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三章 赵译成亲
云氏与三个妯娌,带着媳妇侄媳妇们正说说笑笑的往这边来呢,还没进屋就听到自家老头那大嗓门儿在那儿编排她,当下就恼:“怎么?这多年才想起来嫌弃我?晚了。都一把年纪的人,离了我你还能再讨个贤惠温柔的进来伺候?”
一边说着就进了屋,直接就冲老头子那处去了。云氏董氏吴氏皆相视一眼,面含笑意进屋,后头跟着一溜儿媳妇,还有五房的侄媳妇儿。
赵保国就见他二伯当即一僵,起来就过去扶他二伯娘过来坐,还把自己的椅子让了出来,嘴上说着:“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我也不嫌弃你,凑和着将就吧……”
王氏一巴掌拍开他的手:“还想嫌弃我?我嫌弃你还差不多呢,也不瞧瞧你那张老脸,还能看?”
赵铎也不恼,另找了个椅子坐:“能不能看都这样,将就着过吧。”
说着呢,铜蛋儿从外头跑进来:“大爷爷,大爷爷,庄爷爷他们来了。”
这是来观礼的宾客开始到了呢。
或许关系较为亲近,赵铭还亲自起身往外走,打算去迎一迎,赵铎向来是跟着大哥的步子走,老庄跟他关系也不错,见状也连忙跟上去。
至于其它人,这辈份最高的都这样了,他们还能大大咧咧的搁屋里坐着?于是麻溜的都跟了出去,就见赵铭赵铎跟白胖白胖的老头儿寒喧着往这边过来了。
庄家也不是只来了这么一个老头,还有个老太太,后头还俩儿俩儿媳妇,这就由大伯娘她们几个陪着老太太,年纪的男丁……目前只有赵愉一个作陪,而赵恺呢,领着一帮小子去江阳迎亲了,到底年纪还小吗,总得有个拿得起事的长辈支应照看一番。
庄家小辈女眷就由小王氏几个当媳妇的照应着,反正是安排得很妥帖了,总不至于叫人受了冷落。
目前就庄家一家来了,席面自然不好开,可也得备起来,凉菜要陆陆续续上了,免得回头其它人客人来了,还满桌子空空,这就不好看了。
庄家一家子就先迎进屋里去,外头就开始忙活,只陪着略坐了坐,其它客人也陆续的过来了,赵保国也被拉过去认过几回人。
院子里开始热闹起来,酒菜还没上齐呢,就听头外头喜庆的喇叭唢呐声越来越近了,这下可欢腾了起来,不说家里的淘小子们一溜儿的往出跑去看热闹,宾客们也说着吉祥话,面带着笑意眼神儿就往院门口那儿飘着。
“新娘子来喽。”铜蛋儿大呼小叫着,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倒先传出来了,那嗓门儿,喇叭声都压不住他的。
“现在该是二嫂了。”铜蛋儿蹿进院门儿,还没等撒开丫子跑呢,后襟就被赵诰一把揪住:“瞎跑啥?要撞了人仔细你屁股。”
赵诰跟铜蛋儿虽不是一个爹娘生的,可他们爹娘却是同一个爹娘生的,同一个爷奶吗,且如今是爹娘在不分家的,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的,兄弟感情比起其它几个爷爷家的,自然要更亲近几分。
赵诰又是四房的长孙,而四房二房这边的长子也还小,顶门立户且得等着呢,是以赵诰相当于四房这一房所有兄弟姐妹们的依靠了,威严自然不必提,再加上赵诰没了父亲,爷奶就更重视于他,而二叔也重视他这个大哥长子,平日总也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他如何为人处事。
“我错了,大哥。”所以……铜蛋儿还是挺怕他的,被揪着了都不敢挣扎,只捂着屁股。
赵恺笑呵呵的进来:“这小子,皮得很。”对赵诰说:“平日我可没空管他,诰哥儿你就多费点心。”
铜蛋儿撅着嘴。
赵愉过去,拍拍赵恺的肩,兄弟二人对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后头赵译背着娘子进来了,来宾们纷纷说着吉祥如意的祝福,到了三房的正堂,背着新娘跨过了火盆儿,走过一场流程后,再把新娘送入新房,就出来招待客人。
席面就正式开始了,赵译先去客人那几桌挨个敬酒,等转完了那圈到亲戚们这边的席面上来,哪怕有几个兄弟帮忙挡酒,也是有些头重脚轻了。
自家的孩子当然自家疼,客人们没个数,见他说话都有些大舌头了,当长辈的还能忍心灌他不成?
于是叫敬酒,也就是个意思意思,于是客人们那圈儿灌了不知多少酒,到自家亲戚这里,挨个全敬下来两桌,一杯酒还剩下半杯,每敬上一个,也就沾了沾唇,自家人哪会挑他这个理。
等赵译离席,荷花就赶紧把她娘早就准备好的解酒茶端过来给他用,十分心疼她大哥:“大哥你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儿呢?喝一点是那么个意思不就成了?”还非得来者不拒,人敬多少你就喝多少?是不是傻?
“现在可倒好,难受了吧?”
赵译就着小妹喂过来的解酒茶灌了,才说:“我今儿高兴。”多喝了那么一点儿,也没什么出奇吗。
荷花都不想理他,收拾了空碗筷就走了。
赵译笑了笑,头重脚轻的奔新房去了。
这边赵译是入新房了,那边酒席还没散呢,新郎入洞房,客人总得有作陪的,好在赵译这辈的兄弟可不老少,虽说长成的……还没几个,可到底也能抵上用场了。
就陪酒招呼客人,长辈的有赵愉赵恺招待,尽量要叫吃好喝好了,再长一辈的……不是关系特别亲近的人也不能上门,就那么俩儿个,就直接安排到赵铭赵铎那一桌了,再加上赵二牛一个,正好五个人。
等酒席散了,客人们离去,这没吃完的饭菜呢,就挑挑捡捡些,看着装点好了,有那关系近的家境又不太好的,就叫带回去。
赵保国家里自然用不上这个,酒席一散,就跟赵铭赵铎打了声招呼,说好了后天过来认新妇,就直接家去了。
有可能是因为开了荦自制就下降了,也有可能是因为今儿难得喝了些酒的缘故,赵保国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媳妇儿那张小圆脸白白嫩嫩的,像个包子,叫人馋得慌。
于是……本打算克制的,就没能忍住。
第三百八十四章 闲话
就着酒劲儿胡天胡地一回,第二天醒了又懊恼得不行,放纵了一夜,唐妤本有些不自在,可再一瞧,这人那别扭劲儿,瞧着比自己还臊呢,那点子不自就没了,反倒笑了:“作给谁看呢?”
赵保国就叹了口气:“酒可真不是个好东西。”绝对不可能是他自己想要的,都怪酒乱了性。
唐妤只要知道他不是因着看不上自己就成了,又得知是因着爱重于她,心里就更满足,对他这点子执拗劲儿,也不多争论了,反正就那档子事,早了晚了的,也没什么区别。
听他不承认自己重欲,全怪酒上头,也不戳破他,只笑着:“那你以后可少喝点。”在家里就算了,真醉了还有自己,这要在外头,万一叫人钻了空子呢?悔得还是她,于是就趁机这样说。
赵保国不知道媳妇儿的心里的盘算这个,听她劝自己少喝酒,就想着自己昨儿晚上可能有点粗鲁,把她弄疼了,就连忙保证:“听你的。”反正他对酒也没什么爱的。
说着就自己拿了衣裳往身上套了,唐妤也习惯他这些事情不叫下人插手,见状也跟着起,就穿个衣裳吗,也不是不会,习惯就跟着自己夫君走了,只梳头梳妆,自己还真没法儿弄。
小俩口正系着腰带呢,门外就传来脚步声,紧跟着白薇的声音从屏风后头传进来:“郎君,奶奶可起了?”
这不废话吗。
唐妤再一看自家夫君穿得是好好的,便扬声道:“进来伺候吧。”总得有帮着梳头上妆的不是。
白薇端着个托盘进来了,上头搁着两碗不知道什么汤汤水水的。
一见俩主子都自己穿上了,赶紧就过去把托盘搁下,又拿了碗递给过去:“昨儿吃了酒,婢子叫厨里备上了解酒茶,郎君奶奶且吃用一杯,免得一会儿子头疼。”
赵保国还真觉得脑仁儿有点疼,昨儿赵译来敬酒,当然不可能灌他,可架不住他俩个堂兄弟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就把他给逗上了,没少喝。
揉了揉就接过来,一口就闷了。
唐妤也吃了几杯酒,女眷那边要注意体面,就是吃酒,也是些果子酒,更不会喝多了,可唐妤到底年纪小,就那么一点子酒味,还就几杯,那酒劲儿就够受的了。
“没了你我这日子都不能过了。”唐妤吃了一碗解酒菜,把再空碗搁下,说着笑。
白薇听了就抿嘴:“奶奶这话说得,我打小就跟着您,还能往哪儿去?”再说她也舍不得离得她远了,一时瞧不见就心慌慌,说句逾越的话,说是说主仆了,她私心里是把奶奶当妹妹般疼爱的。
赵保国见这主仆俩腻味儿劲儿,就不由得好笑:“得,你俩主仆情深,我就一外人,可不在这儿碍你们眼。”说着就往外走了。
唐妤差点笑出来:“你还跟她吃上味儿了。”见他真走了,又愣了下,忙问:“不在这儿用早饭了?”
赵保国头也不回:“我陪爹去。”昨儿他爹回来的时候还醉熏熏的,他得过去看看,顺便就在那儿吃了。
见郎君离开了,白薇还慌了一瞬,说话都有些结巴:“奶奶,郎君这是……不会真跟婢子气上了?”
唐妤就笑:“哪有那么小性儿的?你又不是知道他对老爷有多孝顺,昨儿爹吃了不少酒,站都站不稳了,夫君还能不去瞧瞧?”说着掀帘子去外间。
白薇心下就松了口气,见奶奶出去了,赶紧就跟上,去外头帮着给她梳妆打扮了。
至于郎君?可从来不叫她们这些丫头近身的,就是梳个发髻,那也是由大头来的。
赵二牛蒙头睡着,赵保国去他院子里时,还专问了空青,说是还没醒,就想着反正家里头也没事儿,就让他多睡睡。
又吩咐他们准备好解酒茶,等他爹起了叫他喝,这才转回他媳妇儿的院子。
唐妤妆还没梳好呢,就见那说是要去陪爹的赵保国又从外头进来了,便笑:“怎么?是被爹撵出来了?”
赵保国坐了:“哪能,他都没起呢。”
哟,这昨儿晚上估计没少喝。
唐妤又叫白薇加快点速度,把她头发挽上了,至于妆面,能看就成了。
等这边差不多了,辛夷已经叫厨里把早饭摆过来了。
昨儿吃了酒,今儿就得吃点清粥什么的好养养胃。
用过早饭,小俩口就各忙各的去,唐妤自然是要打理家事,外头的铺子这一季的帐册送上来了,她得查查帐,晌后还得把各铺子里的掌柜的叫进来见见,问问今年的情况。
赵保国跟林栋约好了下午去看马聪,帮着他搬家来着,前儿个赵谐就过来说了,马家老宅那边修缮好了。这不马聪就等不及要回自家住了。
赵二牛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都吃响饭的时候了,干脆就早饭午饭并一块儿吃,唐妤还物意叫厨里单独给他备了粥。
赵二牛揉着脑袋:“看来这酒还真不能多喝。”别看这酒看着不咋纯净,黄澄澄的度数也低,可喝多了,也上头啊。
赵保国就笑笑不说话,他跟他爹吃食的上口味很像,可唯一点不一样,就是他爹爱喝酒,有事儿没事儿就得灌两口,可他却对酒不怎么感冒,要说喝也不讨厌,可不喝也不会想。
他这话……听听就算了,真叫他不喝了,没两天就得馋上。
反正有养身功,他爹也练着,虽说练得不如他深,可到底也能抵些用处,这酒喝多了的后作用,还是能消下一些,反正他爹爱喝酒是一回事,也有数着呢,轻易不会喝多。
所以他就这么点儿爱好,赵保国也不多管了。
可唐妤却不知道,便开口劝了:“少少喝一些是可以,可酒,喝多也伤身,爹日后可不兴再这样喝了。”说着又剜了自家夫君一眼,自己爹也不知道管管。
儿媳妇孝顺,赵二牛哪有不高兴的,听了就很高兴,满口说好,可真叫他不喝,肯定做不到。
晌饭过后赵保国就去王府了,还带着课业,先给林夫子看了,又领了一堆夫子新布置下来的课业,再跑去见马聪,正说着话呢,外头小厮就道:“林郎君到了。”
第三百八十五章 马聪搬离
林栋一看赵恒已经在这儿了,不由挑眉:“你腿脚倒是快。”说着就进屋坐了。
赵保国就叹:“没法子,谁叫夫子盯得紧呢。”甭管什么时候,天上刮刀子还是落冰雹,反正课业不能少。这做好了得上交呀,上交了还有新的要做,他都觉得上上辈子读书,也没写过这么多的字,用过这么多脑子了。
林栋嗤笑了声:“可别不知好歹了,夫子看重你,多少同窗眼红呢。”
那学舍老早就闭馆了,如今也不收学生了,以前那些同窗们,或去董家学舍进学,或往其它都城找学舍,也有回乡去私塾的,就赵恒一人还被夫子带在身边。
这如何不叫人眼红呢?论天赋,在学舍时赵恒不是最出众的。论刻苦,他也不是最刻苦的那个。说到毅力坚持什么的,也大有同窗比他显眼。
就这,偏叫夫子最看重于他,还不知多少人不服气呢。
林栋也挺想不通呢,虽说赵恒与他交好,他也不能昧着良心说他哪哪儿都强吧?也是有些意不平的。
赵保国想想倒也是,对于这段日子读书的烦躁也消去了些。
三人又说了会儿话,外头小厮就说马聪的细软都收拾好了,便又起身,一并去向林夫子那里去了,要正经搬走了,告个辞也是应有之理不是。
林夫子没多说什么,只道:“如今你伤势已大好,在我这处住着不显什么,可若离开此地独居,怕是魑魅魍魉都要出来作乱,你可想好了?”
马聪坚定道:“有劳夫子操心,学生已决定了。”总不能当缩头乌龟一样,一直躲着吧?他还有大仇未报呢。
林夫子就点点头:“既如此,去跟你师娘告个别,便离去吧。”说着也不多留,就叫他们仨出去了。
到了师娘处,提出去意,师娘就开始抹泪,仨人都慌了,这怎么的?
伺候的丫头就开始劝,递帕子。
师娘抹着泪:“你们先生也是狠心,聪哥儿如今遭了大难,在家里住着倒还安全,可若离去,谁又知会发生什么?在这儿住着不是好端端?怎么就想着要搬走呢?可是下人伺候不周到?”她也没个子嗣,虽说夫君不介意,可到底日子过得孤单,以往开着学舍,家里头还挺热闹,时不时就有孩子们过来,陪着说说话也是有的,膝下也不显得荒凉。
可如今学舍一关,白日夜里,就独他们俩口子,虽有赵恒常来,可到底不如住在家里的,马聪在家里住上这么一段日子,晨昏定省都是有的,还时常来陪她说话解闷,这下要走了,她岂非又回到从般的沉闷日子?
就难舍得很了。
又劝了一回,把师娘安抚好了。
师娘见事不可违,也就收了泪,转而支使起伺候的人来,叫打包行李细软,什么家里要用的要添的,但凡库里有的,都叫备出来一份,一会儿叫马聪带走,免得家去这里也缺,那里也缺的再叫人添置,既麻烦也费银钱。
把马聪感动得,眼都红了一圈儿。
赵保国他们也不劝,由得师娘忙里忙外,叫她宽慰些总比落泪要强。
师娘送他们到院门口,十分伤怀,对马聪说:“便是家去了,也要常来走动。”
马聪自然保证会常常来看望师娘。
等到这家搬完了,都到晚饭的点儿了,马聪本想留他们俩用过饭再走,可赵保国跟林档期都拒了,本来今日是刚搬家的,马聪家里头肯定有不少事情要处理,一起吃饭什么时候不行呢,非得忙时添乱?
马聪也不勉强,就说:“那就过两日。”
林栋跟赵保国一并离开,赵保国有些疑惑:“马兄回广陵也有一段日子了,怎么不见王家那边有使人过来问问?”对于一开始马聪不找王家先找他,赵保国是能理解的,毕竟人家只是定了亲,还没多久就离了广陵,后来马家全族发生变故,只马聪一人存活逃回,想是怕给王家带来难处,才来找他。
毕竟王家只是普通商户而已,而赵保国那段日子,常常往王府跑,靖王又赐下不少东西送到赵家,此事哪个不知哪个不晓,马聪只需一打听,便知道了,
赵家背靠王府,自然无人敢轻动,马聪来找他投靠才是明智之举。
可如今马聪事暂时算作了结,都被林夫子接到王府里去住了,还那么久,王家那边便是消息再不灵通,这么多天过去,也该知道了吧?
怎么就不见动静呢?
林栋的脸色有些晦暗:“王家的心思,有些不好说了。”但凡是大户人家,哪个不知马家如今的近况?王家自然不可能不知道,却没有半点反应,这心思,就很显而易见了。
明摆着不肯再往来,以免受了牵连,理解是能理解的,毕竟总不会因着一个准女婿,叫全族置于危险之地。
可林栋与马聪交好,自然站在他这头,对于王家的选择……虽能理解,却也不喜了,可论到要为马聪而对王家做些什么,也是站不住脚出手的。
赵保国听了一愣,便明白过来:“这是打算……不管了?”估计是想悔婚了。
“马兄的处境……也瞒不住人。”林栋道:“王家这般选择,虽不近人情些,也是情有可原。”
“还真是……”赵保国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说人家不是还真没立场,可他跟马聪更亲近,自然是站他这边,对于王家……就难免心塞了些。
又叹了一回,到了路口,俩人分道而行,各回各府。
次日一早就起来,收拾好了就去赵译家,出门前唐妤塞给赵保国两个荷包,里头都鼓鼓的,赵保国一愣:“这什么?”总不至于全是糖。
再一摸,硬梆梆,他正打算解开瞧瞧,就被媳妇儿拍了下手:“别动它,红色的是给侄媳妇儿的改口礼,蓝色的是给小侄儿小侄女儿的零嘴儿。”
还要给改口礼啊?
唐妤要不说,他还真不知道。
送礼这方面,还是本土人更清楚些,赵保国便不多问了,只问她:“爹那边准备好了吗?”
第三百八十四章 逛街
唐妤嗔了他一眼,给他整整衣衫:“昨儿晚上就打发丫头送过去了,交代空青今儿给爹拿上。”真等他来问,黄花菜都凉了。
那就好。
于是一家人到了前院儿汇合,交代林管家守好门户,就往南街那边宅子去了。
见了新妇给了礼,再用了一顿饭,赵保国就带着唐妤离开了,他爹还留在那儿陪老哥俩儿说话呢,估计晌午也得在那儿吃。
难得带着媳妇儿出门,赵保国也不急着回去,就带着她到外头逛逛,买点喜欢的首饰衣料什么的。
东街逛了一圈儿,大头跟白薇怀里抱了不少东西,半个身子都看不见了,唐妤还兴致勃勃的打算接着逛,赵保国就哭笑不得:“改明儿我再陪你出来。”又指了指后头大包小包的俩人:“你再买下去,他们俩连路也走不得了。”
唐妤扭脸一看,大头白薇被她采买的东西挡上了半张脸了,额上汗珠子往下滴了又滴,再看看旁边的夫君,左手右手也没空着,不由得讪讪:“那今儿就到这儿?”
大头白薇松了口气,连忙道:“多谢奶奶体恤。”
唐妤有些脸红,嘀咕着:“没觉着走了几家铺子,怎么就有这么多东西了呢?”
赵保国闻言险些跌一跤,女人哪,就这么不知足。
“爹今儿估计不回家吃晌饭了。”赵保国指了指天香楼:“难得就我们俩,去天香楼歇歇脚,用了晌饭再回怎样?”
唐妤就高兴起来:“早听说天香楼的烤鸭是一绝,今日我可要尝尝了。”
抬脚就往天香楼去,大头跟白薇连忙跟上,还得仔细小心着,怀里的大包小包别掉。
赵保国听她这样说,又这样高兴,就觉得有些奇怪:“莫不成你还没吃过?”林家虽是清贵人家,可也不至于连个烤鸭也吃不上,以林夫人对唐妤看中,但凡有了吃的用的,就是林栋少了,也没少过她的。
怎么就跟没吃过一样呢?正寻思着呢,就听他媳妇儿嗔声道:“买了拿家去吃,跟在这儿吃能一样吗?”吃的就是那个意趣。
赵保国才恍然大悟:“是了,这烤鸭得刚出炉的才好吃,打包带走的,味儿不如那样正。”
唐妤:算了,跟他也说不明白。
到了天香楼,在二楼靠窗的桌子上坐了,赵保国叫了三只烤鸭,给一只让白薇跟大头去旁边的小桌子上分吃,另外俩只……唐妤半只都吃不了,顶多能吃上五又之一六又之一的,剩下的赵保国一人能全吃了,还不一定能饱。
鸭肉都剔成了片,再并一些小菜用薄面饼子包了,赵保国上手包了片给她:“尝尝看这刚出炉的喜欢不喜欢,要喜欢了,日后我常陪你出来。”鸭子吗,天天吃也吃不穷他家的。
唐妤接了过了小口的吃,味道没什么说的,可心里却甜得很,连带着嘴里的滋味儿,吃着都跟山珍海味似的了。
“怎么样?”
唐妤笑道:“确实名不虚传。”
赵保国也包着自己吃,还说:“那就多吃点。”
唐妤就吃了俩三片,便吃不下了。赵保国也不多劝她,这小鸟胃,都习惯了。于是自己吭哧吭哧的把剩下的全包圆了。
就像赵保国习惯唐妤的小鸟胃一般,唐妤也习惯他的大胃口,见他一人吃了近两只,也不觉得多奇怪,反而还问他够不够,若没吃饱再叫上一只云云。
倒是其它桌的客人,看得还挺稀奇,毕竟大胃口人不是没见过,可却没见过几个读书人有这么大胃口的,难得见了一个,可不得多瞧两眼。
不过也没人过来搭个讪的,毕竟人家带着女眷呢,就是想结交什么的,也不方便。
赵保国就摆摆手,拿湿帕子擦擦手上的油:“够了,这大荦大油的,不能尽吃了。”回家再啃几个馒头吃两碗粥就得了,也得调调胃里的油。
吃了烤鸭,大头跟白薇也吃了,歇脚也歇得差不多,赵保国就打算回了,走前还去打包了五只烤鸭带回去,给家里的大小管事们分了吃,权当福利了。
当然了,管家管事什么的,也没那么多,吃也是吃不了,可架不住还有三护卫呀,都是大胃口的,管饱这些全给他们也不够,不过是给添个味儿,意思意思。
一人一只吗,尽够了。
至于还有俩个护卫,昨儿就被赵保国打发着去跟着马聪了,他们俩就不用带了,人都不在家呢。
回到家就见宁管家在院子里等着,见主子们回来了,便连忙迎上前,赵保国还有些奇怪,管家吗,总是忙里忙外没个清闲,什么时候还专门腾出空来接他们了,又不是出了老远门的。
“郎君奶奶可算家来了。”宁管家上来就说了一圈儿话:“老家来人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也不敢怠慢,就请偏厅坐着,叫丫环们上茶果伺候着去了,郎君您给去瞧瞧?”说着又没看见老爷,便又问了话。
赵保国就说:“陪你们堂老爷说话呢。”又示意唐妤回她那院子去,便跟着宁管家往偏厅去见人了,路上还问来人的情况。
宁管家就小声回禀:“说是从云阳村过来的,姓秦,年岁么,跟咱堂老爷差不离。说是有紧要事要见老爷。”一开始他还以为人是来打秋风的呢,可客客气气请人坐了,人也不提,眼珠子也不乱瞟,看着老实极了。
赵保国不动声色,回想着村子里姓秦的,还跟他大伯差不多的,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可这老秦头儿,怎么忽然就上他家门儿了?虽说当年是一村子住着的,可关系么,却是跟三伯娘家更近些,这上了门儿指明要找他爹,总不至于是来借钱的。
宁管家就引着自家郎君到偏厅门口,也不进去了,就在外头候着,万一郎君有什么吩咐,只唤一声他还能听到及时叫下头人去办。
赵保国进去,就瞧见厅里头坐着衣着破旧的老头儿,旁边站着个小丫头给他端茶,他就连忙站起来接了,还连声道多谢云云,瞧着就十分拘谨。
第三百八十五章 老秦头
“秦叔可是稀客。”赵保国一抹脸,朗笑着大步进屋,那丫头福身行了礼,又退一边站着去了。
老秦头儿一听这声音,十分耳熟悉,再扭脸一瞧,约,这小伙子差点儿就没能认出来了,再一细看,脸子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可那衣着打扮,就跟村里往日的淘气小子很不相同了,一时间还很有些无措。
“毛蛋儿啊……”老秦头儿刚这么喊,又有些觉得不对,慌忙就改口:“那啥……毛蛋儿哪,你大名儿叫啥来着?”
赵保国:…………
就笑笑:“叫赵恒。”老秦头拍了下脑袋:“你瞧我这记性,以前村里也没人喊大名儿,这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你可别怪啊。”眼里还带着几分忐忑了。
赵保国无奈:“秦叔啊,您这么见外做什么,说到底我也是从村子里出来的,就是走多远,还是云阳村的人。您也是看着我长大的,叫什么小名,又算得了什么。”
老秦头一听这话,就放了松了许多,孩子还是好孩子,没得说成了读书人,就瞧不起他们这些乡亲了,就自在了些:“那敢情好,这小名儿喊惯了,这大名一时还叫不出来呢。”
赵保国也坐了,笑着问他:“秦叔难得过来一趟,晚上就留家住一宿,明儿我陪您逛逛这广陵城,再买些东西带回去。”
也不用他开口了,真家里少了什么缺了什么的,叫人开口多不好意思,他们也不缺这一点子东西,人都上门儿了,还是长辈来着,好意思等人开口求吗?
老秦头一听这话,就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今儿来,是有事找你爹说的。”说着还往外望望:“怎么不见二牛呢?他不在家呀?”
意思不是求上门来的,赵保国反倒起了几分好奇心,便说:“前儿栓子讨了新妇,今儿是见亲戚的日子,我爹现在还没回呢,留着陪我大伯二伯说话了,估计晚饭前能回来,您找他,是有什么事儿?”
“要有什么的,可以跟我说说,我能做主的,必也不会让秦叔白来一趟。”
老秦头就拍着大腿儿:“哟,栓子都成家了。怎么也不支会咱们一声,这迎亲送亲的,人多也好办事儿。”
赵保国就笑笑,这话也就是说说,毕竟一个住村子里,一个住在广陵城,光是从云阳到广陵,跑个来回都一日工夫,再加上成亲什么的,人来了不得安排地儿住?吃喝住行方面都得搭理,再有一个,参加人成亲也得送礼,真要通知村里的乡亲们,人拿什么来送?
两方都不方便的,何必费这事儿。
老秦头也就是这么一说罢了。果然这话茬又转了:“你爹要晚上才回呀?那我等等,等他回来跟他说。”
赵保国就好奇:“怎么?什么事儿我还不能知道呀?”
老秦头儿就有些为难:“倒不是不能给你知道,只是这个事儿吧……有些不好说,你也做不了主,必须得叫你爹来。”
赵保国听了就更好奇,他自认为家里没什么事儿是他不能做主的。
但见老秦头坚持要等他爹回来才肯说的样子,自然也不会勉强,反正他爹知道了,还能瞒他不成?
“那也成,我这就打发人去找我爹回来一趟。”赵保国起身就喊宁管家。
“郎君有什么吩咐?”宁管家进来了。
赵保国道:“叫个小子往堂老爷家跑一趟,就说我有事儿找老爷,请他回来一趟。”
宁管家应了声,便转出去吩咐人了。
等宁管家一出去,老秦头才说:“哎呀,这怎么是好的,反正这事儿吧,也不那么急,哪里说现在就非得叫回来呢。”
赵保国只看他那一双手一会儿又在大腿上抓一把,一会儿又抓一把的,这叫不急?
他也不说破,就笑笑:“我大伯他们都在城里住着,反正离得也不远,什么时候想见面了,抬腿不用一柱香就能见着,说话也方便。”
“倒是秦叔难得来一趟。”
老秦头一听这话显得很高兴,说明人赵家人看得起他,一点不把他这乡下泥腿不当一回事儿的。
嘴上说着这怎么使得,可面上却高兴得嘴得合不拢了。
果然是离得近的,不多时赵二牛就回来了,没进来就听到他的嗓门儿:“啥事儿这么急哄哄?”
一进屋见屋里多了人儿,还愣了一下,再一看,就高兴起来:“秦老哥怎么来了?”
蹭一下过来了,顺手拉了个椅子就挨着坐:“专门来看我的?还是家里头有啥事儿了?”上这么说着,又顺手拿了方才丫头给端上来摆着的茶果,抓了一把瓜子就往老秦头手里塞一把,自己也抓上一把磕着:“秦老哥儿跟你说,有啥事儿就吱声儿,兄弟我能办得到的,那肯定给您办了。”
老秦头是没意识到他这话的意思,那是办不到就别提。只看他这么爽快,跟以前一样,就觉得他这人没变,就很是高兴了,也跟着磕起瓜子来。
“老梆菜了还有啥好看的?”老秦头一边磕一边说:“今儿是正经事儿来找你的。”说着又看了赵保国一眼,赵二牛先愣了下,想了想就冲赵保国说:“你自个儿玩去,我跟你秦叔说会儿话。”
嘿,这么神神秘秘的,还不叫他听呢。
赵保国心里腹诽着,面上却应了。
等赵保国一离开,老秦头神情就变了,变得十分严肃:“赵老弟呀,你爹以前的事儿,跟你说过没?”
我爹?赵二牛愣了半晌,合着老秦头过来,是跟他说他死了不知多少年的爹来了?
“我爹啊?他都去了那么多年了,你咋说起这个了?不会是坟漏水了吧?”说着蹭一下站起来。
“一惊一乍的干啥呢?”老秦头都搞不明白他咋想的,见他着急忙慌的,一把拉他坐下:“没说这个,是他以前的事儿。”
又问他:“跟你说正经的,我老赵叔以前在战场上的事儿,到底跟没跟你说过?”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赵二牛就急:“秦老哥你也是,有事儿就说事儿,卖啥关子?”
第三百八十六章 意外
老秦头一听他这话也急了,嗓门儿都大声来:“我那是卖关子吗?这不得问问你情况,才好想想咋跟你提这事儿吗?”
“到底啥事儿?”赵二牛很是摸不着头脑:“咱俩啥关系?没必要搞这个虚的。”
老秦头一听,得,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就很干脆的明说:“我头前碰着一对兄妹,从南边逃过来,说是日子过不下去了,就到这儿来投奔亲戚。听他们说要投靠的那亲戚,我一听这情况就觉得很熟,再这么一想,说得不就你家吗?于是就打听一回,才知道那对兄妹,好像是我老赵叔当年在南边儿留下的……”说着对赵二牛挤了挤眼:“那啥呗。”
“你让我缓缓。”赵二牛懵逼了一阵子,觉得有点儿晕,好半晌才想起来,他小时候好像是听他爹提过这么一嘴,当年他爹上战场,那是南征北战的全国乱窜,今儿跟这个将军这边打仗,明儿这个将军败了,又被对头收编了再颠儿去打其它人。
反正领头的常常换,主子都分不清是谁,这低下的士卒们呢,谁给吃晌就跟谁,真那种死心跟着那个的?死忠的普通士卒还真没有。
当年局势叫个乱,领头都有今天没明天的,这普通士卒死得更快,谁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乡呢?于是日子有一日过一日的,男人吗,就重视个传承,出生入死的也没个女人愿意跟着,可想了咋办?要么找军妓,要么难得没战乱的时候,去楼子里头,或有那愿意找个依靠的妇人,就凑和凑和着一块儿过。
等着要打仗了,妇人没愿意再跟着走的,这军令一下那如山呢,不能当逃兵,不然脑袋得掉,于是凑着过日子也散了,赶紧又跟着大军走。
当年他爹在青洲那一片儿,就有那么一个相好的,凑和着过了几个月,又跟着大军走了,后来又天南地北的打仗,直到大周统一了,他爹命好还活着,就回了乡。
他爷奶去得早,就由大伯娘几个当嫂子的给张罗着娶了他娘,后来又有了赵二牛。他爹不是没想过去青洲那边边当年的那相好的,可架不住当年那局势,想找个人何其难也,于是找了一年半载的也没消息,就以为死在战乱里了。
便就又放下好生过日子,毕竟只是相好的,又不是正经讨了当媳妇儿的,能有心去找找人的下落,对于普通人来说,也是很担当的了。
听老秦头这意思,合着他爹当年离开前,还给他遗留了个兄弟姐妹啥的?
这真的假的?赵二牛都有些不敢信。
老秦头也不管这是真是假,反正他是知道有这么回事儿,跟赵二牛说了,至于他要怎么处理,那就是老赵家的事儿了,他只负责把这事儿告诉他们就成。
于是说了说情况,就打算回村了,家里还有一档子活儿等他回去做呢。能抽出这么一天来跑一趟,就够意思的了。
赵二牛一见人才来就要走,死活就给留下了,嘴上说:“这事儿不管真的假的,您来一回特意提醒我,也是很有心的了,这好容易来一趟,连个饭都不吃就走,这叫我以后回村咋见人?”
就死活留着他吃了晚饭再过一夜,明儿打发送他回江阳县。
当然了,也少不了置办些东西,有专给老秦头家的,也置办了一些细粮米面布匹,好叫他帮着带带,给村中老人的,还有村长家的,毕竟祖坟还在那儿呢,得要村长帮着照看,生了草帮着拔两把,漏了水过来支会支会。
指望着人家帮忙,那也不能叫人白干不是,意思总要到的。
晚饭吃了,再叫下人从他的院子里整理出一间屋子来,把老秦头安顿进去住了,赵二牛思想来去一下午,还是觉得这事儿棘手得很,火烧屁股般找他儿子赵保国,把这事儿给秃噜出来,指望儿子给拿个好主意。
赵保国:…………厉害了我的爷。
赵保国足足消化了三分钟,才把这事儿理清头绪。
“您确定我爷当年在南边儿有过这么一段?那相好的还怀上了?”
赵二牛瞪大眼:“有一段我是知道的,你娘当年为这事儿没少不痛快,可怀没怀上……就是你爷都不清楚,你爹还能知道了?”他就是不知道该咋办,这才来找儿子出主意的吗。
赵保国:“秦叔说那对兄妹,日子过得苦,那个女娃还病重了,且不管是真是假,先使个人明儿跟秦叔一块儿去江阳,请个大夫给治治病,回头我再去王府一趟,请夫子帮忙查查早年的事儿,不过您也别抱太大希望,这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估计查也查不出个什么来。”
“也行。”赵二牛又问他:“那你说,这人接过来,还是不接过来呢?”他有些犹豫,要是不把人接过来,万一后头查清楚了,确实是他爹早年留下的后代,这人要搁那边儿不管,再给碰上点儿什么事儿没了,他老赵家不得被指着脊梁骨骂呢?
对儿子的名声可不咋地了。
赵保国思忖一番:“接是要接的,可也得有个讲究,直接要接回来了,这外头就指定觉得是咱家的人了,后头要一查清楚不是,这人就不好打发。”想了想又说:“这样,明儿我喊李虎去一趟,栓子岳家不在县里头开米铺吗?回头托他在县里租个宅子,再叫李虎把那对兄妹接过去安顿,等这边有了消息,再决定怎么做。”
他还有个顾忌,马聪昨儿才搬离王府,今儿老家就来人说有他爷的后代流落在外头了,他就担心着是不是还有人一直盯着马聪,看他出来了,通过他家来接近马聪,好伺机下手。
所以这人呢……不调查清楚了,他是不敢轻易往家接的。
“对了,知道那俩孩子叫啥名儿不?”赵保国问他爹。
“男娃大点儿,十二三岁的样子,女娃才九岁,一个叫赵贵,一个叫赵晴。”这也是问了老秦头才知道。
赵保国听了就拧眉:“怎么叫这样的名儿?”
第三百八十七章 赵贵
赵二牛听了就笑他:“咋又傻上了?也不想想,这事儿要是真的,你爷走时估计那相好的就怀上了,他也不知道啊,这名儿估计是随便起的,又不知道咱老赵家的字辈儿,还能顺着起不成?”
赵保国一想也是,真要不知道就能论上字辈儿,估计这里头肯定就问题了。当然现在也不能说没人,或许后头人就是这么猜他这样想,才专门反着来呢?反正真与假的,还在两可之间呢。
反正得查查,要真是,这名儿还得改改。
第二天就上王府去了,把这事儿这么一说,再把他的担心一说,林夫子就说:“你的顾虑也不是没道理,这样,回头我书信一封去青洲,叫人调查调查,有了消息就使人支会你一声。暂时就按你的想法安排那对兄妹。”
赵保国感激道:“又劳夫子操心了。”
林夫子捋捋胡须:“一点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李虎一早就被赵保国派去送老秦头回江阳了,还带了不少细软,米家那边得托人帮忙,那对兄妹身无长物,这租了宅子接进去安顿,总不能啥也没有就个空屋子吧?该买得买,该置办的,那也得置办。
江阳县那头,赵贵揣着从离他们兄妹俩暂时落脚不远处的村子里的郎中那儿换来的草药往破庙里赶,他担心得很,妹妹身子本来就弱,又跟着他奔波了两年多,来这边投奔亲戚,路上还走错过道,两年前他也才十岁,妹妹就更小了。
就俩孩子上独个儿上路,危险也不知碰着了多少回,也是赵贵人虽小却机灵,再者个坏人总是有,可也不会没有好人的,或厚着脸皮苦苦哀求,或磨缠着帮着镖局或商队里的人跑腿儿干活,眼里有活,手脚勤快,嘴甜哄人,碰着谁都脸上带笑说好话的。
又懂事又乖巧,再是那么个没爹没娘的身世,怎地不叫人心生怜悯,又不需多付出什么,能搭把手的,自然也不吝啬。当然那没好心眼儿人也有,可他从小混迹民间,哪怕岁年小,也自有看人的一套法子,什么人好惹的,什么人心善的,也能瞧个差不离,是以有些人就避避,有些人碰着了,再不给人添麻烦的情况下,那就靠近着点儿。
跌跌撞撞的总算到了目的地,谁料想妹妹病了,他们兄妹俩儿身上也没什么银子,只一些铜板连副药都买不起,至于住处?就城外那破亩暂时安顿了,在他们兄妹过来前,这就是城里外的小乞丐们冬日落脚之地,当时他们俩过去,还跟他们打了一场,后来不打不打相识,又因着一个意外他帮过其中一个说话颇有分量的小乞丐一把,其它人才算暂时接纳他们在这里落脚。
后来他又给那些乞丐们出了些主意,比如教会他们如何行事才能多讨些东西,什么样人的赏他们一些,什么人的凑也不能往跟前凑的。
过了几日,果真有效,这些小乞丐们对他们兄妹的态度就渐渐好些,有时候他出去办事,留在庙里看地盘儿的,还会帮着照看他妹妹两分,比如烧个水给喂什么的。
妹妹病情一直不见好,他身上那点铜板,还是当初跟着商队时一个好心夫人给他的,路上也花了不少,到现在十指都不到了,买药吃?买不起。
不是没尝试去城里的药铺求过,比如帮着干活打杂只求换两副药,可药铺里又不是没小工,人不肯。
毕竟不划算呢,他连坐堂的大夫都没见着,刚说出来意就被药铺里的小工跟防贼一样赶走了。
药铺学徒:这小子指望着干活换药呢,那手脚肯定麻利,啥都抢着干,回头把我给比下去,叫大夫把他留下,岂不是跟我抢活计吗?
这就是影响到自己的利益了,自然不肯。
这条道走不通,也不能任妹妹病死,换个法子再想。城里的不行,那就去城外的村落,先打听清楚哪个村子里有郎中的,医术就算比不上城里的坐堂大夫,可好歹人家也是郎中呢,有药吃总比白熬着等死强。
于是就去了,先打听好郎中在哪个村子,再人听听别人对这郎中的评论,得看看口碑,不然碰着个没仁心的,他就算干再多活,人也厚脸皮当瞧不见,那就是白白耽误一回。
正巧他们破庙不远就有个村子,里面也是有个郎中的,医术不好说,小毛小病也能治。论打听小道消息,就没有比破庙里这些小乞丐们更灵通的了。
他跟这些乞丐们相处得还算和睦,应也不至于骗自己,于是他就抱着试试的心态求上门了,那郎中果然没拒绝,跟他到破亩走了一趟,把了脉开了方,说妹妹体虚气血两亏云云,一通医学上的名词,他是半点都听不明白,只跟着过去拿药。
总而言之,就是营养不良外加中暑。
郎中好心不收钱,他虽没钱给诊费,可也不能厚颜受了,反正郎中家也不远,就经常天不亮就去附近山上打柴,打了柴捆好了就送到郎中家院外头。
反正……有恩得报,其实他也不想欠人情。
赵贵把药包揣怀里,还提着郎中娘子给的一截筒子骨,说是拿个罐子熬了汤也能给他妹妹补补。
“大贵哥!大贵哥!”他正往回走着呢,远远的就听到二毛的喊声传过来。
心里立时就一咯噔,难不成妹妹病情加重了?
“大贵哥你咋这么慢?”二毛蹿到他跟前,一把拉住他:“快跟我回去。”
赵贵反手拉住他跑得飞快:“是不是小晴出事了?”
“不是晴姐姐。”二毛人小腿短,差点儿被赵贵拉得飞起来了。
赵贵心里一松,脚步就放缓了:“那什么事这么急哄哄的,吓我一跳。”只要不是妹妹出事就好。
二毛喘着气,面色上却潮红一片,十分激动:“你不找亲戚吗?你家人找来了。”又是激动又是羡慕的,大贵哥他们算是苦尽甘来了,可他呢,还是独一个。
赵贵当场就有些愕然,他到江阳才两个多月,尽为妹妹的病忙活了,还没能腾出手来去打听太爷爷家的消息,怎么人就自己找过来了?
第三百八十八章 往事
回破庙的路上,二毛就简单的把事情跟赵贵说了一下,完了还道:“还是大贵哥心地好,这才好人有好报。”谁知道半道捡了被抢的老头儿,偏偏就是认得大贵哥亲戚的人呢?要是当时袖手旁观没管了,哪还会有这等好事?
赵贵心里还有两分复杂,他当时打柴下山,就碰着那个老人家倒在道旁,本来吗……他还真不是那种善心人,可架不住爹娘没了后,来徐洲寻亲,表现在外的就是一副老实心善,又不失机灵的人设,毕竟这样的孩子,才不叫人防备,也能叫人心疼。
装的久了,好像内里就真是这样的人了,当时一瞧见,下意识就上去扶了。
谁成想还真是好心有好报?他寻思着以后这副假面还得继续戴下去。帮了十个人里头,若能得一个有回报的,他的付出也不算白搭。
李虎到了江阳,先是去米掌柜家走了一趟,把自家郎君给的信给了,米掌柜一看,就直接应了,当即就吩咐下人去寻牙子租个小宅子。
李虎呢还得去接人,就直接就告辞,米掌柜还假意留了下,李虎自然不留,毕竟老秦头还搁外头等着呢,要接人呢,总得有个两方都能说得上话的,事情总得理明白不是,没了老秦头指认,他怎么知道哪个是?
没了老秦头领他去,他就这么上门去接人,人也得能信他呀。
带来的东西就不用拿了,就先暂时放在米掌柜家里,等那边宅子租好了,好叫直接送过去就成,丫环下人什么的,自然就一并买了。
谁成想到了说是那两兄妹落脚的庙宇,却没见着人,只七八个小乞丐在那儿,见了他还满脸警惕,哄一下就散了,有往外跑的,有往里躲的。
李虎:我也不是鬼。
等有人认出老秦头人来,再一喊话,那些这儿躲那儿藏的小乞丐才溜出来,这个问真是大贵哥家的亲戚吗?那个问怎么现在才来接呀?
“去去去。”老秦头就笑着赶人:“有你们什么事儿?”扭脸没瞧见大贵,就问:“大贵人呢?”
“去郎中家了。”就有个小乞丐这么回。
“啥时候回呀?”老秦头都替他急:“总不能一直叫等着。”
二毛就立时拨腿儿:“我去喊他。”
小豆子就说:“晴姐姐不是在吗?”
李虎就不好说话了,毕竟是小娘子,他能跟人有什么话说?于是就不进去,在外头等着,毕竟当家做主的,那还是郎君吗。
估计是二毛半道上就碰着了,也没等多一会儿,李虎就瞧见俩个一高一矮的小乞丐过来了,等近了再仔细一看,好像是跟自家郎君有那么两分相似。
老秦头牵线,给两方介绍了一下,然后赵贵就打量起李虎来了,李虎都有些不自在,这小郎君这眼神儿,怎么就觉得挺渗人?
“小郎君说是我家老太爷玄孙,可有凭证?”这就是质疑了。
赵贵也没觉得被羞辱了什么的,毕竟八百年都没来往过的,突然就说是了,人还不能问问清楚?
就从脖子底下掏出一个木制小老虎:“这是我爹传给我的,说是我太爷爷当年留给太奶奶的。”递给李虎看。
李虎赶紧接了过来,再一看,就是普普通通的小老虎,粗糙得很也不怎么精致,怎么看得出来这是不是老太爷当年留下的?当初连老爷都还没出生呢。
这就没法儿辨别了。
倒是老秦头拍着大腿:“原来是老赵叔他们那辈儿的,几年前我瞅着赵老大有这么个玩意儿呢,是个牛样儿的,还以为是他自己个儿的呢,当时还奇怪他又不属于牛,咋戴着这个?”现在想想,可不是赵老大他爹留下来的?他就属牛来着。
赵二牛他爹那辈儿,有三个兄弟,赵二牛他爹是老二,老大吗顶梁柱,要给爹娘养老送终的,这征兵役自然不能去,老三吗,当时又太小,还不到那兵役年纪范围内,所以就只能老二去了。
老大赵铭跟老四赵锐,是大房的亲兄弟。老二赵铎跟老三赵钥,是三房的亲兄弟。赵二牛呢,就是二房的独苗苗,年纪还比其它堂兄弟小那么多,谁叫赵二牛他爹当初回乡时年纪就很大了呢,这赵二牛一生下来,就跟其它两房的兄弟年岁差了许多。
这年纪相差过大了,什么兄弟间的矛盾自然也不会有了,比你还在吃奶呢,人都到了娶媳妇儿生娃的时候了,再一看小堂弟,可不跟儿子一样?
所以赵二牛几个堂兄,其它还真把他当小辈儿看的,但辈分又是在一起的,又因着赵二牛他爹当年服役去了,大房三房还都算占了人便宜,自然也要偏让他几分。
这木制的玩意儿,他们三房都是有的,都是赵二牛他爷爷给做的,他大伯小叔他爹每人都有一个,都是自己的属相。
可这事儿赵二牛却不太清楚,毕竟他爹手上那个也没给他,他自然就不知道了,赵二牛都不知道,赵保国就更没处知道了。
倒是赵铭跟赵铎俩兄弟倒还清楚些,毕竟他们爹去世后,这些遗物都放得好好的,自然是清楚这个的。
可是赵保国一家都不知道这个,自然也没法儿交代李虎,李虎也就不知道了,可听老秦头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儿,也不敢怠慢了,虽说这玩意儿容易造假,可万一是真的呢?
就先把人安顿后,至于以后……
“暂且委屈小郎君小娘子在江阳安置段日子。”李虎赶着车,把赵贵赵晴接到托米掌柜租下的宅子:“这东西,还得给老爷过目一下。”
赵贵很平静:“这也是应有之理,劳烦李管事走一趟了。”
李虎就道:“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都是应当的。”说着又指了指院里站着的那几个仆役:“大夫已经着人去请了,想是一会儿就到,这几个下人都是新买的,若有那不听使唤的,只管打骂,或叫了人牙子卖了出去就是。”
这话说得很重,李虎还直接把卖身契约给了赵贵,那几个仆役见状都噤若寒蝉,原本有的小心思,都按下去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安置
李虎把赵贵两兄妹安顿好,连夜就往回赶了。这边赵贵送走李虎,其中一个先是领事的仆从就上前来问:“热汤已备上了,主子们可要先洗漱?”
赵贵兄妹俩一身褴褛,活脱脱俩小乞丐,就这,几个仆从态度也恭敬着,丝毫不敢怠慢了,被米掌柜从人牙子那儿买回来时,就听过交代,说新主子是郡城小秀才家的亲眷呢。
赵晴面皮薄,听了这话还很有些羞窘,就拉了拉自家兄长的衣角。赵贵什么事都历经过,什么人也打过交道了,这点子尴尬就不算什么,面不改色道:“那就先洗漱吧。”又随手指了两个长得端正的丫头,叫她俩跟着妹妹身边伺候。
又交代了一番,他才自己进了另一屋去洗澡了,衣裳也是新置办的,摸这料子极为细软,又滑顺,赵贵心情有些复杂。
他依稀记得,小时候家里境况不错,这料子也是用过的。可惜后来他爹得罪了权贵,爷爷年纪大了不说,又没什么能耐,娘是个妇道人家,哪里支撑得起门户。
一开始他是不知道爷爷的身世境况的,毕竟他太爷爷还在呢,只是对他们一家的态度很是冷淡,本来嘛,十根手指有长有短,人心有所偏向也是正常。可后来他爹出了事,家中落魄,爷爷求上门去,却叫老家里人打出来了,当时族里有人就把他爷爷的身世境况说破,他才知道自家原是没根的。
太奶奶是寡妇再嫁,带着爷爷嫁给了丁家。
谁不注重自己的血脉呢,赵贵就很能理解丁家人对他们一家的态度了。后来爷爷一病不起,临死前把太奶奶给他留下的说是当年他亲爹给的信物给了他,好叫他走投无路之时,可往徐洲寻亲。
他收是收了,本是没打算来找人的,毕竟他们这一支出身说不出口,那边太爷爷还在不在两说,要是人还健在或许能认,可若瞧不上太奶奶出身,不认他们不是白跑一趟?
他就想着自己也不小,娘虽顶不起门户,绣活儿还是出众的,他在城里给外来客商跑跑腿什么的,也能混两个铜板,日子总能将就着过下去。
可日子哪这么好过呢,搬离大宅子,家里又没有当家男人,就一个妇孺两个小儿,哪里震得住街巷里那些游手好闲的混子,别说他出门去找差事做,就是他还在家呢,门里门外都有混子偷窥他家,更惶论左邻右舍的风言风语了。
他娘性子软弱,哪受得住这些个,一时心气郁结,便一病不起了。自娘去后,外头多少人盯着他们家,若不是左右也有邻居心善,叫小子跑来找他报信,妹妹就要被丁家人领了去卖了。
他哪里能肯,当场便跟丁家翻了脸,家里仅剩的宅子被抵给了丁家,身无分文的带着妹妹,前往徐洲打算孤注一掷。毕竟留在当地,他们兄妹无依无靠,爹又得罪了权罪,丁家也不再庇佑他们兄妹,或早或晚,都是死路一条呢。
说是来徐洲寻亲,其实不过是一线希望而已,只是打算逃离当地,另寻他处讨生活,可普通百姓出门得有路引为凭,他就算想往其它地界去,没个正经由头官衙是不会发放路引的。
他当时是想着,到徐洲能不能寻到亲,或寻到了人认不认,总比在当地任人鱼肉要强。要是没找着亲人,也能想办法寻摸条路子,好在徐洲安置下,打算日子难过些,可到底没有对头了,他们外人入徐,谁还能知道在老家的底细?
太爷爷的出身这边也没人知道,自然也不会有那老拿来说嘴的。
谁成想还真找着了。看今天那管事的态度,想来那边要查明无误,应该是肯接纳他们兄妹俩的,不求待他们多好,只要能有一席之地得以安生,他就很知足了。
至于以后的日子,他对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扛起一个家应不至于做不到。
洗漱后换上干净衣裳出来,饭菜都摆好了,三荦一素一汤。
“郎君可要婢子伺候用饭?”
赵贵摆摆手,摆饭的丫头就退出去了。
赵晴也打理好了,被俩个丫头搀扶着进来,赵贵见状便亲自去扶,又拉了椅子按她坐了,才叫伺候妹妹的丫头下去,自己亲自给她盛汤。
“先喝点汤。”小时候奶就是这样做的,说是饭前吃汤养胃,具体为什么,他倒是不清楚,可但凡有条件了,他也习惯这样做。
兄妹俩吃了饭,就坐一块儿说话。
“兄长,你如何打算的?”赵晴轻声问,目前看着,老家这门亲,看来门槛还挺高,真要认了,也不知是福是祸。
赵贵就笑:“自然是要认的,有家族可依,总比流离失所来得强。不说别的,单看咱们目前的境况,若叔叔没打发人来接,小晴你这身子,单靠马郎中那几贴药,一时也吃不好,女儿家的身子是最金贵的,这缺衣少食,对以后的影响可大了去。”
“你也不用想太多,再坏,也坏不过之前了。”至少真要认了亲,有了依靠,他们就不是那无根无底的人家,哪怕亲戚不多帮衬呢,有门亲戚在这边,旁人也不敢轻易欺上门。
说是这样说,可赵晴难免忧心,单看今日来的管事就知道,这门亲的门槛想是不凡的,能瞧得上他们兄妹这来打秋风的亲戚吗?
“我倒没什么。”赵晴说:“只怕寄人篱下,叫兄长受委屈。”她只是个女郎,便是投靠亲戚,也只是多添双筷子的事情,到了年龄置办副嫁妆,多些少些也是,就能打发出门子。
可兄长是男儿,要教养成人,需要的资源就多了去,亲戚家又不是没有子嗣的,还能对兄长上心吗?
赵贵就笑:“什么委屈不委屈,我们又不是成心扒拉着别人家过日子,只是靠着这门亲,好叫我们兄妹能在此地立足罢了。现在想这个,还太远,且看看那边如何做,到时候再说,若不好了,除了年节,便远着些。”
若是那头不喜他们兄妹,明面上也要做到位的,到时候看看他们态度,若是真心接纳,他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不知回报的人,若只是面子情,他也记着一份恩情,只住过去,就不需了。
第三百九十章 证实
今儿那边来了人,这么一场动静,县里又不大,但凡有根有底的人家,还能不知道他们兄妹俩也是有靠山的?这就足够立足于此了。
说是这样说,心里到底也是有几分忐忑的。
这边赵贵兄妹心思如何且不说,那边赵二牛拿着李虎呈上来的小老虎瞅半天,也没瞅出个什么来,还寻思着李虎这出去一趟,怎么还花钱买这么个小玩意儿回来?难不成这小老虎里头还啥机关不成?
正使劲儿瞅呢,就听到李虎把这小老虎的来路说了,当场就愣了下:“还以为你从哪个摊子上买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李虎听了差点笑,就这么个,还新鲜玩意儿?再一想,估计老爷是觉得自己办事妥帖,但凡拿给他的东西,就没有那没用的。
便仔细分说了。
赵二牛听了就赶紧把这小老虎塞袖笼里去:“那我得去找大哥,让他瞧瞧这个。”他自己个儿还瞧不出来,毕竟他爹当年也没提这个。
既然老秦头说在他大哥那里瞧见过,那去问他就准没错了,如果说他大伯小叔他爹都有这个,那这玩意儿的自然出自同一人之手,拿出来比比看,就知道是不是了。
等赵二牛从那边证实了回来,赵保国已经从空青那儿知道了,见他爹回来了赶紧就倒杯茶递过去:“怎么样?”
赵二牛喝了茶:“你也知道了?”
这不废话。
“还真有这么回事儿。”赵二牛一脸唏嘘:“你大伯那儿,二伯那儿,都有这个,就是生肖不一样,说是你太爷当年做的,你爷跟大爷小爷都有,后来他们又传给你大伯二伯了,就你爷这个,我连个毛都没见着。”
赵二牛呵呵一笑:“这不留给您便宜大哥了吗?”
说到这个,赵二牛就一噎,还真没法儿说什么。
“您那侄孙,可是亲的,打算怎么安排?”赵保国就询问他。
赵二牛挠了挠头:“咋安排?都还小呢,上头除了咱,也没别个亲戚了,只能接回来养着了,反正就多双筷子,咱家也不是养不起。”儿子的名声,那还是要的,回头再叫外头说嘴,秀才公连侄子都不管不顾,说出去老赵家的名声能好听?
他大哥二哥也是这意思,为啥呢,还是因为他们五房子嗣单薄,这多子多福,可不是讲讲的,他自己也没再讨个新妇的意思,现在五房白得了个子孙,虽说出身上……有些不好说,可只要他们自己人不说出去,外头人还能知道了?
那肯定不能。
那侄孙都十三了,侄孙女儿也有十一,在这个全民早婚的社会,再养能养几年?早的十二三成家的都有,那成了家就是大人了,也不需要他家里再养着。
赵二牛就琢磨着呢,把两孩子接回来后,再养上三四年,当中叫赵贵学门什么手艺,或看他自儿要不要读书什么的,等到十六七了,再给他讨个媳妇儿,他的责任就全尽到了。
至于赵晴就更好办了,养到十六找个好人家嫁出去,至于嫁妆什么的,家里还真不缺这么一点儿,陪个小铺子压上一两百银子什么的,就足够她在婆家好好过日子。
赵保国对这忽然冒出来的两兄妹,没什么别的感观,要真是他便宜爷爷的曾孙,那也是他的侄子侄女儿,就俩小辈儿,养着也没什么。
当然了,这得真是才行。
也是他对他爷爷没见过,也没什么感情的,才能这样轻易接受,不然真是那感情深厚的,心里头能不犯堵?
至于赵二牛……他对自己便宜也没多大感情,什么爹出轨了养小三?想太多,那便宜大哥比自己还大上十多岁呢,连孙子年纪都快赶上他儿子了。
就等着林夫子那儿的消息,若属实,才能放心把那兄妹俩接到广陵来。至于现在?就暂时在江阳县安置吧。
封建社会,交通不发达,来往都是靠畜力,哪怕是朝庭的战报呢,快马加鞭都不可能及时送达,更惶论赵保国请夫子托人在青洲那边还要调查消息呢,这信送过去就得花上十日工夫,人那边调查还得需要时日,没个十天半月不能成,等调查清楚了再托人把信送到徐洲,路上还得花上十日工夫。
这一来一去的,近年前赵保国才收到确切的消息,青洲那边是确有其事的。
既然身份证实了,那就不能叫俩孩子在江阳那边呆了,得接回来,上头没个长辈的,还能叫他们俩儿孤零零的过日子?再说一个还过年了。
一事不烦二主,这回接人过来,还是叫李虎去办的这事儿。
这回是真要接过来了,就不能只由李虎一个护卫过去,还得派个赵家人去,得表示一下他们的态度。头前是身份存疑,任谁也说不出什么,现在既然确认,自然不能随意叫人去接。
跟李虎去江阳的既不是赵二牛,也不是赵保国,毕竟是长辈,就没有长辈去迎小辈的道理。本来赵保国是不太清楚这些的,只那天得了信儿,在家里谈起这事儿,他爹就说自己去接来着,他是没什么意见,可唐妤却不同意,还说了一通,把里头的说道跟他们爷俩儿讲了。
这爷俩儿才弄明白里头的道道,赵二牛也不坚持,反正入乡随俗吗。既然他们俩是长辈不好去接小辈儿,那就找个同辈的兄弟过去就是,反正他们老赵家跟赵贵一辈儿的男丁可不缺。
赵铭那边还等着小弟这儿的消息呢,赵二牛就赶紧过去跟他说,顺便再商量商量叫哪个小子跟李虎回江阳一趟,好把人接来。
赵铭就拍腿:“这还用想?就叫栓子小俩口回去一趟,刚好要过年了,年礼早晚要给米亲家送去,正好两件事儿一道办,明儿个我就叫他俩去你家。”
赵二牛一寻思,还真是,叫谁跑这趟,也没栓子更方便。
于是就这么定下,赵铭扭脸就喊在外头玩耍的香草把赵译叫进来,等人来了再把事儿一说,赵译直接就应下了。
“大爷爷放心,我保证把大贵跟小晴安全接过来。”反正就是顺道的事儿,送年礼吗,赶早两天也没什么,岳家又不会挑他这个理,正好还能省下租车钱。
第三百九十一章 接回
赵铭就乐呵呵的点头,赵二牛也高兴:“栓子成家了,也稳重了,办事我放心。”还拍了拍他的肩膀。
事儿一定,第二天就行动起来,赵保国除了李虎,还叫宁管家指了两个跑腿儿的小厮,两个年纪十二三岁大的丫头,外加一个婆子跟着一块儿。
租了两辆马车,一辆装上赵译要往岳家送的年礼,仆役下人也挤上去凑着坐。另一辆就叫赵译跟她媳妇儿坐了,李虎就坐在马车外的车辕子上,赶马车。
赵贵兄妹俩被晾了一个来月,虽说衣食不愁了,可到底没底气,这认不认的,倒是给个准话儿呀,这么干晾着他们也没个说法,哪里能住安心?
从李虎过来安顿他们俩那天起,赵晴就天天惦念着这事儿,巴着脑袋等广陵来人接,可这一等,就是一个月出头,眼看着都要过年了,那边还没点动静,这愁得胃口都不见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
赵贵不像他妹妹那样忧心,稳得很,每天早出晚归的,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隔三岔五的还能提溜些好东西回来。
赵晴看他那么心大,忍不住还气:“兄长,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
赵贵愕然:“担心什么?”
“这都快过年了,小爷爷那处也不见来人。”赵晴蹙眉:“是不是……”觉得他们累赘,不想认了?
其实但凡能有条路子走,日子能将就下去,她又哪里愿意求人呢。
可没法子,她自己且不说什么,可她兄长是男儿,前程是最为紧要的,光顾着这个,就由不得她不巴望几分了。
赵贵见自家妹妹面色愁苦,便软言安慰:“别想太多,这些事不用操心,我心里有数呢。”
关系日后的生计,也关系到他的前程,赵晴怎能不忧心呢。
“都这么久了……”
赵晴正想再说点,外头就有下人来禀,说是广陵来人了。
兄妹俩对视一眼,心下都是一喜,别看赵贵面上多镇定,心里还是有些忧心的,可见广陵确实来人,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了地。
“快请到正堂来。”赵贵连忙就道,回禀的下人转身就要出去,他想了想又起身:“算了,我还是出去迎一迎。”他如今的境况,是摆不得什么架子的。
“你先回屋去。”赵贵对妹妹这样交代,才理理衣衫出去了。
赵贵匆匆走过来,就看到院门儿外头有不老少人,围拢着一男一女,男的细棉布长衫,女子作妇人打扮,相貌清秀,眉目宽和,俩人低头细语见,可见几分亲昵,一瞧就是俩口子。
“这就是我那贵兄弟吧?”赵译见他冲他们走来,就爽快的笑着迎上去,既不见外也不生疏的,直接就上手拍上了他的肩膀:“好小子,长看相就是我们赵家人。”
赵译对赵贵还是有几分欣赏的,毕竟出身不能由得人选择,可当家里遭逢大难,当年他们兄妹才多大点儿人?赵贵就能护着他妹妹一路从青洲找到广陵,还平平安安的,可见人的本事了。
赵贵看向李虎,这哪个兄弟?他还认不了人。
李虎还是有些眼色的,连忙就道:“这是三老爷家的长孙,行二。”再细就不好在这里说。
赵贵一听就明白,便拱手:“原是二哥到了。”抬眼又看向赵译身边的女眷:“这是二嫂吧?二哥好生福气。”
“嘿嘿,你也没几年了。”赵译一听他夸自己有福气,就笑咧了嘴,毕竟成亲还没半年呢,新婚燕尔的正是蜜里调油之时,夫妻感情好着呢,夸自己有福气,自然是说媳妇儿没娶错了。
赵贵就笑笑,这种话题不好多说,就直接引人进屋了,落坐了,再把妹妹叫出来,认了认人,赵译媳妇儿就陪着赵晴到另一屋说话去了,顺便跟她说说赵家如今的情况,还有家里的人事等等。
这边赵贵他们哥俩儿,就进入正题了,赵译这次来主要是接他们兄妹回广陵的,至于说住处,俩孩子还小,肯定得跟着赵二牛住,毕竟赵二牛跟他们兄妹的爷爷是亲兄弟,虽说感情上……没什么。
可到底血脉关系在那儿搁着呢,那就不能随意找个地儿叫俩兄妹自个儿去过日子,怎么说也要养到赵贵成家,赵晴出门子。
才能摞开手。
寄人篱下,哪有自己当家作主来得好呢。
可没办法,谁叫他们兄妹这年纪,任谁也不能放心。
也真是,如果他们兄妹自个儿就能过好了,那还用得着大老远从青洲奔徐洲来投靠小爷爷患吗?
所以……被长辈管制,赵贵心里是有数的,有得必有失吗。
他也没意见,赵译的意思是,今儿就先收拾收拾,明儿再出发。
毕竟他得走岳家一趟,他过来还带着媳妇儿呢,总不能到家了,也不住上一晚上,叫媳妇儿搁娘家住一晚,叙叙亲情。
之所以专门提一提,是怕这兄妹俩不安心。
赵贵就表示理解,人之常情吗。
“二哥尽管去,两年多都等过来了,也不急于一日两日的。”赵贵就笑笑。估计堂祖父也不会挑什么理。那么多兄弟不叫来,偏叫有岳家在江阳的二哥过来,那人家自然也是考虑过这种情况的。
话说明白了,赵译就放心了,觉得这隔了房的堂弟还挺通透。他也不多留,毕竟媳妇儿还急着见岳母岳丈呢。
赵贵自然要挽留一下,譬如说用个晌饭什么的。
赵译就推辞:“还是不了,难得带你嫂子回江阳一趟,我岳父家估计备好了,再不去就该等急了。”要再拖着时间,回去不得挨脸子?
赵贵也不勉强,就亲送他们小俩口到院门,又约好明日几时几时出发,目送他们离开,这才转身回了屋子。
睡前就把细软打包好了,也不用主子动手,不说宅子里原本有的下人,光是李虎还带了好几个,轻轻松松就把要带走的东西给打包好了。
第二天直接搬上马车,人一上就能走。
等到了广陵,李虎就指了车夫把赵译小俩口并他们从岳家再带回来的年礼给送南街的宅子去,等他们小俩口把东西放好了,还得再往赵家走一趟,毕竟赵家添了人口,这亲戚都得来认认人,至于其它人……估计早在东街等着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相见
另一辆马车坐了赵贵兄妹俩,里头还有几个丫头,小厮们就在车辕子上挨挨挤挤,也就半刻钟工夫,马车就停在赵家大院儿的侧门。
侧门大开着,宁管事领了一排小厮在外头候着,早在一行人还没进广陵时,李虎就打发一个腿脚麻利的小厮送消息到府里。
“可算是到了。”宁管事笑得很慈和,见一个小郎君扶着一小娘子下马车,就赶紧迎上去,嘴上说:“郎君娘子一路辛苦了,这就随我进府吧,主子们可都等着呢。”
转脸又对李虎说:“辛苦李管事跑一趟了。”
李虎就笑笑:“这有什么。”他跟宁管事说不到一处,可论到矛盾也没有,只是跟他说话还是比较费劲儿的,所以就干脆少说些了。
应付应付就得,然后也不多留,领着人赶了马车去退租去。
宁管家引着赵贵赵晴哥俩儿到主院正厅外:“紫兰,好生请郎君娘子进去。”
然后他就退下,里面一堆主子家的亲戚,等着见人呢,他又是管家,府里一堆事儿等着他处理。
“贵郎君,晴娘子,请。”紫兰福了福,引两人往里去。
这两年吃的苦受的罪,就是等今日了,赵晴难免有些紧张忐忑。
赵贵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低声:“别怕。”
这一句话缓解了赵晴的紧张,她笑笑,跟着哥哥往里去。
屋里坐了一圈儿人,男的左侧女的右侧,见赵贵兄妹一进来,目光炯炯。
饶是赵贵见惯场面,也不禁有些发渗。
但面上还是镇定自若,不慌。
都是亲戚。
大步流星上前,只微微扫视一圈,就知道哪个是他们兄妹日后的倚靠了。
坐在主位上的,很好认,年纪看着跟他死去的爹差不多,长相也有几分相似,赵贵一眼就能看出来,赵晴见了也微红了下眼,但没哭。
赵贵行了个大礼,赵晴一向兄长做什么,她就照着做。
结果就是下头跪了两孩子,还磕上头,砰砰砰的……
很实诚,听着就响。
赵二牛唬了一跳,差点儿从椅上站起来,结果就被一边儿的儿子给按下去。
领受了。
赵保国寻思着,他爹要躲了人这一跪,不是明摆着不肯认人吗?
于是见他要躲,就赶紧给摁下,没瞧左边儿的大伯二伯都坐得好端端的,还点头,脸上也挂着笑,人没其它反应,说明赵贵赵晴这俩兄妹行的礼是到位的。
不能躲。
好吧,既然是必要的,赵二牛也不坚持,被摁在椅子上了。
“快起来。”早知道还有这么一出,就该叫下面人准备两个蒲团,跪那青石板上,头还磕这么响,多疼。
失策呀。
赵二牛赶紧就叫起:“你们这俩孩子,怎么这么实诚呢?用那么大劲儿,头不疼?”
赵贵抬头:“给叔祖磕个头,是应当的。”脸上还挂着笑,眼里带着孺慕。
赵晴也乖乖巧巧的。兄长不起,她便也不动。
赵贵拉了赵晴起身,站着也很恭敬,等候长辈的询问。
确实是,虽说有托人调查过,青洲那边确有其事,可这边见了,难免还得再问问详细情况。
赵二牛也不急,就先给他们兄妹指着认认亲戚。
“这是你大伯祖。”赵贵兄妹俩儿就赶紧上前,给行了礼,当然这亲戚关系吗,稍稍远了点儿,毕竟又隔了一房,跪下磕头就没必要了,就躬身行礼,再叫了人。
赵晴是女郎,也自有面见长辈的礼仪,跟男儿有些区别的。
赵铭打量了面前这两兄妹一眼,长得像他们赵家人,就是瘦了点儿,个头矮了点儿,估计这两年没少吃苦头。
赵晴的状态还稍显好些,肤色有些黄,可模样还算标致,手上茧子也是薄得很。可赵贵就不太好,明明十三岁,个头却只比赵晴高一寸,人也黑瘦黑瘦的,手上厚厚一层都是茧子,估计没少劳累。
可人瞧着比较精神,估计也是个活泛孩子。
赵铭人老成精,一看就知道这俩兄妹谁做主了,在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还能把妹妹养成这样,可见赵贵也是比较重情份的。
于是等他们行了礼后,就笑:“好孩子,拿着当私房吧。”从袖笼里掏出一串褡裢,都铜板儿,约莫能有两百来个。
以大房现在的家境,这见面礼也不算轻了。
赵贵没敢伸手,就偷偷看向坐在主位的赵二牛。
赵二牛还没说话,这小动作就被赵铭看个一清二楚。
“给你你就拿着。”赵铭把脸一板:“怎么,就听你叔祖的话,我这伯叔的见面礼都不能收?”说着直接塞他怀里。
其它人都偷偷乐呵。
赵贵:…………
赵二牛不由哈哈一笑:“不是那什么,长辈赐不可辞吗?大贵你就收着。”
听叔祖发了话,赵贵才收得安心,又谢了这隔了两房的大伯祖一回。
赵二牛又指了指赵铎:“那是你二伯祖,赶紧问他要礼去。”
赵贵兄妹又过去行礼叫人,赵铎一边往外掏钱串子,一边道:“老五啊,你可不厚道,不就是前几天逃了一顿酒钱?合着在这儿等着我呢。”
嘴上这样说着,手里塞钱的动作也快得很,半点不给赵贵犹豫的机会。
赵二牛就说:“那可不,说好了你请的,结果装醉还是落我头上,嘿,躲得过初一,你躲得过十五吗?今儿不得找补回来?”
这话就是说笑的了。
主要是几个长辈,先认了一圈儿叔叔伯伯婶婶的,赵贵头都有点晕,怎么多亲戚,他都有些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赵晴倒没什么,记得牢牢的,半点不觉着费劲。
认了一圈儿人,再回到屋当中,赵二牛指着赵保国:“这是你小叔。”
又赶紧上前行礼。
赵保国点点头,问他:“可曾进过学?”
赵贵便答:“读过两年蒙学,后来家中出事,便没机会了。”也就是说字还是识得的,经义可能就不通。
赵保国也没多说,日子长着呢。
亲戚认完了,就要说正事儿了。
空青搬了个小杌子过来,赵贵坐了半边儿屁股,不敢坐全。
紫兰呢,就领着赵晴去了偏厅,其它伯娘婶婶什么的,也跟着过去,毕竟男人正经事,就没有妇道人家在这里的道理。
第三百九十三章 当年
赵贵也放心,以后就要在这里住了。
赵二牛就开始问他家里以前的情况,以及家中是怎么出事的,他又是怎么过来的,路上碰着了什么事儿,以后又有什么打算云云。
赵贵理了理思绪,一一答了,条理分明得很。
赵保国有些诧异,上上下下打量了赵贵好几回,觉得他这便宜大侄子,不是那么简单的。
赵二牛惋惜了回:“也是可怜。”
这话怎么说的,得从头说起。
当初赵二牛他爹被征了兵役,那时候多乱,前朝到了末期,各地都逢火四起,到处都是反王,也有义士,今儿这边你打我,明儿那边他打他的,什么都抢,抢兵抢马抢地盘儿。
这一打仗,就没有不死人的,兵少了咋办?再招呗,老百姓日子难过,咬着牙也不想当兵去,毕竟这世道乱,当兵的一去,十有八九就回不来。
可自愿招兵没人来,人家能干?那就强制,反正手里头有兵马,普通百姓还敢反抗不成?那不能,前朝时又不像如今大周,圣人爱护子民,那时是真人命如草芥的。
赵二牛他爹就被这么一路反王给捉了壮丁去了,打仗呗,他命还挺好,战场上厮混着,受伤是有的,可好歹命却保住了,胳膊也没缺腿儿也没少。
当然了,主子是换来换去的,今儿跟着这个反王打仗,败了!他没战死,打了胜仗的反王也不杀俘虏,毕竟他的兵力也要补充的吗,不然都杀败将的话,不等两年都没人了,谁给他打仗?
败将就先关起来呗,普通士卒呢,就打乱收编,再训练训练,洗个脑啥的,好吧,训练加洗脑,两三月下来就能再派上用场了。
又要打仗了,再跟着去战场上打一通,赢了有吃有喝的,还能偷摸藏点儿银钱,这年头,想送些回老家去补贴父母,那也是找不着可靠人的,干脆就自己吃用了,反正谁知道过了今儿还有没有明儿呢。
除了请一同上战场亲近的同袍吃肉喝酒,再剩下的搁着也没用哪。
就去楼子里找姑娘,反正这青楼吗,不管是安稳盛世,还是战火乱世的,就没有开不了的。什么时候都少不了。
今儿我出钱,请一帮兄弟呼啦啦奔一楼子去了,叫来帮姑娘们陪吃陪喝再顺便陪个睡,胡天胡地的,直到身上没钱了,或将军说又要去哪个哪个了。
赵二牛他爹呢,也跟着去了几回,就没兴致了,想肯定是想,毕竟是大老爷们儿吗。可那人呢,觉得划不来,毕竟这事儿也费力气呢,不是自己女人做起来,他就觉得吃亏,合着我出力气叫姑娘们享受了,还得出钱给她?
嘿,去了两回就不去了,觉得吃亏。
后来呢,他就专找那日子过不下去的良家妇女,当然了,也不强求,人有男人人吃有喝的,不肯跟他这个有今儿没明儿的士卒也正常。
那就找无依无靠的寡妇,这么一找,就找了相好的,前头那男人也是被抓壮丁了,一去就没能回,后来战死的消息送到家,家里头只一个瞎眼婆母,得了这消息没两月就去了。
那寡妇又无儿女,无依无靠的,夫家人一死绝,这族里就把房子给收回去了。地?很好,家里没有。
走路无投了,找了棵歪脖子树就准备上吊,正吊着呢,就被赵二牛他爹给救了,问过了后,那就一拍即合。
一个图色,一个图财,什么救命之恩以身相许,什么一见钟情的……那都是美化了说词后的。说难听了就是俩勾搭成奸了,可跟小辈儿能这么讲吗?当然不能,得有多好听说得多好听。
赵贵自然是相信他爹说给他听的这套,这时讲出来的也是他爹曾经讲给他听的这套。
赵保国就不置可否,毕竟当事人都没了,谁知道真的假的呢,也没什么好探究了。
然后呢,赵二牛他爹有了专门只跟他的女人,这但凡一出军营,就有目的地了,那钱自然得给,人家跟着你,不就图个地儿住,图口饭吃?
与其给那谁来都接客的十里街的姑娘,不如这给寡妇呢,好歹人家总干净些。
就这么凑和着,大军在青洲休整,半年后又拉拨了,不消停,毕竟上头人野心大着呢,还想打,这一去……那就吃了败仗,赵二牛爹又降了,跟着另一路反王。
打来打去打来打去,全国到处跑,就没空想还在呆在青洲等着拿钱回去糊口的寡妇了。
等老圣人打赢了大天下,普通士卒是不追究的,全都给了银子返送回乡。赵二牛他爹这才腾出空来想想,当年跟他有过那么一段儿的相好的,还特地托了老家在青洲那边的同袍找找看,有消息就给个信儿。
他回到老家后还等过那么一段日子,等青洲那边来消息,说是没找着,于是也没多想了,反正是路水情缘,能找找看算他有良心的了。
于是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再讨了个媳妇儿,就是赵二牛他娘了。
那边那寡妇呢,从赵二牛他爹离开青洲后,本来是等过的,可后头吃了败仗的消息一传过来,就不打算等了,就算人没死,估计又跟着其它将军去打仗了,还能想着她?
趁着他人走前留下的银子,再归拢归拢置办些家当,寻个好谋婆,再找个人嫁了。
正打算离开这地界儿,走远一点找人嫁了,谁料想明明吃了药,却还是怀上了。
男人……算什么?
可儿子却是自己的,女人总把自己的骨肉看得重,尤其是大夫还把了脉,说这胎准是个儿子,那就放不下了。
怎么办?生下来,她没办事养,可打了……舍不得舍不得,这可是儿子呢,要是个姑娘,说不定就狠心不要。
可儿子是根,哪里能说舍就能舍得下。
正纠结着,就有媒婆上门了,说是隔壁郡有户人家,那当家男人不好生,结果婆娘跑了,再讨一个,谁也不肯嫁呀,毕竟嫁过去生不了儿子,以后老了咋办?
于是就想着找个带着儿子的寡妇,这打小养到大了,那也是亲的。
第三百九十四章 家事
这媒婆一看正好,这单算成,这寡妇这边正怀着呢,怀里那胎还没生下来,男人打仗去了,估摸着这辈子也不回不来,干脆把两方一说合。
这边想要个家做依靠,那边想要个儿子养老送终,利两方,没有不肯的。
于是吹吹打打,不到半个月就成了。
刚开始日子还好过,儿子生下来那男人也是稀罕的,虽说不是自己亲生的,可架不住他不能生呀。
自然就稀罕了,反正这孩子也没爹,以后他养着,养到大能不熟?肯定不能。
这孩子就是赵贵他爷爷了,小时候还过过一段被捧在手心里的日子。
可谁料想说好了是不能生的,赵贵他爷八岁那年,他便宜后爹居然奋起一把,老娘怀上了!
这就激动了,原以这辈子只能养个继子,谁料想还能有个自己亲生的?有了亲生的,这继子的待遇自然就下降了。
可到底从小养的,感情也有那么几分,只是也不如以往。
赵贵他爷就不爽快了,也不知道自己身世的,只以为是亲的。打小被娇惯着长大,说要星星就不给月亮的,现在可倒好,老娘又有了,生下来还是个带把儿的。
爹娘一心就爱那宝贝疙瘩去了,对他自然就照料不怎么周全。
这能舒坦吗?不舒坦!
心里不舒坦,肯定做点啥才能舒坦。
赵贵他爷被宠得没什么不敢干的,就趁着大人不在,很做了些胡事儿,结果被发生,腿差点儿被打断。
委屈得很。
可那爹就愤怒了,要不是还想着这么些年的父子之情,都恨不能把这孩子打死了事,他本来是都放弃了的,可天降个亲生的儿子,这是别人的血脉能比的?
娘也是又恨又慌的,就找他谈上一把,再把他身世这么一说。
人就偏激了,也蔫了。
等腿一养好,一天吃饭着呢,猛然就想起来,这孩子怎么几天不见人了?
就找,没找着,再问,说是几天前就出村子去了,人没回来。
娘是又担心又生气,爹呢,担心也有一些,可愤怒是更多的。
这人一跑,直到功成名就才回来,那是衣锦还乡了,赚了不少银子,回来时还带着媳妇儿,就想给他爹看看,他就算不是亲生的,那也出息,想叫他后悔。
人能后悔吗?自然不能,亲生的再不出息,那也是自己生的,别人家的孩子再避出息,能有多爱?
再说人一跑就是十余年,打小虽亲手养过,见面也激动过几日,可时间一长,就没了。毕竟自己还有亲生儿子呢。
再一瞅,这继子也出息了,家底儿还不少,能帮衬几分,就特意还亲近了。
可真心假意谁还能分不清了?心里就很不舒服,这亲近也是带着目的的,早知道……
也就剩些面子情了。帮是帮的,可多的,也没有。
于是继父那边的,关系也不怎么样。
娘这边呢,也求着多帮衬一下弟弟,可对人呢,也是有几分感情的,一个只养在身边几年的,一个打小养到十几岁的,谁亲谁远,还用说?
母子之情是有,可也不多了。
于是也不指望,就干脆远些着,当普通亲戚往来了。
可是那边就不痛快,一个想着好歹我把你养大的,现在也不要你别的,只求你拉拨一下弟弟,居然推三阻四的,到底不是亲生的。
一个又想着,毕竟是亲兄弟,怎么还这么见外呢?想想这孩子不到十岁因着一点小事就跑了,这么多年连个信也不回,到底心思独了。
于是爹娘关系都处得不太好。
不远不近磕磕绊绊的处着,到了赵贵他爹再一出生,家里的条件越发得好,可那边却占不着什么好处,其实也给了,但人心吗,总是不足的,那就不痛快,于是这关系还真不怎么样。
再后来赵贵他爷一去,赵贵他爹就接起了家里的担子,也是个有本事的,虽说产业不再往上增加,可守成还是做得到的。
可架不住另一头时常来打秋风,又是小辈儿,不能顶着来,或多或少都得给些,家里也给得起,这就把心思给养大了。
赵贵他爷当年起家,自然也挡了不少人的路子,现在见老爷子一没,接手家业的也没什么大出息,那手段自然比不得,再另外一头还有个拖后腿儿的。
这么一合计,一算计,一使手段,赵贵他爹抵不住,家业破灭,人也锒铛入狱,赵贵他娘也是养尊处优的妇人,除了变卖家宅,变卖田地,到处求人把人给赎出来,也没什么好办法了。
偌大的家业就这么没了,赵贵他爹觉得自己十分没用,对不起死去爹,心气郁结,再加上在牢狱里也受过一番苦楚,没两月人就没了。
当然病重之时也有过一番交代,夫人是指望不住的,只看着大儿子平日还有些机敏,就把往事跟他说了说,再把他娘当年给他的东西,传给了大儿子,叮嘱他走投无路之时,就带着家里人去徐洲寻亲。
于是等爹一走,娘……那边常常来嘲讽,再加上爷爷的竟竞争对手也不肯放过他们,他爹又是妇道人家,受不住,也没多久就没了。
赵贵一看这日子没法儿过,那边也指望不住,那就不得不走了。
于是花了两年多时间,才艰难的到了徐洲,找到亲人。
赵贵心里是高兴的,虽说这叔祖父不曾见过,但如今初一见面,也不像难相处的,对他们兄妹好似也无偏见,那以后的日子,想来也会好过些。
赵二牛也确实没什么偏见,毕竟……这都往下好两辈了,都是孩子呢,上两辈的纠葛,跟他们又能有什么关系呢。
真要怪了,也只怪他便宜爹管不住裤裆。
人来都来了,自然要好生养着,就拨了两个小院子,一个在后院儿,给赵晴住。另一个在前院儿,给赵贵住,当然伺候的下人,也是要安排的,但也不多。
赵晴就俩个贴身伺候的丫头,至于院子里干活的,那不算她的,都由管家安排着,也不需要她多管。
赵贵就安排两个小厮伺候着,刚来,人得先养养好,才能做别的安排。
第三百九十五章 条件
快腊八了,这俩兄妹也养出个模样了,身上也长了些肉,赵保国就把赵贵叫来,问他以后有什么样的打算,看着他也不像没主意的人,于是他也不自己安排了,全看赵贵自己是怎样想的。
赵贵想了想,说还是想经商,要是有可能,他还想着以后再回青洲,能把爷爷当年置办下的产业再给夺回来。
当然了,这也得要资本。
赵保国一寻思,就同意了。
“也行,回头我跟宁管家支会一声,拨个铺子给你练练手,过两年看看成效如何。
赵贵面上就带出喜意:“多谢小叔成全。”
赵保国摆摆手,打发他出去了。
他原是想着,赵贵本来也是识字,他自己又是打算走仕途的,就想着要不要也引他往这条道上走,毕竟是叔侄,以后要真走出来,也能相互帮衬一把。
可既然人家一门心思放在商业上,他也不强求,毕竟看个人意愿吗。而且经商……也没什么,毕竟大周的商户,地位其实并不低,也不是贱籍。
如果是贱籍,赵保国就少不得要插手一把。
若是赵贵有经商天赋,其实对赵保国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官商勾结……哦不是,相互合作吗,以后很多事情就很好办的。
又是自家人,信得过。
赵二牛一听赵贵打算经商,还有些吃惊:“怎么想干这个呢?”商户的地位,哪有官员高?
赵保国就把事情跟他爹一分析,完了还感慨一番:“我估计吧,可能是我那大伯的影响,再有一个,他也想报仇来着。”
赵二牛一听就不多说了,重情也是好事儿。
这事儿,还得跟唐妤说一声,毕竟家里事儿,都是她管着。
唐妤听了也没别的意见,只说:“等过了年吧,再叫个掌柜带他段日子,明白这里头的经营手段了,才好单独给他个铺子上手。”
赵保国一听,也有道理,便不多说。
唐妤最近很,忙着为过年做准备。城里百姓也很忙,毕竟过年了,大家都很忙,日子是难过,今年一年,就没下过两场雨,要搁过往年,雪都快封山了,可现在呢,也不见动静。
老人心里就沉甸甸的,明年的日子,可咋过?
可再愁,也得先顾着眼前的日子。
而王府内,靖亲王看着站在下首的那个满脸镇定的那个人,笑眯眯:“听说你有事要见本王?说吧。”
其实,他是有些猜测的,毕竟这些人,抓住了这么久,快半年了都,各种大刑都上过了,也不见服软的,他是想杀呢,可又怕抓不着别的,就想耗着,看谁耗得过谁,蚊子再小,那也是肉吗,能从他们嘴里头掏出一点儿,是一点儿。
可人家骨头硬,愣是熬了大半年,一个字儿没吐。
靖亲王都有心想放弃,也佩服他们一身硬骨头,正寻思着要不要给个痛快,谁成想看守的人就来了,说牢里的人求见。
哟嗬,这是想通了?
靖亲王用茶盖撇着茶叶沫子,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站在下首一脸镇定的人。
道下首人是谁?正是当时算计赵二牛之人,后来被赵保国觉出端倪来,就顺水推舟,糊弄过了不说,还顺手坑了一把,事情捅到王爷这里。
这不,一个都没能逃脱,全落靖亲王锅里了。
靖亲王还挺高兴,间谍呢,要是审出点什么,他也是立了大功的。
就较了半年劲儿,也费了半年功夫,一点儿有用的东西都没能掏出来。
今倒好,来求他,怎么想通的呢?
或是听谁说什么了?靖亲王招来旁边的小厮,耳语了一番,吩咐下去查查,看近日内谁去过私牢。
这下面人呢,是联邦那边情报组织的首领,叫佟为。在他们那边,是集打探情报,暗杀敌对势力的组织于一身,要说他最强的本事,那就是信息打探这方面了,要不然也不能知道广陵这边连连这么大的动静是赵二牛弄出来的。
就想着把人绑了去,可聪明人就想太多,不仅想绑人,还想要人心甘情愿,又想坑大周一把,这费劲儿费的,坑人不成反被坑,想把人端自家锅里去,冷不丁被人一网打尽,全端走了。
到现在,他还没能明白,他这么高端的计谋,是哪里露出破绽,叫大周人发现的?
算了,事情都发展到这地步,他也不再多想了。
降就降,他是忠于联邦的,可他忠于的是联邦公民,而不是某个人,如今他们联邦公民情势危急,处境又艰难,他总得要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如果他一降,能护住一些公民平安,降了也不算什么。
“王爷想知道什么,我可以知无不言。”佟为做下决定,就不再犹豫,十分干脆:“但有一个条件,还望王爷答应,不知王爷,做不做得了主。”
这说话的艺术,也是挺强,要不添后面那句质疑,靖亲王指定会笑他有什么资格谈条件?可添了这么一句,意思就全变了。
靖亲王眼睛一眯:“本王乃皇室宗亲,位高权重,有什么做不得主的?你且说来听听。”一点小心机,他是能容忍的,前提是,他能如他表现的那般,带来对大周有利的消息。
可以的,毕竟是打探情报的一把好手,大周的情况都被他摸得这样清楚,那异人那边的窝点,以及针对大周的策略,兵力部署等等,此人能不清楚?
看在人才有用的份儿上,这些小心思,靖亲王容得下。
“若想平定大周动乱。”佟为心知这是可以谈条件,当下也不多拿捏,便直言:“难处在于打探敌方动向,这方面我可以提供,前提是大周圣人能应下,给我联邦普通公民入大周籍,一视同仁,不得秋后算帐。”
靖亲王微微惊讶:“你所说的条件,就是这个?”他原以为此人提出的条件,无谓是些加官进爵之类的,没想到……
对上面投下来的复杂眼神,佟为神色平静:“只此一条,若大周圣人能应,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事儿……他还真做不了主,于是就打发人把佟为带下去,吩咐:“换个干净宅子,好生伺候着。”这伺候,就是真正的伺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