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八章 琅琊事
等琅琊太守发现这群人完全是外强中干,就是个纸老虎时,那派往广陵求援的士卒已经快马离开了小两刻钟,再想叫人去叫回,时间上都来不及。
那就算了,琅琊太守破罐子破摔,反正敌人数量多得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到,再说城门破了被异人攻入琅琊也是真的,他也没谎报军情。只不过异人不济事,攻入城内还当真引起了一阵骚乱,可当惶惶不安的百姓发现这些人的体魄跟他们差不多,别看一脸凶神恶煞的模样,真动起手来,力道比他们普通老百姓都不如。
这就都激动了,毕竟斩杀敌首,那也能得到赏赐的,异族他们拼不过,这些弱鸡,手无缚鸡之力,居然还有那么大信心,觉得能把琅琊攻下来?
于是还不等琅琊太守做出应对呢,结果城内百姓群情奋涌,拿着菜刀棍子什么的就上场了,入城的异人心里还纠结着要不要下手呢,是不是真要杀人呢,没等纠结出什么来,就被普通百姓枭首了。
这就尴尬了。
琅琊太守很是惊诧:“就这点战斗力,他们哪里来的信心,觉得自己有本事打下琅琊的?”完全是中看不中用吗。
一群乌合之众,也就人数上可以一观,论战力战力还不如普通民户,论意志?那哪像个将士?有那制住百姓的,刀搁脖子上了,半晌都没能下去手,反倒叫他琅琊百姓抓住空子给反击了。
当然了,这些异人也不全然都是没用的,其中也有几个狠角色,那下手叫个狠,手起刀落杀人如麻,苏太守看见都觉得自己脖子一凉,连忙就叫大将上去缠住。
可再有本事,人数也少,多的还是普通异人,没什么战斗力,下手杀人还手软,不敢。
这就是拖了后腿儿了。
异人一方的首领,再怎么安排得好,战法也出众,可手底下人不好使,那就都没用。
到了攻入城里的异人死伤大半,少数逃亡,还有一些被俘虏了的。
而外头的异人,一见城里的情况,不顾领头将士的军令,居然……一哄而散了?
正巧又撞上从广陵来的援军,追击着逃散的异人,如砍瓜切菜般,杀了个七七八八。
琅琊太守被这神鬼莫测一般的发展给惊呆了,原以城门人该亡了,谁成想人那么多,居然这么不中用?一日都没能坚持下来,反倒叫他白白捡了个大功劳。
喜得见牙不见眼了。
本来是高兴着的,可谁知庆功宴才开到一半,又有守城将士来报,说外头又来了好几万敌军,正在城门口叫嚣云云。
好几万呢,若不是异人,他们怕得提心吊胆了。可谁叫是异人呢,那样的战力,再来几万也不怕。
琅琊太守一点也不担心,庆功宴接着开,只叫一个校尉去城墙上应对,看着点儿就是了。
可潘校尉却有不同意见,他的意思是哪怕敌方再弱,他们也不能轻视,就拉着一并来的武校尉,穿戴好盔甲跑去城门迎战了。
琅琊太守还有些不满,觉得这两校尉跟他对着干。
结果最新消息一递上来,他便庆幸不已,幸好潘武两位校尉坚持,不然他可万罪莫赎了。
道是啥,城外的异人军队,一开始却是如他们所料般,战力低下,分分钟叫他们杀伤大片,士卒们战意高昂,纷纷请战,恨不能多杀几个敌首,好立下大功。
可谁知这是异人的计谋,正当他们吊以轻心之时,冷不丁从对面阵营杀出一队足有三千,却战力惊人的队伍,出其不意之下,差点儿把城门给攻城了。
士卒们原本瞧不上异人,这下便叫异人抓住时机,连连死伤过半。
琅琊将士们气得,直骂异人奸诈。
琅琊太守也惊出一身汗来,原来示敌以弱之计,看来这异人不可不窥。
经此教训,接下来的战事,无论异人出计,琅琊这边都不接茬,严防死守,生怕又中了异人的计谋,反正他们的责任是守住城池,杀敌?那是次要的。
战事就这么僵持下去,这主意还是潘校尉出的,说是虽不知这么多异人是如何出现在琅琊郡外的,可战事打的就是消耗,异人无容身之地,要养活所有异人,粮草就是一个大的消耗了,他们就拼这个,看谁耗得过谁。
只要异人粮草耗尽,还怕他们守在琅琊城外不走吗?到时候他们再乘趁追击便是,毕竟异人没了粮草,那战力自然会大幅度降低,他们这边的将士们吃得饱吃得足,对付连肚皮都填不饱的异人,岂非手到擒来之事?
完全没必要现在就拼上将士们的性命。
琅琊太守也不敢多出主意他,战场的事情就交给武将去办,他的长处还是在打理政务上。
一天一封战报往广陵送去,异人营地一日本开三次火,到现下就只开两顿了,估计如潘校尉所料,粮草应是不多。
“三万异人,再加之前的两万。”赵保国思索着:“他们是藏在什么地方?”才叫大周一点没发现?
林夫子也在想这个问题:“或是在云阳山脉?”若是分散隐在城内,这么多异人要全部聚拢起来,还要加以训练,根本就不可能不被发现,只有那深山老林之中,少无人烟,才能瞒得住。
赵保国一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衣食也是一个大消耗。”赵保国又提出个问题:“不若调查一番,看看有没有商户大批量购买盐铁之物的。”总不至于这些异人,是光靠着打猎供应几万人的肚皮吧?
说到这个,林夫子就拧上了眉:“早先便使人去调查了,可没发现端倪,粮草购买都正常,有那大批量购买的,出处也经得起查,并没有不明消失的粮食,也对得上。”
赵保国就一呆:“那这些异人怎么活下来的?莫不是从天下掉了粮草给他们吃?”要吃饭,他们又不种粮食,也没地儿种,哪里来的粮食吃呢?
那肯定只能偷摸的大周买呗,可林夫子又调查过,粮草去处并没有问题,这就奇了怪了。
“莫不是从其它洲……”
林夫子皱眉:“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第三百六十九章 咸蛋
林夫子当即便去找王爷说起此事,提议他上封折子,请圣人下密旨,好叫各洲洲牧调查各自辖区境内粮草去处,若有发现……就能顺藤摸瓜把这些异人余孽揪出来。
赵保国想知道的消息已经知道了,也不多呆,去看了一回马聪,说了会儿话,就离开王府回去了。
林夫子去见王爷前,还没忘给他布置几篇课业。
读书怎么这么难?
赵保国苦哈哈的回家,直接就钻书房去了,先把策论作出来,至于诗……最难的留到最后吗。
等他从书房出来,整个人都像被掏空了一般,步子沉重,精神萎靡。
过一会儿就该摆饭了,唐妤领着白薇辛夷过来,一见他这模样,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便忍不住掩嘴笑:“夫君真是辛苦了。”说着指了指白薇手中捧着的一个小坛子。“正巧下头庄子上,呈上来腌好的咸蛋,还是夫君之前吩咐下去的,说是能吃了,合该给夫君补补。”
咸蛋哪。
赵保国立时精神了起来,双睛放光:“多煮几个,爹也爱吃这个。”他跟他爹的口味很像的。
唐妤便笑着点头,叫白薇命人把坛子拿厨下去。
晚上就吃了咸蛋,熟悉的味道。
赵保国眼泪汪汪,赶紧给他爹剥一个:“您尝尝这味儿。”
又剥了一个给他媳妇儿:“你也尝尝这个。”
唐妤面色微红,拿着小银勺就挖了点蛋白,送到嘴里一抿,眉毛都拧起来了。
这么咸?
抬眼看向赵二牛跟赵保国,爷俩儿的神情如出一辙,眯着眼一脸满足。
莫不是自己口味有问题?
再一尝,实在是咸,唐妤不太爱吃这个,但夫君一番心意,总得吃了。
吃了一个咸蛋,连着用了两碗粥才把那股子味道压下去,小肚子都鼓起来了。
赵二牛就摇头:“还是不太正宗。”要正宗,那肯定得是鸭蛋。
赵保国:不正宗您连着吃了俩,还跟我抢最后一个?
“凑和吧。”赵二牛美滋滋着从儿子手里抢来的一个咸蛋黄,嘴上还可惜:“这条件,鸭子没法养,等过两年年景好了,多养点鸭子,咸蛋还是鸭蛋好吃。”到时候天天有得吃,多舒坦。
“至于吗?”赵保国把蛋白掰成小块小块的,往小米粥里搁,再拿勺子搅拌搅拌,味儿就不咸不淡了:“您要爱吃,吩咐下去叫去买些回来,家里自个儿腌不就成了?合着想个咸蛋,还非得养上一批鸭子?”
唐妤也笑着说:“夫君说得是,爹若爱吃鸭蛋腌的,回头儿媳就交代采办的,多置办些回来腌着备着,保证叫爹缺不了。”
赵二牛就摆手:“这不划算哪。”说着又算了一笔帐:“想想啊,现在可是缺水的时候,那不缺水的时候,鸭子本也没多少人爱养,一缺水不就更养不起了?我看还是等过两年,咱自家庄子上养上一批,蛋生鸭鸭生蛋的,就头一批能花点钱,后头就全是白赚的。”
“现在鸡蛋吃着也凑和,真一门心思非要鸭蛋,外头买不买得着还两说,就是买着了,那不得比鸡蛋还贵?”
赵二牛只一想想,原本往日只要一文钱一个的,现在大旱缺水,养鸭的人肯定就少了,那鸭蛋市面上也不常见,真好运碰着卖鸭蛋的,物以稀为贵,那价钱不得翻了倍儿的往上涨?
只要一想到为着口吃的,就得花上比往日贵上好几倍的银钱,赵二牛心都发慌。
要第一世,家里不缺钱还舍不得吃舍不得穿的,赵保国指定得跟他爹好生说道。可历经第二世那种糟心的情况,对于他爹这节省劲儿,赵保国就很能理解了。
毕竟他自个儿,也是挨过饿的,饿肚子那滋味儿,谁挨饿谁知道,饿起来恨不能把自己都啃了咽了。
唐妤呢,虽说亲缘比较寡淡,打小父母长辈就没了,可真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苦头就从老家奔广陵来投奔姨母一路上奔波劳累了,可也没缺了一口吃的,顶多是些干粮不对胃口,饿?真没挨过。
是以她就不太能理解了,明明家里也不缺银子,哪至于就这么抠抠搜搜的过日子。正想开口劝了,便听到自家夫君开口:“那也行,反正今儿这咸鸡蛋吃着味儿也还成,等明年,明年年景好了,叫庄子上养一批鸭子就是了。”
唐妤微愣了愣,就打消了说话的意思,心里却盘算着,回房后好生跟他说道说道。爹不就爱吃个咸鸭蛋,又不怎么费银子的,怎么就非得等牛景好了自己养呢?
现在夫君既开了口,当着爹的面儿,她却是不能持反对意见的,于是就把不痛快憋心里头。
“爹又不是喜欢吃什么金贵东西。”小俩口用了饭回了自己院子,唐妤坐梳妆台前叫白薇给她拆发髻,就开口了:“无非是叫人用心在外头瞧瞧,有了买回来做便是,再贵也贵不哪里去,怎么就至于非得自己养了呢?偏你还同意?”
家里一应事务都是由她亲自打理的,帐本时常也看,对于物价的情况,说不得比夫君更了解,一个鸭蛋能要多少钱?再翻上两倍,对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是说就吃不起的。
赵保国就跟她解释:“我的出身你是知道的,没进学前就是农家子,当时条件也不太好,家里还欠了亲戚们外债。如今家境起来了,可因着以前的缘故,爹也省习惯了,非得叫他大手大脚,他吃是吃得下去,可心里就不会痛快。”
唐妤就愣了下,她还真不知道,省习惯是怎么回事,毕竟她自己也没有这样的经历。
“反正又不是吃不起,他想怎么吃,顺着就是了,既能满足了嘴,也能叫吃得心里舒坦不是?”总不至于非得叫人吃个不痛不快的,这样嘴倒是满足了,可心里老惦记着,回头晚上就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就上辈子后来家里条件好了,什么样食物,天南地北的都能吃着,可他爹还是照样过日子,那不应季的东西都不咋吃,什么样的季节该长什么的菜蔬,他就专挑这些个吃,反季节的虽也吃,可只是偶尔吃一两顿,多了他还说不好,真叫他说个道道出来,他也说不明白。
第三百七十章 俩口子
反正是从来不肯浪费,哪怕掉了粒米呢,也得捡起来,自己不吃,也拿去喂鸡。当然最苦的那几年,一粒米都得塞嘴里头嚼巴嚼巴咽了。
条件好了不至于,可也不会白白扔了。
这省的劲儿,赵保国有时候看不过去,家里又不穷,不至于吃点好的还要盘算着,可他爹也不听,反正我省我的,又没叫你跟着一块儿省,亏不了你的嘴,你也用不着非得叫我改云云。
赵保国想想就算了,爹省了两辈子,那都省成习惯了,他当儿子的哪有非得叫当老子的去改变生活习惯的道理?
到后来再看他怎么省着,就当没看见,反正吃的喝的,他一回家就买上一堆,反正买回来了他爹又不会放着搁那儿放坏了。
早晚得吃。
赵二牛是习惯了节省,可也不是那藏着好东西一直放着舍不得吃的道理,他就信奉吃到肚子里的才不算浪费,反正只要不浪费,任儿子买啥他都吃。
赵保国一看也挺好,没亏待自己,于是对于他爹节省的习惯,也不说什么,不浪费也是个好习惯吗。
唐妤听赵保国这样一解释了,反而不好开口多劝,便又提起其它事情来。
“前几日三伯娘来了一趟,说译哥儿的亲事定在了下月初八,叫我们那日去吃酒。”
赵保国反应过来:“是栓子要成亲了?”
唐妤一听这小名儿,就忍不住笑了笑:“你也是,译哥儿都要成家的人了,怎么还老唤他乳名儿?”
“我是他叔,就是他七老八十了,我也能这么叫。”赵保国不觉得叫个小名儿能怎样。
唐妤也不多说,只道:“礼单我已备下了,提前一日送过去就成。”
“你看着办就是。”赵保国没有非得检查检查一遍的意思,这古代亲戚关系怎么走,他可不觉得自己比这土生土长的人更显本事。
“你怎么也不上上心。”唐妤心里暖和,嘴上却嗔怪他:“就不怕中饱私囊,把家里的东西全搬娘家去了?”姨母一家在她的心里,就是娘家了。
赵保国笑着凑过去:“什么中饱私囊?家里但凡有的,不都是你的吗?”
唐妤一把把他的脸往边上儿推:“少说好话了,远点儿,挡着我上妆了。”眉目间的笑意,是怎样也掩饰不住的。
赵保国很是不理解:“这大晚上的,一会儿就得睡了,还上什么妆?”又不是要出去逛街啥的,还非得上上妆?
女人哪。
唐妤横了一眼,不解风情的男人,哪里理解作为女子,对妆容的爱?
赵保国缩了缩头,行吧,爱上上,反正也好看。
“那我先去洗了。”等她上完妆,还不知道啥时候了,赵保国觉得里衣都粘搭搭,不洗不能痛快。
唐妤对着铜镜左瞧右瞧,抽口应他:“今日我饭前就洗过了,你自去。”在家里呆着又不用干活,屋里又摆着冰盆,连滴汗都没出过,她清爽着呢。
赵保国进澡房前,还看到他媳妇儿跟白薇凑头一块儿,商量着眉要怎么画比较新奇。
有区别吗?
赵保国洗完了出来,唐妤那妆还没画好。
无语了。
坐在那梳妆台前捣鼓了又两刻钟,唐妤才哒哒哒的跑到自家夫君跟前儿,笑着问:“今儿这妆怎样?好看吗?”
赵保国左看右看,就没看出区别来。
当嘴上却不能直说,便就赞扬:“娘子今日美极了。”
本以为讨了好,谁成想她反而送来一白眼:“夫君之意,是我往日不堪入目了?”
赵保国瞪目结舌,这都哪儿到哪儿了?夸你漂亮还不高兴了。
“娘子每日都是极美的,是我不会说话。”算了惹不起,赵保国连忙转移话题:“姨父他们走了也有将半年了,想是近日里该回了吧?”
唐妤注意力果然被转移:“这个月月底,下个月初,无碍就是这两个日子,也应该回了。”说着又蹙起眉来:“也不知表嫂为人如何,好不好相处。”
赵保国把玩着她的一缕长发,手感还挺顺溜,这古代也没个洗发水儿什么的,怎么人家这头发这么又黑又亮又顺发的?咋养出来的?
正琢磨这个呢,就听到他小媳妇儿说起林栋新妇来,便十分不解:“又不是进咱家门儿,管她好不好处呢,跟咱们也没妨碍。”不过是亲戚,要处不来少处处不就成了。
“你这人!”唐妤可不爱听这话,当下就伸手掐过去,赵保国也不敢躲,只好忍了。
“我说错什么了?”赵保国觉得自己好生委屈,他说这话,还不是为了她?
唐妤气呼呼,但见他一脸迷茫,又无奈了。
“我打小是姨母养大的,素来把她当母亲看待,姨母又只表兄一个独子,若表嫂性子不好,日后姨母的日子岂非难过?”
赵保国觉得她操心过头了:“放心吧,林栋可不是那会被女人拿捏住的。”怎么也不至于叫媳妇儿不孝顺爹娘了。
唐妤:…………
算了,跟他也说不通这个,男子吗,如何能理解后宅女子的心思?最多自己多跑两趟姨母家,好好看看表嫂的性子便是。
到了月底,林家一家人果然从京都回来,赵保国当日还带着媳妇儿去城门外接了接。
人刚回来,自然不好留饭,还有好些行李要安置呢,赵保国只在前院陪着林老爷跟林栋说了会儿话,又跟他们讲讲这半年来广陵发生的事情,晚饭前就带着媳妇回自家了。
林老爷也没留客,只说等几日打理好府上的事务,再请他们过来见见新妇。
唐妤一脸笑意,赵保国问:“见过人了?”
“只粗粗一面,话也没说上几句。”唐妤光陪着姨母了,只跟表嫂见了面,说了两句客气话。“不过模样还算标致,配得起表兄,性子如何,这一时也不能看清,不过大抵瞧来,还是比较温顺的。”
赵保国对这些不太感兴趣,可谁叫自己媳妇儿成日里操心她表嫂不好相处,会叫她姨母受儿媳妇儿气呢,他也只好多问两嘴了。
“那今儿晚上可不用烙饼子了。”
唐妤脸上的笑就僵了僵:“怎样?委屈你了?”不就这几日不好睡吗,还有意见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局势
一番虚假意你来我往的试探,费了半天嘴皮子,脑子里不知转了多少弯儿,其实啥有用信息都没得到,圣人是不能怠慢的,三公一卿打着机锋进了宫。
德就在御书房门口那儿迎着,待四人进去向老圣人行了礼,老圣人再给他们赐坐,有宫女太监准备好茶水倒上。老圣人就示意德带着那些宫女太监们下去。
啥事儿这么谨慎德琢磨着啥况,也不耽误他听圣人吩咐,麻溜的把人都领下去,自个儿带着两小徒弟守在门口,免得后宫那些娘娘们不知事过来送汤送菜的,多耽误政事儿
这一守就直接守了一整天,腿酸脚麻的,实在受不住就叫小徒弟去搬个小杌子过来坐着守,歇好了再站起着接着尽守门的职责。连着晚膳都是在门口解决的,圣人跟三公一卿在御书房讨论了整整一下午,到了晚膳的点儿都没见里头唤人。
德担心圣人的体,却也不敢轻易去打扰提醒,只吩咐膳房那边给时刻准备着,避免圣人传膳时没有,或味道不好了。
他就一直守着等,到了戊时三刻门才开了,于是挽了拂尘赶紧进去伺候着,问圣人能不能传膳,从中午到现在,这都多少时辰了,不说膳时了,连茶水都没叫外面进去添过,他哪能不担心呢。
圣人就点头了,意思是要用膳了,还要留四位老大人膳食,这意思是吃完了要接着谈呗德得了话赶紧的就叫小徒弟去膳房提饭食过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呢,时刻准备着给圣人用。
于是君臣五个吃了晚膳后,又接着把书房门儿一关谈事儿,德就照样在外头守着,出来前还先把茶水给备足了,免得圣人口渴了又不想叫人进去伺候,先备着呗。
这一守直到半夜,里头才算完事儿,几位大人出来的时候,面色如常,德在他们的神上没发现半点端倪,不过大人们脚下都生风似的,倒能看出几分急切来。
几位大人回府后一致召见了各自的属臣在书房谈事,四个府邸的书房灯亮了一夜,紧接着第二又连忙进宫见驾,属臣们也纷纷行动起来,各种让人难以理解的政令从私聊频道直接下达到各郡。
这自然也有些不能理解的,原著民公众交流频道就开始混乱了,各种疑惑各种言辞每分每秒都在往出闪现,各郡太守府连忙召集各自属臣商议分析,分析朝内是否有动dàng),或是哪个皇子行那大逆不道之举,挟制了天子之类的。
各郡官员猜测纷纷,小动作不停,政令奇异他们既不敢按令办理,又不敢不办,只得在公众频道上弹出消息询问京中大小官员。
正在各郡将乱之时,老圣人在公众频道上发布了政令,责令各地郡守配合大司徒行事,众官员这才放心施为,紧接着老圣人又召集诸皇子即回京,命各郡都尉点兵三千沿途护送。
这道政令就更加令众官摸不着头脑了,说好以为五年为限,命诸皇子治理一县之地,考察政绩最优者立为皇储,如今五年之期未到,圣人怎么就急急忙忙要召皇子们回京呢莫不是圣人龙体有恙
不管各地官员如何揣测,旨意已下还得按命行事,几乎朝野内外都开始震动,宫内无数官员进进出出,圣人的御书房几乎时刻都在接待大臣,常常亮灯到天明。
分于各县治理的皇子们接到圣意,哪怕心中有无数猜测,面上也不能说什么,召集手下众多属臣收拾细软,快马加鞭的就往京里赶,沿途皆有三千兵马护送,引得百姓们纷纷猜测。莫不是天子已决定立太子了
于是民间也开始闹,周朝不以言获罪,除却意向前朝之事,其它的政事不限制百姓们发言,哪怕你觉得圣人哪里做得不好,抱怨或骂两句都可以,圣人都不在意,也不让各地官员以此治百姓的罪过。
所以民风十分开放,这一下诸皇子被兵马护送回京,沿路进城补给,哪能瞒得了人,这就是引起百姓议论了,无论是读书人,或是普通百姓,那都能说上几句,各大酒楼里天天摆宴席,无数读书人慷慨激昂指点江山,发表自己的意见,有那观点不同的,更是争得面红脖子粗的。
赵保国在自己书房苦读,偶尔出去向林夫子请教学问,完全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直到连着好几家里都没怎么来异人,他才惊觉到似乎有什么不一样的事发生了。
赵二牛又开始接原著民的活计了,不过他一直做异人的单子,很长时间没做原著民的活计,多半都习惯去其它木匠那里打家具了,这一时,他也接不到几个,要是接多了,不等于跟人抢饭碗
所以这几天基本没收入,那愁得不得了,赵谐也每天垂头丧气了,没有了异人,他学了这些向谁赚钱去百姓可没有异人出手大方,他还指望着能赚出宅子的银财呢。
就连李虎他们几个也跟着cāo)心,生怕主家没收入再把他们给卖了,到时候上哪里去找这么仁厚的主家于是天天都往山里跑,去打猎,或多或少也是份收入,起码能负担起自己等人的口粮。
赵保国才把脑子从诗词中揪出来,跟马聪到城里的酒楼茶楼坐坐,也参加过两次读书人的文会,才把这几发生的事给理顺当了。
马聪感慨着“朝庭这么大动作,估计天子是真打算立皇储了”不然怎么把诸皇子都召回京了肯定是哪个皇子地方治理得好,入了圣人的眼了。
赵保国却对此不置可否,他总觉得在暗里有些不一样的事发生了,圣旨说得明明白白,以五年为限,现在还没到就急急忙忙召回岂不是朝令夕改吗这对皇家的威严也是个打击。
所以肯定有其它的事,比皇家威严更加重要的事要处理,圣人才会反口推翻自己之前所下的旨意,可这到底会是什么事呢
第三百七十二章 开明
哪怕幽州一直战火连连,各洲又时有匪乱发生,可百姓们却一直维持着大周的统治,便是茶楼酒馆,也不见有人说大周一句不好。
这可就难得了,毕竟大周不以言获罪,是以就算普通百姓,也能对朝堂上的政令指手划脚说三道四,一个不满,骂娘都可以。
反正只要不明摆着说是心向前朝的,有生造反之心的,衙门都不会管,别说百姓了,就是有官员不满朝庭的,骂上几句上司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这老圣人呢,还真是挺开明。当初朝堂对圣人此举还有不甚理解的,可后来一看民间的反应,就不得不佩服老圣人的先见之明了。
不论哪道政令,就不可能面面俱到,四角齐全叫任何人都满意的。只能顾着大部分人的利益,老圣人当政时,所下的每一道政令,虽说都能推行,可民间呢,却也少不了被骂。
老百姓总有不满意的,可骂归骂,老圣人当政期间,名声一直是毁誉掺办,可统治却十分稳固。治下顶多有些匪事,那打着前朝想要起义的势力,还真没有。
满朝文武都想不通,老圣人的政令,只要一颁布下去了,就没有不挨骂的。
可老百姓骂也是嘴上骂,怎么就谁聚起一杆子人来造反呢?
这就叫人想不通。好容易怂恿司徒老将军去探探圣人的意思,圣人就只笑,笑得还高深莫测。
看老圣人一意孤行,叫民间骂个半死,统治还很稳固,朝野文武就都佛了,骂呗骂呗,他们都习惯了。
反正只要动摇不了国本,骂两句也少不了块肉。
老百姓呢想什么呢,大周政令再叫人不满,那也比前朝战火连绵,苛刻杂税极多要强,都是从那种日子侥幸活下来的,有好日子不珍惜,非得造反那不吃饱了撑的吗。
老圣人不管他们议论朝纲,骂几句也没说治罪,多开明。
他们便是有不满意的,也只不过是因哪道政令不符合他们的预期。真说对老圣人当皇帝有多大意见?没有。
老圣人善纳人言,当今也不差,虽说更善武事,可对治理民生,也有他的一套。他自己是没多大建议的政令的,可架不住人听得进话,只要对民生,对百姓有利的施措,都会往下施行。
广陵这两年大出风头,多少好东西都是靖亲王敬献上去的。当今虽说比较抠门儿小气,赏赐都是那能看不能花用的,可有一点好处,人不忌惮着是兄弟出的主意,就怕人家对自己的位置有想法压制不用了,一点也不怕靖亲王的在民间的名声大盛。
赵保国就觉得,这圣人心还挺大。
就不怕靖亲王野心过甚,再把他推翻了自己个儿坐上去?
他这么猜测着。
可靖亲王到底有没有这份野心呢。说实话本来有,可后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还是叫大周长治久安来得好,毕竟大周在他们才有好日子过,若大周了没了,别说当圣人,活都没法活下去。
也是老圣人临去前,把他们一帮子兄弟叫到榻前,砸了个惊天大雷出来。
他们可不敢不信,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当爹有必要扯这么个谎吗?
众兄弟表面都臣服了,自己是不敢不听皇父言而冒天下之大不讳造反的。万一皇父所言为真,那不等往自己脖子上架了把刀?时时刻刻心惊胆惊,指不定哪天一个不当心,就落下来了。
先看看。
各自去了封地,一边打理一边观望,果然皇父没唬弄人,那异人果真是他们大周的心腹大患。
于是一个个的,小心思全飞没,一门心思打理封地,有好了东西也不敢藏着掖着,恨不把把家底子都挖出来给老大,就怕叫异人成了气候,再威胁到他们大周。
靖亲王也是如此,哪怕对老大的小气,心里头再怎么不舒坦,可只要对大周有利的东西,一瞧见了就立马叫人敬献上去,好叫朝廷推广,稳固统治。
诸王对那个位置,如今是都没有了心思,毕竟大周风雨飘摇之时,他们不敢接任,担子全压老大身上了,回头大周成功渡过一劫,别说朝野文武同意不同意,就是全天下子民还看着呢。
他们自己……也没那张脸不是。
王爷就王爷呗,谁还没个封地了,打理好了,照样是封地的土皇帝。
缺不了什么,日子不照样过。
赵保国并不知道这些内情,只是特别奇怪,这些异人,或可以说是玩家的,那是吃饱了撑的慌,怎么就一门儿心思非得跟大周对着干呢?
他是万万想不通的。
只一点好,想不通,那就不想了,赵保国向来不爱钻牛角尖,他如今是大周人,做事自然要符合大周利益了。
不管异人玩家在打什么主意,不叫他们成了便是。
话又说回来,那系统面板就像昙花一现般,出来没多久就消失了,难道是什么程序出了问题?或是一开始他们就不该有,因为了出了问题所以大周人才有的?现在是问题解决了所以大家伙儿才没有了?
那异人还有没有?
赵保国琢磨着,也琢磨不出来什么,算了。
初五那日,赵家一家三个主子,去林家吃家宴去了。
林栋还专门把他媳妇儿叫前来,挨个叫了人,也是给他们认人的意思。
女眷吗,自然不好盯着看,不过只一打眼,也能看出模样来,至于性格?他一大男人,盯着人老婆琢磨做什么。
饭后赵二牛留前面跟林老爷说话,唐妤跟着林栋媳妇儿左三娘子陪着林夫人去后院了。赵保国就跟林栋去他书房,说起马聪的事情。
林栋大惊:“昨儿你怎地也不提?”马兄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一点也不知。
就坐不住了。
“马兄如今可是住王府?我想去探望一下。”林栋衣裳也不换,就匆匆拉着赵保国到前院,先跟林老爷说了一声,也没说马聪之事,只说跟赵恒出去喝茶。
林老爷自然不多管,都成家了吗,是大人了,交际应酬也是有的。
到了王府,赵保国常常来,门房都习惯了,但见多了个人,谨慎起见还是多问了句,发现没问题,才叫赵保国领着人进府。
第三百七十三章 重逢
俩人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头有小厮在急急喊:“郎君可下来吧,万一摔着怎好?”看着瘦瘦小小的,受了伤还这么坐不住?
赵保国跟林栋对视一眼,赶紧就进了院子,就见一个小厮在院里的大树底下,仰着头焦急的劝。
阳光有些刺眼,赵保国眯着眼打量过去,只看见一角衣袂从枝桠叶露出来,这是上树了?
“马兄,你爬那么高做甚?”林栋就急了,三两步蹿过去,叫马聪下来。“不是说伤着了吗?还这么不老实?”他是不知道马聪到底伤势如何,但只听赵恒形容了一番,便知道不轻了。
马聪坐在一根树叉上,本来正心烦着呢,不就上个树?偏偏伺候的人就跟见了鬼一样。原是不搭理的,可冷不丁听见一道略微耳熟的声音。
“林兄?你什么时候回返的?不是说去京里迎亲了吗?”马聪有些激动,蹭一下就从树上跳下来,动作十分迅速的往这边一蹿,一拳就直接砸到林栋右肩上。
打小的交情了,这么久不见,难免就有些激动。
他是忘了如今跟以前不同,力道都不一样,他又身带武艺,再跟从前一般打闹,哪怕收敛着力道,一拳下去,直接就把林栋砸了个屁股蹲儿。
林栋都蒙了。
那小厮见状也愣了下,连忙就过去扶,嘴上还帮马聪道着歉意。
马聪看了看自己的拳头,又看了看正被小厮扶起来的林栋,怔了好一会儿。
“哈哈哈哈……”赵保国捧腹大笑起来,还擦拭了眼角笑出来的泪。
刚重逢,就给了这么大一惊喜?
也就屁股有点木,林栋非但不气,反转围着马聪上下打量起来,嘴里头啧啧有声:“小时候就听我爹说过,你们马家武学十分特别,成年前要多胖有多胖,一成年就立马瘦了。”当时他还有些不信呢,哪有那么夸张?谁如今一看,还真是。
事实摆在眼前了,就容不得不信。
可到底怎么看怎么惊奇。
“简直跟换了个人似的。”马聪听了就不太乐意:“什么叫换了人?”他承认自己以前是挺胖的,可也不至于像换了人一样,那五官那底子,不还是自己的?
林栋要知道,指不定就得嘲笑他一回,以前胖成那样,走路都嫌费劲儿,那肥肉一层一层的,眼睛都快挤没了,谁还能从一堆肥肉里找出来他的轮廓来?
赵保国左手往林栋肩膀上一搭,右手再往马聪肩膀上一搭,推着俩人往屋里去:“原以今生难得见面了,如今好容易重逢,怎么?打算杵在太阳底下?”
马聪也反应过来,就吩咐夫子指派跟着自己的小厮:“去叫上些茶果点心上来。”那小厮笑眯眯应了,转身就下去。
只要郎君老实呆着,再不有一出没一出闹什么幺蛾子,叫他干啥都成。
马聪引了俩人去他屋里,三人分坐了,这才说起话来。
“看看我如今这体态,算得上翩翩佳公子了吧?”马聪显得比前段日子活泛些,比划着自己的身量,眉毛都在跳动。
林栋见他这般得瑟,就忍不住嘴角抽抽:“显摆什么呢。”他这么些年身材可算十分标准的了,从来也没瞎显摆。
赵保国憋着笑。
“喏,凑和着换上。”马聪找了一件师娘准备的月白长衫,递给林栋把他往里间推:“我俩身形都差不多,我估计你也能穿。”
“哼。”林栋就忍不住瞪他一眼,要不是他自己手上没个分寸,能叫自己一屁蹲儿坐底上丢了脸吗?林栋拿着马聪的长衫进内室换去了。
林栋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那是稍显夸张,可确实也没什么力道。比起马聪来,自然是没法相比较的,再加上书香传家,自打小了,就一直儒生打扮,家境又不凡,衣着自然锦绣绸缎。
这种料子,贵也是真贵,漂亮也是真漂亮,可关键就不太结实,也不耐脏,平日也还罢,他一个读书人,除了读书习字,也没什么大动作,自然就没什么影响。
可这一屁股坐上了,衣衫脏了不好见人不说,估计后头还得拉线,这就没法儿穿着了。
也是马聪如今身量大变,要搁以前,林栋还舔着脸问夫子借来穿。
等林栋换了衣衫出来,马聪就赞他:“林兄越来风采过人。”
少来这套了。
说正经的,先互问了各自经年的情况及经历,哪怕有听赵恒提过,可到底还是想听本人说的,这会儿话就直接聊到了下晌。
分别了两三年,其中经历的事情,又哪是三言俩语能说得清的,林兄干脆叫人把书香喊进来,叮嘱他回府去支知爹娘一声,就说他今儿晚上就在夫子家歇了。
书香应诺离开王府。
这是打算要抵足而眠了?那肯定不能少了自己,赵保国见状也叫大头回家去说一声,晚上就哥仨儿就一块儿睡。
饭是跟夫子师娘一并用的,用完了后林夫子也不留他们多呆,直接就撵三人回屋:“我这儿用不着你们伺候,栋哥儿初回,你们三个想必也有许多话说,自去吧叙旧吧。”至于京里的情况,明儿个再叫林栋来问。
“学生告退。”仨人一块躬身,就告退离开。
出去前师娘还笑着说:“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使唤下人去拿,你们夫子得王爷看中,什么都不缺,可万不能见外了。”夫君看中的学生,她自然也要招待周全了,指不定其中哪个,日后会给他们夫妻养老送终也不一定。
估人又齐齐谢过师娘,这才转回了马聪的屋子。
屋里也凉快,冰盆儿一直有添,马聪感慨道:“夫子恩深如海,我却无以报。”他马家遭逢大难,在幽洲也是有交好的人家,可真遇着事求上门,不求帮忙报仇或调查仇人,只是希望搭把手的,却也很少有伸出援手的。
可见人心难测了。
林栋脱了靴子就上榻:“夫子又不求你回报。”
求不求回报的,谁能说得清呢。赵保国的看法跟林栋是不一样的,普通回报对夫子来说,都是可有可无的,可夫子这般帮衬马聪,一来是念着几分师生之情,二来,想必他也看中马聪一身武艺,马聪人虽不算多聪敏,可马家人武学天赋却是极为出众,等成长了,自也有用武之地。
第三百七十四章 欲搬离
当然,这些就不用明说了,马聪跟林栋比赵保国更理解这些,只也不放在心里,毕竟又哪有完全不求回报的人呢,除了父母,谁也不会。
“你往后是个怎样的打算?”林栋就问他。
马聪道:“先报仇,再走一步看一步。”大仇若不报,还谈什么其他?
林栋就点点头:“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他们俩谁跟谁呢。
马聪闻言就笑:“少不了要你俩帮衬。”
三人对视而笑,感情似乎更加深了几分。
又说了会儿话,林栋又问马聪的伤势。
一说起这个,马聪就难免半真半假的抱怨起来:“就我这体魄,哪有那么严重了?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偏偏师娘重视得不得了,成天叫人盯着我躺屋里,骨头都快躺软了。”
赵保国摸了个坚果塞嘴里,都是下头的人处理过的,直接就能上嘴吃。听马聪这样说,就道:“也是为你好。”不是为你好,谁爱搭理你呢,无亲无故的。
马聪道:“我知道师娘是一番好意,这不也没说什么?”就是偶尔阳奉阴违一下下吗。
林栋又叫马聪撩了里衣,瞧了一回,看见那狰狞如蚯蚓般的伤疤,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打小谁不知道谁呢,他就没受过什么苦头,又是马家人娇宠着长大的。
这么大的伤疤,可见当时情势有多危急了,如今却半点不放在心上,到底吃了多少罪呢。
心里这么想着,面色也不显出,只道:“是差不多了。”又说他:“可到底伤过元气,平日也得注意着点儿,免得不当心再扯开了,像今儿那般树上乱蹿的事儿,可不能再有。”
马聪瘪瘪嘴:“啰嗦。”又不是跟人动武,就上个树,算什么?
林栋一听就皱眉,直直的盯着他。
马聪受不住这眼神,只好服软:“知道了,听你就是。”
这才算翻这一篇,马聪又说他如今伤势养得差不多,所以不打算再扰夫子清闲,就想搬出去了。
林栋一思量,就道:“也好,到底是王府,夫子是王爷的幕僚,住着是名正言顺的。你在此借住养伤避难是可以,长时间就不好说。”
马聪连连点头,他也是这样想的。
“那这样,我叫王石王铁跟着你一段日子,看看情况再说。”赵家说是四个护卫,其实啥活都干,牛二是一天到晚跟着赵二牛的,打下手跑腿儿买东西,现在都成了半个木匠了,那手艺活儿,打出来的东西拿出去卖都是使得的。
论到身手?也就天天天不亮的起身能练上一回,不叫生疏了,高明?只能想想了,顶多能对付几个地痞流氓,人正经干这一行的杀手,或大户人家养的暗卫什么的,那是没法儿对付。
别看马聪住在王府是风平浪静的,要搬出去了还不知怎么地呢,万一人还躲在广陵哪个犄角旮旯,就等马聪从王府搬出来好动手咋办?
安全问题必须得重视。
赵保国能派得出手的,也只有王石王铁俩个,牛二领着护卫一职,可论赵家三口主子,任谁也没把他当护卫看了,就叫他跟着赵二牛走动。
李虎呢,是赵保国最重视的,一开始就是他们四个跟着他们家的,最先来的,感情上自然偏向几分,再一个当初家里条件还没这么好,人手也够使唤,只能把他当管家一样安排,这一天忙到晚,家里的事儿外头的事儿,都得安排得妥妥当当,功夫是跟着学了,可架不住没那么多空闲去练。
也就唐妤过门后,家里人一下子就多起来,人手调动,职位安排,叫李虎领了个比较清亲的差事,这才有时间捡起来练,可武功吗,哪个不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就这么点儿时间,哪至于就有多大进益了。
现在也就只比牛二强上一些,比起基本没给安排其它活计,有大把时间练功夫的王石王铁俩个,差距就比较大了。
赵保国就干脆把俩人给马家用用,当然不是说就把俩人给送人,只是在广陵这段日子,叫人跟着马聪,护着点儿。
他自家安全还是没问题的,王爷使了一队护卫,就在他家附近的巷子里住着,就近保护着,其实也有点监视的意思,不过赵保国不觉得不自在,很正常吗,就是前世,他老了老了,政府还给派警卫呢。
全把他们当警卫看就成。
赵保国心大得很,半点不觉得被冒犯了,反倒觉得更安全。
这说明受人看重呀,要不重视,谁还专门人派人保护你了?
林栋有着同样的担心,一听这话就坐直了身,道:“就俩个怕是不够,我府上还有些人手,虽顶不上大用,但好在忠心,回头再我叫一队人去你府中,若出行时便叫他们跟上,遇着事了……挡上一挡,求个援还是可以的。”
当然,一切太平是最好不过。
看着对面俩人眼底的忧虑,马聪先是愣了一瞬,而后便坦然接受了,毕竟以他们仨的之间的关系,也不用讲一些虚的。
林栋见他接受了,便放下心,又说:“当年你去幽洲,城里就留了套老宅,人手都带都着去了,想来也缺少伺候的,明儿个我跟我娘提一提,好叫她想法子踅摸几个身家清白的可靠买来伺候。”马聪如今处境不太好,那跟着近身伺候的人,自然是要小心调查了,不然若叫有心人混了过来,就更加危险。
“没必要这般大费周章的。”马聪道:“我这里不需伺候的人,当年史老一家留在广陵看宅子,也好十几口人呢,如今马家唯独我一个,哪用得着许多人伺候呢?无非就是洗洗涮涮,做点饭食,旁的也没什么需要。”
十几口人,很是够了。
赵保国觉得就一个人,其实身边有两个伺候的,就足够了,更何况还有十几个呢?听马聪这样一说,便就不开口了。
可林栋却不这样认为,毕竟出身是不一样的,按他照他的理解,身边得跟着俩个跑腿儿的小厮吧?出门肯定是要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赵诰
再加一个在府里头,总得要俩个丫头伺候着吧?奉茶上水,又怎么不需要专门的人了?所以这又是俩个,就四个了。
门房那儿起码要俩门子,或有客上门呢,总得一个留着,一个进去支会,不然多失礼?这就六个了,厨下那儿至于要一个厨娘,一个点心娘子,专门洗菜的,专门切菜,还在打水砍柴的,都得要人。
浆洗婆子要吧?洒扫下人要吧?
这么一盘算,没个二十来人不能打底,肯定得于往里头添。
算了这么一笔帐,赵保国都惊呆了,再一瞧俩人一脸习以为常,只得抹了把脸,算了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朱门吗。
马聪就说:“如今独我一个,单拎一个院子出来就是了。”要不是还需要精进武艺,他有屋不求环境,哪儿哪儿都能住了。
“这怎么能住好?”林栋左想右想,总觉得叫他一人住着不放心,实在忍不住便提议:“我府上地方大,不若住我家去,我爹娘素来爱你,想也会高兴得很。”
这话提得有点冒昧了,不过马聪也知他是好意,并不作计较,只道:“我知你好意,若在广陵无处落脚,少不得要麻烦你一回,可如今又非这般,哪里住你家去的道理?”
林栋便也不吭声了。
次日一起,踩着用早饭的点儿去见夫子,马聪提了来意,林夫子搁下筷子,道:“你既有此心,也好,不过你久不居广陵,那宅子无人住,想也得重新修缮一番。这样,回头你去一趟,把事情处理好了再搬出去也不迟。”
哪有说搬,就立时能搬的。
马聪愣了愣,可一想也是这样的道理,反正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便同意了。
赵保国就对他说:“我有个侄儿,先头还接过修建王府的活计,识得不少修缮屋宅的好手,此事我叫他去做,回头等宅子修缮好,你再搬回去。”侄儿那么多,现在虽说有个制炭的生意,可也没法儿叫所有人都去,人多了是非还多。
所以这生意就叫俩个堂哥领着做,分成是五家都有的,可管理这方面,侄儿们是插不上手的,就另找差事去做。
当实修建王府,几个侄儿都去了,可到了只赵诰一个,喜欢这一行,还跟王府的工匠搭上了线,见天儿跟着人跑前跑后,后人来也被他所打动,就收了这个徒弟。
马聪自然没意见,能找熟人最好,起码可靠不是。
又留着说了一上午的话,林栋跟赵保国才出了王府,各回自家,赵保国一进自家院子,里头的下人便高兴得忙碌起来,端茶的端茶,倒水的倒水,连扫院子的老金老元,扫起落叶来都更有劲儿了,那扫把舞得呼呼的。
“这什么?”赵保国皱着眉把嘴里的汤咽下去,伸手就端起旁边的茶灌了几口,才把那股子酸味儿压下去。
唐妤掩着嘴就笑:“酸梅汤呀?”姨母给的方子呢,说是天热人胃口不好,吃这个能开胃。
“这是什么酸梅汤?”赵保国很惊讶:“怎么这么酸?”
酸梅汤他也不是没喝过,以前都做出饮料卖了,怎么这儿的味道就不一样呢?酸得很,他牙都快倒了。
“夫君也真是,都说是酸梅汤了,怎么能不酸?”唐妤咯咯咯的笑起来。
你怕不是在整我?
赵保国十分嫌弃的把那碗没喝完的酸梅汤往边上推一推,他是不爱浪费的,可这汤……实在酸得让人受不住。
唐妤就再往回推:“再喝一点。”
赵保国往边上一坐:“你自己喝,我不爱吃这个。”
唐妤:“我吃过了。”
赵保国一脸不信,这么酸也能喝下去?他就一心觉得自己小媳妇儿故意捉弄自己,便坚持:“我没看见不算数。”
呵。
唐妤端起汤小口小口的抿了,眉毛都没动一下,赵保国看得胃里都在抽,她怎么就能受得住这个味儿?难道这就是女人跟男人的不同?
唐妤把空碗一搁:“酸梅汤既开胃又解渴,你怎么还不知好赖呢?当我害你不成?”说着又示意白薇再上一碗,推到他面前:“喝。”
赵保国苦着一张脸,喝了。
完了又喝上两盏茶,才道:“怎么就想起弄这个?太酸了。”
唐妤就笑笑,没说话,这段日子,眼见着自家夫君饭量都小了,她哪能不着急?回娘家跟姨母一提,姨母便给了她这个方子,她往日也是用过的,只都是林家厨里做好了上来,方子?谁会想着去看那个。
赵保国晚饭就用了不少,总觉得胃里酸得很,得多吃些饭才能压下去。
唐妤见他这食量,便抿嘴笑。
第二天就打发人去把赵诰叫来,吩咐他去马家老宅看看,收拾一进院落出来,该修修。
赵诰便应了:“回头我叫上几个兄弟去办。”
赵保国点点头:“看好后,算算修缮所需的材料及人工费,做个预算出来,要花的银子,去管问你小婶那儿支。”虽说是侄子,可总不至于叫人白干。
赵诰也不推辞,笑着应了。
完了再问起家里的情况:‘如今天气炎热,你大爷爷二爷爷他们,身子可还舒坦?长辈们胃口如何?太阳大,回头跟他们说说,别叫再顶着太阳在院里翻地头,再中了暑气可不好。”
赵诰就笑着回:“都好着呢,家里什么也不缺,外头是旱着呢,好在院子里有口井,前段日子不吃水了,我就叫了几个兄弟,再往下打了打,果然又出水了,如今也不缺水吃。”
赵保国欣慰的点点头:“大狗也懂事了。”怎么看自家孩子,就怎么觉得好。
赵诰:…………小叔你也不比我大。
一副长辈模样,他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可辈份儿搁那儿摆着呢。
赵诰没法接话,赵保国又说:“家里冰可还够?若有不够的只管支会,我叫人送一批过去,不能叫你大爷爷他们几个受委屈。”至于底下的……平辈的年纪轻着呢,他就不多管,他更关心的是几个长辈。
赵诰就忙回:“够的够的。”就是不够,也不能开口问小叔要呀。
赵保国哪知道他心里这样想,一听说不缺,自然就放心了。
第三百七十六章 风扇
“栓子初九的日子,家里头该准备的可准备齐全了?”赵保国忽然想起二侄儿的亲事,便又问了几句,赵诰只道一切都好,没什么缺的少的,叫小叔那日只管过去吃酒就成。
正说着这事儿呢,在门外守着的大头,就支了个脑袋出来,小声问:“郎君,老爷在前头找您呢了。”
赵保国微一愣,便问:“可知是什么事?”
大头显得很高兴,说:“听空明说是,老爷近日琢磨那劳什子风扇的,好像是成了,老爷叫您过去瞧瞧呢。”
哟!还真叫他给弄出来了。
赵保国心里一激荡,就坐不住,抬腿儿就往出走,扭脸就看到杵那儿一脸不明状况的赵诰。
“是个好东西,大狗你也过来看看,真好用了,回头跟着学学,学会了再造几个,也能凉快几分。”
“哦。”赵诰有些不明白,这说的是啥?
反正小叔这样说,那指定是好东西,看看就看看呗。
于是叔侄俩带着大头往赵二牛院子里去了。
院子里的下人,除了守门的,就全挤那木工房外头瞧新鲜,大呼小叫的,个个面带喜色。主子仁慈,真有这种能解清爽的好东西,拿几块木头都能造出来的,哪能不给他们当下人的添上几台?
连冰都不吝啬给他们用了,这不怎么花钱的好东西,哪里会又不肯。
“哎呀,这可好东西呢。”老金乐得满脸褶子,一个劲儿的瞅着那不停转悠的风扇,风扇底座处安了个手摇柄,一个小厮正搁那儿摇着呢。
得靠人力来转动,估计也只有那能养得起一帮下人的大富人家才会用得起了。
赵保国轻咳一声,作一堆围着的下人们,见状连忙就让出个道来。
“来啦?”赵二牛抬眼就看见自家儿子进来,又瞧见他四哥家的大孙子跟着,一个劲儿的盯着风扇看,满脸惊奇。
“您还真弄出来了。”赵保国虽然觉得,普通人用不上这个,可他爹能把这风扇改改的,给弄出来的,也是很有本事的,完全复制出来,没条件呀,如果有电……说不定他爹还真能把这电风扇给苏出来也不一定呢。
“嘿,敢情你之前就没信过?”赵二牛嗓音大大的,可心情却十分不错:“这回可知道你爹的本事了吧?”
“那是,我爹吗。哪能没本事。”赵保国笑着拍了记马屁。
“那是了……”赵二牛正想自得两句,扭脸又觉得哪里不对,再一细想,哟嗒嗬这厚脸皮的,到底夸的是谁?
正想笑骂他,赵诰就凑了过来,很是惊奇的问:“叔爷,您咋弄出这么个好东西来的?”他是真心服气,别瞧叔爷闷头闷头不咋吭声儿,人手里头有活计呀,脑子也好使,就这几年,弄出多少好东西来了。
赵二牛眉眼带笑:“就那么弄出来的呗。”
赵诰也不多问,只一个劲儿的围着那风扇打转,完了嘴上还可惜:“它要能自个儿转,那就更好了。”不然回去也得专门叫人去摇那个,一时半刻还成,久了……谁的胳膊也受不住。
赵保国爷俩儿:…………要有电咋不成?
关键是没有,他们也没办法不是。
赵保国只知道肯定得有发电机才能发电,可他也不会弄,论搞发明创作……呃,他爹也不行,可光是复制呢,他也比不上他爹,想想忽然觉得自己好生没用。
丧气也就一瞬,赵保国又精神起来,有爹可拼总比拼不了强。
赵二牛也挺可惜的,毕竟没电吗,不能自个儿转,那这风扇就不好普及了。只有那大户人家才能用得起,倒不是价钱的缘故,而是人力的缘故了。
算了,就这样。
赵二牛对赵诰说:“回头叫狗剩儿过来一趟,我把这手艺教给他,你们哥几个跟着也能学学,有门手艺总是好的,要没找着活计的时候,得空就去打些木头回来做,到时候送铺子里去卖。”也能赚笔花销不是。
赵诰欣然同意,打算回去就把叔爷又弄出来好东西的消息告诉大家伙儿。
下午赵谐就过来了,赵二牛一见他,就连忙拉着去瞧他那宝贝风扇去了。
在木工房里直呆到晚上吃饭才出来,赵二牛留他用饭,赵谐也不见外,直接就应了留下,搁叔爷家住了不少日子,谁还能不知道谁呢。
但凡开口就不是客套了,搞那虚头巴脑的作甚子。
饭桌只他们仨个男人,唐妤自个儿回院吃了,赵保国不觉得跟小辈一桌吃饭有什么妨碍,可架不住唐妤她觉得这样不好,便不同意,赵保国也不强求,反正风俗不同吗。
赵二牛一个劲儿的给赵谐夹菜,催他多吃点,还一脸心疼:“是不是搁家就没吃饱?瞅你瘦的这劲儿。”怎么看就觉得比前段日子更瘦了。
赵二牛难免有些不舒服,毕竟赵谐也是他叔孙,这当娘的做错了事情,也没道理说要苛刻这孩子一辈子不是?
但这也是四房的家事,他一个五房的叔爷,也没说有插手的道理,毕竟他四嫂还活着呢。小三媳妇儿也还在呢,虽说是后娘,可这地界儿的风俗习惯,后娘也是娘,毕竟是正经讨进门儿的。
只好私下里多照应几分了。
赵谐不知道他叔爷想的这些,只瞧着那满满一碗肉啊菜的发愁,吃不下……
“没。”吃不下也得吃,赵谐边吃边解释:“我一般在铺子里,都是跟着掌柜的伙计们吃的,都说不看僧面看佛面,叔爷家的铺子,哪里至于不叫我吃饱的道理?”
赵二牛一愣,倒也是,可看他确实瘦了,便疑惑:“那我怎么看你,比之前更瘦了?”说着又给他夹了个大鸡腿。
“叔爷您吃您的,我自己夹。”赵谐接了那鸡腿儿,然后就才解释:“这段日子我又长高了两寸,身量一拉长,可不就显得瘦了?再加上这些天热,就苦夏。”
苦夏?就是没胃口了。
赵二牛一拍大腿儿:“吃不下饭可怎么好?”忽然就想到儿媳妇儿昨儿个给叫厨下送来的酸梅汤,那味儿……他根本没吃,叫牛二喝了,结果晚上吃得比以前还多了俩馒头。
酸的肯定开胃。
第三百七十七章 闷气
左福生有点儿气,心说我都来这么久了你爷俩儿都没注意啊?
心里头有气她也不发,嘴上只道:“我听你们说话呢。”
赵二牛哦了一声,又闷头割白菜了。
后面的气氛就有些沉闷了,爷俩儿说话说得好好的,结果左福生过来了,又不能没顾忌的说了,于是就闭了嘴,只埋头干活儿。
左福生见状就更气了,心说什么意思呀?合着我一来你俩就不说话了?意思是我不该来呗?于是也不吭声,只在心里生闷气。
爷俩儿都是心大的,谁也发现她在生气,只一股气的干活儿,左福生生了半天气,见爷俩儿都没反应,又十分无奈,心想自己是不是吃饱撑的,跟个木头脑袋生什么气呀!早晚气死他还不知道咋回事儿呢!
虽然不怎么气了,但心底到底有些意不平了。
等再捡满了两筐子,赵二牛和左福生又背了白菜去前院,再一个人提着空背篓回来,接着割白菜,这么来来回回几趟,地头的白菜就割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一地的白菜没搬到前院去,就拿了几个筐过来装,装了两担子和媳妇儿一人担给挑前院去,剩下几个白菜赵保国直接就抱着走了。
前院墙根儿已经码得整整齐齐一面儿了,仨人又把新搬过来的白菜给码了,都全都码好了,天也黑得差不多了。
左福生歇了会就去弄晚上吃的饭了,爷俩儿就搁堂屋里说话,赵保国捡了笔就在炕桌上练,赵二牛就拿了扫帚扫屋子,嘴里还时不时跟儿子说着话。
说着说着老爷子就从外头进来了,之前不知搁谁家串门子呢!
“太爷,你回来啦!”赵保国从炕上溜下来,就奔老爷子去了,“很快就能吃饭了。”说着又搬了椅子来给老爷子坐,就倚着他跟他说起今儿下午干活儿的事情了。
说得那叫个眉毛色舞,明明平平无奇的事儿在他嘴里说来,偏就听得挺有趣儿了。逗得老爷子乐呵呵的,又夸赞了他一回。赵保国还特别得意的冲他爸飞了眼色。
饭是说上就上,红薯是顿顿都有的,一般都是煮八个,赵二牛是壮劳力吃三个,赵保国饭量大也是三个,老爷子年纪大了吃不了多少,再有特别照顾他牙口的玉米糊糊,所以红薯一般就吃一个。左福生就吃两个,但每顿在桌上她就只吃一个,说胃口小,但饿得又快,另外一个剩着晚上当宵夜吃。
但她多半是不吃的,放到灶堂里用冷水搁着,第二天再重新热热上来,这样她就能藏起一个生的留着,等留多了就能够送娘家去。不过她做得隐蔽,赵二牛他们都没发现,老爷子可能是发现了没说,也可能没留意,谁知道呢。
除了红薯还有五个掺了细糠的野绿豆面饼子,十分划拉嗓子眼儿,但细糠要是不掺和进去混着一起吃,光吃粮食能吃几天?估计没几天就得断粮,村里哪家哪户不是这么吃的?城里人还吃不上呢!
赵保国一开始是真不习惯,每每吃饭都吃不下去,后来饿得肚子受不了,还是吃了,慢慢的也就习以为常了,到现在一见掺了糠的面饼子或窝头啥的,他也能面不改色的咽肚里去了!
难吃是真难吃,但不吃又饿肚子咋办?吃吧,为了活着!
五个饼子,赵二牛和赵保国各两个,剩下一个就归左福生了,老爷子有玉米面糊糊和一个红薯就饱了。在赵家掺了糠的粮食是不往老爷子跟前儿送的,其它人要么是年轻力壮的,要么就是赵保国了,他消化能力相当好,从来没拉不出来过。
老爷子年纪大了,可不能冒一点儿风险,人以前的伙食标准就这样的,总不能因为孙子找回来了,反倒要吃糠咽菜了吧?老爷子倒是肯的,但赵家爷俩儿不许呀!世上总是没哪个老人能拗得过孩子的,更何况一片孝心呢!
每顿饭的饭量都差不多,赵保国基本都是混个半饱的,没啥子,他饭量大呀,屋里粮食又紧张,真要让他放开了肚皮子,能把家底子给吃光了,所以基本上就是混个不饿就行了,反正他又不用干什么重活。
今天因为干了活,左福生还特别奢侈的拿大葱炒了一碗鸡蛋,里面还放了两颗香油,那叫一个香,赵保国肚子当场就咕咕叫了。
特地给老爷子挑了几块鸡蛋,然后再给他爸夹了几块,至于左福生他就意思意思了夹了块,最后就顾自己嘴了,虽然葱多鸡蛋少,但到底沾了荦的,结果一碗基本有一半被他一人给干掉了,桌上也没人跟他争,赵二牛是舍不得亏了儿子的嘴,老爷子因为重孙孝顺,当然也吃着鸡蛋了,赵保国就算自己吃,也不会忘了他爸呀,早早的就挑了鸡蛋给他了。
结果就左福生一人,只吃到一两块儿,还是块头儿特别小的,那心里就不舒坦了,合着这一家子当我外人呢咋地?
但其它人都没意见,她这个当后妈的能有意见吗?指定不能呀!要不然不得说她跟个孩子争口吃的?她倒也不是想争啥,但就是不舒坦,毕竟是一家人,谁都顾到了,怎么到头了光亏着她一人了呢?怎么想怎么不痛快,但还不能表现出来,气就憋心里头了。
一家子表面上其乐融融的说说笑笑,谁知道底下蕴酿着什么风险呢?
等着白菜晒得差不多了,左福生就忙活起来了,搬了好几个大缸子出来洗,开始掩咸菜了,村里家家户户都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段儿开始准备过冬的物资的,左福生当然也不例外了。
赵二牛爷俩儿也忙活着,忙活啥呢?忙活着种萝卜,至于老爷子就在前院儿给左福生搭把手,递给东西啥的,都是轻巧活儿,本来是不想让他做什么的,但什么都不让他做干闲着,就瞧着他精神儿头都不太好,整个人都有点儿蔫巴巴的。
赵二牛想想就如了他的意了,估摸着是忙活一辈子,冷不丁啥都不需要他干了,感觉自己是个多余的,好像成了孩子们的负担似的,这心情都不好了,人还能好吗?毕竟是年纪还挺大的了,这个年纪的人就该保持着好心情,这样才能活得长久些,身体也健康。
第三百七十八章 赏
吃早饭的时候就恢复了正常,在他爹跟他媳妇儿的打量下,一脸淡定自若,还给俩夹菜:“吃饭呢,看我干啥?”难道自己又帅了?秀色可餐?
这脸皮。
唐妤看他没半点不自在,倒深感佩服。
赵二牛后头是想明白了,晚上还笑了半晌,这会儿子专门看他反应来着,见他不当回事儿了,自己也不会去再提,免得再叫小心眼儿的儿子犯恼。
“吃了饭我跟你说,你把那图给画出来。”赵二牛见儿子不把事情放心上,他自然也不会放心上了,便说道:“回头商量商量,看这玩意儿咋弄。”总不能好容易弄出来的东西,只摆在家里的生灰吧?
不论是跟城里的商家合伙做生意拿分红,或是干一枪子的买卖卖了去,总归有些进项。
这是正事儿。
“回头您再打个精致些,我好跟图纸一块儿送王府去。”卖给其它人,还不如献给王爷呢。
献是说献的,可王爷还能白拿他东西不成?赏赐自然少不了,可到底是王爷呢,再少的赏赐,也比商户拿钱来买方子要多。
也少了许多麻烦,比如银钱上的争论,利益上的纠葛。再有一个,他有了好东西就记挂着王爷,王爷还能不高看他两分?以后有好事儿,自然也会想着他一点。
赵二牛一想,给王爷好像是比给商户要强些,便也同意了:“就按你说的办。”
这风扇,又不是用电的,普通人家谁用得起,还得专门叫一队下人轮流着摇,可不只有那奴仆成群的王公贵族了么。
也就能赚点银子了,就是自家现在有点底子,可到底也没法儿用这个风扇。
不然还得专门买上些下人回来摇这个。
中午画了图纸,第二台风扇晚上才打出来,这个点儿不好上明,就等到第二天,赵保国带着方子,叫了个下人抱着那风扇往王府去了,外头罩着块麻布,一路上引得不少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
荣管事见赵保国来了,后头的下人还抱着个东西,就笑眯眯的:“头前我就听下头人说起,说恒郎君不知道弄了什么好东西,一路藏着掖着过来,好些人都好奇呢?”说着探头去看。
赵保国也笑:“是我爹新做出个玩意儿,于民生无什么大利,顶多叫夏日好过些,也得看情况。”这一说荣管事就更难以想像得出。
赵保国叫抱着风扇的下人把麻布揭开,然后一台风扇就出来在众人面前,荣管事只粗略一瞧,便知道这怎么用了,难免惊叹了一回。
颠儿颠儿的领着赵保国去见王爷了。后头还叫人抱着那风扇去献跑,一路上叮嘱:“小心些点儿,要摔了当心自己的皮。”
赵保国:……又不是从层楼高的地儿摔下来的,也不至于就这么易碎。
这样想着,嘴上却也不吭声,人显自己威风呢。
王爷见这风扇,还叫小厮去摇了摇了,自己站在风扇前,那风一阵一阵的吹:“确实好用,不过这天气,吹出来的风也是热的。”神情既惊叹也有可惜。
荣管事连忙上前:“不如再摆个冰盆搁那风扇前头,再使人摇着,或能凉快些。”
王爷一听便准。
果然摆上了冰盆,那凉风就一阵阵的吹来,王爷满脸惬意。
“这奇淫技巧,有时候确实有用。”
夏天是热了,今年尤甚,又大旱,都近十一月了,这温度也不见降下来,哪怕王府不缺冰使,可化得快就不提了,也不能整日闭门闭窗,可若开了,那凉气儿又跑得快,实则当真没多大用处,有了这风扇明年倒要好过些。
“很好,这台就摆书房去。”王爷犹豫了一下,还是这样说了。
赵保国一见他打量风扇的神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大概是嫌弃这个不够精美,降低了他王爷的品味。
便适时上前献上了制作方法,王爷大喜,也不客气,直接就叫人拿了下去制造几台好的,前院得摆上几台,后院也得摆上几台,再有几个心腹幕僚那里,肯定得送上一台以示赏赐。
最为精美得慢慢打造,毕竟有了好东西,就没有不敬献的道理。
扭脸又赏了赵保国一回,以前赏赐的,多半是书箱,再加一些药材珠宝,金银也是有的,可也不多。
今次的赏,与以往大不同,珠宝首饰布匹就占据了一大半,剩下的才是书,还不够一箱拢,金一百,银三千。
赚大了。
王爷笑眯眯的:“这书呢,倒没多少新的了,正好你家里又添人口,首饰珠宝可能派上用场。”是叫他拿回去讨媳妇儿欢心呢。
赵保国哭笑不得,我谢谢您了。
王爷派了帮着他给抬家里去,对于赏赐的金银,唐妤倒不在意,倒是那些珠宝首饰,爱不释手。
可赵二牛就喜欢这个,还拿着咬了。
“您至于吗?”赵保国见状无奈:“王爷是什么身份,还能拿假的糊弄我们不成?”
赵二牛一手抓银子,一手去抓金子,乐呵呵的:“你懂啥?这就是个乐趣。”
得了您乐。
叫人把东西往库房里抬,唐妤也放下了赏珠宝首饰的心,转脸开始安排起事,该登记造册的就登记造册,再有一个主家有好事儿,下人也要沾沾光的,还叫阖府下人,不论几等的,每人赏了一月月钱,直叫人高兴得不行。
家里事儿赵保国爷俩儿一惯不作多打算,毕竟他们爷俩儿又不是土生土长的,也不是高门大户的,哪能知道这富贵人家如何行事呢?
若叫他们爷俩儿管,指不定什么地方没做到位,就出了什么岔子。
以前吗,家里没个主妇,人只觉得俩个男人不会理事,哪怕有不到位的地方,那也是能够理解的,如今是有了,再多插手这个,一来不合规矩,二来他们也不知道咋管,管错了外头人就不会似以前宽容了。
名气……还是顶顶要的。
往来的人家都是大佬般的了,他们家若不合群,人也不爱跟他们来往。
所以,赵二牛有时候还心疼的,毕竟儿媳妇儿大手大脚,在下人上花了不少银子,他再肉疼呢,也只自个儿被窝里疼一回,明面上是什么也不多说的。
第三百七十九章 药
按他的意思,就是什么身份的人家,就按什么规矩办事,是农民就该计算着省着过日子,若是权贵了,还这么过日子,不叫人看笑话?
他也不会过,干脆就撒手不理了,再坏,也坏不过以前不是。
唐妤领着两个丫头,盘算着库房里的物件儿。
赵保国看她拿着帐本子在算,难得问了句:“咱家有多少钱来着?”要说存款有多少,他还真没留心过,反正没缺过钱花,喜欢的东西想要了,提一嘴,没过几天就能送到跟前来。
其实也是因为他没什么费银钱的爱好。
唐妤一边对着帐,听他问了头也不抬:“这得看怎么盘算了,像咱家的产业,那值多少钱,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说着又有些疑惑:“怎么想起问这个?是在外头有什么大花销了?”还是觉得身上的零花钱少了?
唐妤自入了赵家门,就跟赵保国和赵二牛商量过了,既要改换门庭,那该讲究就得讲究起来,该定下的规矩也得定下,不然就成了四不像了。
赵二牛是没意见,赵保国就更没意见了,反正也不用他操心,有人帮着管这些琐事儿他巴不得。
就全权给唐妤去管了,家里下人不用说,月例福利等,她自己就能做主了,除了李虎几个跟大头,跟着赵保国的老人了,待遇什么的,得问问意见,其它下人,一应按她的意思来。
可家里有钱呢,用度起来也得有个规矩,总不能说想咋用就咋用了,得为子孙后代想想,多的留存着起,或置办庄子田地,或买了铺子租出去或是雇个掌柜的做主意,家事都得拿起来,总不能吃老本。
这些事儿,都唐妤一手操持了,当然也不是不支会一声,有什么大花销了,总会跟赵保国跟赵二牛提一嘴,说是哪里哪里位置好人流多,开个什么铺子进项高。
所以哪怕不是十分清楚,赵保国对家里的产业也是有个大概印象的,反正是越来越好了,一开始定下规矩时,下人且不说,月例都是有定例的,当主子的也是有月银的,总要以身作责吗,可给家里添产业等等,就要一家子商量着来了。
一开始赵二牛月例是十两,到现在涨成二十两,当然了这只是给他自己想要怎么花就怎么花的,若有什么大件儿想添了,也不用从月例里自己掏,直接支了银子买回来就成,这月例说是月例,就是零花钱的由头。
赵保国比赵二牛低一等,是八两,现在是十六两了,唐妤再比对赵保国的低一等,是六两,现在是十二两。
当然了,她自己的嫁妆不算上。
十六两银子,也不少了,还只是一个月的月例,其它东西也用不上零花钱,赵保国也没什么奇特的喜好,顶多吃着哪个店家的吃食好吃了,或看哪个铺子的首饰好看了,多去吃几回,多买几件儿回来讨媳妇儿喜欢。
说到别的开销,还真没有,反正唐妤是没见他有什么需要用很多钱的地方,是以当赵保国这么一问,就难免有些惊奇了。
赵保国哪知道小媳妇儿想得还挺多,听她这么说就笑着道:“没有,就是问问。”
唐妤瞧了他一眼,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便也不多想了,就说:“你真想知道,回头叫管家领你去瞧瞧,能值多少,还真不好说。”不评估一番,哪知道现在能抵多少银子?
赵保国就摆摆手:“不是问那个,就是想知道家里有多少能动用的。”谁没事儿,也不会想着家里不动产不是,他就是想知道自家的存款目前有多少了,再对比一下他们家刚起来时的家底。
“大抵能有万余两银吧。”唐妤摆弄着一堆算筹,拿着笔还在帐册上写写画画的,还能分心跟赵保国说话,一心两用,也真是过人的天赋了。
赵保国微惊了下:“这么多?”搁哪儿来的他都不太清楚了。
唐妤就跟他说:“哪里多了,还不抵咱家几个铺子呢。”这些银钱是轻易不动用的,免得哪里亏了再拿来周转,家里吃穿用度平日也是要花销的,总要留一些余地,其它的钱,她就拿都花用出去了,长长久久的利益,总比把银子搁库里落灰要强。
看来家里是真有钱了,赵保国感慨了一番,这么老些钱,他都不知道咋花。
帐清完了,唐妤把帐本锁到箱拢里,再叫白薇把箱拢拿屋里去放了,钥匙她是随身带着的。
“不就几个帐本,还藏得这么严实?”赵保国见状就呵呵笑:“还谁来偷这个不成?”
唐妤白了他一眼,又不懂经济,哪里知道这个?也不跟他多说,反正说了也白说,他又不管这些。
见媳妇儿不理他,赵保国也不生气,更不多说,因为辛夷端了一碗黑漆漆散着苦味儿的药汁子呈上来了。
唐妤拿着汤匙小口小口的喝,苦得脸都皱成一团,吃小匙就拿一颗蜜饯往嘴里塞,嚼巴嚼巴咽下去,然后再盛了喝。
“你这是病了?”赵保国看着就替她苦得慌,一口一口的,还不如一碗干了呢,长痛不如短痛吗,喝个药都这么费劲儿。“哪不舒坦了?”想着这两天没见她请大夫,也不见她哪里有不对的,怎么就喝上药了呢?
唐妤见他凑过来,伸手就把他脸推一边:“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那意思是没病了?没病还喝药?
赵保国挺委屈,他这不关心她呢吗?这态度……
唐妤也不想呀,可她忍不住,这药谁爱吃?可架不住姨母操着娘的心,见她出门子半年多了,肚皮也没动静,就生怕她生不出来,还叫了大夫来瞧,大夫说她身体好好的才见放心,又叫他们抓紧,还把压箱底儿的方子拿出来了,倒不是什么生子秘方,只是调养身子的法子。
她也委屈呀,以为她不想生呢,偏偏那冤家不解风情,把她这黄花大闺女搁屋里这么久了,却连个指头都没碰过,要不是他但凡离了家都有去处,还是正经地方,她少不得要怀疑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呢。
第三百八十章 误会
可也没有,难不成……他不会是以为两人睡一床,什么都不做就能生出个孩子来吧?
难道要自己主动?唐妤光是想想,就觉得脸皮子发烧,羞得不行了。
赵保国可不知道小媳妇儿正琢磨着要不要主动献身,一心还只把她当个没成长的小姑娘,平日偶尔使点小性子发点小脾气,也很宽和包容了,毕竟年纪小吗。
她这脾气总是一阵一阵的,有时候温柔得很,有时候见了他就是眼刀子,女人心就是这么难琢磨。这会儿子也不知怎么了,赵保国并不多想,反正也想不通,只看到她脸红腾腾的,忍不住就伸手去摸:“脸怎么这么红?难不成昨儿晚上我又抢了你被褥?”他睡相一向不太好。
“也不应该呀,这天气,不盖也不会着凉吧?”赵保国自语自言着,冷不丁手上一痛,被小媳妇儿一巴掌拍下来了,抬眼一看,她脸色还不太好,气哄哄:“你这人,好烦呢。”说着扭过身子,不搭理他。
又是咋了?
赵保国好脾气的说:“算我错了。”他也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可认错总是没错的,不然估计得半天不搭理他,就劝她:“不然你再打我两下,别拿自己身子撒气成不成。”
把药端手上,拿着汤匙盛了给她:“来,先把药喝了。”
唐妤心里就更堵了,什么叫算他错了?难不成觉得自己在无理取闹?可再一扭脸看到夫君一脸温和,还亲自准备喂她吃药,那肚里的火气便又消下,取而泛起些微甜意。
白薇跟辛夷俩个,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退出屋子了。
唐妤吃了药,又含了蜜饯,脾气也过去了,赵保国把药碗搁一边,还跟她说:“既然身子不舒坦,怎么也不早说,这两日家里事儿,就叫下人们去办,养着他们总不是白养的,哪有什么事都要叫你过问的道理?”
唐妤轻声嗯了声,赵保国忽然她现在特别乖巧,大概是人病比较脆弱?语气不由得更加温和几分:“去躺一会儿子,到了饭点儿我叫你。”
陪着她进了里屋,唐妤解了外衫往床上躺了,赵保国拿了薄被给她搭着肚皮,坐在床沿了,找了个蒲扇给她扇着:“睡吧。”读书人都爱拿折扇,显得风度翩翩,赵保国若出去也拿那个,毕竟人家都拿了,他也不会特别显自己不合群。
可在自家又没外人,自然怎么舒坦怎么来了,轮扇风凉快,当然是蒲扇好了。
赵保国有一下没一下的给扇着风,一开始唐妤还他说会话,大抵是气氛比较好,心情轻快,不一会儿子就真睡过去了。
赵保国见她睡熟了,又扇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招来白薇问她:“你家奶奶什么时候不舒坦的?”
白薇:奶奶不舒坦?自己这贴身伺候的,怎么就没发现,反叫郎君先知道了?
赵保国见白薇一脸惊讶,就起了狐疑:“有什么不方便我知道的吗?”难道得了什么重病不成?也不该呀。
白薇就见郎君眉毛皱起来,赶紧就回话:“郎君说笑了,哪有什么不方便的,只奶奶近日都好好的,婢子没觉着奶奶哪里不适了,莫不是奶奶方才说了?”就想着要不要请个大夫过府来瞧瞧。会不会是小日子来了?可这事儿……奶奶总不会跟郎君说,而且她记着日子好像还没到。
这回轮到赵保国吃惊了:“没病?那方才吃的什么药?”那药是能乱吃的?没病也得吃出病来。
白薇这才发现郎君误会了,不由得觉得好笑,便把事情跟他解释了一番。
赵保国:合着他闹了个乌龙。
难道之前媳妇儿反应那么奇怪呢。赵保国有些尴尬,就说了两句叫好生伺候奶奶,就脚生风般的溜了。
那架势,颇有两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白薇忍不住掩嘴笑。
赵保国跑到他爹院子里去诉苦:“您说她是咋想的?才多大岁数,这就催生了?”就唐妤这年纪,真要怀生了,那生得出来养得大吗?估计得是个病秧子,毕竟母体都没长开呢,就是个小孩儿,这能怀上什么健康的胎儿?
赵二牛倒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这也正常,毕竟这地界儿跟咱那儿不一样,人均寿数就短了,那成家生子什么的,肯定得抓紧着来呀,要都晚婚晚育的,当长辈的哪怕心大不催,那也得生得出来。”人圴寿数还不到五十呢,那十四五六生孩子就比较正常了。
赵保国有些惊讶,别是他爹被这儿的人给同化了吧?只要有常识,那还能不知道母体健康对胎儿发育的好处吗?那肯定不能,他爹又不是一无所知,有些方面比他强多了。
“不这你岳家是急了些。”赵二牛又说:“我琢磨着,估计是怕咱对你媳妇儿这么久没动静有意见来着,回头你跟她好生说说,说咱不急就成,回头你岳家知道是咱们不着急着生,自然也不催着你媳妇,那她就没什么压力了。”
完了又觉得哪里不对,看他儿子:“你确定她没吃什么乱七八糟的药?”
赵保国:……这我哪能知道?
有些不确定的回:“说是姨母给的调养身子的药。”
赵二牛就松了口气:“只要不是什么生子的偏方就成。别回头跟你妹一样。”他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孩子生都生下来了,哪里有不爱的,都是自己的种吗。可身体病殃殃的,当爹妈的看着孩子吃苦,心里比她更痛呢,又走在自己前头,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滋味儿,一回都不想有。
赵二牛自己有过那种感受,自然就不肯让儿子也遭上这么一回。
赵保国也知道他爹的忌讳,就保证道:“别人不知道,你媳妇儿还能不知道吗?现在我还没跟她那啥呢,姨母要是给了什么生儿子的方子,她肯定也不能用呀,一人儿还能生得出来?”
赵二牛一想也是,但还是忍不住提醒他一句:“现在是不急,可以后呢,你得好好跟你媳妇儿说,别一门儿心思就想着生儿子,你自己个儿也不表现出多想要儿子的心来,不然……”再跟他上辈子那婆娘似的。
第三百八十一章 误会
“我知道。”赵保国保证,然后一脸嫌弃:“皮小子哪有姑娘贴心?”他上辈子儿子有仨,到了也没得个姑娘,只能眼馋别人家的,好在老了老了儿子争气,给他生了个孙女儿,香香软软别提多可人爱。
赵保国是爱得不行的,临走前还放心不下呢,最惦记的就是小孙女了。
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没有闺女儿缘,孙女儿待他不怎么亲近,反倒更喜欢跟他爹赵二牛屁股后头颠儿前颠儿后的。
遗憾哪,赵保国表示这辈子要加把劲儿,生个亲近自己多一些的姑娘。
晚饭基本都是一家三口一块儿用的,唐妤就今儿就不太好意思,整个人别别扭扭的,赵保国爷俩儿看着,也不说破,免得再叫她更害臊,于是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般,招呼着她用饭。
唐妤见公爹夫君态度一如既无,并无半点出奇,心里就稍稍松了口气,忽又有些失落,意识到了后又暗呸自己一声。
真要把这事当回事了,她心里自然就不好受,可人这样云淡风轻般,她似乎也不觉得多好过。
直到入睡前,拉上了帐子,唐妤都没多说话,要搁往日,早就跟赵保国得啵啵的说起家长里短了。
要没问过白薇一回,赵保国指定猜她哪儿哪儿不舒坦,可今儿一问出来,再怎么心粗,也知道她心里头存了事儿。
“怎么,不高兴了。”赵保国摸过去,抓着她的手握了握:“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吃药就吃药吗,调养身子也不错,还为这个不高兴?”估计着是因着他跟他爹知道了,觉得不好意思心里头害臊呢。
赵保国想想觉得还有几分可爱,嘴角就带上了几分笑意。
帐子外的灯早就吹了,又是入夜,里头黑漆漆的,唐妤看不见赵保国的神情,只今气氛跟以前不一样,正合适说心里话,要像以前,睡前基本都是她主动拉着夫君说这说那的,今日难得夫君主动,又碍于娘家那边催生的压力,及嫁到赵家来累日心中的忐忑,唐妤便也忍不住了:“夫君可是对我不满?”
赵保国有些诧异:“怎么这么问?”是他哪里做得不到位了?
唐妤支着脑袋,转向赵保国那边,虽说看不清,却也保持着这个姿势:“夫君若待我有心,何以冷待至今?”她也顾不得害臊,若不把话说透了,难不成这辈子便要这样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
赵保国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媳妇儿话里的含义,便又听她吱吱唔唔:“亦若是有难言之隐?若真如此又何必瞒我?我既入了赵家,便是赵家妇……”
唐妤正想表示就算当个有名无实的夫妻,她也不会嫌弃,只是对他不说实话表示不满。
话还没说完呢,便觉得身上一沉,不十由惊诧抬头去望。
赵保国翻身把她压在身上,面色变幻:“今日便让你瞧瞧,我倒行是不行。”说着一双手就从她肩头往下游走。
赵保国没想到,他因着心疼媳妇儿年纪小身子没长开而做出过两年再圆房的决定,反倒叫她心生忐忑成了心结了。
还以为她对自己有什么不满呢,居然误会自己不行?这就气大发了,哪个男人能忍得?
一时冲动,第二日可醒来就懊恼得不行,砸了砸床板。
他怎么就这么没自制力呢?不就两句话就被激了,这回可倒好,回头怀上了咋办?
事已至成后悔也没用,赵保国就琢磨着要不要买点避孕药给她用了,怎么说至少也要满了十八才能叫她怀。
正这样琢磨着呢,耳边就传来唐妤压抑的地低泣。
赵保国扭脸一看,便见她用薄被蒙着脑袋,里头微微颤动。
“怎么哭上了?”赵保国慌了一瞬,连忙坐过去,拍拍被褥里一团,又温声询问:“可是身上疼了?”
把被褥子挪开,唐妤一张脸哭得红通通,都是泪痕,抽泣着上气不接下气。
“好了好了。”赵保国给她擦拭一下:“是我不该,快别哭了,不然再打我两下?”
唐妤闻言便更加伤心,又生怨怼,低声泣道:“我若这般不如夫君眼,又何必这般待我?”既然不喜欢,为何不拒亲?即然不中意,又为何待她百般温柔?
这都哪儿到哪儿。
赵保国哭笑不得:“说什么呢,要是你都不能入我眼,那天底下还有我能看上的?”算了,自己的媳妇儿,哄哄呗。
甜言蜜语令唐妤心生暖意,可转瞬又消失,只道:“惯会说这些好话哄人,你若爱重于我,怎一起便那般作态?”
赵保国就解释一二,总要把她心结解了,不然俩口子生了误会,这日子还能好过?
唐妤听了他解释,深为感动其爱护之心,颇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埋怨:“你怎地也不早说。”若早早跟她说明了,又哪至于生出这许多误会来。还叫她抑郁了半年。
赵保国就觉得冤枉了:“我以为你知道的。”
唐妤:又不肚里的蛔虫,哪能知道你想什么?
但这事儿吧,老提嘴边多不好意思,唐妤十分不自在,转移话题:“这都快巳时了,你快起,今儿还没练武呢。”就催着他换衣裳去前头。
赵保国就哈哈笑了:“这会儿倒不好意思了,昨儿晚上怎么就没……”话没说完,就被一个软枕砸身上了。
赵保国连忙一把抱住,从床上坐起身子的唐妤一脸恼意:“坏胚子!”
赵保国眼里带着笑,只说:“今儿起得这么晚,估计合府都知道咱们昨儿晚上做什么了。”
唐妤闻言就脸皮子发烧,拿起被褥就蒙脸上:“都怨你!”
女人哪。
调戏了一把小媳妇儿,赵保国心情愉悦的去前头练武去了。
刚练完准备回去陪媳妇儿,空明就过来了,说老爷请他过去。
猜也能猜到他爹找他会说什么,饶是脸皮再厚呢,赵保国也忍不住有些不自在。
“您这瞅啥呢瞅半天?”被他爹的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了半天,赵保国有些不自在。
赵二牛好半晌才提醒他:“你媳妇儿多大?自己要有点儿数。”
赵保国:…………
第三百八十二章 初九
赵二牛只略提醒一下,就不再多说这个了。转而跟他说起后日赵译迎亲的事儿来,赵保国道:“您儿媳妇儿都准备好了,咱爷俩儿人过去吃个酒不就得了,就这事儿还值当你专门叫我过来说。”
赵二牛一想也是,他跟儿子都是长辈,帮忙这种事且论不着他们,便又不多说这个。他不怎么爱出门,只爱蹲家里头琢磨手艺,外头的事情很少过问,不过这都十一月过了,也不见下个雨什么的,难免也会上心一点,就问儿子外头的旱情怎么样了。
赵保国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就一五一十的跟他爹说了。
临了又说:“正好我今儿打算去夫子那里问问情况,太守那里老早就叫人去打井了,也不知道怎么样。”
赵二牛点点头:“回来记得跟我说一声。”就打发他离开了。
到了林夫子那里,先去见了马聪,跟他说了说马家老宅的修缮情况:“听谐哥儿说,再有几日便能完工了。”
马聪也不急,呆在林夫子院里,下人伺候也周到,想练武也有地方。只是别人家到底不如自家呆得舒坦,听得过几日就好了,也十分高兴:“可是麻烦你奔波劳累了。”
赵保国摆摆手:“说这些客气话做什么。”
从马聪院子里出来,又去见林夫子,关心一番外头的旱情,林夫子说:“地下果然是有水脉的,太守命各县县令使人去各村寻找水脉钻井,虽说打出来的井不足以供给种庄稼,可只给人饮用是足够的。”庄稼吗……今年是不成了,只盼来年年景好些。
赵保国转脸就把这事儿跟他爹说了,赵二牛心里就很松快,老百姓日子只要还能过下去,那就生不出乱子来。
初九那日赵译成亲,天不亮整个赵家都忙起来,毕竟得从广陵到江阳去接新娘子呢,晌午饭还得在岳家用了,接亲的除了新郎倌儿,还一大帮子兄弟都得跟着去,八台大轿?普通人家谁用得起这个,赵家也不打肿脸充胖子的,就那么点儿家底儿,四房都还是借住在亲戚给的宅子里呢。
家底子不厚,那银钱可不得省着花用,至少得攒出一套宅子的银钱来,总得置办家业,到广陵快两年,又有了进项,虽说是五房分红的,可多多少少也存下一些,便是暂时置办不起,再有两年也够了。
赵保国这边就用不着大早过去帮忙,毕竟辈分高,只晚上过去吃顿喜酒就成,什么招待宾客,张罗酒席什么的,都是小辈儿的差事。
再有就是家里头的女眷了,唐妤就好在嫁给赵保国,这辈份凭白长成婶子辈的了,没得说小辈娶个亲,还得叫当婶子的一大早起来过去帮着张罗,爹不在了娘不是还有呢?
晌午在家吃了饭,再打扮得体体面面的过去了,长辈是不用出面跟着去迎亲的,就一溜儿跟赵谐同辈的男丁过去了,接新娘子是没轿车子,可到底也租了辆牛车,那牛也是膘肥体壮的,大红花给戴着打扮着,一路坐着奔江阳去,大喇叭吹吹拉拉的,看着就喜庆。
院子里桌椅都摆开了,就是空荡荡的,且还不到点儿上来,酒菜什么的……专请了个大师傅在厨里烧呢,只待宾客到齐。
最先来的是赵保国一家,一进院子就看到铜蛋儿小狗蹲在树底下摆弄什么,都七八岁大了,还挺淘。
赵保国喊他们:“蹲那儿玩什么呢?”
“小叔来了?”铜蛋儿跟小狗冷不丁吓了一跳,扭身一看是自家小叔,便十分兴奋的扔下手里的东西,欢天喜地的奔过去。
“小叔,你好久没来了。”铜蛋儿抬着头,眼巴巴的望着赵保国。
小狗也跟着说:“小叔,带糖了吗?”
“去,还当是三岁奶娃呢?”赵保国笑着,一人拍了一下脑袋瓜,把腰间的荷包解下来,这是出门前媳妇儿给准备的,里头装的是蜜饯,现在正好拿来打发这哥俩儿,于是就直塞给他们俩儿:“拿去分了。”
“谢谢小叔。”俩小子高兴得很,迫不及待就打开了,掏了两颗塞嘴里,剩下的就没拿,再把荷包绳拉紧了,打算省着吃。
“可别吃独食。”赵保国见状便道:“还有你姐姐妹妹们呢。”他还有几个小侄女儿,年纪跟铜蛋小狗差不多般的,都是孩子哪能不爱吃甜的。
俩小子撒丫子就跑了,铜蛋儿还扯着嗓子:“这就去跟荷花姐她们分。”小腿捣腾起来飞快,一眨眼人就跑没了影儿。
嘿。再一看,他爹跟他媳妇儿早就进去了,正在里头跟亲戚们说话呢。
赵保国也连忙进屋去,正屋里坐着大伯赵铭,二伯赵铎,难得把他爹送过来的绸缎制成的新裳给换上了,家有喜事老脸都红光泛发的,头发也梳得特别顺溜,再一细看,好像还抹了头油。正跟赵二牛说着话,精神头足得不得了。
二堂兄赵愉就陪坐在一旁,帮着倒茶倒水什么的,哪怕少了条胳膊,好似也没影响到什么,一只手照样利索得很。
赵保国一踏进门槛,他大伯就乐呵呵招手,喊他到跟前过去坐,又仔细看他:“毛蛋儿是长大了,也不多久不见,模样都张开了很多。”
赵保国就依次叫了人,然后老老实实的坐在下首听长辈们说话。
赵二牛也笑呵呵:“可不是,他这年纪,正长个子呢,几天就得往上蹿一截,要不是他媳妇儿注意着,出个门儿袖子都得短。”
他二伯就接话:“要么说是书香门第的姑娘呢,就是细心贤惠,方方面面都照应得周全,咱们毛蛋儿可是读书人,往后是要当大官儿的,得光耀咱们老赵家的门楣呢。就得这样贤惠的姑娘配才相衬,要跟你二嫂似的马虎眼,衣裳破了个洞,三两天都想不起来给缝补缝补,我是没啥,要换了毛蛋儿媳妇也这样,可不丢大脸了?”
赵保国没多注意听,正寻思着怎么一错眼,小媳妇儿就不见人影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