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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妃不易当全文阅读

作者:黑发安妮     妖妃不易当txt下载     妖妃不易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35、惊马

    刚刚她之所以会说武定王妃有恙,并非是信口胡说的。

    凭着她多年行医的经验,一眼就可以确定武定王妃的白净的脸庞是故意被抹黄了三分的,而她的唇上却没点朱红;若是洗去脂粉后,肯定是皮肤太白,嘴唇太红,两者极成鲜明的对比。

    虽说那是肤白唇红那是美人该有的资本,但肤白到苍白透明的地步,那可就是病相了。再加上她从武定王妃身上闻到了淡得几乎可以忽略的草药香,她就敢确定武定王妃身上有蹊跷。

    可是她没想到,她一提,反而把武定王妃给激怒了,直接就冲她撕了脸,甚至还当着众夫人的面说她身份低贱。相信从今天之后,那些权贵们哪怕再对他们药王谷的人客气有佳,肯定也不会如以前那般慎重相待了。

    看来,武定王妃不仅是知道自身的问题,而且还想尽力掩饰住那个秘密,甚至不惜直接羞辱她,得罪药王谷,问题绝对是出在还魂上头。

    她行医这么多年,帮父兄和相公做过从阎王爷那抢人的活儿,也见识过世间许多诡异的手段,也与见识过奇人异事,可是知道还魂的人,也上了阎王爷名册的,算是死过一遭,这样的人身上就会沾染上鬼气。

    鬼气对于普通人来说,可是致命的坏东西,哪怕身上的福气再大,能将不多的鬼气扫尽,但福气也因此大减,到最后,活着的就算不是一个药罐子,也是一个福禄寿都大打折扣的人。

    何况武定王妃身边有一个吸食她福气的武定王,哪怕她是五福星降世,在鬼气和武定王双重耗损下,身上的福气也会极快的流失掉,最后连性命也保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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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定王妃未必知道这其中的厉害,也许还被其它人花言巧语哄骗过了。所以她很忌讳旁人说她身上的异状,也就都解释得通了。

    现在她知道了这个秘密,要如何利用才好……

    “高娘子,高娘子……”旁边的丫头低声连唤了好几声,才把高娘子从思索中过神。她抬头看假山那边,叶三和苏慕云早已不在那里了;倒是送宁香莲出门的冯大夫人正朝着她这边走了过来。

    她飞快地掩饰下心里的疑惑,板起了脸,只是冷冷的冲冯大夫人点了点头。

    冯大夫人刚浪费了一次难得与宁香莲相处的机会,还不知道回去后怎么与公婆交待,见到她这一付傲气的模样,心情更是坏到了谷底。

    反正,自家府里以前也没被药王谷放在眼中,得罪不得罪的,也就不重要了;再说好歹也是侯府的大夫人,总不至于跟一个大夫娘子去低声下气吧!

    于是她连招呼也没与高娘子打半个,就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高娘子被无视了,胸口原本憋着的那口气,差点卡得她窒息过去。她狠狠的瞪了冯大夫人一眼,心中对宁香莲的恨意又多了三分,快步出了半月门。

    宁香莲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高娘子心中最恨的人之一,她上了马车后,瞧着苏月瑛笑得前呼后仰的,伸手拍了她一下:“收敛点儿……”好歹,先出了振恩侯府的大门再笑。

    楚月瑛哪里忍得住:“痛快,痛快,我好久都没这么痛快过了。”

    虽然以前也没有人敢惹她,但是她感觉得出来,今儿和以前有本质上的区别。

    若说以前那些夫人和姑娘们是不屑与她计较,而今儿却是不敢。

    笑着笑着,她的眼泪忍不住滑了下来,怕被宁香莲笑,忙抬起双臂将头死死的埋了进去。

    她也是跟哥哥们一样,三岁时由母亲亲自起蒙,学的也是,母亲说她是姑娘家,要受世间人更多的苛责,时常偏心于她,不仅仅教她一些姑娘家应该有的礼仪,还把一些为人处事的小道理儿编成故事说给她听。

    一些故事她至今都记得清清楚楚,母亲所赞许的那些女子是什么样的人物,她也想让自己成为那样的人。可残酷的现实却让她只能收起自己的文静温柔,展开浑身的利刺;把自己文采和礼仪都掩饰在任性和蛮横之下,这样才能不成为兄弟们的累赘,这样才能让小妹少承受一些,过得比她更自在一些。

    她本认为,自己要就这样一直装下去了,变成一个自己也不认识的样子,没想到还有一天可以让她放下那些伪装……

    宁香莲静静的等她哭了一会儿,待到她肩头抽动得没有那么厉害了,才轻轻的将她往自己身边搂近了些:“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往后,都是美好的……”

    “真的?”苏月瑛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哭腔,头依旧埋得很紧。

    “当然……”宁香莲低声哄着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苏月瑛打断了:“不要说将来那些虚的,现在你好我好,大家好。”

    将来的事儿将来再说,他们把握住小宁氏现在对母亲的恩情不忘时,尽量达成预定的目的。至于将来小宁氏有了儿女,她愿意为儿女争也好闹也罢,那都是将来的事,大不了他们把王府让给他们,落个彼此干净。

    她飞快的抹掉眼泪,抬头认真的看向宁香莲:“我们可还真忘了擅医者必懂毒这事,你那般一说,他们只怕还真会从这个方向下手,到时候,我们可就要头痛了。”

    难得听她这般安静的与自己商量事儿,宁香莲心情也很好:“我今儿都把话挑明,他们想下手也不敢随便乱动,再说,药王谷的医术和毒术就真的就天下无敌吗?”

    药术毒术再厉害,不都跟草木虫兽有关,能厉害得那成精的老榕树和芝麻它们?

    她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了,回去之后就立即找那老榕树它们,不过是威逼还是利诱,都得从它们那里打听出避毒之物的下落和法子,好保障几个哥儿姐儿的安全。

    两人正说着,马车外头刘柱道:“夫人,前面有人拦车,好像是苏二公子身边的小厮!”

    王妃去苏家那次,他跟着全勤里外打点过,对于苏家那些主子以及他们身边的亲信都留心过,而且记忆深刻。

    苏明安?他的人来拦自己的马车?

    宁香莲第一反应就是,黄鼠狼上门!

    “不用搭理。”

    以前她还得顾及个一二,现在她和楚长铮都摊了牌,还怕什么苏家。

    她还惦记着小宁姑娘之托,要寻回宁大人的手稿呢,只是苏家那些人藏得太深,到现在为止,苏家鸟儿还没找到宁大人的手稿到底在谁的手中。若是苏二再敢来寻她晦气,那可别怪她把一肚子气都撒他头上。

    得了她的话,刘柱没有减慢马速,老远就冲着那小厮喝了一声,还威胁的扬起了手中的马鞭,小厮怕死,不敢硬拦,灰溜溜的闪到了一旁。

    匆匆从旁边酒楼里探出头的苏明安,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恨恨的连牙都要咬碎了:“躲得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宁香怜啊宁香怜,这可是你自找的!”

    宁香莲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心里打了个激灵,刚要出声提醒刘柱小心,外头刘柱的惊慌的声音就传了进来:“王妃郡主,前面有马惊了,朝我们冲来了!”

    楚月瑛一把就拉下了车帘,只见对面一辆无人控制的马车正由街头发狂的朝着他们冲撞过来,而原本可供四辆马车并行的街边,却停着几辆车,硬生生堵住了大半边的路。可见,对方有备而来,硬要逼她们在这里停下。

    “别怕!”宁香莲拽紧了苏月瑛,眯眼怒视向对面失控的马。

    她连成了精的家伙都能控制得住,何况一匹疯马?

    果不然,她那一瞪之后,疯马就改了方向,直接朝着旁边停着的马车撞了过去,瞬间车马撞在一起,但也露出了一条刚够他们通过的距离。

    刘柱看准了那空子就要架车穿过,突然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孩子从旁边的店里跑了出来,正好拦在路中间。

    “闪开!”刘柱慌了。虽然他知道这场事故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但他也做不到直接纵马踩死个两岁不到的孩子。

    那孩子像是吓呆了,站在街中不知所措,连哭都不会,更别提避让了。

    “保护王妃!”对面出现的楚长铮大喊!

    “停下来!”宁香莲高呼。她做不到,为了自己的安全,去牺牲掉一个无辜孩子性命。

    喊出这声后,她把苏月瑛往自己怀里一拽,反身压在楚月瑛的身上,双手紧紧抓住了固定在马车正中的小桌桌腿。听到她的喊声,楚长铮没有迟疑,拨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马脖子就甩了过去。

    一击毙命。

    马轰然倒地,宁香莲和苏月瑛都随着那冲劲硬生生的撞到了车厢上。

    苏月瑛被宁香莲护在怀中,除了摔得头晕目眩外倒也没什么,宁香莲后背狠狠的撞在了车厢上,还成了苏月瑛的肉垫同,那剧裂的疼痛让她眼前一黑,张嘴就吐出一口鲜血来,双手更是软棉无力的坠了下去。

    苏月瑛缓过来后,忙去看宁香莲的状况,见她吐血,慌了神:“王妃……王妃……”

    她相信小宁氏之所以伤得这么重,肯定跟护着自己有关。

    小宁氏……到底图什么?

    她已经无心去乱想各种可能性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王妃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要不然,她这辈子良心都会不安的。

    “大夫,快寻大夫!”苏月瑛抱着宁香莲,扯着嗓子冲着外头大叫了起来,刚刚才止住的眼泪,这次又缺了堤。

    宁香莲缓过一口中气,看着楚月瑛面色惨白,手都控制不住地在发抖,她扯了下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容来:“莫怕……我没事……”

    疼啊,真的很疼,不过她也分辨得出,这疼应该没到要命的地步。

    楚长铮出手之后,直接从马背上跳了下来,踩着那拦路的马车,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马车边上。

    他今日原本是留在府里看正顺帝特意派人送来的战报的,可还没看几页,就觉得心神不宁,什么也看不进去,就干脆甩下了战报和几位武将,从马房里拉了匹马就跑了出来。

    这还没到南条大街,就看到前面一片混乱,还有人边跑边喊:“前面惊马了!”

    瞬间,他心里咯噔了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冲上心头,才催马过来的,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的疾奔的马车。

    当下,他差点就急疯了,还好,他听到了香莲的声音。

    跳上马车后,他没敢冒失的去动宁香莲,“你怎么样?别怕,我在这里。”

    看到他,宁香莲之前的坚强立马就塌了:“疼……我好疼……我是不要要死了……”

    楚月瑛:“……”

    外头竖着耳朵的众人:“……”

    刚刚不还说没事吗?

    这是看到武定王来了,就撒娇使坏?

    这武定王妃真是个妖精!

    “没事,没事的,你不会死的,我不会让你死的。”楚长铮从怀里掏出个瓷瓶,倒了小半瓶药,一骨脑就喂进了宁香莲的嘴里:“有我在,你绝对会没事的。”

    外头的人已经没想再听他们说什么了。

    楚长铮抱着吃了药,已经舒服了一些的宁香莲从马车里出来,无视了四周的众人,小心翼翼地将宁香莲放进了后面的马车里,然后亲自驾车,带着宁香莲离开。

    只是整个过程里,他的面色不善,冰冷的眼神扫过四周的人,让所有人都生生地打了个冷战。

    尤其是跟楚长铮后头一起出来“散散心”的那些武将们。

    他们今天去武定王府,绝对不是送战报这么简单,他们极有可能马上要上战场的,今儿去求武定王指点,求的极有可能是保命的战策。现在武定王妃伤了,那武定王还有心思替他们制定战略吗?

    谁害他们的?

    不,是谁害武定王妃的?

    不把这个人找出来,他们这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来人,把这四周所有人都给老子看住了,谁敢跑的,直接打断腿!”

    讲理?开玩笑,他们武将讲的可是拳头!

    楚月瑛也主动留了下来,她将散开的头发拨到耳后,慢悠悠地道:“之前,苏二公子可是也派人来拦了马车的!”

    路边的马车,还有那冲出来的孩子,肯定都不是意外!

    宁可杀错,绝不放过!

    兵马司的人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几位如同发怒狮子一样暴躁的武将,还有四周一堆欲哭无泪的人。

136、追寻主谋

    宁香莲在楚长铮的保护下不到一刻钟就回到了王府,得了消息的木香拽着刘大夫也早就在玉梧院里候着了。他顶着楚长铮要杀人的目光,用最快的速度、最轻柔的动作帮宁香莲检查了一番。

    “呼……应该没伤到骨头。”刘大夫松了一口气,扯着袖子抹了把脸,将被汗水滴进去,已经很不舒服的眼睛重重地揉了两下。

    太吓人了,王妃喊一句疼,他就觉王爷的目光要冷两分;相信自己再拖拖时间,估计王爷就要忍不住跟自己动手了。

    他是个大夫,检查外伤能不动手吗?

    王妃摔成这样子,会疼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怎么能怪他头上!!

    “没事,她怎么会疼得这么厉害!”楚长铮的态度恶劣得让人无法承受。

    刘大夫哭笑不得,也懒得跟他解释,拿出他最好的伤药交给木香:“用白凉开替王妃把伤势冲洗干净,青肿的地方要用药油揉开,破皮的地方不能沾水直接上药,我这就去给王妃熬止疼汤。”

    相信王妃这么继续喊下去,王府里的所有的好日子都到头了。

    楚长铮硬杵在屋内不挪步,亲自动手照顾宁香莲,瞧着她身上擦伤不少,淤青更多,但真正的没有伤筋动骨,这才松了口气。

    宁香莲心里有数,不是她运气好,而是托了她体内内丹的福,让她的身子骨比普通人要结实得多,要不然,今天不摔折脖子也得断胳膊折腿。

    不过,今天这事,是意外还是有心人要算计她?

    想到最后的那个无辜孩子,她的心从没那么凉过,这得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拿无辜孩子设局的?

    拽着楚长铮的手,她道:“一定……要水落石出!”

    “嗯,你放心。”楚长铮也道。

    一个时辰后,楚月瑛才回来,她与那几位将军一并,把负责这事故的兵马司副指挥使给领回来了。副指挥使一进府门,整个人就忐忑不安,腿肚子都在打颤。

    之前他还庆幸,虽然安宁郡主一直是黑面黑脸,那几位将军眼神凶得要杀人,但他们及时让身边的护卫把出事街道给封锁住了,不准众人交头结耳,也不准人任意离开,很大程度的给他们的调查提供了方便。

    而且撞上这一出意外的那些人,心里都清楚武定王妃当街惊马,不管是人为还是意外,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给武定王一个交代,这件事情就完结不了。若是拒绝调查,就极有可能会被当成真凶,要面对武定王的报复。于是,所有人为了自身的清白,比什么时候都更要配合他们的询问。

    不到一个时辰,调查就有了结果。

    只是那个结果,连他自己看了都有些心虚,眼下还要拿这个结果给武定王看……

    一想到武定王临走之前扫过来的那个冰冷,充满了杀意的眼神,他心里连一点点忿忿不平的想法也不敢有,剩下的只有求神拜佛了,若哪路神仙能保佑他今天平安过了这一关,他保护请个神像回去,一日三柱香!

    副指挥使硬着头皮把结果送到楚长铮面前的时候,楚长铮扫了一眼,愤怒指着他就问:“意外?你告诉我,这只是一场意外?”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件事里肯定是有问题的。

    副指挥使心里叫苦,面上苦得更是能滴出水来,陪着笑道:“王爷,所有的证词都在这里了,小的无能,瞧不出其中的问题。”

    他真的没有私。

    呃,哪怕真想,有这心,还得有命才行。

    “郡主怀疑的苏二公子。可苏二公子一口咬定自己确实是派人在路边相拦,但他只肯承认自己是有事求武定王妃帮忙而已,他被拒绝之后确实是恼武定王妃的,但他什么也没做,也来不及做。”

    “那匹惊马是出自于柳家,但是柴家四公子与同伴约在前面的酒楼,马就交给了小二。小二拉马进马厩时,碰上一对年轻夫妇吵架,换手砸出去的东西落在了马眼上,马儿吃疼,才发了狂。”

    “街边堵着的破车,那是事发前半个时辰撞上的,上面的货物还在搬,所以暂时没有挪地方。”

    “甚至那窜出来的孩子,是跟着她娘到前面绣庄来卖绣帕了。她娘在跟点货,她跟着店里养的猫儿玩,为了拣那个逗猫的小绒球,才跑到了半中央。”

    他一口气把自己对整个事件的理解飞快地说了一遍,想着,早死早超生,摊开来也比硬顶着强。

    真要他说,整件事中今天主动等着武定王妃是苏二公子确实是最可疑的,但苏二公子在整件事中做的事却很少。柴四公子,撞破的马车,跑出来的孩子,与苏二公子又没有直接的关系;而且他让人拦路之事,对于后面的事情发态也没有影响。

    甚至惊马,破车,小孩子这三件事上更是看不到半分安排的痕迹了。

    终究,谁也不能确定武定王妃什么时候会出现在这街头,除了苏二公子,其它三个时间点都是不会重复出现的,晚一点儿,早一点儿,就都是可以避免掉。

    他再说一句狠心的话,当时事关生死的时候,谁又敢保证武定王妃会做出斩马救人的决定呢?若真撞到了,也不是她的过错,旁人也怪不得半句的。

    楚长铮冷笑,他需要的是证据吗?

    他需要知道,今天在场的谁与香莲有过节就行了,其它的并不重要。

    他一扬手,把那一叠子证词甩到了楚月瑛面前:“哪几家的人与你母妃平日有嫌隙的?”

    楚月瑛一怔,马上翻找了起来。

    苏家不用说,早就跟王妃翻了脸。

    柴家,上回在宫里,母妃怼了汀华郡主,父王打了柴附马;若说柴家不记恨,她都不信!

    随后,她看到了一张证词,眼睛一眯,把那证据递到了副指挥使面前:“这人可是药王谷的大夫?”

    抖得如同筛糠的副指挥使忙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对对,他是高大夫的大徒弟。”

    “他当时也在绣坊里?”楚月瑛追问,她隐隐约约觉着自己发现了什么。

    “是。”副指挥使应道,双眼茫然,不懂这人出现在绣坊里有什么问题。等等,绣坊,那个孩子就是从绣坊里跑出去的,难不成,这两者有关系?

    “人呢?”楚长铮问。

    副指挥使额头冒汗:“下官当时……当时……”

    “他把人放了!”跟进来后,一直很沉默的林勇不客气地道,也气愤地骂了句:“蠢货!”

    副指挥使:“……”

    他把苏二公子扣下了,柴四公子扣下了,那破车的主人也扣下了,甚至那孩子母子也扣下了,谁会想到再扣一个无辜的路人?

    不不,那路人现在看来并不无辜!

    好吧,他当时想得太简单了,这事上犯了蠢。但世叔,当时你也在场,你怎么不提那人不对劲?你不也没发现,现在还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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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忙道:“我马上让人给孩子检查,看孩子是不是中过药。若抓到证据,那他们可就没地儿跑了!”

    希望,他还能将功补过。

    楚长铮冷笑,直接对门外空无一物的院子道:“去把人给人寻来!”

    呵……证据是什么东西!

    他需要证据吗,他只要怀疑就行。

    玉梧院里,宁香莲在木香的伺候下,简单的洗换了一身,上好了药,又喝了一大碗的止疼汤,才觉得自己好像是又活了。

    木香轻柔的用帕子替她擦拭掉嘴边的药汁。听完了刘嫂传进来的话,恨恨地骂道:“是不是又与苏家有关,苏家人真是太无耻了!”就由当初王妃嫁进来那日的模样,大概就猜得到苏家的骨子里些什么样的货色了。

    坐在床尾的苏月琳一扫这几日饿得无力的模样,如同炸了毛的小猫儿,眼睛都瞪了出来,也跟着骂:“对,不要脸!”

    怕宁香莲激动,木香又忙安慰:“王妃别担心,我们就等着王爷替您讨还公道就行。”

    最近瞧着王爷拿王妃护得像宝,她心里并不敢信的;现在遇上事了,看王爷如何解决,那才是最真实的态度。

    “我想……”宁香莲吃力的想要撑起身子来。

    她一动,木香马上就温柔的把她给轻轻压了下去:“您想休息。”

    宁香莲:“!!!”

    反了她了,这谁当家,谁说了算?

    木香丝毫也不怕她,扭头就对楚月琳道:“琳姐儿,王妃伤得重,不能乱动,我去厨房给王妃煮些补汤,就劳烦你留在这里陪王妃,好吧。”

    楚月琳咂巴了一下嘴,点头如磕蒜:“木姨,你放心去吧,我一定会好好地陪着母妃的。”

    宁香莲:“……”

    她敢保证,木香就是知道她不好对琳姐儿如何,才故意把琳姐儿留下堵着她的。

    不去就不去,真认为她不去,就不知道前面的状况了?

    她看向了窗户边上的鸟架,上头的翠鹦偏头冲她点了点儿,从透气的窗户缝里飞了出去,炕上的芝麻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吃了亏,也身子一弓,撞开厚门帘,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动作快得楚月琳也满是怨念:“我又不会欺负它,干嘛我一来它就走。”抱怨了两句,她挪到床边,“母妃,芝麻真是只貂儿?”

    她怎么觉着,芝麻比猫儿还要乖巧几分,惹得她好想抱回去。

    “下次让你哥给你逮两只小兔子,雪白雪白,眼睛红红的……”

    “红烧?”楚月琳眼睛都亮了。

    宁香莲:“……”

    得,在她心中,小动物肯定没有养来做伴这个用途的。

    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楚月琳说了几句,院子外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还有宁修之着急上火的声音:“王妃怎么样?怎么样了?”

    呃,好像她最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见过修哥儿了。

    据逸哥儿说,他前儿个被抽去给皇上讲书了,皇上极喜欢他的文采,就把他留在身边了。一天天是天没亮人就出了府,披星戴月的才回来。

    今儿这么早回来,该不会也是听到她出事了,才提前回来的吧!

    宁香莲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衣服穿得严实,被子也盖得妥当,才道:“请他进来。”

    话传出去了,宁修之匆匆进来,站只是站在门边,遥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唤丫头拿了热巾子过来,擦拭掉温冷的脸和手,又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寒气,这才走过来行礼关切:“王妃可还好?”

    “没事。”宁香莲挤了个笑容,冲他点头。这笑扯到了伤处,让她又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妃是为了护着我才伤着的。”楚月瑛打起帘子也走了进来,说这话的时候她有些不太自在。

    楚月琳嘴快,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惊呼之后,她才发觉自己失言,捂了嘴,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补。

    宁修之指了下桌边:“慢慢说与我听。”

    楚月瑛把当时发生的事都一一说了,在说的时候她仿佛又重新经历了一次,许多之前没注意的小细节也都想了起来。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在那种节骨眼下,小宁氏能想到护她,并非是什么算计,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若是自己不防着她,若是自己也小心一点儿,这次的事儿哪怕避不过,也不至于让她伤得这么重。

    她又把楚长铮带走宁香莲后的事儿也说了,以及刚刚在前院里对于这件事的争执和看法也并说了,瞧着宁修之的眉头越皱越紧,像是在犹豫着什么,她急切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也觉得,这件事与药王谷绝不了干系。”宁修之道:“药王谷的手段比露出来的要强,用药控制个把人不在话下,更别控制一个孩子了。只是没有抓到现实,想要再指证他们可就难了。”

    许多人是知道药王谷私底下那些手段的,并不愿意得罪他们,哪怕皇上也会有顾及。

    所以这回的事儿想给王妃讨个公道,用常规的法子是行不通的。

    看到楚月瑛忿忿不平,他伸手在她肩头上拍了两下:“这事情就交由义父去办,他肯定有法子替王妃讨还公道的。”

    屋内的气息有些压抑,宁香莲不愿意她们憋屈,挤了个笑:“相信你们父王。”

    宁修之从玉梧院出来,转身就去了墨韵院。楚适之坐在榻上正在打棋谱,听到门窗,抬起那双墨黑的眼睛看了过来,眼神平静。

    宁修之站在门边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道:“是不是你!”

137、怀疑我下毒吗

    楚适之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得逞后的欣喜,随后在宁修之严肃的表情下慢慢变得成了惊讶,最后一切尽数隐去,波澜不惊地看向宁修之,像是在等着他的下一句话。

    宁修之将他刚才那些细小的神色变化尽收入眼底,心里的猜测落实的同时,也一阵阵叫苦。

    果然被他猜着了,与这小子还真有关系!

    这整件事义父和瑛姐儿他们会把注意力放到苏二和药王谷的人身上,甚至怀疑柴四,却没仔细往堵路和惊马上深查,是只那他们觉得这两件事的巧合程度太高了,难以控制得这么巧妙。

    像谁也不知道王妃会提前从振威侯府返回,柴四未必就撞上她。

    若王妃的车驾再晚到达一点儿,摔在街面上的货物被搬走,就不会再堵塞通行了,哪怕有马发狂,宽阔的街道也不至于没有避让的余地。

    而且当他们查到,那些货物以及酒楼背后的大主家都与适哥儿有关系时,也不会再查下去了。终究马车里还坐着瑛姐儿。在他们看来,哪怕适哥儿再不喜欢王妃,也不至于做出伤害瑛姐儿的事。

    可是他们没想过,若是适哥儿做的,只要他愿意,不管是早一个时辰,还是晚三个时辰,今天一整天,那个街上都可以不停的出现撞车、摔货、甚至打架等闹事,堵塞了街道。发狂的马不会是柴四公子的,也会是其它人的,因为问题不是在自出马的主人,而是在当时牵马的人身上。

    旁人肯定想不到,无怨无仇的路人,商家,跑堂会连成一线条,成为这个局中不可缺失的重要一环,从而疑心到适哥儿头上,

    以前,他也是这么想的。可刚刚听到瑛姐儿说了事发的经过后,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却渐渐重了起来,于是才起了心思过来询问。

    看到楚适之的眼睛里失去了温度,他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直接责怪,还是该委婉转导,重重的叹了一口,还是问了:“为什么要这么做?”

    明明从木姨和离之后,他就反复的跟他们强调过了,暂时最好保持“王妃退一步,他们让三分的局面”,来个你好我好大家好,不要轻易打碎这个平衡。

    他还很直白的跟他们说,王妃就算要跟他们翻脸,至少要在王府站稳脚,有子依身才可能的。就算不考虑义父和王妃的身体状况,王妃有孕,产子,还要得男,至少要一年的时间,拖拖扯扯,三五年也是有可能的,而三五年后,哪怕琳姐儿还没出嫁,婚事应该都订下来了,那个时候他们根本就不必在意王妃是真心还是假意。

    当然,这些都是他的推脱之词。

    从那招魂失败那天起,他的心里就一直存下了个疑团;后来木姨的态度大变,虽然木姨含糊其词,但他从那些蛛丝马迹里就知道,自己的猜测九成九是真的。

    但他的猜测实在是太玄虚了,实在是不敢告诉他们,只能一个人私下偷偷的去查明那些真相。

    也许,哪天真相查清楚了,他也是不能说的!

    但他相信以他们的警觉以及机敏,三五年下来不可能看不透一个人心的,也许不用三五年,他们也能猜到真相。

    哪怕猜不中,三五年后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们知道不知道,也许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没想到,他的苦口婆心逸哥儿和瑛姐儿都听进去了,适哥儿这里却给他来了个阳奉阴违,还闹了这么一出。

    楚适之咧嘴轻笑,目光里带着一抹挑衅地冲他眨了下,似乎在说:你猜!

    “适之!”宁修之快步过去,一把将他的棋盘弄乱:“我认为,我之前与你已经把话说得非常的清楚了!”

    “那是你以为。”楚适之慢悠悠的打着手语,表达自己的……不在意。

    “我以为,呵……”宁修之看着他油盐不进的模样,真恨不得伸手过去揍他一顿。

    哎,这事儿要是逸之做的,他就真上去噼里啪啦一顿胖揍了。打完之后还一句解释也不用,逸之也不会问什么,以后就会乖乖的按他的吩咐去做的。

    但适之看着温温柔柔,平日也没什么脾气,但却是一个认死理的人,只要认定了,他绝不动摇地一条道走到黑!,也没有什么不敢的!

    这些年他花了不少心思和时间在他身上,苦口婆心的话也说了不少,但这小子从来就听不进去的。

    何况这件事,他哪怕当头当面说出个一三五七个理由来,只要瞒了一句半分,这小子都会逮着那一句半分,用他自己的法子去挖明那最后的一点真相。

    楚适之眼睛微眯,脸上的笑容更加的灿烂,轻拍出声抓回宁修之的注意力后,又道:“或者,你愿意我一些真相?”打手势的同时,他眼皮都不眨的盯着宁修之的眼睛。

    顶着他的目光,宁修之不仅没有流露出半分犹豫或者不安,反而放出了怒意:“真相,什么真相,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难不成,你要我发誓?”

    好啊。楚适之点头,迟疑了一下,他打手势咄咄相逼:你要以母亲的名义发誓吗!

    宁修之抬手,狠狠的一巴掌抽了过去。

    只是他理智没飞,最后一瞬的时候微微挪了些位置,一巴掌没打在楚适之的脸上,而是擦着他的脸,直接拍在了他旁边的琉璃花尊上,阳光下闪烁着精美光泽的花瓶摔落在地上成了一地碎晶,里头的梅枝与水散了一地。

    “看来,这些年我是太宠你了!”他失望的站了起来,“从明天起,你就乖乖的留在府里好好的调理身体,配合那些大夫,尽快医好嗓子。”

    说罢,他不再多言直接往外走。才走一步,胳膊被人拽住了,迟疑了一下,他才回头,对上的依旧是楚适之坚定、半步也不退缩的眼神,其中还有一分得逞的精光!

    这小子还是没把他的话听进去!

    他恨极,一把就将楚适之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狠狠的扒了下来,然后再也没有停留。

    看着被狠狠拍上,然后弹开的门框,楚适之轻轻的笑了起来,无声,但眼框里流下了两行清泪。

    从最近他们的转变,他自然是猜得到原由的,自然是与那小宁氏相关。

    母亲十年没有离开,却十年也没有入他们的梦,更不愿意应他们的招魂,而是把他们托付给了小宁氏,必定是母亲对当年的事还有心结。

    小宁氏身上有什么秘密,为什么会见到母亲,为何会受母亲之托,这些他都无心去探明,也不想知道。他只知道有些人是不能被取代的。

    他不能容许任何人取代母亲的位置,哪怕那个母亲并不在意的王妃之位,也不能容许小宁氏拥了母亲没有得到的东西——父王的重视。

    同样,也有些人是不能被原谅的,比如默许了小宁氏存在的大哥他们,把对母亲的思念寄托在小宁氏身上的琳姐儿,当然,还有万错之源的他自己。

    他根本就不配活在这个世上,只要他找到害母亲的凶手,替母亲报了仇,他一定会去向母亲赔罪,认错。

    而今天的这件事,只是他抛出去的一个警示,要不然,他也不会做得这般明显,直接让大哥发现端倪。至于大哥发现之后,想要如何,会不会告诉父王,告诉小宁氏,他们知道之后会怎么来对付他……

    他看了眼地上琉璃花瓶的碎片,嘴角边泛起了一丝冷漠:他不在乎,从来就不在乎!

    他直接踩着一地的碎片,推开没关紧的门,冲着院子里被吓得不轻的小厮做了个手势:我们去看看王妃!

    小厮不敢抬头,低声道:“公子,刚刚大公子吩咐了,让您这几日留在院子里。”

    楚适之充耳不闻,直接朝着院门走了过去,小厮迟疑了一下,最终也没敢拦他。

    宁修之气冲冲的从墨韵院出来之后,身上的火气也没消,他气呼呼的去寻了楚逸之。瞧着冯五也在,上去不分青红皂白把冯五狠狠的揍了一顿。

    “大哥,我错了。”冯五除了这一句,什么也没有。

    当王妃气走的消息传到前院时,他都顾不上去看祖父的脸,一路飞奔着回来道歉,结果半路上就听到王妃出了事……

    看来自家那些长辈脑子绝对是被驴踢得不轻,要不然怎么会放着王府好端端的大腿不知道抱紧,还想分出手去抓其它的裤角,这下好了,两边不得靠,尽剩下埋怨了。回头他回去就跟祖父说要分家,省得他们再傻事,拖累死他!

    现在挨这顿揍,他心里也要舒服得多。

    “大哥,那府里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也不能全怪他……”楚逸之上来劝,宁修之气极,抬手就要也给他一拳,门外小厮匆匆进来:“公子,三公子去玉梧院了。”

    “什么,那小子!”宁修之顾不上楚逸之和冯五了,飞快的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躺在地上动一动胳膊腿就疼的冯五,哭丧着脸捶地:“二哥,你觉不觉得,大哥刚刚表情有些怪……”尤其是听到适哥儿出门后。

    楚逸之将他扶起来,心有戚戚:“我敢保证,大哥最初是冲着我来的。”

    只是大哥看到了冯五,然后拳头就落到了冯五身上。相信要不是小厮来得及时,他几记老拳绝对是逃不了。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该不会是怪我没去玉梧院吗?”楚逸之把冯五丢在软椅上,疼得冯五呲牙咧齿,但疼痛却让他的脑子比什么时候都要清晰:“有可能啊。不过,刚才下人说适哥儿去玉梧院了,大哥又为什么那么着急,好像……好像……”

    好像很担心!

    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楚逸之也觉得他的话有道理,把冯五丢下就跑出去询问,没一刻钟,他眉头皱得死紧的回来了:“大哥回来的时候去了玉梧院,然后去找了适哥儿,最后才到我这里来……呃,肯定是怪我们没有在第一时间去玉梧院探望王妃,他才生的气。”

    他知道这次是王妃第二次护住了瑛姐儿,甚至为了瑛姐儿吃了大苦头。他心里也感激王妃,也想去关切关切。但男女有别,他去了又也帮不上什么。再说,他已经派了丫头过去询问了,该说礼数已要到位了,大哥不该这么生气才对。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在?

    等等,如果他是怪他们没去,那适哥儿去了,大哥为什么又那么急?

    越想,他越有些不安了起来:“你在这呆着,我去玉梧院瞧瞧状况。”

    不管那边有什么,他去了,总比不去了好,若是真有什么,说不定还能帮一把。

    宁香莲听到丫头说楚适之来了,没想太多,直接就让人把楚适之给请了进来。

    楚适之跟平日没两样,客客气气的行礼,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只是打了个手势询问:王妃伤得重吗?

    “还好王妃福大,没伤筋动骨。”楚月瑛说起这个,也是满心的庆幸。

    楚月琳更是一个劲的点头,附和:“肯定是母妃保佑。”

    她还说:“我已吩咐厨房煮猪脚面线了,给王妃和大姐姐去去霉运,晚点儿我去祠堂烧香还愿,谢谢母妃。”

    楚适之的眼神暗了暗,从怀里掏出了一盒子药膏,然后递给了楚月瑛,打手势道:“这是我以前得到的雪莲冰肤膏,它能让伤处不留下一丝疤痕。”

    楚月瑛翻译给宁香莲听,宁香莲忙让青苹接了下来,并且向他道谢:“谢谢适哥儿关心了。一会儿我换药的时候,就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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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一下……”宁修之气喘吁吁的匆匆闯了进来,眼睛直接就盯在了青苹手中的药盒子上头。

    “怎么了?”宁香莲看着他脸色不对,忙问道。

    楚月瑛也起身迎了上去:“大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宁修之看了眼楚适之,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想把事情说破,然后闹得太难看。他快步走到青苹面前,一把就将药盒夺了过来,紧紧的捏在手心里,道:“王妃,适哥儿说这药好,我才想拿来瞧瞧,然后照样子给王妃多买几盒,慢慢用。”

    楚适之松手,由着手里的茶杯落地,待大家都看向他,他才抬起双手:“大哥,你是怀疑我在这药膏里面下了毒吗?”

138、赌不起了

    屋内懂手语的人,都呆住了。适哥儿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不过看到宁修之急匆匆的模样,他们好像又知晓了什么,几个人忙冲上去拦着他们两人。

    “适哥儿别胡闹,回去再说。”木香压低了声音,还不轻不重的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示意他别乱来。

    楚月瑛也急得跳脚,“小弟,这事可不得玩笑。”

    楚适之对她们的关心不为所动,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平静地看着宁修之。

    宁修之见他这个态度,又对上他一点也不退缩,反而带着挑衅的目光,从没像现在这般恼怒过,也没像现在这样慌乱过,他一把拽住了楚适之的衣领就往外拖:“你跟我出来。”

    听到下人禀报,说适哥儿不仅没有自己院子里反省,反而来了玉梧院,他就知道适哥儿并没有把他的规劝给听进去。在门口又听到她们在说适哥儿送药膏,就怕适哥儿钻了牛角,来个一不做二不休,真在药膏里做了什么手脚,他才会想要先将这药膏拦下来,然后与他细细说道。

    但他真没有想到,适哥儿会如此光棍,一句话就把他们两人都架在火上烤。

    若是王妃懂了适哥儿刚刚那句话的意思,不管药里有没有毒,她必定能猜到几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这次,他一定要把适哥儿对王妃的恶意给扭过来才行!

    楚适之没想到宁修之会对自己动手,一下子就被拽了个趔趄。反应过来后,他也恼了,用力挣扎了起来,只是他的力气相对于在气头上的宁修之太小,根本就挣扎不了,反而自己磕到了椅腿上。

    宁修之只是微微心疼了一下,没有停手,继续拽他往外走。

    “大哥……”苏月瑛忙上前去拦他们:“有话好好说,你别着急,适之,你……”

    楚适之没挣扎开,反而撞疼了自己,只觉得自己不仅仅被最尊敬的大哥给背叛了,还有一种被欺辱的感觉,他不管不顾的与他撕扯起来,将过来拦他们的苏月瑛狠狠的推了出去。

    眼见楚月瑛的头就要磕到椅角上,楚月琳忙扑上去拦,只是她脚绵软无力,拽着衣袖后也拉不住,反而被苏月瑛拖着一并摔了出去。还好木香反应及时,把楚月瑛给抱住了,才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宁香莲心都快吓得跳出来了,看着屋内他们还混乱成一团,抓起旁边的装着桔子糖的小瓷碟,狠狠的就砸在地上。

    清脆的碎裂声在众人的耳边炸开,众人都停下了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宁香莲。

    “闹啊,怎么不闹了!”宁香莲喝道。

    她额头上撞肿的那处因气得血气上涌,红得有些扎眼。

    “王妃您别气,别气……”木香扶楚月瑛站稳,就急急的回去劝她:“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是打得少,所以都十几岁了,还闹闹嚷嚷的想要上房揭瓦!”宁香莲指着他们,气呼呼的骂着:“有一个算一个,给我去祠堂跪着,我没消气之前,谁也不准起来,也不准吃饭!”骂完之后,她身子往里一翻,背着他们就不再说话了。

    正撩开门帘迈进了一只脚的楚逸之:“……”

    这有一个算一个,包括他吗?

    等等,刚刚屋里那么吵闹,是为什么?

    楚月琳更是眼睛快瞪出来了,她指着自己的鼻子,急匆匆地问:“母妃,我也要去?”

    她好像没犯错吧。

    呃,就算她没扶住大姐,那是她实在是饿得没力气,不能怪她的。

    再说她现在节食,糕点没了,吃食还有限制,但好歹也能填填肚子,现在,要饿着了?

    她可不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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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看到宁香莲对她的问话一点反应也没有,迟疑了一下,她低头看了眼满地的碎片,实在是不敢再走到床边去问个清楚,只得委屈的看向宁修之和楚适之两个罪魁祸首。

    宁修之早在碟子落地的时候,就松开了楚适之的衣襟,不过那盒药膏他还是就势放进了自己的衣袖里。

    听到宁香莲的怒骂之后,他就知道她是真的生气了,而且气得还很不轻,但他心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踏实。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以知晓一个人一生的经历,但是想要将一个人的脾气性格学得一模一样,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气头上。

    木姨之所以倒戈弃甲,绝非是和王妃对上了什么只有两人知晓的秘密,而是她透过外面的那层迷雾,看到了里头的实质。

    错了,就该罚。

    他老老实实地应道:“是。”说完,他也不管其它人的反应,自己就往外走。

    就这样?大哥就这样默认了王妃的惩罚?

    其它四只有些反应不过来,楚适之气愤的打手语:“她凭什么罚我们?”看到屋内没有人替他传送,气愤的瞪向楚逸之。

    楚逸之拽住了宁修之,压低了声音追问原因,根本就没留意到他投过来的目光。楚月瑛到是看到了,她目光落在宁香莲的身上,又扭头看了眼已经走到门边的宁修之身上,迟疑了一下下,最后也没有开口。

    楚月琳更是气呼呼瞪着楚适之,“都是你的错,有事不能好好说吗?”

    楚适之微微拧眉,目光遂渐地冷了下来,他飞快的扫了屋内众人一番后:“随便你们!”

    反正,他是不会听众小宁氏的命令的,他们要听,那就由他们去跪个饱。

    他转身就往门外走,楚逸之想拦他,还被他气愤的拍开了手。

    “小四!”看着被拍红的手背,楚逸之也有些恼了:“你今天怎么了!”

    他还想追,宁修之拦住了他:“随他去。”

    “你们一个个,到底发生了什么?”楚逸之也急得要火上墙了,之前不还是好端端的吗,怎么眨眼的功夫就全变了。

    小四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些年来,小四一直是最省心最听话的,大哥常常骂自己,说自己有小四一半懂事,他就省心了。大哥平日也是最宠小四的,今儿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气劲这么大。

    宁修之没搭理他,道:“我先去祠堂了。”丢下这句,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楚逸之更懵了,不是吧,大哥真要去跪祠堂?

    那他呢,他要不要去跪?

    不对,这件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刚刚都不在!

    屋内的楚月瑛和楚月琳面面相觑,也有些不知所措,楚月琳偷拽木香的衣袖,“木姨……”

    木香轻拍了下她的胳膊,低声道:“晚上我会偷着给你们送吃的的。”

    楚月瑛紧皱的眉头僵住了,尘封的往事一下子在脑海里清晰了起来。她惊愕地看向木香,木香没有留意道,还在低声安抚着楚月琳:“乖,听话。”

    瞬间,楚月瑛似乎明白了什么,一把拽住了楚月琳:“走,我们也去。”

    门口的楚逸之:“!!!”

    他没听错吧,她们也要去跪?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他追在楚月瑛她们身后出了院子,“哎,你是不是傻了?”

    “闭嘴,”楚月瑛揪着他的衣襟:“我们可是亲兄妹,该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别想跑啊!”

    楚逸之气得直磨牙,恨恨地道:“郡主,大姑娘,你好歹也得把事情的原由说给我听听,好歹让我跟你们一起跪,跪得心甘情愿啊!”

    楚月瑛扫了四周,抬脚轻踹了他一下:“你嚷什么嚷,急什么急,这里是说话的地方吗?等进了祠堂……你慢慢问大哥不就好了。”

    “你……你,你狠!”楚逸之嘴里骂着,倒是老实的一直跟去了祠堂。

    宁香莲听到屋内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才回头,看到一屋空荡荡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木香过去扶她坐好,仔细的在她身后放了一个靠枕,才柔声劝道:“王妃,您别气,这孩子嘛,总归有不听话的时候。”

    她话是这么说,心中想到宁修之和楚适之争吵的原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那盒药未必有问题,但修哥儿和适哥儿之间肯定有事,要不然,修哥儿不至于截下那盒药,而适哥儿也不至于突兀的问出那么一句话。

    王妃不懂手语,现在还不知道,若是她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可是,瞒得了这一时,只怕下一瞬都瞒不过的。

    新来的丫头们不懂手语,但刘嫂是懂的,不由得,她看向了刘嫂,刘嫂丝毫也不畏缩的对上她的眼睛,甚至还警惕的眯了眯眼,像是在防备着她。

    木香不由得心里苦笑连连,越发狠狠的下定了一个决心,回头她就去找适哥儿,好好的与适哥儿说一说,绝对不能让适哥儿真的生出某些不好的念头来。然后再去找王爷,与王爷摊开来把事情说一下,尽量把这件事解决掉。

    她正盘算着,一会儿要怎么跟楚适之说,耳边传来了宁香莲的声音:“修哥儿是担心那盒药有问题,才拿的吧。”

    木香忙解释:“王妃,修哥儿他只是谨慎……”

    抬头对上宁香莲的湿润的双眼,后半截她想要圆过去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只得讪讪地道:“您放心,奴婢会与他们好好的谈一谈,并且让他们保证,绝没二次。”

    “谈什么,真相吗?”宁香莲直接问。

    木香如同受惊的兔子,摇头:“不行!”

    那个秘密能不说,就不说的!

    宁香莲已经把事情想得清清楚楚了,她低叹了一声,道:“现在不是到了不说不行的地步了吗?再瞒下去,只怕就真要出事了。”

    修哥儿不会无缘无故的防着适哥儿的;适哥儿刚刚的举动,就算不是恼羞成怒,也有不被信任的愤恨在。

    “王妃。”木香气求般低唤了一声,眼角余光扫向刘嫂。宁香莲知道她是想与自己私下说几句悄悄话,只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了,就不想再改变。她道:“刘嫂,吩咐下去,刚刚的事儿谁若外传,就直接发卖了。”

    见刘嫂迟疑,她知道刘嫂在担心什么:“我会亲自于王爷说的。”

    刘嫂这才松了一口气,应下:“奴婢知道了。”

    木香瞧着她这般安排,猜到她是铁了心,急了,附身过去问:“你就算想说,您又要如何说?若是他们不信,反而生乱,不如让我先去劝劝,若是我劝不动,您再说?”

    瞧着她急得额头上都出了汗,宁香莲也不想让她太担心,心一软也就应了:“好。”

    不过她不认为木香的劝有用。若真有用,也就不会有刚刚的事了。

    木香得了她的同意,松了口气,也不敢再久留,匆匆就赶了出去。

    木香前脚刚走,刘嫂就立即就让人去请了楚长铮过来。

    宁香莲被她的谨慎弄得哭笑不得,不过,她也知道这件事是不能拖的,干脆等楚长铮一来,就直接言明:“我准备跟他们摊牌。”

    楚长铮一听就明白,一双清冷的眼睛瞬间泛了血红,凶狠怒喝道:“今天的事,与他们有关?”一边说,他还一边往门口走,像是要去寻他们算帐。

    宁香莲拽着枕头就狠狠砸到他身上,这一劲使扯着了伤口,痛得她大叫出声。

    楚长铮马上就转了回来,小心的扶着她坐好,关切地道:“你急什么,有事唤我就好。”

    宁香莲恶狠狠地抓住了他的衣襟,“你想要去做什么?打他们一顿,还是杀了他们?别说这今天的事还没查明白真相,哪怕真是与他们有关,按我们说好的教子可是我的职责,由不得你插手!”

    被她拽着衣襟,楚长铮不敢乱动,气弱也弱两分,小声地跟她辨:“养子不教,父之过!”

    就她那胳膊那劲儿,打都打不痛那小子!

    一想到他们算计她,他就恨不得打折他们的腿。

    不过……他都这么急,那她……

    他紧张地看向了宁香莲。

    猜得到他心里想什么,宁香莲松开了手,淡淡地抛出绝杀一招:“你要管教,早些年做什么去了,现在出事了,你就来摆父亲的威风?”

    早些年放羊的楚长铮:“……”

    好吧,他……没理!

    叹了一口气,宁香莲幽幽地道:“若这件事真是他们做的,我不会饶了他们的。不过我也不相信他们会拿人命来做局。现在我已经让他们去祠堂跪着了,你继续去追查真相,省得冤枉了他们。”

    她这么一说,楚长铮倒是更在意另一点:“真要告诉他们?”

    宁香莲没有迟疑的点头:“我赌不起了。”

139、有难同当

    楚长铮看着宁香莲认真望向自己的眼神,知道她心里是真拿定主意了,他冷静了一下,飞快的把整件事重新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揪住了其中的几个可能性,道:“据现在收集的证据分析,最有嫌疑的人是药王谷的人。适哥儿即使从中插了一脚,也不过是弄了些阻碍,想让你吃些苦头而已。”

    当然,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真相如何,还得查实了才知道。

    宁香莲慎重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只是这次瑛姐儿也在车上,他就踩了我的底线,所以我要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明明知道瑛姐儿也在,怎么舍得下手?

    并非所有的事情都会按他预想的那般的,只想给两分教训就能控制在两分的范围内的。

    万一要是出了些意外那他该如何自处?

    还是他真的就一点也不在意瑛姐儿的安危?

    她已经打定主意要与几个孩子说明真相了,但这真相怎么说,什么时候说都是不能随便的,她自有主张。

    楚长铮看着宁香莲把话说到这份上,也没办法再劝,心里跟喝了苦胆汁儿似的,一再追问:“你可真想清楚了?”

    宁香莲慎重的点头,轻拍了两下胸口,这小小的动作再次疼得她呲牙咧嘴:“你放心,我还想再看着他们成亲生子,过三代同堂的日子……”

    “五代!”楚长铮插言,态度坚定的不容修正。

    宁香莲:“!!!”

    五代,他当她是百年老妖精?

    不,他是当自己是不老的妖精?

    她是一夜十年,还年轻了八岁,若修之他们早些成亲生子,她五十出头就能看到曾曾孙儿,但是他三十几年后,得八十有几了吧!

    想到楚长铮老态龙钟,走路都可能哆哆缩缩要人扶的样儿,她忍不住笑了出来。

    一笑就扯到脸上的伤口,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好疼,都怪你!”

    明明是在跟他说教子之事,他扯什么几代同堂,若儿子都没教好,哪来的孙孙!

    楚长铮由着她在自己胳膊上拍了两下,伸手从旁边的青铜小壶里拣了个热呼的鸡蛋,仔细的剥了外壳用帕子包着,轻巧的替她敷了敷脸上的青肿,仔细听着她细细的埋怨。等到手里的鸡蛋已经凉了,他唤了刘嫂和丫头们进来伺候,自己才离开。

    迈进了金桐院,楚长铮的一双眼睛森冽如利刃。

    他打开了秘室,对里头早就垂手等候吩咐的黑衣人道:“修哥儿他们身边各放四个人,不分黑夜轮班盯着,只要与王妃相关的事,第一时候禀报过来!”迟疑了一下,他又道:“适哥儿身边人手加倍!”

    香莲把话说到那份上,他就知道自己不能再阻止了,否则出了事,他无法再面对香莲。但他不阻止不代表他不管,他会盯紧他们每一个人,若是他们不信那真相,或者想利用真相去伤害香莲,那他也不会放之任之,绝对会把一切的苗头都掐死在摇篮里!

    宁香莲同样也没轻松多少,在今天之前,她一直是心疼修哥儿他们,怜惜他们这些年的不易,从而忽略掉了他们在这些年里养成的心志以及品性。这一撞,不仅仅把她蒙在心眼上的歉意和怜惜撞散了,也撞醒了她的理智。

    宠子,如杀子。

    十年没教孩子,已经是她的遗憾了,不能因为歉意而忽略掉了他们身上存在的问题。

    她得要把他们歪掉的心性给扳回来,哪怕再辛苦、再挫磨,也得去做。

    眼下,今天的这场祸事的真相是什么,到底谁是主谋,是怎么设的局,她都交于楚长铮去查。她眼下要看的是,在适哥儿的心里,亲情到底占多重的份量,更要弄清楚,促使他做出这种事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只要弄清楚了这点,她才能对症下药!

    下定了决心,她打发婆子去墨韵院外头等着,说是看到木香,就把木香给叫回来。

    婆子才刚出门没多久,木香就一脸气馁的回来了,进门就扑在她的床沿边抹眼泪:“王妃,我对不住您。”

    她真是好话歹话都说尽了,适哥儿坐在窗边如同雕像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恨得她都快忍不住,想要上前给他两巴掌了。

    只是适哥儿那笑意莹莹的脸以及没有感情波动的眼神却让她心惊,她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适哥儿,她更摸不定适哥儿在想些什么。

    但这样的适哥儿让她打心底发寒。

    宁香莲扯了帕子去替她擦拭眼泪:“哭什么,不是你的错。”若不是木香将大半的心思用在这几个孩子身上,怎么会压不下胡家那些鬼魅,最后还让她自己家破子散。

    “可是……”木香拿过帕子,自己抹了两把脸:“可是……”

    “没可是,你就乖乖的留在我这,陪我好了。”宁香莲认真道:“哪儿也别想去。”

    木香擦眼泪的动作僵硬了下,惊讶地抬头看她:“您的意思是?”

    宁香莲在她若有所思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慢悠悠地道:“总得试一试的。”见木香还不放心,她道:“我有分寸的。”

    木香狠狠心,点头:“好,我就听您的。”

    祠堂里楚逸之几人是又冷又饿,楚月琳大半个身子都靠在楚逸之的身上,双手捧着肚子,像只受了伤的小兽般哼哼:“我们得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没错,是呆,不是跪!

    从进来祠堂之后,她发现所谓的跪祠堂跟她想象中的景象的有些出入。

    供桌上点着两根大蜡烛,把整个祠堂都照亮了,墙角摆着火盆,里面的火星很旺,她一进来只觉得热气扑人,大哥盘腿坐在个软绵绵又厚实的蒲团上闭目养神,若是旁边再摆上热茶,再放几本书,那就完全跟他平日坐在静室里沉思时一模一样了。

    还没等她问,二哥的反应非常的奇怪。随后她看到二哥迟疑在门口站了好久都没动,直到被姐姐推了一把,他才恍然醒悟一般,有些恼怒的问道:“小宁氏,她真认为自己是……”

    “闭嘴!”大哥喝斥了一句,打断了他的话。

    姐姐也狠狠的踹了他一脚:“说话之前,先过过脑子。”

    二哥迟疑了一下,突然就冲到供桌后面,然后老半天也不见人出来,她好奇跑过去看,看到二哥看着蒲团眼框都是红的,听到她的声音后,甚至像做贼一般,想要将蒲团藏在身后。

    姐姐过来拿走了一个蒲团,仿佛没事人一般坐到大哥旁边:“来一局?”

    “行。”大哥闭开眼,两人就要打盲棋。

    “等一下。”二哥叫住了他们,甩了一个蒲团给她,然后夹着自己的那个飞奔出去检查外门,确实关严实了之后,还跳到墙上左右张望了一番,回来后,还亲手将祠堂正门关严实了,才缩到大哥身边,扒着大哥的肩膀问:“现在你们该告诉我了吧,到底出了什么事。”

    她听得出来,二哥的声音都在发颤。

    这是她头一回见二哥这么激动,似乎都要哭出来了。

    见二哥非要问个清楚不可,姐姐直接道:“看来今天我和王妃出事,与适哥儿脱不了干系,对不对?”

    瞧着大哥点了头,当时她都快懵了,只觉得脑子都不够用了。

    三哥还是她认识的那个三哥吗?

    可是,更让她奇怪的是,二哥转身瞪着姐姐,“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明明是……明明是……”

    他哆嗦了好一阵子,急得她都要上前打人了,也没把后半截话给说出来。

    就在她以为二哥会放弃时,二哥却突然冲着姐姐笑了起来:“我懂了,以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听得一头雾水,拽着大哥问,大哥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语重心长地的对她道:“乖乖的听王妃的话,别学你三哥。”

    她似乎有些懂了,但似乎什么也没懂。可是再问,她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了。

    可是,不让她知道他们打什么哑谜,总得告诉她,他们还要呆多久吧。

    这祠堂不阴冷,不黑暗,又有兄长姐姐做伴,她也不害怕,也没有人压着她规矩的跪着,不准乱动,说起来也不算吃亏。

    但是,她饿啊!!

    他们进来都有一个多时辰了,也早就过了吃午膳的时间了,她的肚子早就扁了,甚至都已经没力气咕咕的叫了。

    这已经是她第四次问了,与头三回一样,没有人回答她。瞧着宁修之和楚月瑛两人闭着眼下着盲棋,楚逸之靠着柱子打着瞌睡,仿佛都认了命一般。不不,仿佛所有人都心里清楚,只是不想告诉她而已。

    “不知道,”宁修之从自己的衣袖里掏出一个油包,抛给她:“里面有一块香芋糕,你先啃着,垫垫肚子。”

    楚月琳马上打开,果不然里面有一块巴掌大糕,她忙啃了一口,香软细滑,几乎是入口即化,让她舍不得咽下。

    细细如鼠儿般啃了半截,她有些不舍的将香芋又重新包好紧紧捏在手心里,怯生生地道:“不会,我们没午膳吃,也吃不到晚膳吧!”

    “不知道。”宁修之依旧只有这三个字给她,随后就不作声了。

    “二哥!”她恨恨的掐了楚逸之一把,楚逸之受疼,直接跳了起来,差点儿将她撞倒:“哎哟,你拽我干嘛。”

    “我饿!”楚月琳委屈地看着他,心里盘算着要如何从他的嘴里套出话来。

    楚逸之吸了吸鼻子,然后盯着她手中的油包,楚月琳把上把剩下的半块糕藏到身后,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楚逸之也知道要从她手里讨出食物是不可能的,自己也不可能做出抢琳姐儿食物的事儿来,哪怕他只要做个样子,相信大哥和瑛姐儿就能联手将他打成猪头。

    “饿了,那就睡觉,睡着就不饿了。”

    楚月琳露出一口雪白的小米牙,恶狠狠地道:“你就不怕我睡着了,拿你的胳膊当成大猪肘子?”

    听到猪肘子这三个字,楚逸之的肚子也很不挣气的叫了起来。

    看着他一脸苦瓜的模样,楚月琳仿佛记起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难不成,我们真的要等到母妃气消?”

    原本以为不会得到答案的,听到楚逸之回答了她:“是啊。”

    “那母妃什么时候才会气消?”她追问。

    “该消的时候,自然就消了。”楚逸之看向了门口,叹息声中,有些失望。

    该消气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对了,母妃当时说的,是让他们有一个算一个,过来跪祠堂的。

    所以姐姐拽着大哥过来的时候,说的是他们是亲兄妹,该有福有享,有难同当,所以,三哥做错了事,他们同样要一起受罚。

    可现在他们五缺一,三哥没有来,母妃就不会消气。

    楚月琳瞬间就明白了,这是母妃和三哥的较量;不,应该是母妃想要三哥明白这个道理,或者说这是母妃的对三哥的试探。

    希望,三哥能早些明白。

    清韵院里,小厮看着热了两回,又变得冰冷的饭菜,走到楚适之面前,低声劝道:“公子,你中午也没吃,现在又不吃,这怎么能行啊。”

    楚适之仿佛听不见一般,根本没有反应,小厮叹气刚想再劝,只见帘子亮了,冯五急匆匆的进来:“适之,大哥二哥他们呢?”

    楚适之没有反应,冯五撑着腰间的疼处,一瘸一拐的过去:“哎,你倒是告诉我啊,他们去了玉梧院后,就没再回来过,这都大半天了。”

    他四处问过,府里也没有人愿意告诉他,他直觉认定出事了。

    听他提到玉梧院,楚适之一下子就恼了,伸手狠狠的将冯五推开,冯五没防备,直接撞到了桌上,打翻了一桌饭菜。他自己还不小心,一下子就摁在了碎瓷片上,划出了一条血口子。

    看着鲜红的血,楚适之有些发楞,随后他捂着头痛苦的在榻上打滚,吓得冯五和小厮两人都不知所措。

    “还楞着做什么,快请大夫!”冯五扑上去想在压制住楚适之,楚适之的力气比平常要大得多,他像是疯了一般,推开冯五就往外冲。冯五从地上爬起来,也顾不上自己手上的那条口子,紧紧追了上去:“你别跑,别跑!”

    楚适之一路跑到了祠堂门口就停下了,他盯着那乌森的院门,两只眼睛失了神一般,脑海里却比什么时候都要混乱。

    他明白了小宁氏的意思,她想告诉他,他们得有难同当吗?

140、偏激

    他是不会向她低头的,所以她就拿大哥他们做为要挟自己的筹码。

    想到刚刚宁修之抢他药膏,以及对他怒目相视的事,楚适之原本混乱的想法又偏激了几分,心里充满了怨念。

    他想不明白,从小到大,大哥一直都说他们是兄弟,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那种。从他懂事起,记忆中就是大哥一直在保护着他们,努力的用他稚嫩的肩膀替他们挡风遮雨,处处替他们着想,为他们考虑,比亲生的大哥,做得还要到位,还要靠谱。

    可什么时候大哥就悄悄变了呢?

    也许是从小宁氏嫁给父王起;也许是从他们搬回王府开始;也许是从那晚招魂失败之后……大哥的注意力就都放在了小宁氏的身上,先是防备算计,后来是观望试探,再后来就是一味的变成劝慰,说是现在应该从大局出发,退让小宁氏一二,慢慢的在他没有发现的时候,突然就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偏袒。

    对,是偏袒没错。

    大哥非常的紧张小宁氏,那种紧张程度,以前只是在他们出事时,才能在大哥的身上看到。正因为心偏了,他才会在警告自己之后,知晓自己去见了小宁氏,冲动地做出拦下药膏的事来。

    自己又不傻,怎么可能在刚刚做了小动作之后,还继续在药膏上动手脚?

    只有大哥被冲晕了头脑,才会做出那么莽撞,甚至有些失去理智的事来。

    他那番举动,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布,自己有问题!

    若他不是紧张小宁氏,又怎么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

    大哥,他的心,到底还是偏了!

    现在在大哥的心中,自己、兄姐甚至小妹的重要性,根本就比不上小宁氏!

    小宁氏,小宁氏,都是小宁氏的错!

    他愤怒的朝着祠堂院门冲了过去,然后抬脚冲着门板狠狠的踹了一脚。门被楚逸之关得严严实实的,挨了他一脚后纹丝不动,反而把他的脚给震疼了。抱着发麻的脚,楚适之凶狠的瞪着祠堂的黑油大门,脑子里最后那一眯理智也崩断了,调头又冲着玉梧院冲了过去。

    冯五一瘸一拐的赶到,还没松口气只见他又飞奔而去,他扶着树干,想追都没力气了。

    身后的院墙上突然冒出个人头来:“小五,怎么是你?”

    他还认为刚才拍祠堂门的人是适哥儿,才匆匆过来查看的。

    冯五吓得一蹦三丈高,差点儿来个五体投地,警惕的回头见是楚逸之,他马上转身扑过去,爬在墙边抬头大喊:“二哥,亲哥,你藏在这里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小四他,他他他……”

    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适哥儿刚才的模样为好,适哥儿的双眼睛简直就是想……想杀人!

    “适哥儿?他怎么了,快说,你快说!”楚逸之翻身上墙,本想直接跳下来的,想到他们目前还在被罚跪祠堂之中,又把身子缩了回去,冲着后面大喊:“大哥,你快出来,快出来,适哥儿来过了!”

    “来过?”宁修之马上起身出来,追问:“那他现在去哪里了?”

    冯五隔墙高喊:“往后院去了。”

    后院,那混蛋小子该不会又去后院里找王妃的麻烦了吧!

    已经快失去理智的适哥儿再度遇上王妃能如何?

    是能把一切真相都揭示出来,还是……第二个后果他根本就不敢想下去。

    “大哥,怎么办,我们是出去还是不出去?”楚逸之已经急得要火上墙上了,不,他急得上火的人已经在墙上了,一条腿都在外边,就等着他一句话好往下跳。

    “我们回去。”宁修之说完,楚逸之应了一声就往外跳,蹦下来后,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又转身爬上墙头,看着宁修之已经转身重新进了正厅,不由得爬着墙追问:“大哥……”

    他们,真的不追过去吗?

    宁修之回头,冲他招手:“我们现在追过去又能如何,该做的事,他怕是早就做了。”王妃身边的人多的是义父的眼线,只怕药膏的事早早就听说了,哪怕义父并没有做什么,但该有的防备也早就安排下了,不会由着适哥儿做下错事的。

    王妃身边又有木姨在,事情再坏也不会坏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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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之他们去帮不上忙,以逸之和瑛姐儿的冲动脾气还有可能坏事,不如在这里等消息来得妥当。

    就如宁修之所想,楚适之才进半月门,宁香莲就收到消息了,准确的说,这小子出了自己的院门起,就有人给她报过信了。

    木香忐忑不安的在屋里转着圈子,时不时用眼神偷瞥着宁香莲的脸色,见针插针地叨叨:“王妃,适哥儿他还小……”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哪怕是放在寻常人家里,十四岁已经不算小了,何况高门大户里,这个年龄有几个不知世事,又有几个不眼前局势,擅长查颜观色的?况且适哥儿不仅仅早熟,而且极为机灵,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做的那些手脚,都没让王爷发现。

    “你别转了,我自有分寸。”宁香莲也觉着头痛。

    她很明白,自己把修之他们关到祠堂里去,确实就是在提醒他们,他们五个兄弟姐妹是一体的,同气连枝,一个人犯了错,其它四人都跑不了,从而让他们以后行事的时候多三思三思,不要因一个人的冲动,做出损害大家的傻事来。

    眼下,长铮以及她还没有查到适哥儿在惊马之事中动了手脚的确切证据,一切的怀疑都是由修之的反应而起的。这事还有可能就是适之和修之一起联手,做下的一个针对于她的局!

    要想解困,或者进入下一步,适哥儿的选择并不多,要么他就去祠堂里与众兄弟姐妹们一起同甘共苦。要么,他一个人到玉梧院来,把所有的罪过都由他自己一人扛下。第三种就是他在证据摊明之前,装成什么也不知道,或者咬死不认帐,拒绝与所有人沟通,也拒绝众人于千里之外。

    前两种,那都能证实他们兄弟情深,最后一种会让她觉着失望,但也不会放弃。

    宁香莲捏了捏隐隐做痛的眉心,深吸了一口气,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吩咐道:“别阻止三公子过来。”

    刘嫂应了,声音还在发颤,甚至悄悄做了几个手势,四个膀大腰粗的婆子悄悄的挪到了床边的屏风后头,宁香莲故意装成没有看见。

    才准备好,门外喧哗一片,紧接着屋外丫头和婆子们就嚷嚷了起来,说楚适之闯进来了。

    木香马上呆不住了:“我出去看看。”嘴上这么说,她并没有自作主张的行动,而是等着宁香莲恳首。

    宁香莲点头同意了:“让他进来吧,有些事还得让他说出来才行。”

    木香应了,快步出去,正好和楚适之走了个面对面。楚适之也很有分寸,他只进了厅门,没有直接往宁香莲的里屋闯,见他不动了,旁边的婆子和丫头们一个个谨慎的防备着他,但也没有上前拉扯。

    进来后,楚适之就发现形势有些尴尬了。若他是个寻常人,那他尽可扯着嗓子隔着一道门与宁香莲争执,可是他说不了话,隔个门就如同隔了座山。

    看到木香出来,他的眸子暗了暗,眉头也皱了起来。木姨是精通手语的,但他也没有信心,眼下的木姨在知道他要做什么之后,会如实的把他的话告许给小宁氏!

    他打手势:“我有话要与她说!”

    木香急忙推他往出门:“你有什么,你先与我说。”

    楚适之摇头,飞快地打着手势:“木姨你放心,我不会再冲动行事的。”见他态度坚持,木香迟疑了一下,才陪着他一块儿进去。

    进门后,楚适之站在门边,一双没什么感情的眸子在宁香莲的脸上飞快的瞥了一下,嘴边微微翘起,露出了一抹讥讽。

    宁香莲看着他的模样就吓了一跳。她在他的脸上看到了一层厚厚的黑气,虽然她不知道那黑气是什么,但心里也明白,黑的东西肯定不是好的。

    “有话慢慢说,你别急。”宁香莲坐直了身子,柔软劝楚适之冷静,同时也给刘嫂使眼色,让她们逮着空子就把他给制住。

    楚适之飞快地打着手势:“你认为拿他们威胁我,我就只能乖乖的向你低头吗?不,我告诉你,我不会让你如愿的,也不会向你低头的,你所有的一切都只会成为……”

    他打到了一半的手势突然就停了,然后飞快的由自己的衣袖里拽出一支扁方,朝着自己的胸口就扎了下去,速度快得连他身边的木香都没反应过来。

    一直盯着他动作的宁香莲高喊了一句:“看着我的眼睛!”同时她了在心里高呼着:芝麻,阻止他!

    楚适之听到她的喊声,下意识的抬了头,正好与她的双目来了个对视。他只觉得宁香莲的双眼如火,里面透着诡异的光彩,瞬间就吸引住了他的所有注意力,手上的力道下意识的松了几分,但他之前的意志非常的坚定,手中力道虽然是轻了几分,但锐利的扁方还是戳破了他的棉衣,径直扎进了血肉里。

    他冲着宁香莲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然后双眼一番,整个人晕了过去。

    木香反应过来,一把扶住他,大喊道:“来人啊,请大夫,快请大夫……”

    她在婆子的帮助下,把楚适之放在了旁边的榻上,然后亲自动手扳开了他紧握着扁方的双手,发现四尺长的扁方已经扎进去了一寸有余,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哭骂道:“你怎么这么傻,怎么这么傻啊!”

    她回头看宁香莲,见宁香莲呆呆地看着之前适之自残的地方,眼珠子都不动一下,更加慌乱了:“王妃,王妃,您别吓我!大夫,快请大夫……”

    刘嫂也发觉了宁香莲的异样,忙过来阻止:“王妃,您别激动,刘大夫马上就到,三公子不会有事的。”

    宁香莲已经没心思留意她们在说什么了,她之所以盯着那个地方,而是她在那适之晕倒之后,看到他身上有一个白色的影子浮现出来了,之后适之被抬到榻上,但那影子依旧留在原处。

    该死,不会是适之的魂魄吧。

    他的魂魄怎么就离体了,难不成适之伤得极重,甚至……

    不,她绝对不能让适之有事的!

    【芝麻,芝麻……】她在心里呼唤着。

    芝麻跳到她身边;【王妃,你别紧张,他还有气息。】

    有气息,那就是没死了?

    宁香莲这才松了一口气,但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楚适之的魂魄,连眨也不敢眨。

    楚适之的魂魄似乎也慢慢弄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他看了眼榻上的自己,抬头朝着宁香莲看了过来,嘴角边上的得逞的微笑非常的明显,只是与宁香莲对上眼之后,他整个……魂楞了楞。

    “你看得到我?”楚适之扭过头,惊讶地看着她道。

    宁香莲身子没动,在脑海里回应道:“对,我看得到你。”

    “不对,你不是你……”楚适之眯起了眼,他在对面小宁氏的身上,似乎看到了两个不一样的面貌,一个是小宁氏,而另一个却是一张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却从来就不敢多看,多想一分的脸庞。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看错,他突然就冲着宁香莲扑了过来。他的动作很快,几乎是整个魂扑到了宁香莲身上,鼻尖都对上了鼻尖。

    宁香莲下意识的往后挪,想要拉开一点距离,但她的举动落在楚适之的眼中,却变成了另一种意思,他的脸上浮上了悲伤,嘴里艰难的喊出了一个称呼:“母……母亲……”

    宁香莲怔住了,慢半拍的反应过来,适哥儿现在是魂体,他看到的自己,并非是真正的自己,而是看到了自己的魂体。

    “我……我……”楚适之慌乱着退后了几步,然后转身就往屋外跑去。

    宁香莲哪里愿意让他跑了:“站住,你给我站住!”她大叫着,不管不顾的直接嚷出了声音:“你若是今天死了,我这辈子,下辈子,为人做鬼都不会原谅你的!”

141、心结伤痕

    她的喊声很尖锐,听在旁人的耳里,只是认为她担心楚适之真有个好歹,后果无法收拾,才会在情急之下胡言威胁。对于楚适之而言,那句威胁就是个最大的紧箍咒,让他站在那里如同生了根一般,不敢再往前半步,但也不敢回头。

    见他不往外跑了,宁香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她冲芝麻使了眼色,软下语调,继续跟之前一样,用想的代替说来与他沟通:“适哥儿,回来,我们慢慢说,慢慢说……”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楚适之身子慢慢的弯了下去,然后屈身抱膝缩成一团,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句话。原本变声时鸭子嗓也越来越细,最后变成了孩子般清脆的嗓音,里头还夹杂着些许哭腔。

    宁香莲楞住了,她似乎有些明白,适之怕是陷入了某种记忆深处的回忆之中不能自拨了。她越发紧张,不敢再硬逼楚适之,甚至不敢出声,只得悄悄给芝麻使了个眼色。

    芝麻收到她的暗示后,说法与她的猜测一致:【大人,他应该是回忆起了记忆深处的某件事。】

    【那要怎么办?】宁香莲很紧张。

    适之虽然不是长子也不是最小的那个,但她并没有对他疏于照顾。在她的记忆里,适之也没有做过什么错事。

    一个念头闪过,她恍然明白了。适之应该是心里认定是他的贪玩才导致了自己出事,认定是他的错?

    所以,自己出事后,适之才会大病一场。

    所以,从那之后,适之就不会说话了。

    怪不得大夫们瞧不出他失声的原因,原来他犯的是心病。

    芝麻可不懂那些,它就事论事:【大人放心,他只要不跑,等会儿我瞅紧了时机把他撞回身体里就好了。】

    这个白拣的功,它要是不把握住,那就是后巷的傻狗!

    笑还没浮上脸,芝麻的后颈寒毛都竖起来了,声音陡然一变;【不好,王爷来了。大人,王爷很生气,他身上的煞气比寻常要浓厚了数十倍了,我……我我……我快顶不住了……】

    王爷这煞气,简直是要遇鬼杀鬼,遇妖除妖啊!

    宁香莲也看到了楚适之的魂魄像是被风吹了一般,往她这边飘浮了过来,甚至还淡了几分。这还是长铮隔了一定距离造成的影响,若是他人进来,那适哥儿还有得好?

    她忙撑着桌柱用力大喊道:“快,快去阻止王爷,别让他进来!”

    屋里的下人们听到这命令后,都楞楞地看向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有木香和刘嫂两人迟疑了一下,几乎同时动了,一人从门口快步跑了出递话,一人径直开了窗,在窗边往外喊:“王爷,王妃请您在外头稍候……”

    拽着刘大夫,一路飞奔已经赶院门口的楚长铮听到了木香的喊声,立即站在了原处不动了,扬声高喊:“王妃,可好?”

    “我没事,你消气之前,不准进来!”宁香莲用几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扯着嗓子应了句。

    她知道自己若不应他一声,他肯定不会老实的留在院门外,下一瞬就冲进来了。

    刘嫂也跑到了院门外,直接就跪在了楚长铮的面前回禀,“王妃无事,只是里面现在很混乱,王妃可能觉着现在不太方便让您进去……”说这话的时候,刘嫂都不敢抬头,她原本认为王爷怎么着也要问个原由的,没想到楚长铮什么也没问,还松开了刘大夫,“刘老,有劳了,我先在这里歇歇。”

    香莲不让他生气时进入,肯定有她的理由;不过他这腔的怒气,怕还真得给他一点点时间才能消得下去。

    “王爷放心,我会尽力的。”刘老应着,提起药箱匆匆跟着刘嫂进屋。

    刘大夫进门后直接去看楚适之的状况。香莲瞧见他看到楚适之胸口扎着的扁方后,好像是松了口气,随后探到了适之的鼻息,才对她道:“王妃放心,伤得不重,应该不会有问题的。”说着,他从身上取了个药瓶,倒了一粒药丸塞进了楚适之的嘴里,才打开药箱取了取剪刀剪衣服,就着手治疗。

    宁香莲没出声打扰他,注意力依旧放在楚适之的魂魄上。楚适之依旧还是陷在那种诡异的状态之中,声音已经跟三岁的儿童无疑了,嘴里说的不再是那一句话,但哭来哭也就是同一个意思,除了“我的错”之外,就是“我错了”,但整个人抱膝缩成了团。

    刘大夫检查完伤口,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按住楚适之后,自己就动手开始拨扁方,芝麻瞅准了扁方出来的那一瞬,用妖气裹着身体直接撞到了楚适之的魂魄上,恰到好处的将他撞进了身体里。

    楚适之魂魄入体之后,似乎还是陷在之前那个状况是不能自拨,嘴唇一张一合的,只是发不出声音来,若是看他的嘴形,就能知道,他还在不停的叨叨着“我错了”。可是伤口的痛,他的意识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一醒,他都顾不上伤口的痛,强撑着扭头就去看宁香莲,见宁香莲还坐在床上看着他,他畏缩了一下,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淌,瞅着一屋子的人都摸不着头脑。

    三公子之是……魔障了?

    宁香莲似乎有些明白了,适之不仅是看到她真正的模样,

    不过,他到底做错了

    只有刘大夫没有分神,他迅速的在他伤口边上扎针、止血、上药、包扎,还不忘分神向宁香莲报告:“王妃,公子的伤口不深,没有大妨碍。”

    “无妨就好。”宁香莲彻底的松了一口气,身子也坐不住了,软绵绵的往床里歪了下去。

    “王妃……”屋内,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楚长铮听到喧哗的动静,这次没忍住,径直冲了进来,甚至连楚适之都躺不住了,撑着身子就要往宁香莲那边去,木香忙唤人帮忙死死摁住他:“小祖宗,你就不能消停一些吗?”

    楚适之整个不动了,泪水也止住了,唯一没有停止的依旧是“我错了”。

    宁香莲被刘大夫按两下人中后,就幽幽转醒了,只是手脚冰凉,四肢无力。楚长铮瞧着她憔悴的模样心疼不已:“好好休息,其它的事儿都交由我来做。”

    宁香莲知道他的意思,扯了下嘴角冲他露了个笑容,“我没事……适哥儿没事就好。”她看向楚适之,“你先回去……好好休养……”

    其它的帐,等她好了,等他好了,慢慢再算!

    怕楚适之不听话,她又看向木香:“放修之他们出来……盯着……”

    安排好后,她就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楚长铮看,眼神里还带上了一抹哀求。

    楚长铮知道她是怕他责怪适哥儿,可他心里哪怕再厌恶适哥儿的行为,也没办法在她护崽的眼神下干涉她的安排,只得不甘愿的点点头表示同意,让木香和刘大夫送楚适之回院子,并且好好的照顾。

    待他们离开后,宁香莲才低声将刚刚楚适之离魂,以及她的猜测,都统统告诉了楚长铮,末了心疼得眼泪汪汪:“如果当年的事对他造成了影响,那也怪不得他想法偏激。”她还拍了一下楚长铮:“今儿的事,你也别怪他了,他自己不是已经吃到苦头了吗?”

    楚长铮没应话,只问她:“你确定,他看到你了?”

    偏执的人,可是一条道路走到黑的,谁知道适之会怎么想,他可不敢大意。

    “嗯。”宁香莲已经累得眼皮子也睁不开了。

    楚长铮替她掖好被子,状若随意般问:“你说,他有没有可能当初看到了些什么……”

    想一这点,他有些懊悔。

    事出之后,他整个人都要疯了,根本无心去在意孩子的状况,尤其是引起整件事的适之。可是现在想想,他的那场大病有可能是着了风寒病的,也有可能是看到了什么吓病的,而且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若他早些发现,也许背后的凶手,早就可以寻到了!

    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撬开适哥儿的嘴。

    等适哥儿的状况好一点儿,他就着手去做!

    宁香莲瞬间瞌睡都没了,“你想要做什么?他这些年没说过当初的事,甚至还失了声音,怕是他并不知道多少内情。”

    看到她防贼般的眼神,楚长铮哭笑不得:“放心放心,我不会对他如何的。”他只会教他做个乖巧听话的好儿子而已,至于其它的,他也会看着去的,也许,可以利用一下修哥儿那小子……

    这一晚,宁香莲睡得很不安稳,一夜惊醒过十几次,每次醒来都是大汗淋漓,惊慌失措的哀求:“适之他怎么样?”

    “没事,没事,你放心,适之非常好,你忘了他的心长在另一边,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一说起这点,他就咬牙切齿,恨不得跑过去把那小子从床上拖下来,再打一顿,那小子之前肯定是算计好的,拿自己的身体异人的状况再狠坑香莲一把的!

    “皮外伤也是伤,他有没有发热?”宁香莲依旧不放心。楚长铮不厌其烦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直到她平静下来,还亲手搓了温热的帕子替她擦拭掉满头的大汗:“等一会儿过去看状况的人就该回来报信,你若不放心,那就再等一等。”

    他心里将楚适之骂得半死,不过之前萌生的那些打算也打消了大半。

    一切都要从长计议,至少要等那小子的身体恢复如初才能下手……

    直到派去打探状况的婆子回来,细细说了那边的状况,宁香莲才会放心的睡去,但睡不到两刻钟,她又会再一次惊醒。只是每次她醒来都能看到楚长铮坐在她的床边,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也让她的不安渐渐消散。

    一整夜,这样的状况都在不停的反复着,直到天亮,修之和木香过来与她说,适之并没有发热,伤口也恢复得极好,她才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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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适之清醒之后,很知趣的向楚长铮和宁修之他们认了错,把自己在惊马事件中所做的一切都尽数向宁修之说了个清楚,但对于他看到真实的宁香莲之事,是半句也没提,甚至楚逸之追问,他就借着伤口疼,糊弄了过去。

    狼六据他说的去查证,证实他所言并没有半句假话。他很清楚宁香莲身边跟着多少护卫,本意也只是想让宁香莲受个惊吓而已,从而阻止宁香莲出门,以免她在动心思外头算计他们。

    事实也如他所料的那般,疯马就算没被宁香莲吓得改了方向,也会被狼五狼六以及藏在暗处的护卫斩于马下的,绝对伤不到宁香莲半分。

    原本这件事就查查七七八八了,只是楚适之做的那点手脚把整件事变得复杂了些而已。现在扒开迷雾之后,剩下的也就简单了。

    出事后那个跑到路中间的小孩子更是在第一时被大夫做了检查,虽然他的身体里没有查出什么来,但据四周人的说,那个孩子原本是乖巧的跟在母亲身边的,他母亲挑选东西的时候,他突然像是受了什么吸引一般,径直朝着路中冲了过去,店小二喊都没能喊住。

    能让孩子突然做出那种异样的反应,怕也只有药王谷的人才能办到了。

    只是,他们没有找到任何的证据!

    宁修之恨极了,手里的那些证词都快被他给捏成了两截:“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难不成放人?”

    让兵马司的人把所有人都录了口供之后,他们就只扣下了几个可疑人物,那位高大夫的高徒做为最可疑的人,自然不会放走。

    昨晚就有人递了帖子,过来讨人了,看来那位高大夫还是比较看重这个徒弟的。

    “没有证据……”楚长铮冷笑,不认为然。

    他需要证据吗?

    他只需要有怀疑对象就好了!

    “昨儿有几家送了求情的帖子过来?”他问道。

    “五家。”宁修之应道。至于是哪五家,他是记得清清楚楚的,但他揣了个小心思,并没有说出来。连想也不用那五家都已经上了他的小黑本,只有一有机会,他就会毫不犹豫的回报一下那五家的。

    至于那五家是不是无辜的,呃,在他们没弄明白事情原由之前,就决定来趟这混水了,那是他们的选择,怨不得旁人。

142、王爷的心慈手软

    “五家,呵……”楚长铮冷笑着。

    京都里自认为够分量给他递帖子的人不多,能说动五家人,那些大夫还真有几分能耐。

    不过也好,五家的份量也算是够了。

    他瞥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楚逸之:“逸哥儿,给你一队人,你能把这五家家主请来吗?”

    请人,还给一队人?这要怎么个请法?

    屋内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一听就懂,个个不由得心里忐忑,只有楚逸之那个那个愣头青眼睛一下子就亮了,马上起身满口应下,还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甚至都没问一声是哪五家。

    宁修之也没有阻止他,与他说明是哪五家后也只是叮嘱他道:“注意些分寸,不要被人给激怒了,以免落人把柄。”

    楚逸之点头保证:“大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乱来的。”

    请人的任务,楚逸之完成得很快。

    有三家是家人拿了家主的帖子往王府递话的,见楚逸之登门,手里还拿了楚长铮的帖子,一只只老狐狸就知道今天这事儿若不去一趟怕是会被记恨,都揣了来看看风声,万一风向不对也好一堆二五六的心思,痛快地跟着楚逸之来了。

    叶家是他们在半路上就遇上了,叶大人亲自带领着高大夫一起本想去王府求情的,遇上楚逸之后,叶大人瞧着气氛不对,也只得跟了过来。

    只有柴家听到楚逸之登门,先是左推右阻的说柴老大人不在府里,被楚逸之强行闯进去之后,柴附马知晓是汀华郡主插了手后,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出来认这笔烂帐。他走到半路还想趁楚逸之不备直接进宫去求助,结果被楚逸之亲自动手,硬生生给架了过来。

    一行人到了王府,只见王府大门紧闭,根本就没有开门待客的样子,心里都暗自觉得不妥了。可还没等他们寻出个说得过去的借口,大门洞开,宁修之领着全梁以及一干侍卫,将高大夫的大徒弟给押了出来。

    那徒弟一看见自家师傅,有几分得意,“师傅,师傅你是来救弟子的吗?”

    高大夫瞧着这架式,心知不好,忙对身边几位老大人、大人拱手:“事情的原由各位都清楚,小徒史仪不过是恰巧遇上王妃出事而已,王府怎么能因此扣押小徒,还望各位帮忙说一句公道话。”

    五家来的都是聪明人,没有冒然开口。

    瞅着旁边的楞头青楚逸之,他们想不聪明也不行,万一真被那个楞头青打了,最后哪怕是能告得赢状又能如何,能打一顿楚逸之,还是能把丢掉的脸面拣回来?

    史仪傻楞楞的喊了两声,见没有众人附合高大夫,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抽着嗓子就大声喊道:“我是无辜的,你们还不快放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押着他的狼五抓着他的胳膊一拧,一个干净利落的一个反摔将他摔翻在地,然后扬起了手中的刀鞘狠狠的抽在了他的左手腕上。清脆的骨头断裂声直接扎入了众人的耳中,让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的了颤,都替他疼。

    狼五砸完了左手,又照葫芦画瓢的抽断了史仪的右手,然后才在宁修之的示意下,把史仪往高大夫面前一抛。

    宁修之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高大夫,傲慢地道:“他做过什么,高大夫若是心里真没个数,那不如当街问个清楚。”

    他又瞥了眼地上哀嚎不断的史仪,撇了下嘴,漫不经心地补了句:“不过是伤筋动骨而已,以你们的医术来说,想必根本算不上什么的。”

    高大夫气得脸色发白,顾不上与宁修之打嘴皮子架,忙去检查史仪的伤势。

    一摸到史仪的断手,他差点没骂出来,确实如宁修之所说那般是伤筋动骨没错,只是骨头都打碎了,别说能不能接上,就算接上了这辈子肯定也不可能替人把脉、提笔写方子,也抓不准药,直接断了从医之路。

    这一招比杀人诛心还要狠!

    他愤恨的看着宁修之,嘴里不停的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不过除了这愤怒的话之外,他拿武定王府无可奈何。

    他心里很清楚,楚长铮一个人的在大兴的声望堪比任何一个世家,百姓们可能不知道当今的丞相是哪个,侯爷国公有几位,却没有人不知道武定王楚长铮的。

    且不说楚长铮为了大兴立下的那些功绩是所有人都无法抹杀的,就现在虎视眈眈的外敌不敢越雷池半步,也全凭楚长铮的威名震慑。

    他们药王谷虽然有些名声,但与楚长铮相比起来,简直就是比星辰比皓月。别说楚长铮只是废了史仪的双手,就是当街打杀了他,只怕没有人会替他说一句公道话,反而一堆人说他不知好歹,去招惹了楚长铮。

    何况惊马之事后,武定王府扣押了不少人,可是今天却只当众废了史仪的双手,是不是他们查到了什么?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几分埋怨起史仪来,他们进京都的初衷可是与武定王示好的,史仪为什么好端端的去对武定王妃下手。

    他的神色一变,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内情?

    能指使动史仪的人,可不多……

    见史仪还要咒骂,怕他嘴里带出些对自己不利的言语,高大夫当即立断,从怀里掏出个瓷瓶,拨出塞子倒出一粒,就硬塞进了史仪的嘴里,原本还痛苦哀嚎的史仪挣扎了两下,倒地不动了。

    宁修之看着高大夫做完这些,淡淡地道:“高大夫,令弟子的伤势你可是当众检查清楚了,可只是伤筋动骨?若等会儿你们离了这里,他若再有个好歹,我们王府可不认帐的。”

    高大夫猛的转头看向宁修之,眼神里尽是愤恨,但四周哪怕是陪着他一块来的叶大人也没有出声,帮他说上一言半语。

    他心里再气,也只能硬生生咽下,恨恨地道:“那我还得替小徒谢谢王爷和宁大人手下留情了。”

    “下不为例。”宁修之丢下这么一句,也不再与他废话,冲其它五位家主“客气”地点点头后,直接唤有些还气愤难消的楚逸之回府。

    楚逸之迟疑了一会儿,在宁修之的怒目中,乖乖的跟着他进了王府大门,府门就在他们身后,径直关上了,把一干人待都关在了门外。

    看着紧闭的大门,那五位家主的脸色都非常的难堪,他们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权贵重臣,楚长铮请他们来,要下他们面子,好歹也要背个人,怎么能这样连门也不给他们进,实在是太过份了?

    但埋怨归埋怨,也没有人当众讲出来,同时他们也把高大夫师徒给记恨上了。

    就刚刚宁修之那句话,他们都听得出来,史仪在整件事里并不是无辜的。至于真实的内情怎么样,武定王府为何只这般轻描淡写的惩罚了一番就了事,他们都不愿意深究下去。

    他们是想要与名医交好,有必要的时候可以请动大夫,但不代表他们可以忍受自己被人无辜连累,甚至欺瞒!

    一人带头后,其它人都避之不及的离开了,连一句话也安慰的话没有说。只有叶大人迟疑了一下,留了辆马车和两个下人给高大夫帮忙。

    从门缝里瞧着高大夫师徒走远,楚逸之才不甘不愿的转身抱怨:“父王这也太心慈手软了……”

    虽然王妃和瑛姐儿以及那个小孩子都没出大事,但史仪的恶行可诛。

    父王都已经决定替王妃讨个公道,又直接做出当街打人的事,怎么就一下子把事做绝做到底?

    “打蛇不死,终究是祸害!”他恨恨的道。

    早知道,还不如他先下手。

    宁修之抬手狠狠给了他后脑勺来了一下:“毒蛇是没错,那也要看他够得着谁。你认为,父王真会心慈手软?”

    见楚逸之瞪着两只眼睛满目的不解,他叹了一口气,让身边的人去玉梧院里回话,自己领着楚逸之去墨韵院。他相信适哥儿没听到结果,肯定不会安心休养的。

    果不然,楚适之人是躺在床上,门帘一动,眼睛立马睁开看门边看,看不到他想见的人后,就用眼神询问着屋里伺候的下人们。

    宁修之他们一进来,楚适之更是躺不住了,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楚逸之快步过去将他按回床上,恶狠狠地骂道:“你还嫌自己伤得不够重,想要补一下是吧。”骂了后,他还不解气,抱怨道:“我还真没见过谁摔一跤,就能在胸口摔出个洞来,你也真是个人才!”

    他后脑勺又挨了宁修之一巴,楚适之更是恼羞成怒的拍他的手。

    拿自己设局害母亲,这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后悔的事了,最后还要编个烂得只能哄住三岁孩子的借口来敷衍,亲哥还有哪壶不开提哪壶?

    宁修之替楚适之掖好了被子,才把事情细细说给他听。

    另一边,玉桐院里的楚长铮和宁香莲听完了全梁回禀的消息后,两人也在说这件事。

    “你会不会觉得我太轻易放过他们了?”楚长铮问。

    以前他就是什么不说,想着自己做了就好;香莲也是受了委屈自己解决,才让他们两人中间的冰层越来越后,最后一个麻木,一个想破冰也不知道如何下手。

    眼下,他可是半点隔阂也不想留在两人之间的。

    宁香莲微微思索了下,就明白他的用意了:“他有歹心,但事没成,哪怕是送官最后也不过是杖几十,流放三千里而已。不说那五家,有一家打了招呼,杖责和流放都会成为一场笑话。若是你直接要了他的性命,还仅如了某些人的愿,会被人说成草菅人命。”

    她与那个史仪前世无怨,近世无仇,史仪不会无缘无故的来对付她的,背后只怕是有指使者。直接打杀了史仪,只会替他身后的指使者灭了口。而幕后指使者反而会松了一口气,拿着史仪之死做文章,反咬王府一口。

    现在,长铮只是把史仪给打废了,还给了一句莫须有的理由,修哥儿又硬生生地用话拿住了高大夫,这样一来,高大夫以及那幕后指使者谁也不敢在近期之间让史仪痴了傻了,或者丢了性命。

    反之史仪废了,由一个在权贵面前都有些面子的大夫,变成了一个连乡野百姓都不如废人,又无法向王府报复。若是指使者不能做到让他怨气消除,或者替他报仇,他只怕就会怨恨上或者伤备指使者。

    同样指使者在达不到害她目的,反而落了史仪这么一个活口在,不仅日夜要猜疑是不是史仪出卖了他们,还要担心史仪会不会有一天反咬他们一口,若是史仪再提出些过份的要求,他们的日子只怕也要不好过了。

    而他们则可以等到他们内乱起来后,轻易的寻到史仪背后的指使者。

    这种把事做在明面上,反而让狼狈翻脸自相咬斗的法子,远好过他们自己亲自动手,还落得一手血,尤其是现在这种,他们还没有抓到确诊证据的情况下。

    果不然如宁香莲所猜那般,楚长铮嚣张地当众打断了史仪的双手的消息传出去后,普通的百姓都自动自发的替楚长铮想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最后还叹息了一句武定王宽容大度。

    一些想借这件事好奏上武定王一本的官员们,待了半晌也不见高大夫有所动作,甚至有人不知趣的上门询问,也被高大夫三言两语给扯开了。

    高大夫是恨楚长铮,但他脑子也没坏,知道对上楚长铮自己没有半分优势,尤其是知晓那件事真是史仪做的,主谋还是他的亲生女儿后,避都来不及,又如何敢再拿这件事做文章呢?

    不过还是有人不死心,没敢拿楚长铮说事,就试探着把主意打到宁修之的头上,想着没鱼虾也好,打一网再试试动静,不然显示不出他们的存在。

    于是,一年轻楞头青御史上本奏了宁修之无缘无故当街打残百姓,手段歹毒,根本不配为君王读书持笔。

    送上去的奏折却如泥牛入海般,再无动静,反而那楞头青被正顺帝瞅了个错,直接降职发配去了贫困县城。若有人细心留意还会发现打那之后,皇上召宁修之的次数反而变得更多了起来。

143、早些订亲

    发现自己被皇上注意上了,宁修之先前倒也没觉着什么,以为是武定王义子这个身份带来的福利,甚至还有心借着这股东风扶摇直上。可是日子一长,他就渐渐发现了许多不对劲的地方。

    旁的不说,每次皇上招他过去伴驾,都很少询问他什么,但目光常常有意无意的落在他的脸上,其中带着一些让人看不透的情绪,让他差点误会,皇上对他有某种不良心思。

    但很快,他就敏锐的发现,皇上看的只是他的脸,而不是他的人;更准确的来说,皇上是透过他的脸在看某个人!

    某个人……长得与他相似?

    宁修之不镇定了,在他从小到大的记忆里,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与母亲在长相上是极为相似的。要不然,也不会十几年来,一直有人怀疑他是母亲的私生子。

    难不成,皇上透过他的脸在看母亲?

    这个念头浮现之后,他抬手狠狠的扇了自己一个嘴巴,以惩戒自己对母亲的猜疑。

    不过,母亲不是那种人,但不代表皇上不会在见她后,念念不忘,甚至一记十几年。尤其是他查到,皇上在十年几前年,曾有微服出宫游历数月的往事后,更是觉着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就是真的。

    若是放在半年、不,哪怕是新年之前,他绝对会把握住皇上对自己的这份特殊的在意,达成自己谋势的目的;可是现在,母亲极有可能回来了,他怎么去做那些败坏自己名声的事,让母亲蒙羞呢?

    为此,他曾数日饮食难安,甚至泡冷水一连几天告了病假。

    没想到,他才告了病假五日,就收到了宫里赏赐下来的几味名贵滋补药材。虽然是送给父王的份例,但传旨的太监说,皇上念及王妃、他还有小四都是多病多难的,顺便也给了他们一份。

    父王的是旧例,但王妃和小四出事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现在赏是不是太晚了些?尤其是给他的那一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肯定不是顺带的。

    皇上到底是在想什么?

    他若是个女子,皇上移情于他,那倒是情有可原,但他可是个男人!

    哪怕他还是想图权图势,但能奸臣佞臣,也不能去做龙阳君!

    看着摆在桌上的药材,他只觉得扎眼和愤恨,待小太监一走,他扬手就把那药材从窗户扔了出去。

    冯五被飞出来的药匣砸了个正着,抱头蹲在地上,“哪来的暗器?”

    “你出息点好不好,王府就算进了歹人,有人用这样的东西做暗器吗?”楚逸之拍着他的后背骂道,顺手将地上的药材拣起,吹掉上头的灰尘,重新放进匣子里:“这可都是好东西。”

    该有的眼力劲儿,他自然是有的。

    能在这个香茗居里丢这种好东西的,也只有大哥了吧!

    “大哥,谁惹你了,这东西无罪的,你若是不喜欢,那我拿去给小弟补补。”楚逸之一进门,就扯着嗓门大咧咧的说道。

    宁修之好没气地道:“拿走拿走,省得扎眼。”

    楚逸之笑眯眯的将东西抱在怀里,人往宁修之面前凑:“大哥,你还有没有什么好东西瞧不顺眼的,不如一次性拿出来,让我和大妹,还有小妹一块儿分分。尤其是小妹,这些日子又担心王妃和小四,又节食减肥,都清瘦多了。”

    小妹瘦了?!

    宁修之打了个激灵,小妹和母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这些年只是他们把她给喂胖了,才将她的真实容貌给遮掩住了。

    若是她瘦下来……

    然后某个机会被皇上给瞅见了……

    顿时,宁修之觉着不好了,各种皇上要抢小妹入宫的场面在脑海里走了一遍,瞬间就让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宫里根本就不是人呆的地方,怎么能让小妹陷进去?

    且不说皇上那三宫六院的,就皇上那一把年龄都足够给他做爹了,怎么能让他将魔爪伸到水嫩嫩的小妹头上?

    哪怕他愿意,母亲也决对不会愿意的!

    不行,他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那眼下头一件事,就是不能让小妹瘦下来,第二件事,就是要尽快的将小妹的亲事给订下来!

    到时候,皇上总不能不要脸的来强抢臣妻吧!

    对,就这样!

    当初他可是替两个妹妹瞧了不少人家的,资料都放在桂花胡同那边,可以拿过来给王妃看看,说不定可以省许多的事。

    他马上起身,都无视楚逸之和冯五,唤了小厮备车,就匆匆往外走。

    看着他如风一般的刮走,楚逸之傻了眼,楞楞地看向冯五:“大哥这是嫌弃我,还是嫌弃我?”

    不是说还病着吗,怎么能走这么快?

    冯五揉着头上的包,催促着:“二哥,你还在发什么楞,大哥唤人备车了,这怕是要出门,你还不快跟上去看看!”

    直觉告诉他,肯定有事。

    楚逸之这才反应过来,把手上的东西往桌上一放,忙追了上去:“大哥,你走慢些,等等我……”

    玉梧院里的气氛非常的和谐,甚至和谐到连商嬷嬷这种自认为见惯了各种诡计的老嬷嬷,也觉得惊奇不已。

    楚月琳两只白白的小手端着个白玉碗吹了一会儿后,才递到了宁香莲的面前:“母妃,喝药啦!”

    楚月瑛板着张脸,一双晶莹的眼眸中没有了平日的疏离和防备,不情不愿的将装着满满一碟的桂花蜜枣的琉璃碗往宁香莲面前推了下。

    楚适之身上搭着张薄毯,靠坐在窗边的软榻上,单手托着下巴看着那边,眼晴里尽是说不尽的笑意。好像前儿跑过来和宁修之大打出手、然后拿了扁方扎伤自己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般。

    哪怕是亲生母子相处,也不过如此吧。

    不过想想之前王府发生的那些事,她现在也觉得心惊胆颤。

    且不说府外那些人的算计,谁又会想到,平日不声不响的适哥儿行事会那么偏激,一出手就是见血的。

    还好,适哥儿知错能改。他受伤苏醒之后,就哀求着修哥儿带了他过来,然后不顾自己的伤势跪在玉梧院门口向王妃认错,修哥儿他们四兄妹也陪着他一块跪。

    庆幸王妃也是个大度的,见适哥儿诚心诚意的认错了,也就心软松了口,还说前事不咎。

    若大家真心实意的把那些过去的磕磕碰碰都抹去,和和气气的相处,那该多好。

    宁香莲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喝了药,又吃了粒蜜枣,才觉得口里的苦味淡了些。从惊马到现在,已经整整一个月了,扎了自己一个窟窿的适哥儿三天就下了床,现在伤口都愈合了,倒是她磕磕绊绊的一直卧床了大半个月,到现在还断不得药。不过她也知道,是自己最近连番使用了内丹里的妖力,对身体造成了一定的损伤,除了慢慢调养并没有其它的法子。

    还好,她卧床养病的日子倒是不无聊,楚适之和楚月瑛姐们加上木香几乎是每天清早就过来请安了,一坐就是大半天,而且一天还勤快的早晚各来一趟,气得楚长铮的脸拉得老长。

    瞧着楚月琳眼巴巴地看着碟子里的蜜枣,她有些不忍,拿了粒塞进她的嘴里:“甜不甜?”

    “甜。”楚月琳笑得两只眼睛都成了月牙儿,还得意洋洋地朝着楚月琳和楚适之示威。

    别认为她看不出来,姐姐从被王妃救了后,三哥被王妃原谅后,他们都认识到了王妃的好,一个个想和王妃缓和关系。

    大姐也就罢了,三哥自打被刘大夫说能下地后就天天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他是继子,与王妃总得避嫌啊!

    楚月瑛抬手敲了楚月琳一记,楚适之直接把楚月琳孩子气的示威给无视了。

    他是亲生的,亲近自家母亲,有何不对?

    呃,什么,明面上这是继母,需要避嫌?他不过是天天来请安,陪休养的母亲聊聊天打花打花闲闷时光,全是一片孝心,又有什么错?

    至于,眼前是母亲的秘密……得,打死他也不会与人说的!

    少只香炉少个鬼!

    啊呸……少个人知道,少个人来与他争宠。

    小妹这不知情的,天天都缠着母亲不放了,若是让他们都知道了,这屋里还有他站的地儿了吗?

    不过,好像木姨,大哥都猜到了几分,要不然,他们绝对不会态度转变得那么快,简直就是两张脸!

    哼,他们知道了,却不告诉他。

    楚适之笑着,心里默默的给他们记上了小本本,看来今年给他们的份例要减个七成,不,得减九成才是!

    “王妃,大公子和世子过来了。”双喜打起帘子,脆生生的禀报道。

    宁香莲惊讶地偏头往门边看:“修哥儿?”

    他不是犯了风寒,怕传给了她,所以让人过来说,在他全愈之前都不过来请安了的吗?

    怎么突然就来了?

    宁修之匆匆进来,瞧着一屋子人倒也不奇怪,他站得远远的向宁香莲抬了下手,然后示意楚逸之将怀里的一堆像是画卷的东西放下,自己坐到了另一扇窗边的椅子上,离宁香莲隔得极远。

    “这些是什么东西?”宁香莲都没想跟他绕圈子,指着桌上那一堆画卷直接问。

    楚逸之抢着道:“这些都是大哥这些年,给她们两人挑的夫婿人选。”

    前儿个他们兄妹还是一条心,这才进王府多久,好像除了他,他们对王妃都接受和认同了,尤其是大哥和小四的态度更是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不过,这件事他倒是站大哥的,于其让小宁氏盲目的给大妹小妹挑夫婿,还不如从大哥挑出来的那些人中间选一个,更为靠谱。

    宁香莲示意木香把那些画像拿过来,一张张展开看,每张画像里都夹杂着一张字条,上面写了那些人的家族背景,以及个人的详细资料。

    看了三五张,宁香莲大概就摸清楚了宁修之选人的标准,几乎这些人都有一个同共的地方,就是家况极为简单,而且人品和脾气都极好;至于家世、长相、才华都被放在次要的位置。

    这样的人,哪怕是人品脾气都是装出来的,但只要操作得当,都是极好控制的,只要有足够的权势,就能让他们装一辈子。

    只是那足够的权势,在楚长铮没有康复之前,只怕就要落到修哥儿身上了。

    十七岁的探花郎,可见他把自己逼得有多紧!

    只是,他为什么突然就要催自己给瑛姐儿她们选人家呢?

    而且他送过来的这一堆画像,由年龄上来看,都比瑛姐儿要小,只能说与琳姐儿合适。若说以前瑛姐儿有婚约在,他只能操心瑛姐儿的婚事,可是现在瑛姐儿退了婚,不是该先紧着瑛姐儿吗,他给自己这一堆画像,又是个什么意思?

    瞅着一屋子的人,她没直接问宁修之。随手把画像放在一旁:“就由这些纸上的东西,可挑不出什么来,总得要见见人才行。”想了想,她道:“这些日子我总是多灾多难的,下个月初五,我领你们去寒山寺上香,你安排一下,好不好?”

    宁修之觉着这法子极好,满口应下。

    到了三月初五,宁香莲起了个大早,换上了春装,带着得妥妥当当带着楚月瑛姐妹,在宁修之三兄弟外加一个冯五的陪同下,前去寒山寺上香。

    楚长铮本是也要与她一同前往的,只是临行前宫里来人说要有紧要军务请他进宫一趟,他只得千叮万嘱宁修之他们一番,又让狼五狼六多带了一队侍卫,才依依不舍的进了宫。

    这次出行前后一共八辆大车,十几个五大三粗的侍卫严阵以待。宁香莲原本以为这么大的架式,一定是有眼睛的人都会避让三舍的,没想到快到寒山寺的山脚的时候,他们就又被拦路了。

    老远,宁香莲就听到了女子的哭声。撩开帘子瞅了一眼,见前面的路被一辆朴实无常的马车拦得结结实实的,路边一个白衣女子满头是血的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子,由穿着来看应该是马车里那家的护卫或者随众。

    那白衣女子哭得好不可怜,更显得旁边那两个随众凶神恶煞了。

    这状况不由得让人想,这该不是欺负弱女子吧!

    果不然,就听到那女子哭诉说:“你们撞了人,就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144、好一曲英雄救美

    楚逸之听得义愤填膺,趋马想上前打抱不平,宁修之忙喝住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有时候,眼见未必是实!

    何况,若真马车里的主人想是女子嘴中的恶人,还能由着她当众哭诉?只怕早让下人捂了她的嘴,拖到哪个阴暗的角落里去解决了。

    他这话正好被后面一群正准备上山的书生听到了,其中一人气冲冲的指着宁修之就骂道:“你这人真是可恶,自己见他人欺辱弱小置之不理也就罢了,还要阻挡他们伸张正义。”

    宁修之回头,那群人中倒有人认出了他,“宁探花?”

    宁修之冲那人拱了拱手,客气地道:“蒋公子。”

    名单上有蒋这个姓,难道是今天他们来看的人选之一?

    宁香莲顾不上在意那个白衣女子了,透过车窗的纱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是画像上的人,甚至五观长相比画像上还要端正几分,只是那人现在的神色……倒是有些难看。

    对了,她是让修之寻个名头把那几个人引到寒山寺来,但并没有对那几个人说白了她要相看的,为的就是看到真实。

    现在,这未必也太真实了些吧。

    蒋公子唤破宁修之的身份后,四周的人都看他们这边看了过来,尤其是之前说话的那个书生更是一脸的嫌弃:“之前我还敬佩宁探花文采出众,是我们读书人的榜样,现一见才知传闻不可信。也是,近墨者黑,宁探花日日与楚逸之同住一府,怎么会是谦谦君子?”

    其它人也出声附和道:“对啊,寒窗苦读十年书,真不如找个好义父来得轻松,人家现在搬进了武定王府,做起了王府大公子。”

    “真真是丢了我们读书人的脸面!”

    说得正起劲,楚逸之的马鞭直接就抽了过去,虽然没有抽到那些人的身上,鞭子甩在空中的脆响让一干书生都心颤发寒。

    楚逸之冷着脸道:“你们竟然知道他是王府大公子,那自然知道出言不逊得罪我们的下场了!”

    “难不成,你……”最先说话的那书生还想开口,蒋公子忙拽住那性子梗直的同窗好友,低声劝道:“若是被他打了,可真没地儿说理去。”

    别说同窗只是一介书生,他只是蒋家旁支,哪怕是他堂兄,蒋家大公子被楚逸之给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认倒霉的。

    宁香莲将那蒋公子的小动作和言行瞧在眼里,直接在心里给他批了个大大的“不合格”。

    她知道,这并不是修哥儿看人不准,只是此一时,彼一时而已。

    那个时候,蒋公子只怕觉着自己在修哥儿面前还是有几分优越性的,说话行事自然大方得体。可是现在修哥儿不再只是一个出生不明的普通翰林侍读,而是武定王承认的义子,后一个身份给他带来的优势只怕是整个蒋家倾其所有,也不可能达到的高度。

    位置的变化,以及差异带来的嫉妒,让他再没办法再用以前的那种态度来面对修哥儿了,行事说话自然也不再会如以前一样。

    真要她还说,还是修行不到家……

    宁香莲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不客气地怼道:“几位指责的只是他人袖手旁,说得这么义愤填膺,为何不自己上前去打抱不平?还是只想严以律人,宽以待己?”

    正准备出声反驳的宁修之听了她这护犊子的话,心里甜滋滋的,把到嘴边的话也咽了下去,斜瞥着那一干人被怼面红耳赤,只有那梗直书生色厉内荏地回了一句,“谁说我们不管的!”

    他这话被那白衣女子听到了,忙高声呼喊道:“公子,请您替小女子说句公道话。”

    那书生被她这一鼓动,也有些飘飘然了,快步朝马车那边走了过去,边走还边道::“撞了人还想欺负人,真当这世间没有王法了!”

    他们不敢招惹楚逸之,但对于一个做错事的普通人可没那么顾及了,何况他们可是来主持公道的。

    “蠢货!”宁香莲轻轻地笑骂了一句。

    楚月琳偷瞥了外面一眼,有些不解:“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他们刚刚骂了大哥可骂得够狠的了。

    楚月瑛低声道:“不用我们动手,他们会尝到恶果的。”

    那边的马车是普通,但那两个随众可不普通。

    见楚月琳还是不明白,抬头弹了一手指,才道:“那两个随从身上有血气。”

    寻常人家绝对不会使用手上沾过血的人做随众的,马车里的人只怕非富即贵!

    那一帮子书生又踹到铁板上了!

    果不然,那随从一听有人这样说自家主人,也恼了,手指向旁边一干看热闹的人道:“他们都可以做证,是这位姑娘自己个儿往马车上撞的,可不是马车故意撞上她的。我家主子良善,愿意支付这姑娘去医馆的费用,并且不追究这姑娘的撞车行为。若这样都叫欺负人,那按你们之言,要如何才叫公道?”

    憋着一肚子气,准备打抱不平的梗直书生道:“这只怕是你们推卸之词,并非真相!”

    他对四周众人行了个拱手礼:“还望大家不惧威胁,站出来为这弱女子说句公道话!”为了怕众人不敢说,他直接还把蒋公子推了出来:“蒋兄的亲伯父太常寺卿,有他在,大家不要怕被报复!”

    “不可理喻!”随从怒骂道。

    被架到火上的蒋公子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不过想到他今天的来意,不得不也硬着头皮道:“有我在,绝对不会让仗义执言的人吃亏的。”

    不能让佳人认为他是一个胆小怕事,没有担当的人。

    “蒋公子大义。”楚云雁的声音从一辆马车里传了出来,“就那姑娘的伤势来看,怕是伤着了脸,我可不相信世间有人会主动去伤自己容貌的。”

    蒋公子听到她的声音,如同打了鸡血般忙高声附合道:“对,伤了脸可是毁了姑娘家的一生,你们撞了人是事实,自然要负起责任来。”

    “对对,你们要对我负责……”那白衣女子忙道,眼睛里露出了些许欣喜。

    楚月琳恍然大悟:“该不会这就是她的真正目的吧。”

    宁香莲赞许的揉了一下她的头:“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的野心。”

    为了达到目的,许多人都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来。

    那女子只怕是想着自己容貌出众,只要让她有机会近了贵人的身侧,一定有办法抓住对方的心,所以才敢使出这样的手段来。

    一个女子为自己的终身谋划是理所当然,只是这种手段太低贱了,聪明一点的人,绝对不会让这样的祸事精入门的。

    一直坐在马车里安静不说话的神秘“主人”突然就出了声:“那按蒋公子的意思,我该对这个姑娘怎么个负责法呢?”

    宁香莲一怔,这声音好熟悉,她好像在哪里听过!

    对了,上回在宫里帮了她一把的严大人,正是这一口嗓音!

    楚云雁的脸色也变了,失态地爬在车窗上往外看。

    该不会这么不走运吧,原本管个闲事,给宁香怜找些麻烦,结果又管出祸事来了?!

    蒋公子不知是没听出来,还是根本就不熟悉严大人的声音,还没发现异常,义愤填膺地道:“人家好好的姑娘因你而伤了容貌,自然你要负责医治好人家;若是治不好,就该对人家的终身负……”

    最后一个“责”字还没说出来,对面的马车帘撩了起来,露出一张俊美的脸,吓得蒋公子差点儿没把自己的舌头给咬了!

    呃,若是刚才说出去的话能咽回来,他也甘愿咬断自己的舌头!

    他刚刚说什么了,说让严大人将那女子接回府去好好照顾,并且负起责任来?

    那昭华长公主还不得生撕了他!

    不,只怕整个蒋家上上下下都得被昭华长公主给撕了!

    严大人似笑非笑,坏心眼地催促着:“蒋公子,你的公道话还没说完呢。”

    蒋公子瞬间矮了半截,冲着马车拱手鞠躬到底:“学生……学生见过严、严附马,还望附马大人不计小人过,忘掉小人的冒失之言……”

    他想在楚云雁的面前表现一下,提前也得自己有条命在。

    楚云雁心思一动,好机会!

    她今天来,本就是冲着这蒋公子来的。这蒋公子虽然是蒋家旁枝,但才学可是一流的,据说是下一界状元的热门人选,身上的气运肯定是不低。若是自己帮了他这一次,不怕他不对自己死心塌地,自己也好借着他的倾心,吸收了他身上的气运跟系统兑换成积分。

    她马上道:“严附马恕怒,当时事发突然,实在是难以分辨谁对谁错。这姑娘家若是伤了脸就等于是毁一生,蒋公子对她有所怜惜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这话一出,严大人并没有出声,蒋公子倒是眼中冒出了欣喜的光泽。

    楚云雁看到他的眼神,知道自己这一手使对了,忙又道:“至于蒋公子所言对她负责,也并非让您纳她入府为妾,只是想请您医治她而已,哪怕她毁了脸,您做主给她挑门婚事,相信她的夫家绝对不敢因为她的容貌有损而为难她的。”

    见严大人挑眉,像是有些不悦,她放柔了嗓音:“严大人,这对您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对于这姑娘来说,却是一生的幸福。您大人有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为何不以德报怨,显示您的大度呢?”

    地上的白衣女子在蒋公子叫出严大人身份的时候,就如同鹌鹑般缩成一团栗栗发抖,不敢再作声了。

    她当初挑中这辆马车,除了发觉马车里坐的是俊美公子外,还是因着马车的外表实在是普通,想着不过是有些家业的富贵人家而已,才敢大着胆子赖上去的。

    哪怕赖不成,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

    若是赖上了,凭着自己的容貌,怎么着也能谋个前程。

    可是借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将主意打到附马爷的头上。

    听楚云雁这么一说,她马上道:“小女子卑微,不敢攀援附马,还请附马高抬贵手,放小女子一条活路。”

    听着四周的人议论纷纷,那些书生们也有些蠢蠢欲动,想要给楚云雁帮腔,宁香莲慢悠悠地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一瞬间,四周鸦雀无声。

    严大人拍手,赞道:“好一个何以报德!我也认为,我的大度,不应该用在这样居心叵测的人身上。”

    “不过,楚四姑娘既然说了,我若是不应,岂不是不给楚四姑娘面子。”他的眼神从楚云雁的马车上,扫到了对面的蒋公子身上:“英雄救美,以身相许,乃是千古佳话。我瞧着蒋公子不错,没婚约在身,又极怜惜这姑娘,不如这样吧,蒋公子将这姑娘带回府里去好生照顾着,相信蒋公子肯定是不会拒绝的,是吧!”

    蒋公子没有抬头,也知道严大人的目光里带夹带着什么,甚至更清楚自己若说出个“不”字,后果会如何。他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楚云雁的身上,希望她再仗义执言替自己解困。

    好歹楚四姑娘是女子,哪怕说得有地方不对,严大人也不能真与她计较的。

    楚云雁也没想到严大人突然会来这么一招。

    不过,把那姑娘塞给蒋公子……

    她想了一下,就默认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相信蒋家肯不会让蒋公子娶那个女子的,撑死也只会纳为妾而已,这对蒋公子来说并没有损失。若是严大人真的出手逼着蒋公子娶了那个女子,蒋公子又不

145、找上门的小儿媳妇

    听到他这毫不遮掩的真心话,蒋公子整张脸拧成了一团,严大人实在是没忍住笑出声来了,只有楚云雁居心不良地道:“楚逸之,你怎么能这样说,蒋公子他也是一片好心。”

    她这话又在蒋公子的心里狠戳了一刀!

    好心,该死的好心!

    楚逸之原本对她就没有半点好感,见她自己不知超地凑过来,自然没有好话招待,嫌弃地道:“猪鼻子插蒜,你算哪根葱?”

    “你……”楚云雁嘴都气歪了,不过D5从上回休眠之后,就再也没有苏醒过,眼下程序只有最初始的那几个功能,她实在是不敢再抛头露面和楚逸之针锋相对,只得狠狠的撕着手里的帕子,同时嘴里发出委屈呜咽声。

    可惜,她才刚惺惺作态的“嘤嘤”了几句,就被那个白衣女子声泪俱下的感激声给遮盖住了,没激起半点水花。

    “该!”楚月瑛解气的骂着。

    楚月琳笑眯眯地拿了个果子塞进楚月瑛的嘴里:“姐姐不气,为那种人不值当。不过……”她偏了下头,有些好奇:“前儿皇上才罚楚家上下闭府反省,怎么她还能出来蹦哒?”

    楚云雁自己不知趣倒也罢了,楚家上下总不会全是死的吧。

    宁香莲神色微妙的变化了一下,在她白面团的脸上轻捏了一把,淡淡地道:“皇上旨意上写明的是楚家男丁,并没牵连女眷。何况商人逐利,官宦争权,只要她身上能让人瞧着价值,又有什么不能通行的?”

    何况眼前的楚云雁并非本尊,而是个女鬼,怕是有各种迷惑人心的手段。

    楚月琳瞪大了眼睛,若有所思地伸出一根白嫩嫩的手指,朝上指了指:“就如那位会成为楚家大房嫡女一样……”

    “嗯。”宁香莲神色严肃:“若她真失了体统,给家族抹了黑,最终也不过是舍了一个姑娘而已。”

    楚月琳神色一变,她听得出来王妃这是借事在教导她行事,看着宁香莲一脸的认真,心里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我该庆幸生在王府。”

    宁香莲见她听进去了,不由得露出一丝宽慰的笑容来:“你们的母亲只盼你们这一生平顺。”

    楚月瑛迟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一生平顺”最简单的四个字,却是最难做到的。

    外头,那白衣女子欣喜的冲着严大人的马车磕头道谢后,就让到了路边。严大人也没再看她和蒋公子,甚至楚云雁那边半眼,而是使人将马车挪到了路边,扬声谢了宁香莲刚才的仗义执言,然后请宁香莲先行。

    宁香莲隔着车帘与他客气了两句,也没推辞他的好意。

    她没有留意到,后面楚适之的马车越过严大人的马车时,楚适之飞快的撩开了一角车帘,做了个手势。严大人隔着纱帘看到了,不由得紧拧起眉头,捏紧了手中把玩的木葫芦。

    楚适之想要中止他们之前的约定?

    到底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让楚适之突然改变了主意?

    不过,瞧着楚适之那苍白的面色,怕是之前伤得不轻!

    小宁氏!

    他“拍”的一下将木葫芦重重的拍在了桌面上,眼晴里闪出了危险的精光。

    宁香莲领着儿女们在常心大师的亲自相迎下,进了寺,烧了香,拜了佛,还去塔林里扫了塔,就当拜祭那传说中的公公,求他保佑全家上下平安和顺。

    全程她都非常的虔诚,亲力亲为。

    忙完之后,她瞅着楚适之的脸色有些发白,气息也不稳了,才心疼指着前面不远处的木头桌凳的建议:“先过去休息一下,再回客院。”

    “好。”早就累得腿都挪不动楚月琳忙一口应下,再走下去,她就要席地而坐了。

    减肥,真要命。

    她劲儿一松,面条般的腿就更软了,一个没注意踩着了裙摆,整个人就朝着楚适之摔了过去,手肘更是直接撞到了楚适之的胸口上。

    圆圆胖胖的楚月琳撞上单薄体弱的楚适之,本就没有什么悬念,要不是楚逸之反应快,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只怕他整个人都被撞飞出去了。不过,人没飞,但楚月琳那夹着体重的一肘子,也让他狠狠地吃了一壶。

    瞧着他痛得变了脸色,嘴角边上还淌了鲜血,楚月琳径直就哭了出来:“小哥,疼不疼?我给你揉揉……”

    楚月瑛忙拍开她的爪子:“小姑奶奶,你可别添乱。”

    “别慌。”宁香莲紧张地帮着楚月瑛拽住楚月琳,镇定地吩咐道:“修哥儿、逸哥儿,你背上适之先回客院,刘嫂你去请主持大师去客院,替适哥儿查看伤口,万一要是碰到之前的伤口就不好了。”

    刘嫂不敢迟疑,提着裙摆就飞跑着去请人。

    宁修之也极快的蹲下,抢在楚逸之之前,把将楚适之背到自己背上:“这里离客院也不远了,我先送适哥儿过去,逸哥儿留下陪王妃你们慢慢来。”

    若只留下王妃他们几个女眷,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得了。

    说罢,他也不待宁香莲同意,给楚逸之一个严厉的眼神后,背着楚适之就往客院的方向跑,楚适之痛得冷汗直冒,也强撑着摆手,让楚逸之留下。

    宁香莲怕他们耽误了功夫,影响适之的伤势,忙道:“逸哥儿,你把琳姐儿背上,这样能快点儿。”

    说话的功夫,她半分也不犹豫的松了抓着楚月琳的手,朝着旁边的青苹招手,青苹马上明白了她的意思,快步过去就扶住她的胳膊。楚月瑛楞了下,也松开了楚月琳,而扶住了宁香莲的另一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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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互帮互助,确实是最省力又最快捷的办法了。

    当他们赶到客院的时候,正好碰上主持替楚适之检查完,从厢房里出来。楚月琳都顾不上下地,忙问:“主持大师,我小哥怎么样了?”

    主持双手合什:“阿弥陀佛,王妃、世子、两位姑娘放心。楚三公子虽然被撞得不轻,还好没有撕裂旧伤。待老纳给他熬碗保心汤服下,再休息一个时辰,应该就没大事了,回去后好好休养就行。”

    “真的?”楚月琳跳下地,嘴里问着,人已经越过主持匆匆的闯进屋里。

    宁香莲抹掉额头上的汗,松了口气:“谢谢主持。”

    送走主持后,她派人回王府去把吕大夫请过来,以防万一,又让人去把客院包了下来,做好多住几天的准备。

    才刚刚把一切安排妥当,院门口传来了喧哗声,其中夹杂着年轻姑娘的陌生嗓音:“我要见武定王妃。”

    “我去瞧瞧。”楚月瑛起身出去,没一会儿,外头的争吵声更大了,像是要打起来了。

    宁香莲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起身出门,只见一个穿着水蓝色衣裙的小姑娘,叉着腰正和楚月瑛在院门口如斗鸡一般吵得热闹,那凶悍劲儿完全不输楚月瑛,她的身后畏畏缩缩的两个姑娘竟然是胡家姐妹。

    楚月琳恨极了:“她们还有脸来!”

    宁香莲见她也要上前帮忙,忙把她拽了回来:“那小姑娘是谁,你认识吗?”

    “她是柴青仪。”楚月琳说完,又解释了一下:“柴家大小姐,汀华郡主的女儿,我们与她平日素无往来的。”

    汀华郡主以及极不待见母亲,还百般为难的事儿,他们知道一些,自然也不可能对柴家人有好脸色了。她也不明白,柴青仪跑过来做什么,难不成,是与胡家姐妹打抱不平?

    见宁香莲出来了,楚月瑛不想再与她们多做纠缠,用力将柴青仪往外一推,就唤婆子关门,柴青仪忙撑住门板,冲着宁香莲喊道:“武定王妃,我有话与你说,是那日街头惊马之事!”

    宁香莲挑眉,上次惊马虽然牵扯到了柴四,但后证实柴四是无辜的,他们并没对柴四做什么,这小姑娘找上门,想要做什么?不至于是替柴四打抱不平的吧!

    不过,人家都找上门来了,自己若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岂不是不好?

    “放她进来。”她倒要看看,这柴大姑娘能说出什么事来。

    楚月瑛回头,一脸的不赞成:“王妃?”

    柴青仪欣喜,忙逮着这个空子挤进了院子里。进了屋后,她也没向宁香莲行礼,而是腰板挺得直直的,张口就道:“上回街头惊马的事儿,是我让四堂兄帮忙做的,与楚三公子无关,你要报复就冲着我来,别为难楚三公子。”

    宁香莲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尽数喷了出来,扯着帕子胡乱抹了两把嘴,就追问道:“你说什么?”

    那惊马之事,小四都如实交代了,怎么又与这位楚大姑娘有关了?

    难道,小四是想替这位柴四姑娘顶罪?

    呃……这种事,就算是她做的,他们没查到她头上,她不躲在家里偷笑,为何要跑到她这里来自首,是嫌日子过得太轻松了?

    不对,她刚刚还说什么,要报复冲着她来,别为难小四?

    小四啊……

    她与小四,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宁香莲看她的眼神,变得怪异了起来,她还没问,楚月瑛先炸了,抬手就把柴青仪狠推了一把,“是你做的?”

    柴青仪没站稳,被推得退了几步,直接撞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疼得她的脸色都变了,但她咬着牙硬生生撑着:“对,是我做的,你要打要骂,我都受着,不过小四是你亲弟弟,你怎么能由着旁人打到他吐血?”

    “那不故意的。”楚月琳忙分辨道,她是不小心撞到小哥的。

    楚月瑛瞪了她一眼:“与她这种人有什么可解释的。”

    柴青仪急了,反手朝着楚月瑛推去:“你们还是不是亲生的姐弟,就算你们的亲事捏在她手里,也不能因此而牺牲三公子。”她狠狠的跺脚,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拍胸脯跟楚月瑛保证:“安郡王府的表哥、我家的哥哥们,你只是瞧中了,我替你去跟祖父说,保证成事。”

    宁香莲:“……”

    这姑娘脑子是怎么长的?

    人才啊,真是人才!

    不,柴家和安郡王府是怎么把她娇惯成这样的?难不成想养废了,好祸害仇人家子孙三代?

    这若是换了旁人,听到柴青仪这直接给人保媒接纤的话,哪怕不羞死,也要被臊死了。可楚月瑛是谁,哪里会在意这些。

    她指着柴青仪就骂:“就安郡王府的那几个废才,柴家的几根麻杆,我除非眼瞎,要不然怎么可能瞧得上他们?”

    “也是,我也觉得他们配不上你。”柴青仪还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好像嘴里的那些人与她无干,不是她推出来的。

    她到底跟谁是一边的!

    瞅着她一脸认同的模样,楚月瑛也骂不下去了,干脆上前拽她:“出去,你给我出去!”

    “我不走。”柴青仪紧紧抓住了椅子背,冲着宁香莲喊道:“我刚刚说的,你听到没有,不准你为难三公子。”

    “我为难他,与你何干!”宁香莲认真问道。

    一进门,嘴巴就没停过的柴青仪一下子就哑了,看着宁香莲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说,脸颊上还飞起了两块红晕。

    楚月瑛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忙想上前去捂她的嘴,以免她说出什么让人吓掉下巴的话来。

    可惜,她的动作慢了一拍,柴青仪仅仅只扭捏了一下,就抬头恶狠狠的向宁香莲宣示了主权:“我与他现在没有关系,但我心悦他。从他在宫里,面对着白猿护在我前面那一刻起,我就心悦上了他。我会让我家来提亲的,我要嫁给他,所以,你不准欺负她!”

    “咣……”楚月琳不小心打翻了铜盘,屋里鸦雀无声。

    宁香莲按着额头,只觉得头从来就没有这么痛过。

    要不是瞧着柴青仪那双清彻藏不住污秽的眼睛,她真要怀疑这是汀华郡主故意养坏了,用来报复她的。

    好想拒绝啊,不过,小四什么时候救了人家小姑娘?

    冲着这小姑娘为了小四,愿意主动来“认罪”的份上,甚至还能“爱屋及乌惠及瑛姐儿琳姐儿”的份上,她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这个自己找上门的小儿媳妇,她……她能要得起吗?

146、哄个傻姑娘(元旦快乐)

    见宁香莲眉头紧皱,板着脸不说话,柴青仪急了:“武定王妃,你若是想拿什么脏的臭的来害二公子,我跟你没完!”

    “放肆!”

    “闭嘴!”

    楚月瑛和楚月琳两人同时喝道,楚月瑛眼睛里有了厉色,说话更加直接:“柴大姑娘,你心悦谁那是你的事,没有人要因你的心悦而负责。所以,不要来败坏我家小弟的名声!”

    楚月琳也气呼呼地过去帮着楚月瑛赶她:“对对,我家小哥才不会瞧上柴家女!”

    被她们不留半分情面的怒怼,柴青仪委屈极了,完全没有面对着宁香莲时的傲气与嚣张。她心里很清楚,武定王妃是适哥哥的是后娘,自己即使是得罪了她也不打紧;但瑛姐姐和琳妹妹是适哥哥的嫡亲姐妹,若是她们不喜欢自己,只怕适哥哥会非常为难的。

    压下心里的委屈,她瘪了瘪嘴:“我对适哥哥是真心的!”

    一句“适哥哥”差点儿没酸掉楚月瑛的牙,她也懒得与柴青仪说了,硬生生将她拖到了门边。

    眼见着楚月瑛和楚月琳两姐妹联手,就要把柴青仪给推出门了,宁香莲忙叫住她们:“别急,话总是要说清楚的。”

    楚月琳不情不愿的松了手,跑回到宁香莲身边挨着坐下:“母妃,我们别理她,她肯定是脑子坏了,要不然怎么会不知道安郡王府和柴家跟我们一直是不对盘的!”

    柴青仪红了眼圈:“琳妹妹……”

    不过她也知道,楚月琳的话是真的,两家的恩怨之初还是源于母亲和先武定王妃。

    只是,那不都是多年前的旧事了吗,据说母亲还是吃亏的那个。

    宁香莲捏了下楚月琳的胖脸,勾唇轻轻地笑了起来:“柴大姑娘,刚刚你说惊马之事是你做的,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是怎么安排的,又是怎么知道我在那个时辰会经过那里?”

    柴青仪只是刚刚碰到胡家两个姑娘私下议论,说宁香莲使人打得楚适之吐了血,认为是宁香莲查到牵马的人是适之的伙计,就认定一切都是适之做的,才会冲动的跑来顶罪,哪里想过其它。

    她楞了下后,头一仰:“我说是我做的,就是我做的。”她给宁香莲行了一个大礼,道:“我在这里给王妃赔不是了,若王妃还气不顺,尽管开出条件来,我保证不眨眼,尽数应下。”

    鉴证完毕,这是个为情所困的傻姑娘,而且比她之前想的还要傻三分!

    宁香莲也懒得套她话了:“谢谢你中意适哥儿。只是这婚姻大事,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所以,出了这门道,还请柴大姑娘嘴下留德,别坏了我家适哥儿的名声……”

    柴青仪打断了她的话,“我一定会让我家来提亲的!”

    这柴大姑娘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才能说出让女家上门提亲的话来!

    宁香莲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端起来慢悠悠抿了一小口,来了个狠招:“柴大姑娘,你心悦适哥儿,但适哥儿心悦你吗?”

    柴青仪闻言脸上有一丝得意,宁香莲捕捉到了,心里狠狠的一跳,难不成,这柴大姑娘真的不是剃头担子一头热,适哥儿对她也有情意在?

    情窦初开的少男少女,男俊女娇倒也是般配的。

    不过,这柴大姑娘的母亲可是汀华郡主,以小四那针眼儿大的小心眼,真的会不在意?他之前可是因瑛和琳姐儿亲近自己这点小事,对她们都心生了埋怨的,怎么可能不在意那些往事?

    千万可别是他打算利用人家这娇养的傻姑娘谋划什么。

    她的脸色瞬间青了,喉咙里也是一噎。

    柴青仪倒是整个人都得意了几分,揪着宁香莲刚才话中的漏洞道:“那是不是只要适之同意,你就不会从中阻拦我们?”

    宁香莲哪会中她这样的小套圈,摇了摇头,露出了一点不赞同的神色:“我不会答应你什么的。”

    等这傻姑娘一走,她就得揪着适哥儿问问清楚。

    她和汀华的事,是她们上一辈的恩怨,绝对不能祸及无辜,再说,她可真没在汀华手下吃亏过,倒是汀华前儿在宫里还被她摆了一道,柴郡马也挨了楚长铮一顿打。

    她都不敢想,汀华郡主和柴郡马知道自家的宝贝姑娘被适哥儿给哄了之后,会是一付什么模样。

    天塌,地陷,还是……拿刀上门来寻适哥儿拼命?

    不过,若适哥儿对柴大姑娘真是情投意合的话,那她会认真的考虑考虑这门事了。

    “你!”柴青仪差点儿没被噎得吐血,瞪着宁香莲的眼神里怒气几乎就要喷涌而出:“你真是太……”

    可惜,还没等她再次表明自己的心迹,或者放下威胁之言,楚月瑛手上一用力,就把她硬生生给拽了出去,推给门外候着的柴家丫头:“把你家大姑娘带回去。”

    柴青仪气得脸色通红,委屈的看着楚月瑛,干巴巴地喊了一句:“瑛姐姐,我真是一片赤诚……”

    楚月瑛不为所动,给门边婆子一个眼神后,撩起帘子就直接进屋了。

    柴青仪有心想跟进去,守在门口的两个婆子脚步一动,如同两座大山般直接挡在了门口:“柴大姑娘请留步,我家王妃累了,不见客。”

    柴青仪跺脚刚想硬闯,旁边的东厢房传来了开窗的声音,像是有人在瞅这边的热闹。她愤怒的瞪眼过去,正好与楚适之来了个四目相对,瞬间,她只觉得一股热力直接脑子。

    适哥哥怎么会在这个院子里?

    那她刚刚在厅里说话的声音有没有很大,适哥哥有没有听到?

    楚哥哥有没有看到她和瑛姐姐对峙争执的模样,会不会嫌弃她不够贤淑文静,会不会觉得她对瑛姐姐不够尊重?

    瞧着她焦急上火,不知所措的横样,楚适之柔和的眼眉中带上了几分笑意,带有亲和。他冲着她轻轻颌首,然后抬起右手飞快的做了个简单的手势。柴青仪已经学了些手语,知晓那个手势的意思是说;他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她马上抬起双手,两个姆指对在一起,比了个喜欢。

    楚适之的笑更浓了,右手食指在半空中划了个圆,指了下自己……可他还没比完,旁边伸过来一只手直接放下了青棉窗帘,彻底遮住了房内的一切,柴青仪只听到气促的敲击窗棂的声音,像是某个人不甘的愤怒。

    一定是有人不想楚适之与她见面。

    柴青仪真想冲进那厢房,把那拦路虎狠狠的踹到天飞去。

    但她也只是想想而已,倒不是她忌讳不敢进房,则是知道能阻止适哥哥的,只有适哥哥的两位兄长了,而宁大哥和楚二哥从来就不喜欢安郡王府的人,也不喜欢柴府的人。

    是了,她刚刚对着武定王妃信誓旦旦地说会让长辈来提亲的,那她就得做到,好让整个武定府的人看到她的决心。到那个时候,她就能光明正大的来找适哥哥了。

    想到这,她迫不急待的转身:“我们走。”

    东厢房里,坐在桌边的楚逸之看着楚适之拉下窗帘之后,用力的敲击着窗棂的动作,轻撞了一下宁修之,朝窗边呶了下嘴,低声道:“大哥,他干嘛呢?”

    宁修之猜出了七八分,只是楚适之当着他的面做这些,摆明了就是没想瞒他,他也不想戳破楚适之的事,瞪了楚逸之一眼:“你脑子里的东西该用一用,留着不能生财。”

    楚逸之眨了眨眼睛,很实在的道:“我的俸禄够用了。”

    他被封世子后又多了一份俸禄,王妃又没让他充公,他的手头可比以前宽松多了。再说,他出门去吃喝玩乐,什么时候需要自己花银子了?哪个酒楼戏园子不是好酒好菜伺候着,生怕他有半分不满意。

    楚适之笑得胸痛,宁修之直接翻了个白眼,只有楚逸之怔怔的:“我哪儿说错了?”

    柔和的春风从洞开的窗户吹进来,拂得青棉窗帘微微摆动,也带进了外头的哭喊声。

    楚适之的听力最好,立马拉下了脸,单手比划着:胡家女!

    原来,柴青仪一出院门,等候在院子外头的胡家姐妹马上迎了上来。胡二姑娘还有些扭捏,胡大姑娘急不可待的上前询问:“柴大姑娘,我婶婶可在院里?”

    柴青仪一边走一边道:“我没瞧见。”

    “那你有没有把我的信送给琳姐姐?”胡二姑娘顾不上别扭了,也追上去问。

    柴青仪不好意思的站住了,从衣袖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刚才我出来得太急了,没顾得上,你自己去吧。”说着,也不顾胡二姑娘的脸色,把信往她怀里一塞,脚下如踩风火轮般匆匆走了。

    留下胡家两个姑娘面面相觑。

    “现在怎么办?”胡二姑娘都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母亲和父亲和离后的头两天,她跟着祖父母和大伯一家蜗在客栈里,心中还是怨恨母亲的,恨母亲做得太绝情,竟然真的将他们赶出了家,那个时候,她还真没有意思到失去母亲对她意味着什么。

    可是等到父亲回来后,她才知道现实比她想的还要残酷。得罪了武定王府,他们在京都是呆不下去了必须要回老家,父亲有心带她一起去驻地,祖母不放她跟父亲去驻地,她自己也不想去。实际上她心里还有着一丝念想,认定母亲不会这么绝情。

    不仅她这么想,祖父母也是这么想的。

    走到半路,大伯灌醉了哄骗着父亲派来护送他们的侍卫,就带着全家人从小道返回了京都。回来后他们在杂乱的南街租了个小院子,然后就想着如何去找母亲,好让她去哀求母亲回心转意。

    她才知道,这是祖母非要留下她的真正原因。

    可是王府的大门不是他们能去的地方,也知道去不得,要不然武定王妃重新计较他们当初在点心里“下毒”之事,只怕父亲也救不得他们了。于是,大伯只得天天蹲在王府必经之路的小茶馆里守着,想找到楚家两个姑娘或者母亲出门的机会,好让她有机会去见母亲一面。

    今儿好不容易听到王妃带着府里的姑娘们到寒山寺来上香,大伯就急匆匆的让她和堂姐赶了过来。出门前,祖母还不忘让她带上了专程向楚月琳求助的信。

    可是,楚家姐妹和武定王妃寸步不离,她们根本就没有机会接近。还好她们瞧着了宁修之背着吐血的楚适之匆匆而过,又碰上了想要偷偷来见楚适之一面的柴大姑娘,才想着求柴大姑娘帮个忙。

    结果,柴大姑娘办事根本就不靠谱!

    胡大姑娘看着被侍卫守着的院门,道:“要不,你去门边跪着哭吧,我就不信她们会铁了心不放你进去。”

    胡二姑娘懵了,她说真的?

    虽然没有人敢冒失的去打扰武定王妃,但客院这边是人来人往的,她若往那一跪,让熟人瞧见了,可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胡大姑娘急了:“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你若不去,回去怎么跟祖父母交代?”

    咬了咬牙,胡二姑娘还是豁不出去,但她知道自己不做些什么,回去肯定是要受委屈的。

    自从父亲走后,祖母还有大伯母对她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仅把父亲留给她的银子拿走了,甚至连以前母亲给她置办的那些小首饰以及她这些年过信的压箱金果子都没给她留下半个;家里有些什么好东西,也都是大堂姐挑过之后才轮到她,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使唤她做事……

    若是能见到母亲,这一切都会改变的……

    怀着这个心思,胡二姑娘冲到了院门前,被侍卫拦下之后,她扯着嗓子大喊:“琳姐姐,帮帮我……我求求你了……”

    院子里,宁香莲正在询问楚月瑛关于柴青仪的事,听到她的喊声,不由得地看向了楚月琳。

    楚月琳果断的摇头:“母妃,你让人去把她给打发了,我不见她的。”

    木姨和离之后,她曾私下里悄悄问过木姨舍不舍得胡小妹和胡小弟,以及将来对她们有什么打算。

    木姨很慎重的告诉她,胡志若是想明白了,必定会教好独子胡小弟,用不着操心;至于胡小妹拒绝与她离开,可见对她存了怨恨的,若是不让她吃一年半载的苦头,是教不回来的。

    而她自己对胡小妹毫不犹豫舍弃木姨的行为,比上回出卖她去害姐姐的行事更加失望。

147、真心还是假意

    宁香莲揉了下她的头发,温柔地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她让刘嫂出去询问胡二姑娘的状况,若她真是遇了难事来求助的,就酌情相帮;若她只是想扮可怜哄人心软的,那就给她一百两银子,安排两个侍卫送胡二姑娘去。

    胡二姑娘仅存的一丝希望,在看到开门出来的人并不是她们熟悉的丫头和婆子时就破灭了。她脸色苍白,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落,有些不甘的又问:“琳姐姐她真的不愿意帮我吗?”

    刘嫂客气又生分地道:“胡二姑娘遇了什么难事,尽管与我说。”

    “我要见母亲。”胡二姑娘咬咬牙,说出自己的来意。

    刘嫂挑了下眉,淡淡地问:“可需要我安排人送胡二姑娘进王府去见宁夫人?”

    胡二姑娘刚想应下,胡大姑娘抢先拒绝了:“不用不用。”说完,就拖着胡二姑娘转身就走。

    来之前,她爹娘再三叮嘱过的:堂妹是用来对付二婶的筹码,若是让堂妹进了王府,那他们就再没资格与二婶谈条件,怕就只有灰溜溜的滚回老家过苦日子了。老家那破地方,她又如何能寻到良婿?

    刘嫂追上去又问了胡二姑娘一遍,见胡二姑娘最终也没有点头,也不与她们废话,径直按宁香莲的吩咐,把装着一百两银子的银票的荷包塞到了胡二姑娘的怀里,还问了句要不要安排人护送她们下山,全程都没有看胡大姑娘一眼。

    胡大姑娘对刘嫂很忌惮,又怕胡二姑娘改主意,不敢久留,硬生生地拽着胡二姑娘逃一般的离开了。

    远离了客院,胡二姑娘甩开了胡大姑娘的手,不解地问:“堂姐,刚刚为什么不答应?”祖母和伯母让她们过来就是要劝她去求母亲回来的,那为何不去王府见母亲?

    胡大姑娘吱吱唔唔地左右而言它,被逼急了,她恨恨地道:“绢儿,你怎么知道她真的会送我们去王府?若是她把我们随便往哪个庄子里一关,到时候我们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胡二姑娘迟疑了一下,道:“应该不会的。”

    打小起,她就不理解,丫头出身本就是母亲的出身上的短处,若是换个人掩饰还来不及,为何母亲都成了诰命夫人了,先武定王妃也死了,还要去讨好楚家兄妹,甚至对他们比对自己两姐弟还要好。那不是在向别人昭告她出身的不堪吗?

    要不是母亲这样自作低贱,怎么会有人背后骂她是丫头生的。

    不过从母亲和父亲和离之后,住在客栈的那几日,她听到不少外头人对她家事的议论,隐隐才知道母亲的做法并没有错。

    武定王承认的妻妹的份量,在京都绝对高于一个参将的夫人;而且宁修之他们也真的拿母亲当成亲姨妈一样来对待。

    见胡玉绢流露出了迟疑的神色,胡大姑娘心觉不好,忙道:“你可别被外头人那些胡说八道的话给哄住了。你真当他们拿二婶当亲姨妈对待?若真是这样,祖母曾与宁修之提过,把你许给楚适之,为什么宁修之直接就拒绝了?”

    “那个时候武定王病得都快死了,楚家又不认他们,他们无依无靠的如同浮萍一般,难不成你一个参将姑娘还配不上楚适之一个哑巴?”

    她没敢说,真相并非是祖母询问宁修之,堂妹和楚适之的亲事,而是她娘去寻了二婶,想把她许给宁修之,结果二婶把她娘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她做妾都不配。

    她没瞧上过宁修之那个奸生子,喜欢的是逸之哥哥,也知道二婶觉着她都不配给宁修之做妾,又怎么会答应帮她嫁给逸之哥哥为妻呢?

    她因此恨极了二婶,就应下了楚四姑娘的交易,把楚玉琳哄去了寒山寺,才惹出了后面这一堆的祸事来,最后引得二婶和二叔和离!

    可是她真没想到,二婶和二叔和离之后,家境会糟糕到这个地步的。

    “什么,真的?”胡二姑娘满脸的怒意,刚刚寻回一点的理智又飞了个干净。

    树丛后头的楚云雁瞧着胡二姑娘脸上流露出怒色,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几句蠢货。连她一个非本土人士都听得出来胡玉华的话中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且就算楚适之不会说话,就凭他是武定王的嫡子身份,京都里有的是人家愿意把自家的姑娘嫁给他,怎么可能是胡玉娟一个参将之女高攀得上的呢?就算两家要议亲,怎么可能是吴家那老婆子去向宁修之提亲呢?

    不过,这胡玉绢越傻越好骗,才越好利用。

    她又等了一会儿,待到胡二姑娘闹着要去王府寻宁木香算帐了,这才从树后头出来:“你们甘心吗?”

    “楚四姑娘?”胡大姑娘惊讶地看着楚云雁,小心的往后退了半步。

    楚云雁没搭理她,走到胡二姑娘面前,又问:“你若不甘心,我可以帮你。”

    胡二姑娘警惕地看着她,“你又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用你做什么,我只是帮你试一试,看你母亲到底还在意不在意你。”楚云雁诱惑着,见她咬着唇犹豫不决,轻笑着又下了一记重药:“你母亲现在可不是参将夫人,而是武定王的承认的姨妹,不知道京都有多少人开始盘算着,上门向你母亲提亲呢。你说,若是她再嫁,还会不会在意你这么个女儿?”

    胡玉绢死死的撕着手中的帕子:“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不能让母亲改嫁,要不然以后母亲真不会管她了,而父亲娶了继母之后,她的将来怕是……

    她抬头看向楚云雁:“那你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这个嘛……”楚云雁淡淡的笑:“到时候再说。”

    胡大姑娘发现事情好像要脱离控制了,她忙道:“楚四姑娘,我们姐妹出来已经很久了,只怕我爹要等急了,不如让我们先回去?”

    楚云雁哪里愿意放她们离开:“我会派下人去与他吱会一声的,你们就先随我回府。”说罢,她使了个眼色,就让身后的丫头上前就拥到了胡玉华的身边,胡玉华只得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看着胡玉绢傻乎乎的跟着楚云雁离开。

    待她们走远,被刘嫂安排暗中护送胡家两个姑娘的侍卫才飞快的转回去,向宁香莲禀报。

    宁香莲正在东厢房里看望楚适之,干脆就把下人叫进去当众回禀,也让他们心里都有个数。

    还没听完,楚逸之拍着桌子骂了起来道:“真不要脸!”

    怪不得木姨铁了心要和离,原来胡家不仅出卖她得利,还心大得要打适之的主意。

    也许,是木姨和他们防备得紧,而琳姐儿年龄还小,说不定他们还把念头动到过琳姐儿的头上!

    “那楚云雁只怕没安好心!”楚月瑛黑着脸,目光飞快的从宁修之脸上飞过,最后落在宁香莲身上,

    宁修之提壶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先喝水茶,压压气。”见她不拿,笑道:“放心,她骗胡玉绢,不过是想从木姨那边下手而已,我们既然知道了,肯定是不会让他们如愿的。”

    “你想做什么?”宁香莲直截了当地问他。

    宁修之笑了笑,“王妃,事情有先来后来,也有轻重缓急……”他扭头看向目光冷峻,沉默得没有什么存在感的楚适之,拿了粒花生弹了过去:“还是等这小子还是把柴大姑娘的事先交代清楚,再来考虑这些件事。”

    楚适之:“……”

    他是伤患,他是重伤患,刚刚才吐过血,怎么比手语?

    宁香莲微微楞了一下,见楚适之一下子没了身上的那冷劲,虚弱得像只小绵羊,楚楚可怜,马上就明白宁修之在打什么坏主意了,也点头道:“在理!适哥儿,说吧!”

    楚适之只得抬手虚弱的比划了一下:我没力气。

    “不用你说,我们,你只要竖手指就行了。”宁修之哪会给他逃脱的机会:“是就比一根手指,不是就比两根。好,开始,我问你,你真的在宫里救过柴大姑娘?”

    被赶鸭子上架的楚适之恨恨的瞪了眼宁修之,比出了一根手指。

    “那你是什么时候与她有往来的?”宁修之又问。

    楚适之:“!!!”

    这个问题,怎么让他比手指?

    瞧着他脸色由白变黑,宁修之才带着笑意道:“正月?一月?”

    楚适之在他说“正月”的时候,承认了是,然后宁修之坏心眼的缩小范围,最后确实在正月初八。

    听到初八这个日子,宁香莲眯了眯眼,看来适哥儿并不是成天关在院子里不出门的。他不仅出门,而且王府里还没有人知道他出门!

    这手段,果然是高啊。

    楚适之面对着宁香莲似笑非笑的目光,也发觉自己漏了底,在心里恨恨的骂了宁修之几句,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他的问题。

    宁修之问得非常细,而且很到位,大家在他们的一问一答里,很快就把整个事情还原了出来。

    年宴那天,白猿扑过来的时候,楚适之确实是救了柴青仪,只是那个时候,他只是本能的反应将姑娘护在自己身后,而根本就没在在意他救下的人是谁。事后,发觉是柴青仪,他也没有多做什么,只当事情没有发生过。

    正月初八,他去酒楼里查帐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女扮男装跑来买酒的柴青仪。柴青仪向他道谢,两人一个不懂手语,一个无心交流,又因家里有恩怨,本该是“话”不投机半句话、一拍两散的两人,却因为柴青仪被人摸了钱袋,又不小心打碎了酒,他替她出了银子,然后还银子等一系列的事,两人渐渐就熟悉了起来……

    “慢慢的,你们就生了情愫?”宁香莲问。

    楚适之比划说“是”。

    宁香莲捕捉到,他应下之前有些许的迟疑,她没给他想太多的时间,又问:“你对她是真心还是假意,如实说!”

    楚适之知道,母亲最恨的就是欺骗,尤其是骗女子感情的负心人!

    他这辈子已经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错,让两位兄长不得不一夜之间长大,给他和小妹撑起一个遮风避雨之处;姐姐哪怕知道是火坑,也狠着心往里跳,只为不给他们招惹来更多的祸端;而他们给小妹再多的爱,也无法弥补小妹缺失的母爱。

    所以,母亲的喜恶就是他的底线,他绝不会让自己成为母亲最厌恶的那种人。

    所以,初识柴青仪的时候,他真的没想太多,也无心想要如何;后来他就发现柴青仪似乎是

148、自己的亲事,自己做主

    见宁香莲站在楚适之那边,楚月瑛急了:“上梁不正下梁歪,就汀华郡主那种娘,能教出什么样的好姑娘来?”说罢,见楚适之没有反应,她回头冲着宁修之和楚逸之一个劲地使眼色,让他们开口帮腔。

    宁修之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把注意都摆在了楚适之的表情上;楚逸之咧嘴冲着她笑了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为难地道:“可终究是适哥儿的一辈子,我们还是由他自己做主吧。”

    楚月瑛被他给气坏了:“当初要我退婚时,你们怎么不这么说?”

    “那不一样,你是女子,他是男儿!你若吃亏那可是一辈子,他大不了休了再娶!”楚逸之振振有词,说完觉着不妥罢,他吐了下舌头“嘿嘿”笑着往椅子里缩了缩,把整个人都避到了宁修之身后。

    楚月瑛气得抓了一把盐蚕豆狠狠的冲着他砸了过去:“都是一辈子,怎么就不一样了?你当他的心是石头做的,不会伤心,不会疼?再说,娶错妻可是要祸害子孙三代的!”

    “可是他现在动了情,你棒打鸳鸯,他也会伤心,也会疼的。”楚逸之低声抱怨:“至于下一辈的事儿,有大哥在,还怕子孙们行差踏错?”

    宁修之闻言,狠瞪了他一眼,“敢情你还没成亲生子,就已经想好了把将来的子孙甩给我了?”

    楚逸之咧着嘴笑:“长兄为父,能者多劳,难道你愿意让我把将来的孩子带着京都的新一辈小霸王?”

    瞧着他说得振振有词,宁香莲只觉得头从没这么疼过。

    楚月瑛没被楚逸之那神一般的想法给带偏话题,依旧坚持不动摇:“长疼不如短疼,过了也就过了!”

    楚适之迟疑了一下,求助般看向了宁香莲,宁香莲最终还是没抵抗住他的哀求,轻叹了一声,问:“瑛姐儿,你能确定他只是短疼吗?要知,有时候错过了,可就是一辈子。”

    楚月瑛一下子被问住了,回头看向楚适之。楚适之知道她这是担心自己而心软了,抬头用小鹿般纯净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硬生生将楚月瑛到了嘴边的话给卡在了嗓子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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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楚月瑛才气愤的指着楚适之逼问:“小子,你真的想好了,非她不可了?”

    楚适之慎重的点点头。

    “你确定自己了解她,知晓她的为人了?确定她这辈子不会改变,你们不会成一对怨偶?”楚月瑛不停的追问着:“若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喜欢她,也不会接受她,你也不后悔?”

    楚适之怔了下,脸上流露出伤心的神色,随后飞快地抬起手摇了摇,随后用手语道:若你们都不愿意接受她,那我不会坚持的,对于我而言,你们最重要,我不想让你们伤心!

    一屋子的人看着他,都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谁不是这样的?

    将心比心,谁也舍不得他难过,何况还真是关系着他一生幸福的事儿。

    楚月琳伸手拽着楚月瑛的衣袖,用力的拽了拽,娇娇地喊着:“姐姐……”

    楚月瑛恨恨地将手抽回来,不情愿的道:“喊我做什么,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轮得到我一个家姐话事的?”

    知道她是妥协了,宁香莲才安慰道:“你也别急着生气,这门亲事能不能成,并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就算这件事定下来,也不是明天订亲,后天就成亲的。”

    哪怕柴家不从中搅居,适哥儿的亲事顺利的订了下来,但到成亲,至少还得四五年,四五年的时间足够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了。若适哥儿和柴青仪在之后四五年里的相处里,依旧不改初衷,那她也是乐观其成的。

    楚月瑛怔了下才反应过来,是啊,真正该气、该着急上火的人应该是汀华郡主才对,她又何必来做这个恶人呢?

    她忍不住笑出声来:“王妃,你该不会真要等着柴家或者安郡王府的人上门来提亲吧!”

    “为何不可?”宁香莲笑着道:“那是柴大姑娘的诚意。”

    虽然最后她也是会给青仪做足脸面,绝不会让人瞧轻了青仪半分;但是她也不会给安郡王府和柴家认为适哥儿非她家姑娘,让他们认为有拿捏适哥儿的资本。

    一个时辰后,小吕大夫赶到,他的诊断结果和主持大师一样,认定楚适之的伤势并不严重,可以回府休养。宁香莲松了口气,让众人收拾了一下,就起启打道回府。

    一直到上了回程的马车,宁香莲也没有再见到名单上剩下的两人,宁修之也默契的没有再提起。

    他们心里都有数,那两个人是不会来了的。要不然按修之的安排,把那两人引来了寒山寺,怎么会不带到他们面前来呢?怕是那两人对修之生了嫌隙,并不愿意与修之见面,既然如此,又何必强求。

    不过,没有相看到合适琳姐儿的人选,到是遇上了柴青仪,他们也是不虚此行了。

    接下来的几天,柴家没有动静,胡家人没有上门来纠缠木香,平静得就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宁香莲没有派人去打听,她的心思都放在七天后的桃花宴上了,那是她答应楚月瑛要去赴的宴会,不能出尔反尔。而且,她也想趁这机会留心一下楚月瑛,看她到底中意什么样的男子,也好日后按她的喜好,替她挑选夫婿。

    可是到了桃花宴那天,天刚刚亮,宁香莲就起来梳妆打扮了。她为了让自己显得老成一些,挑了件深蓝色的曲裾裙,又特意盘了个元宝髻,用金凤钗固定好,旁边还坠两朵了酒杯大小的金簪花,硬生生把年龄往上提了五岁不止。

    不过她行走的时候,裙摆上用蓝白两色缠纠在一起的绣线绣出来的了大片蔷薇起起伏伏,静谧中带着灵动,完全让人眼前一亮,完全感觉不到深蓝带来的沉闷,把她七分的容貌足足衬出了十分。

    楚长铮看见她第一眼时,就不悦的眯了眼,眉头也紧皱了起来。

    这衣料是他特意替她要来的供品,但看到她打扮得这么漂亮出去赴宴,心里却很不是滋味,有一种把自己珍藏的宝珠展露在人,引起了旁人的垂涎的不安和不愿感。

    宁香莲低头检查了一下裙子,又抬头摸了摸发髻,不解地问:“有哪儿不妥吗?”

    “没有。”楚长铮沉闷的声音明晃晃在告诉所有人,他不开心。

    宁香莲不解,看到他不安的眼神,才慢半拍的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了,一下子就楞在了当场。他们都是有四个孩子的老夫老妻了,他现在才开始嫉妒和不安?

    若真要比较,小宁姑娘除了比她真实年龄要小上十岁外,容貌上可要比自己逊色三分的,那时候的自己里里外外都是一手操持着,也从不见他有意见,结果现在他倒不安上了?

    难不成,他是怕自己嫌他老?

    她拉下脸,直接把心头上的疑惑给问了出来。

    楚长铮也光棍的点头:“是。”见宁香莲眼神一暗,他道:“美人在骨不在皮,王妃在我的眼中从来都是绝世佳人。”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宁香莲在心里骂了一句,直接道:“你是怕有人会打我主意,还是你就想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色胆包天的人多。”楚长铮慎重的点头。

    宁香莲真是哭笑不得:“你少胡说八道。”她才不相信有人会放着大把水水嫩嫩的小姑娘不上心,反而盯着她这妇人的。再说,这宴会她不得不去:“他们几个的婚事,总是要出去走动走动,才寻得到合适的。”

    总不能指望所有的孩子都跟适之一样,等着青仪找上门来吧。

    楚长铮叹了口气:“出门后不要与她们分开,也不要去什么偏僻的地方,早去早回,注意安全。”早点瞧中两三个顺眼的,一次把那几个讨债鬼的订事都给订下来,也省得再折腾几回。

    “嗯。”对于他知趣的退让,宁香莲笑眯眯的应了。

    到了该出门的时辰,宁香莲在楚长铮的陪同下去了马房,老远就瞧见站在廊下等候的不仅仅只有楚月瑛一人,甚至连应该养病的楚适之、客人冯五,都一个不拉的都在,还都打扮得鲜光亮丽。

    楚月瑛穿的是她让针线房做的一袭红裳,翻飞的红裙摆被春日的阳光一照,竟反射出点点星光,十分璀璨夺目,却又极为柔和明媚。旁边的楚月琳一身鹅黄色绣了禅兰花襽边的袄裙,腰掐得很好,完全掩饰住了楚月琳过于圆润的缺点,让她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可爱,半分不受楚月瑛的压制。

    扫了一眼他们,宁香莲明知故问:“难不成,你们都要跟我一块儿去?”

    “母亲,尽早都要去的,还不如早早去见识一下,也省得日后什么都不懂。”楚月琳吐了吐舌头,像只玩皮的肥猫儿。

    宁修之倒是要坦然得多:“我们的亲事自然要多关心一下,于其等着母亲费心费力替我们挑选,不如我们亲自过去看看,随后有中意的再请母亲定夺,可好?”

    宁香莲说不出一个“不好”之字。

    被楚长铮要挟出嫁,这是她一生的疙瘩,哪怕她现在是幸福的,但一想到两人的开始,以及那么多年的隔隙,她心里就很不是滋味。她自然不愿意孩子们走她的老路。

    反正那张桃花帖上请的是全家,干脆她就全家大小都带上好了,有合意的直接在那里解决掉,也省得回来后商量,再递话之类的,两头折腾。

    “出门后就得都听我的。”宁香莲例下规矩,待所有人都应下手,她才上了马车。楚月瑛跟着她上了马车,坐下手,才知道自己做了件什么样的大傻事,明明后面有车,她尽可以坐后面,又大又宽,为什么偏要跑到这里来挤一挤。难不成,真如小妹说的,相处久了,心也就软了。

    不,她没心软,她只是想还王妃上次的人情,对,就此而已。

    楚月瑛给自己找了个借口,留得更加心安理德。

    辰华长公主府离得不是很远,不到两刻钟,他们就到了公主府门口。

    宁修之等男客跟着留阳伯世子去了五阳院,宁香莲则跟着待客的留阳伯府的二夫人丟了大花厅里。花厅里已经来了不少的客人,空着的桌椅没有几套了,但该留的还都空着。

    她大大咧咧的坐到了辰华长公主对面的第一个位置上,引得不少人侧目。但见识了几次宁香芝“不吃亏”的性子后,没有人会在这种场面得罪她,省得给自己找不自在。一些人与她点头示意后,就不再交谈,有些人却如看到了蜂蜜的蜜蜂一样,飞快的就围了过来,各种关切问候层出不穷,弄得宁香莲差点都招架不了。

    一家有女百家求,何况她有两女,还要找两媳,招架不住,还得硬撑着。

    当然,也有例外的,比如那坐在窗子角落里的汀华郡主。从她们一进屋,她用一种护崽子的凶狠眼神死死地盯在楚月瑛的身上。

    楚月瑛心里骂了句楚适之,酸酸地道:“今天的事,绝对不会是一套头面可以解决的!”她就知道,适哥儿送她这套红宝肯定是有所求的。

    “那再寻他要一套?”楚月琳眼睛一亮,给她出主意。

    “……我就值两套头面?”楚月瑛轻掐了楚月琳一把,压低了声音问。

    楚月琳忙摇头,还不忘做求饶的手势,稍楚月瑛松手后,她才刁钻促狭地又笑:“可是拿人的手软……”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正说着,只见宁香莲抬头,冲着汀华郡主露出一个挑衅的微笑,汀华郡主瞬间就坐不住了,放下茶杯径直冲了过来,板着脸道:“武定王妃,我们能不能去外头说几句话?”

    宁香莲看着她那连胭脂都遮不住的憔悴的模样,摇头笑道:“不能!”

    “你……”汀华郡主想要发怒,手指抬了指,最终也没往宁香莲身上指,随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你是不是也知道?”

    “知道什么?”宁香莲装傻。

    她就不相信,汀华郡主敢公开把话说破。

149、别输不起啊

    “你,你……”手指着宁香莲,汀华郡主恨不得上前撕了她那张笑得得意的脸:“你装什么装……”

    宁香莲挑起眉,斜眼瞥了过去,汀华郡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强烈的不安感,觉着自己像是被一只鹰给盯上了,随时都会在自己的身上啄下一块肉来。她下意识地往后嫁了两步,与宁香莲拉开了些距离。

    忍着笑,宁香莲还是装着一脸的糊涂和无辜,故意往她心窝里扎:“咦,怎么不见柴大姑娘?”

    汀华郡主的镇定瞬间就破功了,仪儿就是她的心头肉,眼下正被她们给算计了,这几天在府里哭天抢地,闹着要往武定王府的那个狼窝里跳。她今天借口青仪偶感风寒,没带她来,为就是尽快从中挑选一个门当户对的青年才俊给青仪,好让青仪瞧了忘掉楚适之那个哑巴。

    而这小宁氏明明知道,还故意往她伤口上洒盐!

    “弟妹……”柴大夫人怕她真中了宁香莲的激将法,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忙上前拦着她,使一个眼色:“别急别急,有话慢慢说……”

    瞅着柴大夫人,汀华郡主瞬间计上心头,脸上的怒气一敛,径直道:“王妃,我过来只不过是想替府上的大侄儿做个冰人而已。”

    宁香莲怔了下,据她这段日子恶补的各家状况,记得清楚安郡王世子的长子已经成亲两载了,汀华郡主嘴里的嘴里的大侄儿,指的应该是柴府的大公子。

    也是,世家高门并非平民百姓,家里孩儿了婚事都是为结助力的,除非一些特殊情况,几乎是不可能出现两家儿女换亲之事的。

    为了把女儿摘出来,把柴家人推进来顶包,还真是一个好主意。只不过,瑛姐儿和琳姐儿还在,汀华就连一点顾及都没有就大咧咧的提及?

    这个桃花宴虽然就是人人心知肚明的相亲宴,但不都顾及着双方的脸面,是私下相看,私下相商的吗,哪有像她这样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当着人家姑娘家直接提亲事的!

    她家女儿就是宝贝,旁人家的就是草?可真是……可恶!

    她扭头对身后的楚月瑛道:“你带琳姐儿出去逛逛。”

    楚月瑛一脸的不在乎,“王妃,她提的是我们的亲事,我们自然要在这里听着了。”

    她的话是极大胆的,但四周的夫人们却见怪不怪了;在她们的印象中楚月瑛以前就是个没规矩的姑娘家,何况眼下小宁氏又不是亲娘,楚月瑛如何会把自己和楚月琳的亲事交给小宁氏包办?

    楚月琳也满脸的兴趣,笑眯眯地问柴大夫人:“郡主说的是贵府大公子?”

    好心上前劝阻的柴大夫人的脸色在汀华郡主说出那句话时就黑了,拉着汀华郡主的手也忍不住松开来。

    与武定王府结亲,几乎京都各家都想,但想归想,真要从自己府里找出适合的人选就极不容易了。

    真正门当户对的,谁愿意把自己府里的精心教导出来的嫡长子女跟楚逸之或楚月瑛订亲的?若是换成次子次女,又怎么能配得上人家世子郡主?

    就拿她自己来说,长子十六了,确实是没订下亲事,从年龄上来说,与楚月瑛和楚月琳都是勉强相配的,但由两家的门槛来论的话,配楚月瑛还是要被人说句高攀的,而且她若是给楚月瑛做婆婆,怕是别想摆婆婆的架子,反而要先做好先受气的准备。

    楚月琳倒是傻乎乎的,不懂人情世故,可就是年龄太小,虚岁才十二,哪怕订了婚,还得等上个四五年才会出嫁。大哥儿哪里等了那么多年,若是提前给他纳妾,怕是王府要打上门来的;尤其是这四五年间再出点什么事,到头来极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若是能换成她的次子的话,从年龄上来说与楚月琳是差不多的。

    想到这,柴大夫人马上笑眯眯的冲着楚月琳点了点头,道:“郡主弄错了,说的是我家二哥儿。”与其说出来大哥儿两边不相靠,还不如拿二哥儿来试试口风。何况二哥儿长得又比大哥儿要俊俏,姑娘家爱俏,说不定早早就见过二哥儿,芳心早已暗许了。

    只可惜,这世上并没有她一个人会算。

    还没等宁香莲开口,楚月瑛就一脸的嫌弃:“汀华郡主怕是眼瞎了吧,那样的人品你也有脸开口?贵府的二公子还不及十五,前年把柴大夫人身边的两个丫头的肚子都弄大了……”

    这就是有个绔纨兄长的好处,没有谁家男子的那些流风韵事儿是不知道的。

    原本安静的花厅一下子如同清水滴进了油锅,瞬间就炸了起来,各家夫人和姑娘们,都瞅着柴大夫人指指点点。

    柴大夫人听着四周的议论声,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手指着楚月瑛:“你你……”

    “怎么,我说错了吗?”楚月瑛手一挥:“柴大夫人,别以为把丫头灌了药,远远地发卖了,这丑事就没有人知道了。”

    柴府的家风就是不好!要不然,她怎么会瞧不上柴青仪?

    汀华郡主满不在乎,道:“哪家男儿不风流,成亲了自然就好了。”

    “啧,说得比唱得还好听。”楚月瑛道:“谁不知道你汀华郡主是母老虎,院子里连蚊子都只有母的。不过啊,你管得再严,也管不住柴郡马上花船的脚。”

    “你……”汀华郡主恨不得上前给楚月瑛一耳光,好堵住她的嘴。

    这也是她这辈子最气不过的地方。

    她就不明白,同样是男人,楚长铮就可以为个商女出身的先王妃顶住各处的压力,不离不弃;眼下又可以为了小宁氏推了太后和皇后赐下的宫女;而她的郡马虽然碍于她的雌威不敢把脏的臭的往府里扒拉,但外头的花花绿绿就从没断过,还说是推不掉的应酬!

    说真,武定王府的那几个小子哪怕是绔纨满京都的楚逸之,在女色上头也是最规矩的从不乱来,据说现在身边连个通房丫头都没有。要不是她和他们的生母有积怨,她也是愿意把女儿嫁进王府的。

    只是……现在把女儿嫁过去,那就是送羊入狼窝,估计连骨头渣都剩不下来。

    “汀华郡主……”楚月瑛笑眯眯的,汀华郡主怕她说出更难听的话来,马上阴着脸道:“瞧不上就瞧不上,何必这样口出恶言埋汰人,真是没有一点大家风范。”说罢,她立即转身就走,那速度快得,就像后头有狼在追她一般。

    瞧着她飞奔而去,楚月瑛还想扎她几句,楚月琳终究不忍,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袖:“姐姐,瞧在他份上……”

    楚月瑛知晓她嘴中的他是说适哥儿,恨恨的骂:“该!”但她还是收了嘴,没再说话。

    汀华郡主走了,面子里子丢弃的柴大夫人也黑着脸,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再也没有往宁香莲这边一眼,也没与汀华郡主说半句话。

    做为主人的辰华长公主在心里叹了口气,还好,没打起来,要不然,她都不知道今天怎么个收场了。二夫人也忙说起了件趣事来,几个与她交好的夫人也高声附和,笑声慢慢将刚才的那一出尽数给遮掩过去了,不过所有想与王府结亲的人,都在心里把自己要提的人选重新过了一遍,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妥当之处,省得再走柴府的老路。

    半个时辰后,人几乎都来齐了,大家也都挪去了桃花林。

    辰华长公主府的桃花林非常的漂亮,而且在林子的正中间,还建了一座非常漂亮的桃花台,女客和男宾各据桃花台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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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上的规矩是,男女双方未曾订亲的人,有意愿的尽可以出来,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而每位年轻的未婚姑娘和公子在进桃花台的时候,可以从公主府上的丫头那里取一朵花,根据自己的喜好,将花送给出来展示才艺的人。

    女客这边,各家的夫人们还也可以拿些首饰出来做奖品,送给得了魁首的姑娘家,也当逗个趣。

    姑娘展示的才艺不过就是乐器书画,男子则将乐器换成了诗赋。

    几首不错的诗开了场,一个姑娘羞答答出来弹了一曲琴,场面就越发的热闹了起来。

    宁香莲三母女,该吃吃的,该喝喝的,也不忘看台上的热闹,好像她们只是一场看客。只是她们想安静,但还是有人不愿意让她们这么安逸。

    宁香莲抬起鸦羽似的眼睫,眼睛清淡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姑娘,“宋姑娘,你是欺我头一回来?”

    她面前的宋妙琪笑意莹莹地道:“王妃误解我了,我只是想要邀请楚大姑娘比试一下而已,若是楚大姑娘不愿,我也是不勉强的。”没等宁香莲她们开口,她又道:“楚大姑娘曾托我……买过一些字帖,因此我知晓楚大姑娘是学过书画的。”

    她这一出,四周的夫人和姑娘们皆露出了看好戏的脸色。虽然她们以前与楚月瑛往来不多,但从来就没有人见过楚月瑛提过笔,要不然也不会传出她无才无德的流言来。

    这宋妙琪是宋言良的亲妹妹,她故意找上楚月瑛,是个人都知道她没安好心。只是楚月瑛得罪的人太多,此时也没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显然对于她的出丑都是乐见其成的。

    “若是楚大姑娘不愿意,那我也是不勉强的。”宋妙琪以退为进地道。

    楚月瑛没有起身,她那冰冷的眼神倒是吓得宋妙琪后退了半步。楚月瑛没动手,只是淡淡地道:“宋大姑娘,我现在可是长宁郡主,别年龄不小,忘性可大,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宋妙琪被她怼得,花容失了色,引得对面不少年轻公子心生怜惜,只是可惜旁边有楚霸王震着,谁也不敢出声说楚月瑛半句不是。

    宁香莲伸手轻轻的在楚月瑛胳膊上拍了一下,嗓音一如既往的平淡:“人家都特意邀请了,你若不去,就有些不太好。”

    楚月瑛嘴角动了动,跟王妃相处了这么久,她自然听得出王妃的言下之音:人家都特意邀请了,你若不,就去有些不太好。

    也是,现在她又不需要再藏拙了,何必让人拿她去讥讽母亲。

    她站起身,缓缓的向宁香莲福了福,“那我应战便是。”

    楚月瑛应下比字倒是叫宋妙琪意外,不过她并不认为楚月瑛有什么真本事,而是担心楚月瑛会不会说是说比字,实际上会对她动手,让她出丑。

    她马上提出就以她刚才的那一付字为准,她就不再写新的了,只是让楚月瑛把她刚写的诗重抄一遍就行,说罢,她飞奔着跑回了自家母亲的坐位,远远避开了楚月瑛。

    楚月瑛像是瞧一个戏子般送她离开,没有出声。

    她走到台前,就拿起宋妙琪刚刚写完字的那只笔,沾着她没用完的墨汁,在旁边的空着的屏风上,提笔把宋妙琪刚才写下的那两句诗重新写了一遍,写完最后一个字,她丢下笔转身就回了自己的坐位,前后都不到一柱香的时间。

    全场寂静,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两句诗,久久之后,男宾那边才有人喝出一声:“好!”

    那字迹铁画银勾,龙蛇飞动,堪称狂草之中的佳作,若是没有十年的功夫,绝对练不成这一手好字的。

    而且他们大多也是苦练十年的,亲自上场持笔,也未必能写得比她写得更好;本来还被人赞叹不绝的宋妙琪被她这手字一比,直接就变成了软绵绵的花架子。

    宋言良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行字,许久之后竟苦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震惊压抑还有痛苦。人说见字如见人,能写得出这样一手好字的楚月瑛岂会是她们嘴说过的无才无德粗俗无礼的女子。

    也许除了这手字,她还有着其它更多的优点,只是他从来就没有敬重过她,所以他从来也就没有看到过真正的她!

    看着自己的字直接被比到了尘埃里,宋妙琪的脸蓦的变得赤红,羞臊得恨不得地上有个洞能让她钻不去不再出来。扭头看到远处大皇子脸上流露出痴意的神色,她突然起身冲了过去,扯下自己的那幅字,撕了个稀巴烂。

    楚逸之当场就笑了:“宋大姑娘,别输不起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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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话内容介绍:她本想为守护全家幸福豁出去做个妖妃,结果被一家老小宠成了闲娘……
他的封王日,她的魂断时?
重生十年后,原配变填房?
长子是绔纨,长女是蠢货,次子被害哑,么女胖成球,养子成了白眼狼?
宁香莲怒……不可遏!
她回来了,欠她的,欠她孩子的,她都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至于没用的他,哪个角落凉快,滚哪里去。
等等……真实状况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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