达到,那还不如真舍掉老脸,咽下那口老血,来个反手把事情扳回原位!

    对,就这样,他们一定要阻止楚月瑛前往东辽和亲!

    “吐出来的唾沫还往回咽,想得美!”听到翠鹦从外面收集回来的各家消息,宁香莲阴沉着脸,拍着桌子大骂。

    虽然她也不想让瑛姐儿前往东辽和亲,但是她更不想让那些出了阴招的人好过,不从他们心口上剜出块肉来,那她憋的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她思索了半日,派人去将楚适之请了过来。

    楚适之来得很快,但整个人谨慎的有些手足无措,甚至都不敢抬头多瞧上她两眼。

    宁香莲皱眉,下意识地问:“你是不是又背着我做什么了?”

    出了和亲之事后,楚长铮进了一次宫后,就闭门不出了,修哥儿和逸哥儿两个几乎忙得脚打后脑勺,她就不相信适哥儿就会袖手旁观了。就上次害自己那回,可见适哥儿这小子并非是不懂事的世家子,而是心里有主意,下手还狠黑的小財狼。

    他若是安份的没有一点动作,那才叫奇了怪了。

    楚适之被她当头一问,忙一个劲地摇头,然后用极慢的手势给她解释:“我在照大哥的吩咐行事。”

    “真的?”宁香莲问。

    楚适之老实的点头。

    宁香莲指了指她对面的位置,示意他坐下来细说。楚适之整个人都僵硬了半截,同手同脚的走到位置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老实的坐下。估计只是沿了个椅子边,有个风吹草动就会蹦起来一般。

    她又不是老虎,他这么怕自己做什么?

    宁香莲有些不解,瞅到楚适之偷偷瞥她的目光后,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是啊,自从这小子上回阴了自己一把,重伤离魂之际看破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后,这小子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她说往东,他绝不往西,她说打狗,他绝不撵鸡。

    但……这小子从没主动往她身边凑过,加没有单独到自己面前来晃过,更别说相认之类的了。

    只是开始那些日子他一直在养伤,最近又是这些费心事多,她瞧着他乖巧听话,也就没有多想。

    现在看来,这小子心里那个坎还没有彻底的迈过去,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或者说他心底还在惧怕着什么,所以才会在单独面对她的时候,这么的不自然。

    猜了个大概,宁香莲倒也不担心了。

    他的心结还需他自己解开,若是再过些日子他还是这样,到时候再与他仔细说说不晚的。眼下瑛姐儿的事要紧。

    她藏下了笑,严肃地道:“我有事要你去忙。”

    您吩咐。楚适之应得很快。

    “你让人在京都四处去放几个流言,不能让人疑到王府的头上,做不做得到?”宁香莲问。

    楚适之马上点头:没问题。

    这些年母亲留下的产业都是他在打理,手底下别的不多,就是银子和不引人注意的小伙计最多。放几个流言不让人发现,这对他来说根本就抬抬手的小事,轻而易举。

    宁香莲勾手:“你附耳过来。”

    她在楚适之的耳边匆匆说了自己的打算,楚适之仔细的记在心里,然后点点头应承下来。从头到尾,他并没有问过宁香莲这样做的用意,以及她的心思。

    瞧着他的态度,宁香莲忍不住拍了下他的肩:“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别再做傻事就行。”

    楚适之眼角泛了红,飞快的点点头,掩饰住了心底的激动。

    就在那些重臣们回去之后,想着如何寻把自己铸下的错重新扳回来的时候,赫然发现他们根本就没有可以下手的机会。

    楚长铮再次旧疾复发,闭门不见客;与各种宴会犯冲的宁香莲更是领着楚月瑛姐妹在府里伺疾,甚至连最好算计的楚逸之也被楚长铮拘在了府里,说是不让他再去寻东辽使者的麻烦。

    而整个王府唯一还照常出门的宁修之,也让人诡异的发现他身边的护卫多了三倍有余,每天清晨护送宁修之进翰林院,然后就坐在翰林院门外等着,哪怕是宁修之奉召进了宫,他们也是寸步不离的送到宫门口。别说陌生人想要凑过去与宁修之说句话了,连只蚊子只怕都飞不到他面前去。

    更让他们吐血的是,还没两天,京都四周又传出了两个流言来。

    头一个是武定王之所以会旧疾复发,是因为舍不得姑娘去东辽和亲!

    可是第二个流言却说是,之所以朝堂上一干人都推荐楚月瑛是最合适的和亲人远,是有人不愿意让楚长铮恢复健康,重新回到朝堂,或者是手掌兵权重回边城,才故意推举楚月瑛,目的就是为了刺激楚长铮!

    这个几乎把他们的针对计划摊开在日头下的流言,可就要了他们的亲命了。

    百姓们听了都愤怒不已,一些鲁莽的直接就在酒楼和街头里破口大骂,说这些举荐者肯定一定收了东辽的好处,是叛臣卖国贼。甚至昨儿第一个上书的赵大人在回府的途中,被人拿麻袋罩了头,拖到暗巷里狠揍断了两条腿,但至今也没找到犯人的行踪。

    更让他们不安的是第三个流言,竟然说有人还想再次在这和亲之事里动手脚、搞破坏,再把将一切的罪名都推到武定王府的头上,让武定王府背上破坏和亲的罪名,从而毁掉楚长铮的浴血奋战换回来的累累功绩!

    亲娘哎……好的坏的都由人传得沸沸扬扬了,只要武定王府里的人出了事,只要这和亲出了点问题,罪名都会扣到之前推荐楚月瑛和亲的他们头上。

    这让他们还能做什么?

    不,有一点他们能坐的,那就是按兵不动,等着挨打!

    或者他们运气好,藏得深,死口不承认自己有私心,还可能避过这一劫。

    流言的主指者宁香莲难得的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她最拿手的荷叶醉鸡给楚适之,奖赏事儿办得漂亮。不过,那只鸡才送到楚适之的院子里,几个得了消息赶来的人不由分说的动手,最后只给他留了一只鸡头还有鸡屁股。

    府里一干老人们也头一次见到温和的三公子发了火,折了根桃花枝追着世子围了后花园足足跑了九个圈,最后还是世子撑不住了,爬到玉梧院前面的大树上不下来了,这件事才做罢。

    十日后,东辽的和亲人选就到了,一来,还是六个。

    他们进城的时候正好是上午时分,街道两边虽然有官兵们守卫,路边还是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以及各门各路来打听消息的人。

    据前一天得到消息的东辽使者亲言所言,这次的六人,其中最尊贵的是狼主的第三子,其次四位都是各部落狼王的儿子,最后一位是东狼王。

    估计都是梗着一口气,又想在武定王府人面前留个好印象,他们都是特意梳洗打扮过的,不仅身上的衣服干干净净,没有风尘仆仆的脏乱,头发也梳得整齐,胡子更是剃得干干净净没留一根茬。

    而且有心人还看得出来东辽挑出这六位可是真花了大心思了,这六位他们虽然身形上都比大兴人的寻常人要强壮高大,但并不像普通的东辽大汉那般粗鲁,若不知道他们真实的身份,也只当他们是大兴的武将而已。

    而且他们之中有气宇轩昂的、有玉树临风的、也高大威猛,一个个气度非凡,一瞧就非池中之物。尤其是他们中的东狼王,甚至可以说是俊美如画,若不是他一身黑甲,眼睛里透着冰冷,老过多就让人感觉到了他身上透出的不可侵犯的威煞之气,真要让人误认为他是位女扮男装的俏娇娃了。

    哪怕知道这些人来自于东辽,一些姑娘家还是忍不住心如小鹿乱撞。

    街边一家极华贵的酒楼里,有位姑娘甚至忍不住低语出声:“若是这样的人,我也是愿意和亲的……”四周的同伴们,倒也没有人出声骂她不知羞耻,她们自己,也是愿意的。

    特意来看热闹的楚云雁,直接摔了杯子,“真是便宜了楚月瑛了!”

    照这样下去,武定王府的气运不仅打压不了,反而只会越来越盛。

    一山不容二虎,一个位面又怎么能容得下两个任务者。

    当那小宁氏得到了绝对压制性的运气后,只怕头一个要抹杀的就是她了,她绝对不能坐立待毙!

    她愤怒的起身:“回府。”

    东辽六个候选者进京都,相信这两天宫里肯定会开宫宴,到时候她的计划正好施展。

    拉开门,一张白色的宣纸拆成的小条就飘落一下来,瞧着上面写了“楚四姑娘亲启”几个字。

    楚云雁瞧着了,让丫头拣起来,她展开一看,忍不住笑出声来:“得来全不费功夫。”

    小宁氏啊小宁氏,你没想到宁香怜还留了这么一个要命的把柄在他人手上吧。

    她把字条拆好收进贴身的荷包里,吩咐身边的丫头:“去楼下寻苏四姑娘,说她的条件我答应了。”

    六名东辽和亲人选到达京都的消息,王府虽然没有一个人出去看,但该知道的信息没有遗漏半点,甚至楚适之还很周全的让人将六人的长相画了下来,送到了楚月瑛的面前。

    “谁让你多管闲事的!”楚月瑛根本就不屑去看那些画像,瞪着楚适之就骂。

    楚适之眯了眯眼,没有与她争吵,安静地喝着自己的茶。

    楚逸之好奇,伸手拿了一张展开来看:“瞧瞧呗,矮子里头也要拨高个儿。”

    楚月瑛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画,直接撕成了两截,丢在地上后还觉得不解气,又狠狠的踩了两脚:“有什么好选的,不都一样吗?我又不是真寻人过日子的。”

    宁香莲眸光闪闪,心里泛起了些奇异。

    为了扳瑛姐儿的性子,也怕走漏了风声,她和楚长铮商量的那些事,都没有告诉过瑛姐儿,甚至连修哥儿他们也没透露半分的。

    瑛姐儿没心思挑人,以及事到眼前心急火焦都是可以理解的,但她的反应总是透着那么一股说不出来的不自然。

    她留了神琢磨着瑛姐儿的神色,很快就发现她一边与逸哥儿争吵,眼角的余光却不自觉的瞥向了宁修之所坐的方向,尤其是修哥儿伸手去拿桌上的画卷时,她的眼睛里闪烁了某些莹光,还透着一抹伤心。

    瑛姐儿与修哥儿?

    宁香莲心里狠的一窜,不会是她所想的那般吧!

    她心里揣着疑惑,再次认真打量他们两人相处的状况时,却又瞧不出其它的不寻常之处了。也许是相处得太久,他们之间的往来早早就已经熟悉到无隙了。

    一定是她多心了。

    前儿瑛姐儿还疑心自己是修哥儿的生母,又怎么会对修哥儿起其它的心思呢?

    不过,说句良心话,他们两人还真相配。

    若是这件事顺利的解决了,她到是可以寻个机会试试他们两人的口风看看。

    她收回发散的心神,瞪了眼不忘拿言语刺激、并且明确示意瑛姐儿见好就收,打消掉和亲念头的楚逸之,道:“准备一下,今天晚上替他们那几个家伙的欢迎宴,我们全家都是要去的。”

164、年轻的东狼王

    楚逸之一脸不满地扭过头来,刚想说话就被宁修之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别杵在这里,快回去准备准备,省得到时候被人给瞧低了。”

    不愧是做了十年大佬的人,一句话就把楚逸之的注意力给引开了:“爷就这模样去,看谁敢冲爷瞪眼!”

    “你是谁爷呢?”宁修之把脸一板,楚适之也不满的冲他屁股狠踹了一脚,还比了个威胁的手势。

    攫欝攫欝。“你们……”楚逸之捂着被踢痛的屁股,哎哟了两声,还没开始抱怨,就让宁修之和楚适之一人拽住了一条胳膊硬生生给拖了出去。

    随后,宁香莲也没有再叮嘱什么,让刘嫂把她早就替楚长铮准备的衣物送到金梧院,就带着楚月瑛姐妹进了里间,开始挑选衣服的首饰。

    用她的话来说,这就是她们今天晚上的战袍,不精心准备可不行。

    待时辰差不多了,换好了衣物的楚长铮进来接她们母女三人,全家七口前后三辆马车,齐齐整整进了宫。

    这次进宫比上回参加宫宴的那一路要顺利得多,宫门口再没有不长眼的人来给什么下马威;进了朝阳殿后,看到他们的官员们都纷纷站起身来向楚长铮打招呼,一个个脸上都堆着笑,话尽拣好听说,仿佛前些时间把武定王府推出来的挡灾的人不是他们一般。

    楚长铮都没拱手回礼,板着他那张明显写着拒绝两字的冷脸,扶着宁香莲径直走到属于他们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打招呼的人碰了一鼻子灰后,也没有谁生气,都是自己乐呵乐呵几句找个台阶就闪到一边去了。

    宁香莲更是安静的坐下不就动了,反正这儿也没她什么熟人,她又没什么可求人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得顺心。她随后抓了把葵花子,慢悠悠的剥着,那模样要多休闲有多休闲,仿佛今天晚上的这欢迎宴,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一个继母,只怕是巴不得楚月瑛去和亲的。”苏慕云压低了声音,不满的道,收回目光时还嫌弃地道:“瞧她那模样,真真是上不得台面,怪不得外头都说她就是只狐狸精,勾引得武定王……哎哟……”

    胳膊上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叫了出来,扭头就看到苏大夫人要喷火的眼睛。

    “大伯母!”她有些心虚的唤了一句,随后想到了自己今天的目的以及成功之后的好处,又不满地道:“我哪儿说错了,您掐我做什么?”

    旁边的苏大夫人见狠掐了她一把,她还不知道收敛,气得脸色苍白,低声训斥道:“给我闭嘴,你若再不知分寸,别怪我直接翻脸拖你回府。”

    这些日子的现实已经让她深深明白了,宁香怜不再是那个投奔自家、抬手就能拿捏的孤女了。人家现在是超品亲王妃,别说四姐儿这个蠢货,哪怕是婆母在她面前只怕也摆不起外祖母的架式来。

    事是自家做绝的,眼下的一切就该受着。

    眼下老爷在差事上处处被上头为难,据一些小道消息说,还有可能会被外调。若是今天不能找到愿意拽苏家一把的人相助,或者让武定王消怒的契机,这次的宫宴也极有可能是他们苏家有资格参加的最后一次了。

    她就不懂,这么重要的机会,为何母亲非逼着他们把四姐儿这个搅家精给带过来。

    若是她再闯些祸,那苏家上下还要不要过了。

    心里忐忑不安,她暗暗决定,今儿一定要把四姐儿给盯住了。

    苏慕云可没想那么多,她在瞅到楚云雁后,露出了一个得意的笑容来,然后冲着楚云雁递了个眼神。

    楚云雁看到她递过来的小动作后,第一反应是去瞥宁香莲,瞧着宁香莲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自己身上,她心里又极不是滋味。

    她视小宁氏为最大的对手,可小宁氏却视她为无物?这是彻底没把她放在眼里吗?

    好,你等着,我倒是要看看,没有了武定王的撑腰,你又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她从衣袖里取出一个蔚蓝色的小荷包,招手叫过身边伺候的宫女,压低了声音吩咐了几句。随后那宫女两眼空洞,游魂一般的拿着那个小荷包,借着送点心的机会,悄悄丢在了苏慕云的脚边。苏慕云用裙摆遮住小荷包,趁吕氏不注意,拣起来藏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传递小荷包的宫女回到宫门外被风一吹,整个人清醒了过来,却已经不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些什么。她拍了下自己的脸,没拿这当回事,又继续去忙自己的活儿。

    随着呼礼太监的尖锐的嗓子高声唱和:“皇上驾到!”

    众臣们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着的也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跪倒行礼,三呼万岁。

    宁香莲原本也要随之行大礼的,被楚长铮一把拽了起来,低声道:“随我,福礼就好。”

    他最近得的封赏,见君已经不再需要三叩九拜了。妻自然要随夫荣。

    大步走进来的正顺帝正好瞧着了这一幕,眼神里带着一抹让人瞧不出喜怒的神色,命众人平身后,忍不住提了句:“长铮,身子可恢复了?”

    对于楚长铮是真病还是假病,他自然是心里有数的。

    楚长铮淡淡地道:“还行。”

    呵,这就是他还生气。

    这也……不参怪他吧,他原本没想选他家姑娘的,只是,他家姑娘确实是个知大体,为君为父分忧的好孩子,回头那封赏还是多加三成好了。

    心里盘算出了个结果,正顺帝又顶着楚长铮的冷脸问了几句,瞅着他越回答字数越少,知道是真的不烦恼了,才尴尬的收了许尾。但还是让人把他那桌上的几碟子点心和新贡上来的水果,尽数送了过去。

    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的想,经这一出和亲,皇上对武定王的信任和笼络只怕是翻了倍了。一想到这份荣耀,还是他们一手给送给武定王的,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攫欝攫欝。正顺帝见自己给楚长铮一家做足了面子,这才瞥了眼身边的潘大海,潘大海扯着子喝道:“召东辽各位皇子以及使臣进见。”

    宁香莲闻声,抬头往门口张望,看到那几位穿着东辽华服,收拾得比白天还要精细的和亲人选,她飞快的扫了一眼众人,注意力最后就牙在了走在最前头、长相最俊美的那位东狼王身上。

    武将该有的煞气,威严一分不少,可是,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来。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探究,东狼王斜眼瞥了过来,眼神里的冰棱似乎要把人戳穿一般,但像是瞧着了什么似的,他眼神里的冷冽飞快的退去,整个人也约束了起来。

    这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所以才放低身段低头做小?

    宁香莲猜测着,在桌案下的手寻到了楚长铮的衣袖狠拽了一把,刚想问那人是不是安陵,就听到身后某人惊呼:“怎么是他?”

    她猛的回头,对上楚逸之还没能收敛好的表情,低声询问:“你认得他?”

    “我……我……”楚逸之瞧着楚长铮拧了眉,以及兄弟姐妹都瞪着自己,缩了下脖子,用蚊嘤般大小的声音道:“上次……上次大皇子欺负的,就是他!”

    虽然那张脸变了些,但是他是武人,看人不仅仅只看脸,还会看人的身形以及那人的走路姿势。瞧着那轻盈的身势,肯定是个拳脚高手。当初他出手相帮,除了瞧不过去大皇子那般欺负人之外,也存了等摆平大皇子之后,约这人打一架的心思。

    结果他替那小子解了困,那小子撒腿就跑了,把他独自留在那里顶祸。现在想想自己回府后跪的祠堂,胸口那没灭下去的闷火,一下子就熊熊复苏了起来。

    楚长铮眯了下眼:“你确定?”

    不知道父王为何在自己再确定,楚逸之又抬头认真地去打量东狼王,正好东狼王又偏头看了过来,与他的眼神对了个正着,瞧着楚逸之怒目相视,他也不恼,眼睛里浮上了一抹淡淡的温色似乎还藏着笑意。

    笑他,他认得自己,还有什么疑问的。

    他咬牙切齿:“就是他!”

    楚长铮微眯起了眼:“他是东狼王安陵,东辽最年轻的狼王。”

    宁香莲偏头去看楚月瑛的表情,只见她拿了块核桃糕用帕子包着捏成小块,仔细的放进楚月琳面前的碟子里,却根本就没有抬头往看向中间的那些人一眼,仿佛那些人是活的还是木头的,与她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

    这丫头,根本就无心。

    安陵带着众人向正顺帝行礼,正顺帝估计也知道安陵的身份,也没想为难他们,叫起之后,就让他们去安排好的位置上就坐。

    安陵起身后,直接扭头看向楚长铮,拱手行礼:“晚辈见过武定王!”

    楚长铮淡淡的道:“也对,我与你们家中的长辈是生死之交。”

    东辽各部落皇子和使臣:“……”

    是啊,武定王与他们的长辈是生死之交,只不过是武定王生,他们长辈死而已。

    安陵一点也不恼,笑道:“我们过来求亲,不就是想化干戈为玉帛,之前的恩恩怨怨,自然是要一笔勾消的。”

    众臣们:“……”

    这所得图多大啊,连长辈的仇都用来做玉帛。

    楚长铮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慢悠悠的兜了一圈,才道:“若是你们的长辈们想与我套些交情的话,待和亲细节确定之后,我走一趟边城,去看看他们?”

    大殿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除了安陵外的是东辽皇子和使臣都吓白了脸,就刚刚被武定王盯着,他们觉得自己就是那狼盯上的羊仔,连逃的机会都没有,不,连逃的勇气都没有。

    怪不得长辈们一提起武定王,都吓得抖如筛糠。

    就这样一个杀神,谁会不怕的?

    安陵抗住了巨大的压力,硬着头皮道:“您若有心,我待自然是欢迎的!”

    欢迎个屁!东辽几位皇子差点没破口大骂。

    正顺帝心里笑得半死,忙咳了两声,让楚长铮收敛收敛,“你们远道而来,不管是和亲,还是使臣,都是我大兴的客人,不必这么拘束。”

    安陵客气的又向楚长铮拱了拱手后,才带着众人坐到了他们的位置上,还正好是楚长铮的对面,楚长铮的眼神时不时的扫过来,弄得他们一个个如坐针毡,满头大汗。

    把对面人的反应都收入眼底,宁香莲低声道:“那东狼王瞧着还不错。”

    “嗯。”楚长铮也点点头。

    “我觉得不怎么的。”楚逸之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

    楚月瑛倒是无所谓:“父王和王妃说好,那就好吧。”

    因是洗尘国宴,倒也不谈国事,歌舞一起之后,正顺帝也无心约束,楚长铮也没太多心盯一直盯着对面,东辽那几人渐渐缓过劲来,殿内也就遂渐地热闹了起来。

    楚逸之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坐不住了,尤其是瞧着对面的东狼王起身离开之后,他马上也起了身:“父王,我过去探探他的底细。”

    楚长铮本来也有此意,见他主动请缨也就没有阻止:“留些分寸,这终究这是在宫里。”

    宁香莲:“……”敢情不是在宫里,就不需要留分寸了?

    楚逸之满心只有自己的那口子闷气,哪里还听他们说什么,胡乱点头应下,就匆匆往外走。

    宁香莲瞧着不放心,给宁修之和楚适之使了个眼色:“你们跟着他,看着点儿他。”

    “是。”宁修之应下,与楚适之一起,快步追了过去。

    宁香莲刚想喝口茶,顺顺气,楚月琳歪头靠了过来,“母妃您快看,柴青仪追过去了,汀华郡主却没阻止。”

    顺着楚月琳所说的方向,宁香莲果然看到了身着大红衣裙的柴青仪的身影匆匆消失在侧门处。

    据说适哥儿说那个傻姑娘这些日子一直都被关在了府里,根本就出不了门。

    汀华一心想要拆散青仪和适哥儿,怎么又会在明知道适哥儿会参加的宴会上,带着青仪前来,而且还放任着青仪去见适哥儿呢?

    直觉告诉她,这里头肯定有事。

    她坐不住了,低声与楚长铮把这事简单地说了几句:“我跟过去瞧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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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香莲怒……不可遏!
她回来了,欠她的,欠她孩子的,她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至于没用的他,哪个角落凉快,滚哪里去。
等等……真实状况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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