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禀太守
“他跟您还亲近,算得上半个徒弟了。”赵保国一边琢磨一边觉得自己想法好:“回头您对那茶楼有啥要求,就直接跟他说,叫他去办的,肯定合您心意,要不合的,也能直接叫他改。”要是叫自己媳妇儿管这个,爹就是有哪里看不惯,依他的性格,也不会开口说。
“您觉着咋样?”赵保国刚打定了主意,后脑勺就挨了巴掌。
“干啥呀这是?”赵保国蒙得很,话说得好好的,怎么又挨揍了。
再一看他爹,一脸十分难以言喻的表情:“干啥?我还想问你想干啥呢?”
赵保国委屈:我好像啥也没干呢。
赵二牛直接就喷上了:“当咱家银子大风刮来的不是?还开茶楼?你咋不上天?”头前给了王爷差不多三万多两银子,家里能动用的现银,也就两千两左右,还得顾着一大家子的吃吃喝喝呢。
“这不是给您开……”赵保国话还没说话,冷不丁又挨了下。
“开个屁。”赵二牛有些恼:“我是那意思吗?”
那您啥意思?赵保国真的很想问问,但看他爹那脸色,就很识趣的把话给吞回去。
真问出口来,少不得又要挨巴掌。
爷俩儿的嘴角官司,就打到这里,那边于清河已交代好了工地上的事情,正在不远处冲赵保国招手。
一行人进了城,就分道走,赵保国跟于清河,要去官衙。赵二牛跟牛二,那得回家。
分道前赵保国还跟他爹交代:“那我先走了啊爹。”赵二牛摆摆手,赵保国又说:“回去帮我跟小妤说一声,我今儿晚上回家歇。”
赵二牛差点儿上脚踹,这话说得,多叫人误会?
没好气骂了句:“赶紧的,正事儿不办了?”
说着直接就带着牛二往另一条街上走了。
赵保国看着他爹远去,嘀咕了声:“脾气越来越大了。”男人也有更年期吗?
正想跟于清河道个恼,抬眼就见他一脸调侃:“贤伉俪感情很深哪。”
赵保国愕然,这都哪儿到哪儿?
等反应过来,于清河已经走前头去了,这再解释一下?好像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干脆就不解释了。
等面见了苏太守,再将此事告知于他,苏太守也是十分惊喜:“当真如你们所说般好用?”若是真的,他就得赶紧交代下去,收集木料,召集工匠。
对了,徐洲那边,还得去封信。
于清河喜气洋洋的:“下臣怎敢信口雌黄?此事乃我亲眼所见,还有在工地上做事的民夫,都是亲眼所见的。”那还能有假了?
苏太守脸上的笑意几乎都要溢出来:“甚好。”当下便将此事交由于清河去打理,而工地那边的事情……苏太守想了想,就把赵保国提上来,由他主管工地一干事宜。
等于是升了职一样,也是实权呢。
赵保国自然不会推辞,只提醒了一句:“若要大量制造滑车,那原料方面,可得准备起来。听我爹说,这铁桦树在广陵附近,不见成林的。太守大人是否派一队人手往附近山森查探,若能发现大片的铁桦树就好了。”用其它的木料,可未必安全。
至少,出事故的机率会比较大。
苏太守觉得是上天爱他,在他们俩来见他之前,刚接见了勘测广陵附近的山脉地势,以及绘制舆图的人马,得知了个好消息。
现又有一个好消息,谁又说福无双至呢?
他这不就是现有的例子?
“此事不必担忧。”苏太守志得意满:“向南刚刚回返,带了个好消息,说是在广陵北面的山林中,发现了一处铁矿山。”有了铁矿,还怕没原料吗?
苏太守也不是不明民生的,这木头再怎么坚硬,那程度也是比不上铁的。有整一座矿山,还怕缺原料用?
赵保国闻言也是一喜:“如此,便万事皆宜了。”虽说他亲眼见证过那铁桦木的坚硬程度,可……反正就觉得还是不如铁的。
于清河自然也高兴,可又想到一些旁的,神情便有些欲言又止:“广陵勘测到铁矿一事,不知大人可有往徐洲去信?若是王爷不允……”
铁这种东西,向来是战略资源,拿来制军备武器,都没有不嫌多的……要是靖亲王不发话,他们就自作主张开发矿山挪作民用……
苏太守也明白于清河的顾忌,可他并没有担心,只道:“方才刚刚派人往徐洲去了,一会儿我再书信一封,叫人快马送往王爷手中。”看于清河一脸忧心,不由得安抚他两句:“清河也不必过于忧虑,王爷素来爱民,建新城已是势在必行,若能加快工程效率,想来王爷不会不允。”
当然,最重要的是,发现铁矿一事,也瞒不了人,朝庭那边,早晚会得到消息。
所以这铁矿,等于是个烫手山芋,朝庭会上心盯着,就看他们把这铁矿用往何地。而他们为新城研发了滑车一事,自然也瞒不过朝庭的耳目,当然了,他也没想过要瞒。
若是有了铁矿,却用木料制造滑车,矿山一开发,却不见成品,如何不能叫朝庭忌惮生疑?只要靖亲王脖子上那东西还有用,就不会不允他这事。
所以,苏太守确实没担心过王爷会不准的事情。
当然了,这么详细道道,就没必要跟下臣解释清楚,只他自己心里头明白,就是了。
赵保国就懒得去深想,反正,不管成不成,他都是尽过一份心力的。再有一个,看苏太守那样自信,若是没把握能这样表现吗?
能在广陵太守一职上,牢牢占据了这么多年都不动摇的人物,那是能简单的?
他可从不敢小看他们这位太守大人。
所以,也就不用操心这些事了。
于是被太守留着说了会儿话,俩人就退出去了。于清河心里照样忧心忡忡的,赵保国却很是心大的回家去看怀上胎的媳妇儿了。
赵保国回院时,正乱着呢,闹得人仰马翻的,来来往往的仆役丫头,个个脸色都不咋地的,慌里慌张的。
他叫住一个问:“什么事儿这么慌张?”
第四百一十三章 害喜
那仆役正急急往院子外头走呢,这就被人叫住,抬头一看,是自家郎君,连忙就回:“原是郎君,您可算回了,快去看看奶奶吧,从下晌开始,就一直什么也吃不下,吃了就吐,到现在都没吃点东西呢,就水还能喝进去,还直叫饿呢。”
这是孕吐呢?
估计有点儿严重,赵保国赶紧就进去。
一屋子丫头,围着面色苍白时不时呕两声的唐妤,见她蹙着眉开始捂嘴,这个捧着痰盂的就赶紧上前去,好叫接她吐出来的酸水儿。
白薇跟辛夷两个,就在她身边儿伺候着,那一脸忧心忡忡,活像恨不能自己以身来替她受这罪。
还开口劝她多多少少吃一点儿,哪怕吃了还得吐呢,到底进了肚子,总能有点儿用。要一点儿都不能吃,不说对自己身体不好,这对肚子里的孩子,那也不好。
“不为旁的。”白薇苦口婆心的劝她:“奶奶好歹顾着点儿肚子里那个。”说着就把装了酸梅子的小碗儿给呈过去:“这是林夫人打发人给送来的,说当年她有了栋郎君时,也是什么也吃不下的,就用这个,可能抵点儿用。”
“奶奶且试一试,要不成,咱再寻摸别的吃食,总归能有能吃得下的。”
唐妤捂着胃,脸皱成一团,再一瞧那碗酸梅子,胃里就开始翻腾,实在是受不住,别过头又吐上了。
赵保国一进来,就见到这兵荒马乱的场面,丫头们见了他就连忙行礼,赵保国摆摆手,径直往唐妤身边儿去,她呕得不成样子,辛夷一脸心疼的给她顺着背。
再一看到自家郎君回来,这心里还真有些不满了,若不是为了郎君,自家奶奶哪用吃这种苦头?
完全就把便不是赵保国,也为是别人的事儿无视了。
“怎么闹得这么厉害?”赵保国示意白薇让开,自己伸手给她顺顺。
唐妤是知道他进来了,可一时也顾不上,肚子里这个,实在是不安生,她连说个话,都没什么力气了。
“听老人儿说,有些妇人怀胎,这反应就是比旁人要大些。”白薇也苦恼得很:“奶奶可能就是这种体质。”
“郎君可倒是想想法子,总不能叫奶奶一直这样下去。”身子骨儿,那也受不住。
赵保国:…………我还能有办法了?
他上辈子讨过老婆,可还真没见过妇人怀孕时这么大反应的。那都是到北方高原建基地时的事情了,从上领导人到最底层的普通人,甭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那个个都不得清闲,且忙着呢。
头开始那几年,新生命都添得少了。一来是地盘儿不够大,就那么一小块儿,光顾现有的人民群众,都差点儿住不开,那楼高得……恨不能直接建到云端上去。
这就得控制控制了,计划生育吗。
后来等洪水消歇完全,再等上两年,那原先城市才能重新进驻,可泡了那么好几年呢,也就一些钢筋硬铁的还能收了融来重新利用。其它的建筑?都泡成烂泥堆了,于是又马不停蹄的开始要搞基建了。
普通人那蜗居着,一家好几口,都只能分配一间只有二十来平的房间,高低层的床架子,再加上屋里摆的东西,转个身都难得转开,再别说什么客厅之类的的了,就是吃食上面,都是吃大食堂的。
这眼看着洪水一消,上头又出了政策,能不个顶个的急着去报名,基建,那也得有人手。赵保国也只有更忙没有最忙的,他在军方体制,大天朝的军人,那是什么活儿都要干的,抢洪救灾哪,跟罪犯博斗呀,那还太平年间,才有这机会。
就当时那种情况,多半都是去前线干一些危险的活儿了,最危险的,最生的活计,就是由军队这边先负责,然后,一些普通的,才轮到人民群众上。
一年到头,能着一次家,那都是幸运了。几年都不能着家的,也是常有的事儿。
所以说上辈的经验,还真没有,他跟着大部队先去打头了,走时都还不知道自己老婆有了,等好容易轮到他的调休,一回家……儿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就没有经验可以依据了,赵保国就有点儿麻爪子。
有事儿就找爹,他总比自己有经验点儿,至少,当年他便宜后妈,不是还生福生吗?
赵二牛还以为儿子一脸着急忙慌的找自己啥事儿呢,没成想一开口问的是这个,就想想:“不然吃点儿腌菜泡菜啥的?”上辈子那婆娘虽说性子方面,有时候挺一言难尽的。可过日子,不都得相互包容,孩子都生了,那还能离?
怀胎的时候,总也有忽然想吃这个,忽然又不想吃了的时候,孕吐,也是有的,可不算太严重,反正他自己,没多发现什么,只他依然记得,那段时间饭桌上总摆着一碟子腌菜,要么就是泡菜。
大概能止吐?
赵保国将信将疑:“这能有用吗?”人林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唐妤搁林家养大的,林夫人又把她当闺女一样,那还能亏了她嘴?什么山珍海味儿的,但凡有了新奇的吃的玩儿的,自己还没着落了呢,就先送到她那儿去了。
别说她还嫁过来前了,就是现在进了他家门儿,林家那边也三五不时的打发人过来送东西,一会儿是南边来的绸子,一会儿是北面来的毛毛。一会儿京里来的首饰,一会儿又是庄子进献的野味儿什么的。
可见多受看重了。
好在回礼这种事情,不用他来安排,要不然光想这个,赵保国头发都得白一片儿。
“不试试,你咋知道就不成?”孕妇的口味,那是挺怪的。
赵二牛这样说了,赵保国就干脆打发人去三伯娘家问问,现在赵家另外四房,可不住在他家当年给提供的宅子里了。
这都好几年头了,那制炭生意,一直红红火火的,下头小辈儿也个顶个的能当个成丁用了,该找活计的也找起来了,虽说不甚稳当,长久的也没几个能找着,可三五不时的,总能找着事儿做,拿些工钱回来。
第四百一十四章 小脾气
大项指望这些七零八碎的工钱肯定是不成,可只平日里生计的共销,还是能供应的。
关键是大头还是在制炭生意上,连带着他们这一房,年年都是分红的,一年虽也不算很多,可几年存下来,也是一大笔。
这不年初时,就各自在城里置办了房屋,搬进去住了。
这广陵城大宅子不说,就是那普通的民居,屋前或屋后,那也是片小空地的,会过日子的人家,或是买了鸡来养,或是就地儿种些普通小菜,也能省下一笔花销。
三伯娘一向会过日子,屋里角角落落的都给利用上了,更别说屋前那块空地了,就一直种着菜,一时吃不完的,也不拿了卖,就直接给做成腌菜了。
杂屋里装了两坛子呢,就家里现在这五口人,那也吃不完。
于是一听说唐妤孕吐,这也吃不下,那也不想吃的,就赶紧装了一小坛子泡菜,一小坛子腌菜,叫给来人带回去:“先切丝了拌拌,看她喜欢不喜欢,要喜欢了,再来拿,家里多着呢,不缺这个。”
回来叫厨下里切成丝,拌得爽口了,送上去给唐妤吃,就一小碟子,也不多,毕竟,还拿不准人吃不吃呢。
可到是奇事儿,唐妤什么好吃的吃不下去,偏就这一小碟泡菜,愣是吃得停不下嘴,大抵是有点儿咸,还叫配了碗粥。
唐妤难得吃了个饱,摸了摸还不显的小腹,舒展着神情,懒洋洋的:“这孩子,是个挑嘴的。”这两天,下头人寻摸了多少吃的,那常见的不常见的都进了多少份上来的,偏偏她看了就想吐,愣是吃不下,就连往日她爱吃的那些,如今竟也是见不得了。
可谁料就这么一碟子粗狂得很的腌菜,只那平头百姓家常用的,她却能吃得进。
赵保国见她总算能吃进东西,心里才松了口气。
这心里一放松,嘴上就没什么把门儿了。“什么挑嘴的?我看是个不会享福的,多少好东西都不喜欢,偏爱这个?”
“丁点儿大呢,就这么会折腾人,等他出来了,再这么矫情,看我不打烂他屁股。”还没出生呢,就这么能闹腾,等生出来了,那不得叫他头疼?
唐妤一听这话就恼了:“说谁矫情呢?孩子还没出生,事儿都不知呢,你就这样看他不惯?有这样当父亲的吗?”说着眼圈儿突地就红了,直接把人往外撵:“你这样,不爱我们娘俩儿,那就远着些罢。”
赵保国没料到,就两句话的事儿,怎么就惹她这么大反应,被撵出了屋子,他还能不敢跟人对着来,毕竟……人怀着呢,再推推攘攘的,摔了怎办?
一个不留神儿,就被撵出去了,正想叫门呢,这冷不丁门就开了,一个枕头就砸了出来:“你自己睡书房去,不知道错,就别想进我屋!”
赵保国抱着枕头,忽然觉得心里好酸,臭小子还没生出来,就夺了他爹的宠。
这当口唐妤正在火头上,他也不敢纠缠,免得再说错了什么话,又把她惹恼。就暂时避避风头,等她不气了,再赔个小心。
女人本来就难伺候了,怀了孩子,这脾气就更大。赵保国自诩为大丈夫,就不跟小女子计较了,更何况,还是他媳妇儿呢。
抱着枕头,在一院儿丫头下人低头憋笑的情况下,厚着脸皮往书房去了。
唐妤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很快了。等她消了火气,再想想自己之前办的那事儿,都不敢想像自己还有那么无理取闹任性的一面。
可话都放出口了,再打发人去把人叫回来?她也拉不下这脸子。
就装没事儿一样,该吃吃该喝喝的。
白薇是唐妤的贴身丫头,自然也心向她的,可要说实话,今儿这事儿吧,她也觉得是自家奶奶过份了些,毕竟,哪能把自己男人往外赶呢?
现在奶奶又有了喜,也不能伺候郎君,回头再叫郎君恼了奶奶,纳个姨娘什么的,这苦的,还不是奶奶自己?
这样想着,就难免替她担心,不由得劝了劝,给她分析一番这事儿的严重性。
“郎君也不是诚心的,不过话赶话说那儿了。”白薇低声道:“论到底,还不心疼奶奶受了罪?这话才说得不中听了。奶奶怎么能跟郎君这样闹呢?”
唐妤本来心里是有些不自在的,可叫自己大丫头这样一劝,还为着他说话,突然又冒出一股无名之火:“你是谁的丫头的?怎么偏向着他说话?”
白薇心中一咯噔,再一看奶奶神色微有不善,眼圈儿就红了,扑通跪地:“我打小跟着奶奶的,是什么样的人,奶奶还不知道吗?哪又是为他说话?我这……还不是为了奶奶着想,如今……奶奶这般疑我,这主仆做得还有甚意思?奶奶若当真疑了我,便叫了人牙子把我发卖出去吧,便我是不舍得奶奶,想来奶奶也是不爱用我的了。”
白薇说着就哭上了,眼泪叭哒叭哒糊了一脸,哭得十分狼狈。
她是真觉得受了伤,毕竟多年的情份,就一句话不中听,就叫奶奶疑上自己,这怎么不叫她觉得难受?
当下灰心之极了。
唐妤她也不是真像白薇想的那样,就是……她也不知道怎么地,这几日脾气就大得很,火气忍也忍不住,这火气一上头,说话,也就口无遮挡了些。
到底是打小一块儿长大的,多年陪伴的,说是主仆,实则有姐妹之情的,见白薇伤心哭泣,到底心里也有些后悔,连忙就去拉她起来:“方才是我不对,你别恼了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爱生气。”
“你也说了,我俩打小一块儿长大的,我是说错话了,莫非你就舍得离了我?”唐妤一手拉着她,一手轻拍了下自己的嘴:“方才是我口出无状,胡乱猜疑。我给你赔个罪,别恼我了好不好?”
白薇捉住她的手,破涕而笑,嗔声道:“我是奶奶的丫头,哪会真的恼上你?只方才那番话,也确实,确实叫我伤心。”想来是因着害喜的缘故,这脾性才有些变化。
第四百一十五章 夜来
唐妤面色微赫:“往后便是有脾气,也再不冲你发的。”又咬了咬牙:“谁叫我有的这小魔头,谁就受着。”
白薇忍不住笑了声:“也是。不过奶奶还得注意分寸,免得真叫郎君生恼。”
这边主仆俩闹腾的一场,赵保国是半点不知的。
这时他正和他爹在书房,由他口述那滑车的制造方法,他来画图记录,尺寸也要标记标记,等明儿个,好给苏太守那边送去。
当然了,广陵这边的,自然是得叫人来跟着他爹学学,手把手的教上一回。可王爷那边,就没有那么方便,得送一份图纸过去。
所以,他还得忙着,这一时,也想不起他媳妇儿正闹着小脾气呢。
不过女人吗,哄哄就是了。
等这图纸画完了,就到了两更天,外头星沉密布,明月只露了半张脸,好在院儿里廊下,都挂着灯笼,才能看清路,毕竟,夜里还有下人守着夜呢。
要说他自己,其实就着点儿月光,是不影响他走道儿的。
毕竟,他五感比一般人,要敏锐得多,光是视力,就足有普通人两倍余了。
这会儿子晚了,赵二牛打着呵欠,眼角的泪都出来了。
“这差不多了。”赵保国见状,就催他:“您赶紧回屋睡吧,我这儿再誊写一份儿留着,一会儿也回去睡了。”
赵二牛呵欠连天的,再抽了儿子案上的那份画好的图纸,就着灯光看看,觉得也行了,就道:“那我回了。”又说:“你也早点儿睡,这都几点儿了,剩下的事儿,留着明儿做也不晚。”
赵保国点点头,意思是知道了。
赵二牛一边往外走,门外等着的空青,正打着磕睡呢,忽闻得推门所发出的吱呀声,又立时惊醒了,转脸就看到自家老爷出来,连忙上前打上灯笼:“老爷,咱回了?”
“回吧。”
赵保国说是说知道了,可实际,今儿这图要不画了,那晚上睡觉,都睡不着,于是点灯夜战,直到三更天,才算完事儿。
大头也一直陪着,帮着递尺子,研墨加水什么的,时不时也会打两呵欠,又怕传着郎君也犯困,打个呵欠,那也是捂着嘴,极为小心的。
赵保国收了笔墨,伸了伸因久坐而略微酸疼的肢体,问:“什么时辰了?”
他到这儿这么多年,看天色算时辰,也只能看个大概,再具体的……还是没那能耐。
可这一技能,对大头来说是信手拈来的,当下便回:“想是三更了。”
那是挺晚的了。
在古代吗,人都得起早,睡得早,一般人家,那天一麻黑,就上炕了。哪跟现代社会似的,年轻人,不到凌晨都不睡觉的,就是整夜通宵的,也不出奇。
古代要没个正式事儿还通宵了,那才叫出奇呢。
赵保国这作息习惯,也随俗了,毕竟又没什么娱乐活动,这儿灯还是油灯,也不怎么亮,就是想挑灯夜读,眼睛都得花,再说……他还真没那么勤奋。
所以,像今儿这么晚都还没睡,从他到这地界,还是头一回呢。
“这么晚了?”赵保国才意识到,是真挺晚的了,再一看大头,满脸困倦,眼角渗出的泪水,那是困的。
赶紧就打发他回屋去睡:“我这儿不用陪了,赶紧去睡吧。”
大头是真困,闻言也不推辞,扭头就去把自己的被褥拿出来,直接整开来铺脚榻上。
赵保国就往出走。
“郎君,这么晚了,不然就在书房凑和凑和?”大头没料到这个点儿了,郎君居然还打算回内院儿去,就赶紧提议了下。
毕竟,奶奶有了,这整个赵家,谁不知道?那害喜害的动静多大哪。
要说平日也就罢了,如今奶奶正害着喜呢,估计睡得也不能多安稳,郎君这个点儿过去,不得惊着奶奶睡得更不香?
赵保国可不知道大头还替他操心这个,只笑说:“我这搁哪儿睡,还轮到你安排了?”说着就直接去内院了。
虽说之前媳妇儿把他赶出来了,叫他睡书房,可赵保国是那人说啥就听啥的老实人吗?
还真不是。
反正,自己媳妇儿吗,厚着脸皮,也没什么。
守夜的婆子见郎君这么晚还过来,还真是惊了下,可也不多嘴,直接就引着往正房去。
辛夷是睡旁边的小厢房的,赵保国一进院儿,她就得了小丫头过来报信儿,连忙就披了衣衫起来迎:“郎君怎么这么晚还过来?”
话就是说说,引着他往屋里去,轻手轻脚的开了门:“奶奶早早歇下了,郎君不若就在旁边的榻上凑和着?”
也不等他说话,直接就去翻箱笼,从里面抱出被褥来给铺,还把睡脚榻上守夜的白薇给叫起来搭把手。
赵保国:…………合着你们都安排得好好的,还问我干啥?
赵保国就摆手:“都回去睡吧,这儿有我呢。”
说着就把俩丫头一块儿赶出去:“这段日子你们奶奶害喜,也辛苦你们俩个了,今儿晚上这里有我顾着,你俩正好睡个好觉,歇歇。”
不等白薇跟辛夷说话,直接就把门儿给关上。
被关在门外的白薇:…………
被关在门外的辛夷:…………
郎君自个儿还要人照顾着呢,这能照顾得好奶奶?奶奶可怀着小郎君小娘子呢,郎君又是火气重的时候,回头一个不当心没忍住,再把奶奶弄醒了胡闹,伤了孩子怎么办?
白薇忧心忡忡的,当着的是大丫头,操着的是老妈子的心。
脚步钉在门外就挪不动,有心想敲门喊郎君出来说道说道,可……到底是个没成家的女郎,有些事情,就是心里明白了,也是不好说出口的。
可放任他不管?回头伤着的还是奶奶,心疼的,还不是她?
辛夷就没她这么纠结,直接就拉着往厢房去:“走了走了,奶奶那儿有郎君呢,且用不着咱俩儿,正好睡个好觉。”
白薇有些恼,这人心也太大了,低声道:“就是有郎君,我才不放心呢。”
辛夷愕然了一瞬,随即又反应过来,不由失笑:“你瞎操的是什么心?咱家郎君是个什么样的性子,都跟着奶奶过来好些年了,你还没能瞧出来?别看咱家郎君家底不缺,又是个读书郎,可到底,还真不是娇生惯养要人伺候的,平日里但凡有什么事儿,能自己做的,都不爱叫伺候的人插手。”
她看得比白薇明白多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看法
“奶奶又是个好伺候的,顶多渴了叫喝盏茶水,饿了叫吃点点心垫垫,也费不着什么事。”辛夷拉着她胳膊进了屋,直接就把她按炕上了,顺手拿了边上儿的被褥给她搭着:“好了,你就安安生生睡吧,别老想太多。”
白薇:……事已至此,她还能冲进去把郎君拉出来不成?
就没有这个道理,饶是奶奶再看重自己,也没有任自己冒犯郎君的道理。
可她……也实在有些不放心,奶奶一惯是自己伺候的,她习惯用什么,不习惯用什么,郎君一个男儿,哪里又能弄清楚了?自打奶奶有了,晚上总要起几回夜,也爱口喝,得喝水,那水的温度,也是有说法的,凉了不成,热了也不成,只有她才明白,要怎样的温度,才能叫奶奶欢喜。
白薇是辗转反侧了,到了四更天才睡着。
辛夷?她上炕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完全没有白薇想的那么多。
她也是跟奶奶一块儿长大的,论情谊,论忠心,其实也不比白薇要差,可别看她平日不怎么显山露水的,有些事情,看得比白薇要透彻得多。
今儿下晌唐妤跟白薇那场小官司,其它人不清楚,她又怎会不知?如今郎君自动就过来,她就正好当没听见奶奶下晌发的话,早知道奶奶过后总会懊恼的,只一耳进一耳出便是。
若是郎君来了陪奶奶她再把人赶出去,这才叫个没眼色呢。
奶奶本就有心和好的,可到底被娇惯大的,便是心里知是自己不是,面上,那也不肯认的。只除了她跟白薇俩个,打小一齐陪到大的,反倒是没那么多讲究的。
可论关系,夫妻俩口子是最亲近的,奶奶反倒在这上面放不怎么开,毕竟,太过于重视了。
现郎君过来了,就说明没把下晌的事情搁心里头,辛夷其实是松了口气的,她恨不能直接把郎君往奶奶炕上送去作陪呢,又哪里会往外推?
待明儿奶奶一起,见郎君睡在身侧,这台阶……不用给就自动下了。
俩口子闹些嘴角官司,又哪里需要上杠上线的?还非得叫个人正经赔个罪?本来没多大点儿的,反倒会闹大了,感情也得生分,这就不太好。
如今郎君这般,倒是极好的。
心宽,又能包容奶奶的小性子,奶奶也不是那得寸进尺的任性人,只最近,也是因着害喜的缘故,毕竟这胎实在有些闹腾,脾气生了变化,也是应当。
好在郎君一如既往。
要么说辛夷看得更透彻呢,唐妤一醒,扭头就瞧见炕边上的赵保国,嘴角,那笑意就压不下去,心里甜滋滋的,哪有前几日一样,晨起就反胃得压也压不下去。
有情哪。
孕吐都止上了。
唐妤轻声轻脚的从睡得正香的赵保国脚边儿绕下炕,趿着软鞋,绕过屏风,才小声唤人:“白薇,白薇。”
可应声而来的却是辛夷,唐妤还恍了下神儿:“怎么不见白薇?”
昨儿不是她值夜来着?
辛夷把帕子搁水盆里,然后捞起来拧拧,再递给自家奶奶:“奶奶可是不爱我了?怎么左一个白薇的,右一个白薇的。”
唐妤正拿帕子擦着脸呢,听着辛夷似真似假的吃味儿话,不由得一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还吃上味儿了?放心吧,你们俩个,我都爱着呢,哪个也舍不了去。”
辛夷就做出一脸高兴的模样:“这话我可记着呢。”
唐妤再把帕子丢盆儿里,就站着让辛夷伺候着更衣。
“记吧记吧,小心儿眼的。”唐妤抬着胳膊,任辛夷给她穿袖管儿,嘴上还笑说:“他昨儿什么时候过来的?”昨儿晚上她还起过夜,要了水喝,见不是白薇,她睡得蒙蒙的,也没反应,直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没想到,竟是真的。
再一想昨儿自己的任性,还有半夜里自家夫君任劳任怨的给端茶递水的伺候的,心里就泛起一股甜蜜,又暗啐了句,厚脸皮。
辛夷道:“大约三更天左右的时候,奶奶您是没瞧见,郎君一进屋,就把白薇给赶出去了,说是您这儿由他伺候着呢。可见是爱重奶奶的,是个良人。”
“还算他有良心的。”唐妤听得高兴,又忍不住脸颊微红,可到底是妇人了,不比小娘子般那样受不住这些话,反倒打趣起辛夷来:“怎么?羡慕啦?说起来,你跟白薇两个,也到了年龄,亲事也该操办起来。”
辛夷手上微顿,神色微有变化。继而又跟没事儿似的,接着伺候唐妤穿衣。
唐妤看不见她神色,只接着笑说:“若有看中的,就来禀我,我可得好生看看,寻个四角俱全的,才能允的。”不然,莫非随便人都能求了她身边人去?
没这么掉价的。
辛夷脸色又缓过来,衣裳给穿上了,又过来给系腰带。
“奶奶这话说的,不知道,还以我跟白薇,是个怎样的天仙呢?那四角俱全,人倒也能瞧得我这当丫头的呀。”
“谁还敢瞧不上?”唐妤可不有听这个,在她看来,自己身边这两个大丫头,那是哪个都好,哪儿哪儿都好的,只有她们瞧不上旁人,万没有旁人嫌弃她们的道理。
“你们俩跟我一块儿长大的,既识文断字,又擅针凿女工,容貌也是出众的,性子也好,便是做个官夫人,那也是够格的。”只是可惜了出身,不然以这般品貌,哪里愁寻不到好人家的?当然,这话唐妤就没说出口,只道:“现虽碍于身份,可若真有那良人,我自然会放了你俩的身契归家,如此便也没什么妨碍。你可别再这般自轻自己了。”
辛夷眼眶一红,她是跟着奶奶一并长大的,打小就在一处,名是主仆,可她私心里却把奶奶当妹妹般看待。可到底入府前是学过规矩的,她记得很牢,不管心里如何想的,面上,还是牢记主仆之分。
她只以为这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可哪知道,奶奶心里也是般看待她俩的呢,不由得深为之感动。
第四百一十七章 主仆话
“奶奶这样好,我可舍不得离了你去,什么良人不良人的,也不比跟着奶奶身边,衣食一应不缺,样样都是好的。也无需受气,可若许了人家,良人……又哪里轮得到我跟白薇呢。”
唐妤对此有些不同的看法,觉得辛夷有些悲观了。
辛夷不等她说话,又接着道:“我知奶奶想说什么,也是为我好,可到底好不好的,也只有我能说话,毕竟,日子要过得舒心,只有自己才晓的。奶奶是好福分,跟了郎君,上只有老爷,也不管家事,任奶奶掌权的。可奶奶瞧瞧其它女郎,哪个在家不是千娇万宠的小娘子,可但凡去了夫家的,这日子……”
“面上再怎么强作,可好过不好过,谁又能看不出来呢?”辛夷十分真诚的说:“旁的不说,只说婉娘子,她那郎君还是千挑万选的,当时瞧着样样好的,又有前途,为人品貌也是极好,可如今瞧瞧婉娘子,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风一吹都能飘走的模样,若当真是良人,婉娘子,又如何会是这般模样?”
而其它的,也不用多说,哪家哪户,没点儿不好说的事儿?
她冷眼瞧来,往年她家奶奶的手帕交,就没一个日子比奶奶更舒心的。
是以,她也冷了嫁人的心思,毕竟,大户人家内宅不好过,可若普通人家,日子也不会好过了,只操心衣食住行,那都样样困难。
“若奶奶不嫌我笨手拙脚,我也只愿随奶奶一辈子,这日子,不比去旁人家当牛做马来得强?”辛夷是当真这样想的,比起嫁人要伺候公婆小姑子小叔,还未必能够得到夫君怜爱,日后他再发达了,一房一房的妾室抬进门儿,她也就变成了糟糠之妻,有良心的还能给衣给食养着,没良心的……扫地出门,后半辈子只会落个衣食无落的下场。
当然,更狠的,也不是没有。
当然,辛夷不觉得自己若嫁了人,会落得那样的下落,毕竟,她与奶奶的情分,也不是假的,便是离了奶奶生疏了些,奶奶也不会冷眼看她那般磋磨的。
可日子,到底还是自己过的,若真到了那般地步,哪怕有奶奶在,夫家不敢过份,可日子,过得又有什么趣味呢?
还不如跟着奶奶呢,她比奶奶只大一岁,又着打小的情分,便是日后老了,奶奶也不可能赶她出去自生自灭的,养老总会安排着。
毕竟,赵家也不缺养个人的银子。
在奶奶身边当个威风的,小丫头尊敬的巴结的大丫头,可不比嫁了人给人生儿育女当牛做马还得受婆家磋磨得来痛快?
唐妤是真没想,自家的丫头,竟对这事这样反感的,可她也不强求,说是要许了人家出去,她其实也是不舍的。可年龄到了,总不能拘在身边一辈子,耽误了人家。
现在辛夷自己这样的意愿,那又另当别说了。
唐妤便道:“我只是这么一提,就惹来你这么多话。活像我立时要嫁了你出去似的。你既不愿意,我又哪有勉强你的道理?”
辛夷还真怕奶奶一定要把自己嫁出去呢,听了这话可算放了心,便缠过去拉着她的胳膊摇了摇:“奶奶最好了。”
唐妤点了点她,笑:“往日不见你这么会说话,这会儿子,倒像吃了蜜般。”又看着她说:“不过你既不想,我肯定是不逼你的,可你自己还得仔细想想,若哪日改变了主意,若有了中意之人,什么时候来跟我提,我都为你操办的。”
辛夷心里感动,面上却笑着:“什么中意之人呀?那也比不得我跟奶奶的情分的,我可只想赖着奶奶到老。”
“你呀。”
本来醒了的赵保国,听着这主仆俩的话,这就有点儿尴尬了,索性闭了眼装睡,反正,她们也不知道自己醒了在偷听。
直到早饭摆过来了,唐妤过去喊他起来,赵保国才装做刚醒的模样,揉着眼睛起来:“什么时辰了?”
过来时就看到他捷毛微颤的唐妤,好气又好笑:“人都走一会儿了,还装什么装?”
赵保国:这就尴尬了。
赶紧爬起来,捞过架子上的衣裳就穿上:“我也不是有心的,这不是……醒过来就听到你俩儿跟那说话呢,我这……就不好打断你们。”
唐妤亲自给他递衣裳,还说:“我又没说什么,你既听到了,是个怎样的想法的?”
赵保国穿着靴子,头也不抬的说:“随她自己的意思,反正呢,她要想嫁人,就给找个好婆家,要不想嫁人呢,就在家呗,咱又不是养不起。”就是人老了,他们俩口子不照样老了?那以后儿子儿媳的给养老,有他们俩在,谁敢把身边的老人给赶走的不成?
也就添双筷子的事情,又花不了多少钱。
唐妤就高兴了,毕竟,自家夫君这样说,那也是给她面子的。
夫君给她面子,她自然要小意伺候了,吃饭的时候,夹菜盛饭,都不叫丫头插手,自己亲自动手的。
这把赵保国给唬得,还一时不太习惯。
“哪用你来了?”赵保国赶紧接过一碗热粥,嘴上还埋怨她:“这么烫,一会儿洒了怎么办?”再把自己给烫了。
一心想要好生伺候他的唐妤,脸立马就拉下来。
“合着你就看我这样没用?盛个粥还能洒?”这语气,就不大好。
赵保国就没意识到,还说着:“倒也不是,不过家里养着这么多人呢,哪用你做这个了?粥洒了多浪费粮食?虽说咱家不缺吧,可能不浪费就不浪费呗。”
唐妤:好气。
推了碗筷起身,算了不吃了。
赵保国看着她转到内室,不禁问:“再吃点儿,就那么俩口,能饱啊?”
唐妤:“吃什么吃?气都气饱了。”
一脸雾水的赵保国,怎么又生气了?
算了,她一会儿饿了自己会吃,赵保国也不多想,就先顾着自己的肚子。
吃完了一抹嘴,对里头说一声:“我衙门那边儿还有些事儿,先去了啊。”
又出去?不是放两天休吗?
唐妤也顾不得置气了,三两步出来,就看到他已经跨出门槛儿外了,连忙就问:“晌午呢?还回不回了?”
第四百一十八章 两难
赵保国转脸对她说:“看情况,要没别的事儿,那肯定回来,要耽搁了,那就下晌的事儿了。”说着抬脚就走,就走了两步,又转回来安抚她:“你自个儿在家,要好生的,想吃啥,就打发他们去买,别饿着自个儿。”
原本还有些恼的唐妤听了他这番关切的话,心下立马就一软。
这时赵保国又问她一句:“天香楼那烤鸭,吃不?不然回头我给带两只?”
烤鸭?她还真没说想吃的,或不想吃的,可难得他这样有心,唐妤嘴角有了笑意:“你看着,要方便,就带着。”
苏太守原以为这滑车图纸得有两日才能拿来呢,毕竟广陵是要先紧着,这赵家人不是还在呢,能把手的教。其它地界儿,例如王爷那处,朝庭那边,自然能先往后放放,谁料想,赵恒还挺上心。
过了夜就把图纸送上来了,苏太守细细看了,画得清清楚楚,尺寸也标得明明白白的,这图纸只要落一工匠手里头,完全就可以按图索骥直接造了。
这很好。
苏太守当下便派了一路人马,两份图纸,都直接送徐洲去。
至于敬献给朝庭,那得由靖亲王牵头,他自己是不方便出这个头的。
赵保国呈了图纸,得了苏太守两句夸赞就出来了。然后一看时辰,还早,于是又去石山那转了一圈巡视,问问进展。
也不多呆,毕竟,他还放休呢。
只是,这段日子都呆习惯了,累倒没有多少,可事儿繁琐,他又不是主事的。现在这情况便不同,苏太守已把主管此事的于清河调去召集工匠,先紧着造滑车。这边的工程呢,大抵是因着他爹的功劳,就把这事儿按他头上,所以,工程上管事的就是他了。
不管下头如何忙,这上头的,总要清闲些,有什么事,交代下去,还能缺了跑腿儿的办事的人?
见一切都井井有条的发展着,赵保国又回了城,先拐道去了天香楼,买了两只烤鸭,趁着热度还在,就赶紧拿家去了。
苏太守派往徐洲送信人手,把图纸给了王府长史,王府长史也不敢怠慢,叫人安顿了广陵来人,自己则赶紧的去禀报王爷了。
靖亲王可真是,有些两难了。
他本是打算先观望观望情况的,再决定自己接下来要如何做。
可广陵太守,冷不丁扔这么大个烫手山芋过来,就叫他处于进退两难之地了。
要说,这人主政还是有能力的,可怎么就,没点儿眼力劲儿呢?
靖亲王心里抱怨着,可东西都递到他手里头了,他必须得有动作。
于是又召了林夫子来问。
“这,便要看王爷是否下决定心,才好做下打算。”林夫子思量一番,神色就郑重起来。
毕竟,你要不想跟朝庭翻脸,这图纸,就必须得敬上去。
否则,等朝庭腾出手来,再一看广陵这边,那能放过你吗?有了利于民生建设的好东西,竟不想着敬献朝庭,你是想怎样?占据为王,跟宁王走一路吗?
所以……这还得看靖亲王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他才好出谋划策,毕竟,他是谋士,理应为主公筹谋。
靖亲王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他还真是拿不定主意,要说没想过醒掌天下权,那是假的。毕竟是皇子,离那个位置最近的,又生来就见自家皇父的威势,心中如何能没期望?
但,要跟老大翻脸,他还真有些犯怵。毕竟,老大的手段,那也不是常人能比的。他们这么多兄弟,往年齐齐使绊子的,也没见打压得住老大。
现在老大上位了,手段只怕是更甚以往。再兼之如何他名正言顺,既打压住了异族,又解了异人之危祸,正是更盛以往之时。
若不是天地突变……
其实,他就是想偷偷培养一下自己的势力,看老八能不能起事,若不能,他也就彻底歇下心思,若老八成事,他也好打出旗号。
有老八在前头顶杠,这暴风雨浪的,也合该由他先挡,他自己在后方,不就更容易行事了?
可今广陵太守这份图纸一敬献上来,就把他顶在杠头上了。
若不呈给朝庭,哪怕朝庭现在没什么反应,可一量消息走露,问罪的旨意立马就能下来。虽说现在路难行,可一来一去,也花不上一年。
哪怕他尽全力发展,也没法儿跟朝庭比拼,待到大军压境,分分钟就能沦为街下之囚,还得受万民唾骂。
光想想那个场面,靖亲王就觉得受不住的,毕竟,他又不是光杆司令,身边跟着的人一帮子人手,家里的家眷……
若无万全把握,他是不敢轻动的。
可若先图纸进献上去,对大周自然是有利的,可老大不就直接占了个大便宜?靖亲王也不是不学无术的皇子,叫他做个研究发明什么的,或是不成。
可图纸摆在眼前了,这物件儿能起到的作用,他哪里能看不出来?
对于建城之事,可不谓不是一大重器了。
朝庭若得了此工具,建城之事便能省下许多人手,效率也会大大提高,如此,只会叫老大的位子坐得更稳固,叫百姓们更加拥护他的统治。
此图纸一敬上去,岂非他直接为老大作嫁衣?
不给,他还是犯沐的。
给了,怎么想,就怎么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靖亲王左思右想,整一晚上都没睡着过,到了还是放弃了那个野望,十分丧:“算了,既然当初本王自己退缩了,如今,也没那个脸面再争什么。”
林夫子听了,心里说不清的感觉,要说失望,也有些,要说愤怒,可也没多少。更多的,是遗憾,及庆幸。
遗憾的是,他选择的主公,到底没能上位。庆幸的是,王爷选择放弃,对百姓,确实是件好事的。
“王爷既已决定,便及时打发人将那图纸往京都送去吧。”林夫子道:“若叫京都那边在王爷的人手抵达前收到风声,对王爷的名声,就不太好。”就是圣人那里,也少不得要犯嘀咕了。
怎么着,我这天高皇帝远的,都知道这事儿了。你那边怎么回事?东西竟不打算呈上来?
莫不成在打什么主意?
第四百一十九章 进程
分分钟就得被忌惮,帝制社会,若遭了圣人忌惮,失了帝心,哪能不被打压?
王爷既不打算行反王之事,自然圣人那边对他的印象,就要多注意些。毕竟,当个实权王爷,跟一个有名无实的王爷,区别,还是很大的。
靖亲王既然做下了决定,自然不会再想其它,当下便安排下去,命一队人马带信件往京都而去。
自然了,上书的也并非只有滑车这一件事。徐洲这边的新城建设情况,以及周遭绘制完成的舆图,还有附近多出的那些山脉河流等等。都得添上,徐洲一直是物资丰富的一个府,此番天地一变,资源又多添了许多。
光是他派人勘查到的,就有好几处金银铜矿,铁矿也是有的。
他放下那般心思,徐洲边边的情况,自然也不会做什么隐瞒,干脆全部俱无细密,也好以示自己之诚心。
当然了,广陵那边的情况,他也是细细写在信里头,铁矿之事,更加不能隐瞒。
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信才递到圣人手上。圣人收到底下传来说是靖亲王的有折子递上来时,刚刚下大朝会,正是有些疲累的时候。
“呈上来。”再累,那也是看哪。
孙公公连忙把折子翻出来,端端正正的摆在御案上。
圣人打起精神,一看那展开的折子,从御案当中直摆到案边儿上,就这,还有一大截掉着呢。
忽然觉得脑仁儿有些发疼,忍不住伸手扶额:“这老六,往日也不见他嘴上多会说,怎么今儿竟上了这么长的折子?”
孙公公连忙去伺候圣人,一边轻揉着他太阳穴处,一边轻声猜测:“想是有正当事吧。”总不至这么厚一摞,全是些歌功颂德之语?靖亲王,可不是那等人。
圣人不语,拿了折子就看,他倒想瞧瞧,老六闹得是哪出,莫名的,上这么长一串折子。
看着看着,神色就变得慎重起来。
孙公公连呼吸声都放轻了,生怕影响到圣人处理政事。
圣人,他是很高兴的。
毕竟,老六此举的意味很明显了,这是彻底臣服他了。
不然,这信折子哪里能这样长?哪里能这样详尽?只一份折子,他就能通过这些,纵观徐洲的情况。
还有折子上所提到的,滑车……
这可是件大事,若此物能大规模制造,那对于他的统治地位……
想到此处,转脸就问孙公公:“跟折子一并送来的,不是还份图纸?”
孙公公会意,当下便从御案左侧的书架上找出来,呈给圣人看:“老奴见这图纸是跟折子一并上的,可就单单一张,只怕不好放了,就夹在这史书里头。”
“陛下看看,是不是这个?”
圣人接过来就看,虽说具体的原理,他看了也不甚了解,可他是圣人,又不是工匠,也无需了解这个。他只看到这图纸有记载着制造方法,还有这滑车能够起到的作用,以及,制造一辆滑车所需的大致花费。
足够了。
大周境内增添了许多资源,金银矿脉就不提了,光是铁矿,京都郊外就有两座。至于其它十二府的,多多少少肯定也会有的。
这滑车出自徐洲,想那边应已利用起来了。
他当下所要关注的,是如何利用这份图纸,加快大周建城效率,提高自己在子民心中的声望。
几日后,便有自京都前往各府的天使分路出发。
而京都这边,也开始动作起来,一份图纸,叫人抄了许多份,召集城内的工匠开始打造滑车,木头用起来?那自然有些危险。
而且……那一截拿来做样品的铁桦木,据说还不太常见。
如果能用木料代替,谁会那么奢侈用铁呢?又不是军备。
可没办法,圣人派了好几路人手去寻了,别的地方还不清楚,可他们京都郊外的山脉,都寻遍了,竟连一棵都没找着。
或许,这铁桦木,只有大周北境那地才有的?
这没有,也没办法。
就只能用铁,好在,如今大周资源不缺,铁……矿山就在郊外呢,开发出来,就能用。
大周算是财大气粗的,毕竟资源丰富吗。
可大抵抠门日子过长了,如今虽是不缺了,圣人他,还是有些肉疼的,毕竟,都是些上好的生铁,拿来打作军备,多好?
再一想,现在异族都被他们打回老家了,而异人?有异心的,都不存在了,尤其是………那个据说是异人头领的,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当着他的面儿,灰飞烟灭,一寸一寸消失的。
他赢了,只有那时,他才如此深刻的感受到,这次是他大周胜了,不然……当时灰飞烟灭的,不但是他,还有他大周所有子民。
如今胜利的局面,虽说大部分功劳得益于老爷子当年的那一道异人诛杀令,可谁也不能否认,他接任以来的每道政令,还是相当英明的,他若做得不到位,便是老爷子打下了相当好的局面,照样会翻车。
可见,他这个圣人,还是十会称职的。
圣人颇有些志得意满,可见他才是最合适这个位子的人。
可惜没料到的是,异人一完蛋,竟能引发天地突变。
要说,这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大周领土增加,是所有人都喜闻乐见的,毕竟大周虽有异族时常来犯,可也就在边境,也就是幽洲日子不太太平。
至于其它洲府,百姓的日子还是相当安稳的。
老爷子建立了大周朝庭,那是兢兢业业,精竭力殆的发展民生,鼓历民间多多生育,各种利民的政策下去,老百姓日子好过了,那不可劲儿的生?
生了那就会长大,长大了,也得置办产业。这田啊地的,都快不够分的了。
所以,其实大周忽然一变,还是好事的。
可就是,怎么事先也没个风声,那样他才好提前做些准备,不至于现在这样,连跟地方上联络起来,都比较费劲儿。
再一想到宁王,圣人就有些牙根痒,多不要脸皮的。
老爷子也是,怎么就不提醒一声,胜了会变天呢?
翘了鞭子的老圣人:老子上辈子死得早,谁知道有这么一出?
第四百二十章 政策
不说京都及其它地方的建城工作开展得如火如荼,光说等到各府滑车准备得齐全,正要用上这个建新城的时候。
广陵那边,城池都已经扩建完毕,城内的民居都建好了,在当日那场地动中损失惨重的百姓,都陆陆续续安置了进去。
当然,也不能说是官府给白提供的,毕竟,这建城,还有建房,官府除了给提供工具及两餐饭食,人力可都是不用给工钱的。
建房是给百姓自己住的,那自己出力是正常的。而建城呢,虽说是官府的职责,可到底还是要人手的,建了还是为百姓安全的,出力也是该当的。
可一般呢,多多少少总得意思意思给一些工钱。这次扩建却一分没给,百姓们却一丝意见也没有,反倒十分踊跃,毕竟,太守说了,在扩建城池一直干下来的,等到新居落成,那套民居,就无偿分给他们。
这等于,只要干完了建城的活计,那由官府牵头给建的房子,就归自家了?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普通百姓群情踊跃,就没有不肯的,有意见的。
赵保国对于苏太守这一手操作,还真心服气了。
谁说人古人脑子不灵活的?这不灵活得很吗。
这一手,玩得多妙。
其实也就提供了点儿粮食,保证给建城的工人有足够的饭吃,其它的……等于啥也没出,物资,物资这儿不缺,要石头?上山开山,要木头?上山砍呗。
官府,也就领人安排安排流程,管管别叫死多了人,其它的,还真不用多做什么。
老百姓们,都抢着干。
毕竟,只要出点力气的,就能白得一套住宅,这帐,他们就觉得好划算的。
要自家建的?那材料什么的,不得花银子买?外头山上是多了去,可不能白叫他们去拿,原先的山,都是各有主家的,新冒出来的,那都是官府衙门的。
所以,苏太守这一手,才叫他们这样趋之若鹜。
毕竟,只要自己去工地上干活,直到城池完工,那后头房子什么的,虽然也要帮着建,可那些石料木料的,都是衙门出的,山上的,随便拿。
省了多大一笔开销?
这要自己准备建屋子,一来,还得找足够的人手帮着,可城里现在都忙着扩城呢,谁得空来帮你?二来,石料还得花钱银买,现又正是紧着用的时候,衙门那边……价钱肯定高的,而其它有主的石山林山的人家,人未必卖,毕竟,人家不靠这个吃饭。
就算卖,那肯定也是要抬价的。
所以……还是不划算的。
相较起只要花上几个月,就能够一文不出白得一套屋子。
虽说小是小了点儿,就个一进院落,正房两间厢间两间外加两间倒座房。其实,也是不小的了,毕竟,这一间屋子还分里外呢,小两口能住一间,孩子们呢,女郎们一块儿住一间,男儿们一块挤一间,老人还能得住。
至于什么兄弟妯娌什么的。
这时候也没什么可争的了,傻不傻,官府现在这政令,只要干活的人,干够时间,就能白得一套房子,就这,还不抓紧时间赶紧去报名。
所以,当初苏太守叫人这样布告了他的意思,城里就掀起了分家的热潮。毕竟,分了家不是一户了,只要出个人丁,干完了活就能得房子。
若是还守着老观念不分的,你再出多少人丁去建城,到了还是只得一套屋子。这对比人家分了家的,明明出的人手是一样的,可人家就能得好几套,一个儿子一个套都能赚出来。
不划算哪!
所以,为什么不分家?
老人家也不抱老观念了,毕竟,实惠拿到手里,才是顶顶要紧的。
要凭着下苦力,到死也未必再能在城里多赚出一套宅子来。
而苏太守,对此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分了家户口就多,一户只出一人,那也有许多人手可用了,毕竟,扩建这事,也不直接说叫百姓服役的,不然,他爱民如子的好名生,分分钟就能垮下来。
反正,民居还是要建的,与其卖给百姓,人还未必能买得起的,还不如直接左手换右手的,叫百姓们得了实惠,官库这边儿,还用不着出什么花销。
多好。
赵家其它四房,在广陵本来是置办下住所了的。当初地动时,就赵铎家的那套宅子,坍塌了一间房,不算多严重,再修缮修缮,还是能住人的。
其它三房呢,倒是幸运得很,房屋没有坍塌的,损失也少。
有地儿住,不愁人。
可当看到布告栏新出的告示时,还是立马大喜,回头家里商量一番,立时,就开始分家了。
年纪上了十六的男丁,全被打发去报名建新城去了。
能多得一套宅子,这种好事儿,可从未见过的呢。
虽说家里有了,可有些小呀,底下孙子儿子的,都开始大了,到时候成家再生子嗣,肯定更住不开。
这好机会,谁也不傻,能白放过了。
赵铭瞅着底一溜儿小子,十分惋惜:“咋没早生他们几年?不然也能赶上这个便宜。”
说的就是铜蛋儿铁蛋儿狗蛋儿还有小狗他们几个小的,现在,最大的铁蛋儿跟狗蛋儿,是同一年生的,只月份不同,虚岁也都十三呢。
实岁呢,也堪堪十一。这古代吗,虚岁总是比实岁要长两岁,说是,生下来算一岁,满了月,那又是一岁了。
所以,虚岁是不太准的。
就是太小,不然,还能谎报一下年龄,说是满十六了,就是说虚岁十六,那也好听些。
也不是没人把家里毛头小子提溜过去报名儿,可负责这事儿的官吏,早就被上头交代过了,不到年龄的,不给报。
毕竟,都还是孩子,建城可不是轻松活儿,力气也都没长足,若有个死了伤了算谁的?
这几个实在小,那谎报年纪,人也得信哪,毕竟一看,就能出不对来。
就没办法,倒是臭蛋儿跟二狗两个,巧在也是同年生的,今年都十四岁了,要说十六,也是说得过去的,毕竟,大家都按虚岁算。
于是这俩,就被塞进去。
第四百二十一章 太守
其它比如赵谐赵译他们几个大点儿的当兄长的,那就更不可能不去,毕竟,能赚套房子。
还能顾着点儿底下两小的。
至于再往上一辈的,就只赵恺过去了。
毕竟这辈份的,就老六赵恺跟赵二赵愉还在,老二还没了条胳膊。就是他想去,那人也不收,毕竟全乎人,多得是,谁还能招个残疾的?
不过,他也不失落,毕竟,家里总得留个成丁,顾着点儿,万一,有事儿呢?
他是不方便去的,除了顾着家里头,还有制炭的生意,时不时得盯着点儿,虽说跟山下村里村长家的大小子,关系处得较好,事情他也能帮着看一下,可到底,自家的生意,也不能全然大心的,托给一外人管着。
总得,时不时露个面儿。
所以,他就是想去,也不方便。
再有,他是不能去的,可他儿子成年了,赵译可以去。
一户去一个,才划算,毕竟去俩,还是只有一套。
所以,何必。
赵保国家就没反应,毕竟,他本来就在衙门里有了差事,等民居建成了,那衙门那边,也要往新城那边搬的。
官吏的宅子,也是要准备起来的,虽说,自家本来就有,可百姓们都提供了,官吏们还能低于他们吗?
社会地位摆在那里,所以……不说高位的,就是普通小吏,也能分到一间普通的民居。
至于其它的,就按官职高低的,到时候再分配。
反正,赵保国也缺不了,他也不急什么,毕竟,自家现在可不缺这个,有也好,没也罢,反正,多了也是租出去的。
倒是赵贵,很有些蠢蠢欲动的,叔祖家确实对他们兄妹不错。
可到底,没个自家,也没甚底气,呆着也不能说自在,可要说不自在,也没多少。
能有套自己的宅子,自然也是想的。
就是暂时不搬,以后成亲了,总不好还住在叔祖家中。
总归是要搬出去的自己立户的,所以,他是想去的。
赵保国见他有几天心不在蔫的,旁敲侧击,又问了伺候赵贵下人,得知他这几日的行踪后,才搞明白他这几天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
就叫了他来说:“你也不用急,家里又不缺宅子,南街那套三进的,等你成家后,就分给你住。衙门那边说是说用力气换新居,可到底,咱家用不着跟普通百姓去争这个,毕竟,也是个费力气的活,虽说不建新城,只是扩建,可起码,没个一年半载的也完不了工。”
赵贵,就讪讪的笑笑,一点小心思还叫堂叔看破了。
心里就,有些不太好意思。
赵保国一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在别扭什么了,便道:“成家立业吗,也正常,你婶子那儿,最近也在帮你留意,可要挑个好的,也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儿,总得打听打听,挑个人品不错,相貌也好的。总归,不会叫你吃了亏。”又说:“你真急着,不然我再催她一点?”
赵贵脸色大红:“不急,不急。”他就不是这意思。
“不急啊?”赵保国道:“那也行,叫她慢慢来就是了。”
赵保国觉得他只是不好意思承认,不过平日再怎么稳重,到底还是个年轻人,能不想吗?这边对他说什么慢慢来,转脸就跟唐妤说要抓紧看人,准备要操办起来云云。
于是,那段日子,唐妤是忙得很,今儿去这家夫人的赏花宴,明儿又去那家夫人家里吃酒席。
就托着打听打听,有没有合适,他们家侄子情况的好女郎。
反正聘礼什么的,备着呢,缺不了也少不了他的。
关键是女方,要人品好,相貌标致是最好了,若微微有瑕,其实也不打紧,人品才最紧要的。
结果,没两天,赵保国就从于清河那儿,得到了说他们这些官吏们,到了也份儿分宅子的消息,还挺吃惊:“也没听苏太大人提起过呀。”
关键是,布告栏那儿,只提了关于百姓的,也没说他们这些官员的。
于清河就差点儿笑出来:“这不是约定成俗的事儿?”衙门里哪个不清楚?又何需非得明说了?
毕竟,当官儿的,为什么?为发财,为惠及家眷,要还比不上平头百姓了,谁当官儿?
不贪百姓的是不贪,可有些福利,该拿,还是要拿的,只大面上,要做到。正经事,也不能耽误。
例如,赈灾粮什么的,这就不能伸手。
谁伸手不用等朝庭,他们太守大人,能直接剁了你爪子。
像这种,在利百姓时,顺带便,利一下自己,对百姓无害,对自己有利的。
苏太守是清官儿,可也没是那样,不讲人情,不会做人的。
只要不害到百姓,这种事情,还是可以容忍一下。
无妨。
这种操作,也不是头一回了。
反正,他们广陵百姓的日子,过得很好。
苏太守的官声,那也是极好的,名望,没有一个百姓,不说他好的。
他们这些跟随太守大人的下臣,那日子,也得舒坦惬意的,就是公事上,偶尔会有些怨意,毕竟太守大人,这方面还是相当严格的。
你情我愿事情,官商勾结的事情,苏太守都不管。反正,你敢仗着自己那点儿小权力,就祸害百姓,触犯国法,那就……零容忍度了。
至于其它?随便,反正公事,不能耽误。
所以,城里大户也好,有些小心思的官员也罢。都对主官的底线很清楚,利用权力为自己捞好处谋福利是可以的,但就是得有个度,不能过份。
当然,最紧要的是注意,谋福利的同时,别把百姓给祸害到了。
否则,一纸状诉告上公堂,当场就得唱凉凉。
太守大人,还真是……
赵保国琢磨了半晌,才琢磨出个圆滑而又不失底线原则的话来。
知道了衙门这边,还有个约定成俗的潜规则,赵保国心里就有了打算,回家后把这事儿跟赵贵一说,转脸就想法子把他塞到衙门里付出当了个小吏。
反正,大周的吏员,虽说没有品级,可人家,也不是贱业的。
本事出众了,或去参加科举,或受上官举荐,都是条路子。
第四百二十二章 城成
赵保国跟他说:“我跟交好的一个老吏说过,你过去后,就跟人多学学,学学这里头的道道,广陵目前就急着扩建城池,其它的事儿,再急也得为此事让路。等到完工,大官小吏的,都能分得一套,只大小的区别罢了。”
赵保国之前是没能明白,可他又不傻,当时一时不明白,过后也能想明白了。人不过就是,想要凭自己的本事,赚套房子吗。
理解。
毕竟,他也有过那种时期。
干脆,就直接提供给他个机会,他要能做得好,回头分房,也少不了他的。
赵贵就走马上任了,给个老文书打下手,帮着整理文书,或凭着他在自家堂叔那里学到的算学知识,帮着算算支出进项之类的帐目。
结果,这活计还没干多久,就被自家堂叔提溜到身边去了。
也是,自己都能到衙门当文书身边的小吏了。堂叔还是个秀才呢,衙门人手又这么紧缺,太守还能任他清闲?
赵贵自然是乐意的,毕竟老文书和蔼是和蔼,可其它同僚们,哪个又没小心思了?他也是个务实的人,每天处理文书算帐都来不及,哪有心思跟人玩儿什么勾心斗角的?听人阴阳怪气的说什么酸话?
不过,他是新来的,还是走后门儿的,碍着堂叔的面子,明面上人也不敢作什么过份的举动,风言风语却少不了。其实他也没放在心上。
可能不听,自然不听比较好,毕竟,酸话听多了,心里也烦呢。
于是,很是乐淘淘的,跟在自家堂叔身后,天天往石山上跑了,提笔记东西这事儿,就全由他包揽。
赵保国用他用得还很顺手,毕竟自家小辈儿,叫做什么也不用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直接叫他去做就是。
赵贵呢,还是比较灵活的一个人,跟着没几天,流程什么的,都很熟悉了,完完全全的上了手,叫赵保国省了好多事儿。
所以,赵保国就一直带着他,直到他正式掌了石山那边的事情,也一直用着他。
等到石料采够了,赵保国被放了两天休,回去陪着媳妇儿,温乡软玉的,可惜,想做什么,看看唐妤那已经显怀的肚皮,就平心静气了下来。
当然,三个月后,适量的,是可以的。他也没少怂恿自己媳妇儿,可人这方面比较固执,自然不成,对孩子不好,老辈儿传下来的话,哪能没道理?
赵保国也不是很失望,毕竟,这事儿是舒服的,可也得两方都乐意了,那才有意趣呢。
倒是唐妤,见自家夫君这样想,不由得试探:“不然,再给你挑个身家清白的女郎……”
“不用不用!”这话不用说完,赵保国就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连忙就打断了她的话:“就应付你一个,我都够了,再来个?我怕不得死在床上。”
唐妤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这都什么话?
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真是恨也不是,爱也不是的了。
这人!伸手就拧上去了。
“胡吡什么呢?”唐妤拧着他腰间肉:“还是个秀才呢,书上,就教你说这些……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其实不太疼的,毕竟唐妤呢,是个正宗的贵女,那养得是身娇肉贵,也就是嫁到赵家来,跟着赵保国的习惯,改了些有些事情自己动手了。
可真要说什么粗活累活的重活的,从来没上过手,就是端个碗,都有丫头们端过来的,她顶多就,亲自倒个茶什么的,或有时候自己给自己穿穿衣裳什么的。
这运动量,都比没出门子时强了。
所以,这力气,她自己还觉得是不是有点儿大。赵保国其实完全没什么感觉,倒是心里痒了下。可再不疼,这会儿子也得做出疼的模样,不然……找抽呢。
“你倒是轻点儿,轻点儿。”赵保国故意吡着牙,一脸疼痛难耐:“再拧肉都掉了,想谋杀亲夫呀?”
这表情还挺真实的,把唐妤都唬一跳,立时就松了手,还去揉揉。可立时她又反应过来,素手一伸,就拍胳膊上,嗔声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着调?”
她又不傻,便是一时被他哄了,可也是关心则乱,反应过来,可不就知道他在装样了。
“都快当爹的人了,总这样,能给孩子做好榜样吗?”
赵保国摸了摸她肚皮:“他还敢说他爹不成?”
唐妤:真是没脸没皮的了。
采集石料是采集着,滑车那也是用上了的,那边石山一边开发着,当天采集完工的,就运到正在扩建那头,留着第二日使用。
所以,等石山这边结束了,那边新城,其实也建得差不多,就只个收尾的工夫了。
百姓们,多半都归家了,当然也不是全部。毕竟,另一边儿,那损坏坍塌的,还得有人手来修缮修缮,毕竟,不能任它坏着搁着,也影响城里面目不是。
这就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了。
修缮,只需少少的人手就足够,这回修好了的,房舍就归官府了,毕竟,百姓多半在新城那边有安置的新房舍,当初就说了,以旧换新的,百姓出力,官府出物资。
所以,这些房舍不归百姓,那叫百姓来修缮,自然是要给工钱的。
可也不需多少,毕竟工程量,不算多大。
等到广陵彻底完工,城市面貌涣然一新,百姓们都乐淘淘的住进了新家,这时间离地动那日,就过去了一年半了。
又是一年冬了,大雪天降,赵保国他儿子,就挑着这个日子,出生了。
赵保国在产房外,团团转,跟个没头苍蝇似的,听着屋里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叫唤,那心里就揪成了团,每当里头叫唤一声,他心就一跳。
总觉得,下刻他那心肝儿,就得从嘴里蹦出来。
赵二牛担心也是担心,毕竟儿媳儿在里头生孙子,这地界儿,医辽条件,又不太先进,生个孩子,就像踏个鬼关门。
可再担心,等看到自己倒霉儿子捂着胸口那一脸快要喘不过气的模样,就都飞没了。
真是,忍了半晌,才把笑憋住:“瞅你这没息的样儿?又不是你在生!”再说了,以前,也不是没见女人生孩子,上辈子他那婆娘生闺女时,儿子不是在外头见过?
第四百二十三章 心结
“这得多疼哪?”赵保国真觉得有些受不住的。“也就是我没那功能,我要有,宁愿自己生。”这也太折磨人了,他光在外头候着,都觉得受不住,更何况他小媳妇儿呢,这生子……真是活受了罪。
这时候,他心里压了三辈子的心结,忽然就释怀了。
饶是,他亲妈再怎样不称职,后来为了她后头那个,对他再怎样没有母子情份。
可就单论她用命一样,能把他生下来,不说她对自己好不好,只看一个女人,为了生孩子付出了什么,他就再也没办法,对她生出什么恨意来。
当然,原本抱有期望的母爱,他早就知道不可能得到了。
而他,在历经十五年的牢狱之灾,还是她亲手造就的之后,也没有办法对她抱有什么期盼的。
如今只能说是,他已经放下了,没有爱,也没有恨。
以前,是一直有着怨恨的。
毕竟,凭什么呢?
都是她的儿子,可她心里眼里,却只有那一个,还为了那一个,不惜嫁祸于自己这个大儿子。
可现在他也能理解一些,毕竟血缘是都有的,可论及感情,他这个打小不在身边,又不是她所期待的孩子,如何能及得上她心甘情愿生下的那个呢?
当年,她于回城无望之时嫁于他爹,其实,不过是为了逃避下地的劳苦。
而后不过两年,高考返城的消息传正式传达下来,这怎么叫她能甘心呢。
所以,选择也是显而易见的了。
可或许,她对自己还是有那一分怜惜的,毕竟,那消息传出时,他还在她肚子里,只有四个月,若她再狠上一些,流了,也不是做不到的。
可到底她还是选择把他生下,前途,高考,回城,她是放在第二年的。
或许她也是在赌,赌第二年还可以。
索性,她赌准了。
所以,才有了赵二牛手把手拉扯赵保国长大,直到三四岁了,才能稍稍腾出些空来,孩子能走道会说话了,知道好歹,就能托乡里乡亲,邻里邻外的搭把手照料下。
赵二牛就可以把心思放到如何赚钱上去了,正好政策有了变化,经济大发展中,做个小生意什么的,也不是那投机倒把。
再加上他还有一门手艺,要说到如何精巧,倒真没有,毕竟乡下学的木匠手艺,都粗糙,只个实用是最要紧的。
打了箱子柜子桌子椅子什么的,去城里卖,一开始生意冷清,还不怎么卖得出去。到了只好再带回村,便宜卖给四邻八舍。
赵二牛也看过人家饭店,酒店,商场里头的木具,反正吧,怎么看就怎么新鲜,也好用,那样式,看着就跟他自己打的不一样。
他也不是不能接受新鲜事物的老古董,人卖得出去,还卖得快,能赚钱。那就跟着学了,他也是会琢磨的,简单的,瞅瞅样子,转脸就能自己打出来。
可儿子没上学前,他还不能摞开手,所以这时间上,还不太富裕。
直到正式上学了,他才有精力,把时间放在自己这生意上。
一开始小打小闹,多多少少也能赚些,反正……儿子学费生活费什么的,绰绰有余。
两三年下来,都能在城里租个专卖家具的店了。
毕竟,质量有保证,样式,也跟人大城市里商场卖的差不多,不过一个木制的,而那大商场里的,有那塑料的,也有木头的。
但他卖得便宜,又是在小地方,所以这生意,还是不错。
就凭着一家小家具店,不仅把儿子供上大学了,家里老房子,还翻新了。
就这,手里头还有些余钱呢,正琢磨着,是不是在城里头,买个房子,儿子大了结婚,肯定需要的。
毕竟,这时候的年轻人,都不爱搁老家呆,没什么前途了吗。
觉得是小地方。
赵二牛自然不知道儿子咋想的,可不论他咋想,他自己这边,先准备起来才是正紧,能用得上最好。
谁料得着呢,他正看好了一个小区里的房子,那地段多好,附近有学校,有商场,再过两条街,那连菜市场都不用走半小时的。
出了小区门儿的还有两条公交线,这地段是好得很,就是稍贵了些,买是肯定是买得起,可心疼,毕竟,要买这学区房,他那点儿存款,得全搭进去。
不过为着子孙计,再肉痛,也得买,至于儿子以后要结婚用的钱,再赚呗,毕竟,离儿子毕业还有三年呢。
这么一想,就决定了。
正跟人谈着这房子的价钱,能便宜点是一点,结果,大城市里的警局一通电话就打他手上了。
真是……
他都不敢相信,自己儿子怎么可能呢?
杀人?
赵二牛差点儿没吓死,也不敢耽搁,当时就直接买了车票,奔警局去了。
等到了地儿,警察把事儿一说,证据那都是明明白白的,就搁眼前。
他都有些蒙。
这怎么说的这是?
吓得他,还真以为自己儿子杀人了,原来是,俩同学起了口角,一时不愤动了手,杀人……他也不是故意的呀。
他想找那受害者家属求个和解,什么赔偿,都好说,毕竟,他就这么一个独苗来着,杀人是犯了法,接受制裁也是应当的,可到底罪不致死,毕竟,也只是一时失手,而且,当时也不是冲那死者来的。
要说这事儿,三个人都是有责任的。
死的那个,是儿子在学校里的女同学,他居然都还没听自己提过,交的这是女朋友来着。
这死了的姑娘也是不厚道,要厚道,能一边儿跟自己儿子搞对象,一边跟另一个私底下来往吗?
这不就……
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被儿子捉了个正着,另一个,还一脸挑畔不屑,年轻人吗,那热血一涌上头,自然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儿子也不是个对女人对手的人,本来呢,是冲着那个男的去的,谁料到呢,争执之间,那刀子,不知咋地,就捅那姑娘胸口了,当场血就流了地,人都快吓傻了。
所以说,这事儿真要说全然是自己儿子的责任,那也不尽然。
可法律上人不这么认,毕竟,人是你杀的,不管你一开始是不是想杀她来着,到底,人就是死你手里头,那就有罪了。
第四百二十四章 往事
可真是……他们爷俩儿这命哪,怎么全搭女人手里头了?
赵二牛一开始,也没想太多,毕竟警局那边,都出面表示了,那一刀确实是自己儿子捅进去的,这是没法儿否认的。
所以,他只能尽量,找个好点儿的律师,给儿子辩辩,能少坐两年牢,也好。
人呢,就暂时先拘留了。赵二牛在外头为这事儿奔走,人都瘦了两圈儿,好容易把该做好的准备都做好了,才腾出空来,去探监来着。
结果,从儿子那里得到的说法,还有些出人意料。
真是,他都惊呆了。
事情还能这样发展?
确实是,那一刀确实是儿子捅进去的,可当时他气得头脑发昏,又被女朋友血流一地吓得半蒙,一时还有些记不清楚。
可等人进了局子,冷静下来,就怎么想,就怎么觉得不对了。
他怎么就觉得,在争执之间,那一刀子直接就女朋友去了,觉得不太对头。
他是愤怒也是生气来着,可也就是拿着刀比划着吓唬吓唬,怎么就落到个大打出手的地方?
这好巧不巧的,一刀就中了人当胸?
他觉得,那人是故意的,他记得很清楚,当时他俩打起来,他手里头是有刀子的,那人呢,手无寸铁,左躲右闪的,反击都是很少的。
他虽愤怒,可脑子又不傻,男人打架,跟女人又没关系,虽说他那女朋友……可到底是个女的,顶多分手,他还真没想到,就把她干掉的意思,毕竟……社会主义长大的,犯法的事儿,想也没想做的。
可怎么打着打着,这刀子就那么巧了呢?
他总觉得,那人是故意激怒自己,拿她挡刀的。
可这事儿吧,主观看法比较大,他又是施害者,口供是没法儿采信的。
所以……警局那边,虽例行问了,可到底,也是没采用的他的说法的。
而另一个当事人的说法,却并没有说赵保国是故意杀人,只说当时争执之时,俩人激动之间,动起手来,那死者劝架,他们俩人激愤之时,也没听进去,又打了起来,赵保国一时失手,才错杀了死者云云。
看看,看看,人家没往他脑袋上扣帽子,反而还开脱了两分,只说是失手。
而赵保国这边,就把人想得特别阴暗,认为另一个当事人,那是有心引导他杀人的。
警局自然是公正的,可警察,那也是人,是人都有所偏向。
两个当事人,一个想法偏激,另一个,还为他开脱,那么,对谁印象更好,就不言而喻了。
就觉得赵保国,杀人无愧疚之心,反而死不悔改,意图把罪名推到无辜之人头上去。
说实话,赵二牛听儿子这样的说法,当时也有些不相信的,只以为自己儿子,那是杀了人害怕坐牢,所以就……
可见儿子那样疯狂的……心疼。
也托人调查了一下另一个当事人,他也是抱着期望的,毕竟,他也不想相信,自己儿子是那样敢做不敢当的人。
可这一查,就查出个大事儿来。
说另一个当事人是谁来着?跟他们爷俩儿,还有不少牵连。
是赵二牛当年高考离村的那个前妻,后来又嫁了个富裕人生,又生的儿子。
人,还挺聪明,明明比赵保国小两岁,确跟他一样上了大同,现在,还是同年纪的。
赵二牛这时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怎么,就这么巧呢?
事关儿子,赵二牛第一次,找上了他二十二年没见的前妻。
可,什么也问不出来。
儿子的猜测,也只是猜测。
对法庭的宣判,起不到半点作用。
该坐多久,就得坐多久。
赵保国……真是特别不甘心。
可也没办法,毕竟,人确实是他那一刀杀死的,虽说他觉得自己也很冤枉,毕竟他认为是他那个便宜兄弟有心引导的,可这种事情,没证据。
这一坐,就坐了十八年,他在里面,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个事情,他总是要查清楚的。
牢里头龙蛇混杂,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
他呆了十八年,跟着里面的老油条,学了不少杂七杂八的本事,论精通?那是别想,毕竟理论跟实践还是有区别的。
可到底多了许多见识,等他终于牢满释放了。赵二牛来接他回家,他也没呆多久,又走了,他非得查清楚,当年的事情不可。
一走就是两年,总算把当年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了。
当年他的那个女朋友,跟他交往时就不是真心的。才刚刚同他那个便宜弟弟分手,可分手就分手,心里头还惦记着,找他当男朋友,不过是想气他一气。
结果,发现人不在意,那心里头就更不痛快。也不顾自己现在是有新男友的人了,时常去纠缠前男友。
结果那前男友也不知怎么想的,反正是,说是分了也分不清,说没法,也没个正经名份。就这样纠缠在一起,后来他传出风言风语来,才有了他这回事儿。
赵保国就猜测,他那个好弟弟,应该是早就烦了这个前女友,可怎么也打发不了,正好自己撞上枪口,就利用了他把人给除了,反正,也是一时起意。
人死在他手里,他的话就足取信,而另一个,人死了万事皆休。其它的事情,还不是他想怎样说,就这样说?
再装模做样说些好话,就博取了其它人的信任。
简直,恨都要恨死了,反正,他平白无故,被人陷害,坐了整十八的年的牢房,什么都没有了。
年纪,都四十出头了。
还不如……
赵保国恨得眼都快滴血了,正通过各种门路,买到了准备要跟人同归于尽的东西,又采好了点儿,规划好了行动日子,正打算动手呢。
老家人找来门来了,他还挺诧异,老家多少年没回了?
一个坏消息,打消了他的念头。
他爸赵二牛,病重了,医院都下病危通知单,说是顶多还有三月的时间了。
赵保国:…………
后悔死了,他收拾东西,就准备回老家,陪他爸渡过最后的这段日子。
报仇他是想的,想了整十八年,可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爸,他就这么一个亲人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前尘
走之时前,遇着个他一直知道,却从来没见过他的人,就连他当年出了那样大的事情,也没来看过他的那个人。
他应了邀请,在咖啡厅,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她的话:“你就从来,没觉得对不起我吗?”
她搅动着咖啡:“你不懂,那个时代,高考是最好的出路,谁也不会料到后来时代会怎样发展,所以,但凡有了机会,是不会有人甘愿放弃的。我自然也一样。”
“我考出来,却是第二年的事了。”她说。
赵保国明白她未尽之意,可心里头,却怎样都不舒服,人家当母亲的,都是为孩子尽心打算,而她呢?却只顾自己的前途。
当时的赵保国,还是满心仇恨的,无论想什么,都不会往好的方向。
只一心偏激:“所以,你进了城,就把我抛弃了。”
“就只有那一个儿子,一个家,从来不把我当回事吧?”赵保国表情冷漠:“算了,往事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问你一件事,你要还顾着半点情份,就实话告诉我。”
她沉默了半晌:“你问。”
赵保国忍不住就问了,当年他入狱那件事情她知道不知道。她说知道,对于没去看他的事情并没有说法。
赵保国忍了,又把自己埋在心里十八牛的猜测,说出来,质问她是不是真的,又质问她知情不知情。
她承认得十分痛快:“是有这么一件事情,不过你弟弟又不认得你,一向都老实,当初想是个意外。”
赵保国扯了扯嘴角,没跟她争论,反正,又什么好争论的呢,她没把自己当成儿子过。
“那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这么多年,不见她来看看自己,现在,反倒来了。
赵保国心中警惕,莫不是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叫人发现了端倪。
果然她说:“是有事情。”
“我知道,这些年你吃了不少苦头,可这跟你弟弟,其实是没关系的,当初那件事情,只是个意外而已,你现在好容易出来,不好生陪着你爸,怎么还想不开做什么?”
她知道了。
赵保国沉默着,他并不觉得,那是意外。
可没法说,毕竟,这没证据,而且,就算有证据,她会信的,也不是自己。
“行了,今儿就到这儿。”她起身离开:“不管你怎样误会,到底我还是你妈,虽说这些年没养过你,当年我选择生下你,而不是流掉,你总是欠了我生恩,不求你如何报答。只求你别怨恨到你弟弟头上,你要怨,就怨我这个当妈的,我都受着。”
对他,你倒是慈母。
赵保国嘲讽着想。
她说了完这段话,便离开了。
赵保国在咖啡厅坐了许久,才离开,回到出租屋,把自己准备的东西拿出来摆在床上,愣愣的看了许久,又收起来。
第二天,就直接回了老家的小县城。
赵二牛确实是病重了,哦不是,确切的说,应该是到了大限了。
他不想没在医院里,一直闹腾着要回老房子。
赵保国忙里忙外,端屎端尿的伺候着,看着他爹明明才出六十,就满脸皱纹,一头银丝,心里好生酸楚。
他怎么就沉浸在自己的仇恨里,没看看自己的爸爸,已经这样老了呢?
心中的戾气渐渐的被消磨,赵保国顺着他爸的意思,搬回了村子里,住在老屋。
每天伺候着,陪伴着,两个月下来,就练出了一手厨艺,当然了,好不好的,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时间不多了,他是不肯离开他爸半步的,天天都在家陪伴。
夜里还常常去看他爸有没有睡好,有没有盖好被褥。
他心里是很忐忑不安的,哪怕明明知道,他爸没多少时日,可到底心里抱着期望,能晚一天是一天。
那时候他想,他这辈子,最快活的日子,还是在村子里的时候,跟小伙伴们天天走鸡撵狗的,被村里大人拎着鞋底儿追。
虽说那时他爸也忙,可再忙,也没忘了他,只要一回村,就会给他带礼物,什么玩具都有,城里新奇的。
人家孩子有什么,他就有什么,人家孩子没有的,他都有。
只少了个妈。
他怎么就那么不知足呢?
赵保国躺在床上,特别想哭,如果不是心里的不甘心,他填志愿时,也不会填她所在的城市,如果没有去那所城市,接下来的事情,都不会发现了。
他爸也不会为了他这个不孝子,两地奔波,为了他出狱以后的日子,那样劳累,以至于命不久矣。
窗外雨声淅淅沥沥的,赵保国静静的躺着,听着,心里的怨恨,都减少了许多。
渐渐睡着了,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梦到了,小时候被他爸,抱着举高高,他笑得很高兴,还一边大喊:“高点儿,再高点儿。”
还有骑大马。
村里其它人家,就没有这样宠着孩子的。
他爸,真的很好。
天空惊起道闪电,转而又是一道惊雷,霹雳作响。
赵保国惊醒过来,特别冷,温度降得很厉害。
他连衣裳也不穿,鞋也不穿,就去他爸房里看他情况,把蜡烛点上,再从柜子里抱出厚被子出来,给他爸盖。
盖的时候碰到了他爸的手,心一下就凉了。
赵保国反手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自己脸上,连痛都不觉,眼泪流下,嘶哑着嗓子喊了声爸。
赵二牛静静的躺在炕上,没有一丝反应。
赵保国流着泪,给他爸换了上寿衣,然后再给他小心盖上被子,去到隔壁,找远房堂叔家,帮忙。
一出门,夜幕下的闪电,闪得霹雳哗啦,大片大片的白反着光。
赵保国浑浑噩噩的走在雨中,耳边炸起惊雷,一道闪电,好巧不巧,直接避在他家房顶,连避雷针,都没有用处。
赵保国被霹成一块焦炭般,转瞬就没了意识。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在他被雷电击中的同时,屋里的赵二牛,也同消失了踪影。
这才,有了接下来的故事。
屋里的唐妤声嘶力竭的尖叫,生孩子真是痛哪。
屋外的赵保国爷俩儿,等得心尖儿都是紧的。
赵保国从自己将要出生的儿子身上,想到了自己的过往,一瞬间,前事好似历历在目,飞快的过了一遍,以往只一想,心里就很堵。
而现在,却能正常看待了。
“生了,生了!”屋里传来稳婆的喊声。“是个小郎君呢。”
第四百二十六章 生命
“生了,生了!”屋里传来稳婆的喊声。“是个小郎君呢。”紧接着,就是几道婴啼声。
赵保国蹭一下,拨腿就往里冲,正巧门开了,差点儿跟端着血水盆儿出来的婆子撞着。
他赶紧闪了下,让那婆子过去,正想往里去呢,稳婆抱着个大红襁褓,笑容满面的出来了。
“恭喜赵家老爷。”赵二牛也就比他儿子慢半步,稳婆就先跟他道喜,又转脸对赵保国道喜:“恭喜赵家郎君,奶奶添了个小朗君呢。”
都生儿子了,那喜钱,肯定少不了。
赵二牛高兴得连叫好,乐得见牙不见眼的,直接就凑过去,眼珠子就钻稳婆怀里抱着的那个襁褓里头出不来。
被襁褓包着的小红皮猴子,乖乖巧巧的,眉毛几乎淡得看不见,眼睛也闭着呢,捷毛倒是长得很,估计是随了她娘。
赵二牛怎么看,怎么觉得他这孙孙长得好,心里欢喜极了。
旁边稳婆还一个劲儿的说着喜庆话:“老婆子接生几十年了,还从没接生过这生下来就这样标致的小郎君呢。”
“看这眼是眼眉是眉的,多可人爱。”
赵二牛听了果然高兴得很,觉得这稳婆眼光大大的好,他孙子,那能长丑了?
本来吗,就是俊俏,儿子跟儿媳妇儿,都长得很,这生下来的孙孙,那能长难看了?
就高兴,也不抠门儿,给稳婆原本的接生喜钱上,再多添了半两银子。
那稳婆更是喜不自胜,好话一筐一筐的往秃噜。
“瞧这孩子,长多好。”赵二牛一个劲儿瞅,怎么也瞅不够,嘴里一边说,还一边跟儿子讨论这孩子的长相:“看这鼻子,长得跟你多像?”
没等到反应,赵二牛才勉为其难的扭头去看自己儿子。
人呢?
刚刚不还在身边儿来着?
正疑惑着呢,屋里头就传来白薇跟辛夷的惊呼。
“郎君,您怎么进来了?”
“哎呀,这不成。”辛夷着急忙慌的:“这产房,哪是您该来的地儿?”
“别拦着我。”赵保国就想进去看看小媳妇儿,结果人一进去,就被一堆丫头婆子给拦了,不肯让道。“有什么不能去的?你们奶奶这都半晌没吱声儿了。”
“这可真使不得。”有个婆子就说:“产房污移,哪是郎君该来的地方?您且放心吧,奶奶好着呢,只是一时累极,就睡下了。”至少,也等奶奶醒了,再挪到另一个干净的屋子。
稳婆还真没见过这样人家,看重奶奶比子嗣更甚的。
赵二牛在外头就听到里头那闹哄哄的,儿子想闯产房,一堆丫头婆子死活不让进。
急啥呢,又不是不好了。
他这会儿呢,更稀奇自己孙孙。
“闹啥呢?”赵二牛喊一嗓子:“出来看看你儿子。”
赵保国还是没能从丫环婆子们的严防死守下突围,又听到自家老爹召唤,只得悻悻然离开。
“看看,长多好,比你小时候,好看多了。”抱着孩子转移了阵地,到了产房西侧的小间儿,毕竟孩子刚出生,不好见风的。赵二牛稀奇的看个没完,一边夸着,还不忘贬低下自己儿子来抬抬孙子。“看这小鼻子,跟你一样一样的,这眉毛,哟,像我吗。”
赵保国:…………反正他还在襁褓时,长啥样自己也不知道,那就当老子怎么说的,就怎么是了呗。
心不在焉的瞅了眼他刚出生的儿子,赵保国对他爹的审美观有了深刻的怀疑。
这浑身上下都红透透的小人儿,能看出来好看来?还有那五官,都没长开呢,他是怎么看出来鼻子像自己,眉毛又像他的?
反正,赵保国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也不觉得自己儿子有多好看的。
但嘴上只能应和着:“那是,您孙子吗,肯定有地儿长得像您。”
赵二牛喜不自胜的:“来,给我抱抱。”
这当家老爷的?会抱孩子吗?
稳婆有些怀疑,可孩子是人孙子,自己一个请来接生的稳婆,可没有不叫人抱的道理。
一边担心着,一边指点着抱孩子的姿势。
生怕这赵老爷抱不好,再叫这孩子哭闹起来,到时候,可不怎么好哄。
哪知道,人抱孩子那叫个熟练,从她怀里换到人怀里,孩子连眉都没皱一下,睡得安安稳稳的。
稳婆:…………
“看他多乖,都不闹的。”赵二牛抱着孙子,十分稀罕的瞅个没完。
旁边的稳婆,由丫头引出去了,该付钱的付钱,该送出去送出去。
空青空青两个小子,基本上是跟着赵二牛呢,待遇也很不错,所以,伺候起来,那叫个尽心尽力,就连赵二牛放个屁,都能说是香的。
更何况,这赵家有了下一代,可不可劲儿的夸呢,你一句,我一句的。
赵保国:…………
赵保国心思就没多放儿子身上,只担心着他小媳妇儿,生了孩子肯定伤身,也不知道现在咋样,想去看看吧,左一个拦着的,右一个拦着的。就跟要了她们命一样的。
赵保国也是一时激动情绪上了头,才有些不理智。这冷静下来,便妥协了,毕竟,入乡随俗,他并没有挑战封建习俗的实力。
“来,你也抱抱。”冷不丁,怀里就被塞进一团。
低头一看,是他儿子。
赵保国顿时就僵住了,动也不敢一下,整个人如临大敌一般,觉得怀里这团小东西,抱着比抱那炸弹还要叫人害怕,这么小,这么软,这么弱的,万一力道大了点儿……
赵保国:“爹,您干啥?赶紧的,把他抱走抱走,您不爱抱吗?”他从来没抱过,这么小的孩子,刚出生的,又脆弱,他可一点儿也不敢。
现在,动也不敢多动一下,只好看他爹,催他来抱走。
赵二牛乐得看儿子笑话:“你儿子,你抱着。”
保持着一个姿势不动弹,时间一长,谁也受不了,可能是紧张,赵保国觉得自己的胳膊,都有些发酸,就急了:“我不敢。”
赵二牛丝毫没有为儿子解围的意思,只顾着瞅孙子,还忍不住,掀了下襁褓,逗了下孙子的小雀雀。
结果,被童子尿浇了一脸。
赵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