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布告
苏太守专门派了个小吏在那儿讲解,务必要让全城百姓都知道王爷的仁义之举。
“那差爷,这上头都说了啥呀”因着圣人护百姓,多行有利民生之举,是以上行下效,大周的官吏,多数待百姓的态度都比较温和,所以百姓们见了也不怎么怕,这回一见布告栏上贴了新告示,那不识字儿,可不得就问问。
“哟,大爷您可问到点子上了。”那小吏笑着“这可是王爷新出的政令,全为着你们想了,那好处,简直不用提。”
那大爷就一急“咋不用提了不提咱们咋知道有好处没好处”一听着说是政令,那肯定跟他们息息相关哪,这要不问清楚,心里头也太平不了。
布告栏前的百姓们都跟这大爷的心思一样,个个抻着脖子一个劲儿往上瞧,又不认个字儿,偏还不停看,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个什么花样来,就催那小吏“差爷您可别卖关子了,快给大家伙儿说说。”
“是呀,到底有啥好事儿哪”
百姓们七嘴八舌的问着,那小吏也不卖关子了,连忙把告示上的政令给他们讲解一番。
头前那大爷一听明白,老脸都乐开了花“这鸡和蛋,真都归咱啦”他算算还是划算的,就忍不住笑。
那小吏道“告示都贴出来了,那还能有假也不想想,那可是王爷下的令,还能骗咱这升斗小民我跟你说啊大爷,我家也领了十来只鸡呢。”这鸡是按人头算的,家里算上长辈外加几个兄弟媳妇儿,可不就有十来只吗。
那大爷一听,就更放心了,这差爷自己家都领了,估计不能有假。
“对了,大家伙儿可得记清楚了。”那小吏一看这下头反应不太对,怎么就一个劲儿的光顾着高兴说鸡跟蛋都归自家了,连忙又压了压手,说“这鸡跟蛋哪,那得三年后才归自个儿,这头三年呢,每年都供上八十只鸡蛋,这三年后才能各归各家,可别记岔了去。”
这一提醒,大家伙儿就连忙盘算,看划不划得来,一盘算,发现也没吃亏,那就都高兴了,本来吗,家里养的鸡,那一年下蛋少的也能上百,那养得好的,还有一百多呢,八十只蛋怎么都能拿得出来。
现在可更好,官衙推广那什么蚯蚓养殖,还叫他们去参观了一回,简单得很呢,就费点儿力气的事儿,家里小子姑娘们都能干,这养出来的蚯蚓,鸡都吃着呢,估计下蛋得更勤快。
一算算觉得占了大便宜,都乐呵着,也记王爷的好。
“差不了。”下头就有人高兴的喊“明个儿我就领鸡去。”
下面又有人问“这鸡出壳了没”头一批孵出来了好叫百姓们领了去,这一次哪能孵上上百万只蛋,就分批来的,总有些没赶上的领第一批的,都抻着脖子等第二批呢。
那小吏就说“出是出了,可总得叫养两天,爪子都没硬呢,领家去养死了算谁的”总得叫小鸡能长上两天,才能让他们领回去让母鸡带着。
“那到时候可得通知咱一声,好早点排着队呀,不然又没赶上,家去就得睡院子了。”里头有个汉子半点不害臊,家里事儿都往出说了。
旁边的人都哄笑。
“看不出来,你这么人高马大,还是个怕婆娘的”
这头一批鸡出壳后,赵二牛带着几个徒弟学的,也都上了手,就被分散到东海及琅琊郡去了,毕竟人手不多,广陵这边再怎么能,也不可能全然给三个郡百姓所养的鸡。
所以头一批就叫人来跟着学,学会了的,就分派到其它几个郡去再教一回徒弟,等徒弟会了,就下放到各都各县去教徒弟孵蛋,这样各郡管各郡的,效率还能提高点儿。
要再拖拖,估计时间不够,多久都没下雨了,地里的庄稼,都蔫黄巴巴的,想来今年的收成好不了,这还不算什么,就算今年差了,架不住去岁收成好,百姓家里多多少少也有些余粮,官衙的粮仓里可饱满着呢,只今年一旱,还能扛得住,就怕一粒都没得着,扛到明年就有些困难。
老百姓之所以这么支持靖亲王的政令,也是看着今年收成不妙,生怕再饿着肚子,粮食又涨价,怕饿死个人。王爷这一道政令可不就如及时雨一般了,这有了**就能生蛋,蛋那也是粮食呢,回头也能煮了叫家里吃,沾了荦不说,也能垫垫肚子。
虽说要三年内每年都要上供八十枚,可算算他们也没吃亏反而占了便宜,王爷还说了,等今年灾过后才计算算上供的,他们也就不担心自己都吃不饱,还得往衙交鸡蛋了。
所以虽说今年年景不好,可城里的气氛还是相当好的,老百姓一出门,碰上了就问“你家领了吗”
“领了。”对方就回“家里小子天天不错眼盯着呢。”又说“也是咱家住城里头的,还得自个花粮食喂,乡下人可就占便宜了,养了蚯蚓就能省粮食。”说着十分扼腕。
虽说养鸡用的粮食,那也不是正经粮食,可真到粮食紧缺的时候,也是能吃的,不好吃吧,也吃不死人,就是拉粑粑困难点儿。
有那还没领着的就说“没呢,头一批没赶上,第二批没轮着,老娘拿着棒子撵了我半条街,等下回,我半夜就去守着,就不信了。”
领着鸡就很得意了,开始显摆自家鸡养得有多好,自家儿女有多勤快,天天跑出去捉虫割草什么的,家里喂鸡省了不少粮云云。
说着说着话题就拐到儿女上去了。
赵二牛就一直忙着孵蛋带徒弟,连着一个多月都没着家,赵保国呢,也没回去,眼看着越来越旱,他们广陵这边的还没完呢,时间也快来不及,就很自觉的帮着去孵蛋了。
家里头唐妤惦记着,可男人公公都是去做正经事儿,她总不能拖后腿儿,旁边白薇见自家人都瘦了两分,就忍不住“王爷也真是,什么事儿,还非得叫老爷郎君去做呢,这一出就两个多月,都说广陵地界儿呢,也不见人回来一趟,把郎君他们当大禹用呢,三过家门儿而不入”ax767eax9540ax4e00ax4e0bax201c父子俩的穿越常ax722aax4e66ax5c4bax201dax6700ax65b0ax7ae0ax8282ax7b2cax4e00ax65f6ax95f4ax514dax8d39ax9605ax8bfbax3002
第三百五十四章 方子
唐妤的愁绪就飞了,还笑出声来:“你这丫头,说什么呢?爹和夫君,怎么能跟圣人相提并论了?”
白薇怨气满满的:“比是不能比,可奶奶您瞧呀,一出门儿,都不着家,合着是忘了家里还有个您了,姨奶奶还老说郎君体贴人呢,这能叫体贴?”一出门儿就把家里奶奶忘脑门儿后,别说见不着人影儿了,连个口信都没叫人捎回来。
唐妤微微蹙眉:“想来是因着王爷看重,事务繁忙的缘故吧。”再说也是正经差事,又不出去吃喝玩乐了,她也没什么意见,只是这么长段日子,都见不着人,难免要忧心几分。
“再忙,总不至于连叫人送个信的工夫都没有。”白薇哼了哼。
辛夷可算看不下去了,这还没完没了还?奶奶都没说什么呢,她倒是比奶奶更上心,莫不是起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
“好了,你可少说两句。”辛夷瞪了她一眼:“都说好男儿志在四方,郎君只得秀才功名,便叫贵人青睐有加,委以重任,奶奶作为后方女眷,外头事自然不用多管,可总也不能拖后腿儿呀,只要把家里的事情打理妥帖,好叫郎君在外拼博也能安心。”这总是埋怨算什么,郎君作为男儿,总不能跟女郎似的,见天儿着家不出门子?
正说着呢,就有丫头进来禀,说是郎君差人送的信到了。
唐妤面色一喜,也坐不住,连忙就起身往出走,还问:“人呢?”
那丫头就连忙回:“送了信就走了,李管事留他吃盏茶再走,他也推辞了,只说忙。”说着连忙把信拿出来给自家奶奶。
唐妤有些失望,本想问问夫君在外的情况的,谁成想人走得还那么快,只好又转回软榻上坐了,拆了信瞧。
这一瞧,简直不知该笑该哭了。
辛夷白薇见自家奶奶倚在榻上,神色似喜非喜,似怒非怒复杂得很,就心中惴惴,怎么了这是?难道这信上有什么不好的消息?
白薇轻轻戳了辛夷腰间一下,示意她上前去问问,辛夷:合着好事儿就想不着我。
辛夷上前,轻声询问了,唐妤才缓过神来,嗔道:“瞧瞧这人,好事且想不着我,这捎个信回来,还给我安排了差事,生怕我轻闲呢。”话里话外的抱怨,语气中却带着欣喜,重要的事情能安排给她,可不表示了对她的信任?
白薇一听这情况跟她想的不一样,就连忙挤上前了:“奶奶这样说,好叫郎君知晓,该多冤枉,若非爱重奶奶,哪能将要紧事相托呢。”话虽说回来,郎君到底叫奶奶帮着做什么事呢?
辛夷就似笑非笑的看她:“这时,你倒不抱怨了。”白薇面带讪笑,缩身不语。
唐妤不管两个丫头的眉眼官司,就忙碌起来,夫君委托她的事情,她自然要做得漂漂亮亮,也好叫他瞧瞧自己的本事才是。
就连忙叫白薇去把李虎叫来。
辛夷略微诧异,怎么叫李管事,而不是叫跟着奶奶过来的宁管家?
白薇领命而去,唐妤又看向辛夷,问她:“我记着,过来时姨母给了我两个庄子,好似是在南城郊外的虎口峰那处。”
辛夷连忙收敛神色,应了:“奶奶好记性,确实是在那儿,一个庄子有五百亩,一个有三八百十亩,大的叫宁管家的大小子管着,小的叫我爹打理着呢,奶奶怎么提这个?可是有事要办的?”
唐妤微微点头:“夫君捎信回来,还给了两道方子,一个做咸蛋的,一个是做皮蛋的,说是味正香浓,储存时间还能长久。叫我想办子做出一批来,回头他好献给王爷,这方子若是成了,百姓所养的鸡蛋,也能再加工一回,多放些日子,免得生坏。”这方给了她,就是默许她能够向百姓收鸡蛋加工后做生意了。
辛夷一愣,暗暗为郎君对奶奶的信任而吃惊,也有些欣喜,连忙道:“既如此,奶奶是想叫谁去做此事?”她当然希望这个差事能够落在她爹头上了,可若不成,也没什么,毕竟她跟在奶奶身边,又得信任,家里人可吃不了什么亏的。
差事能得了自然是好,若没得,日后总也有其它机会。
唐妤闻言就笑:“怎么,你不想叫你爹做这差事?”
辛夷连忙道:“说不想自然是假话,可家里事儿总归由得奶奶做主,若奶奶觉得我爹得用,自然会用他,此事若没沦着我爹,自然有奶奶的道理,做下人的只有听从的份儿,万没有仗着奶奶信重,就左右奶奶选择的道理。”
唐妤就笑:“你总是这般体贴。”什么事都没叫她为难过。
辛夷也笑:“这都是应当的。”更何况奶奶待她一家子,也从来没差过。
唐妤道:“咸蛋这方子呢,我就想着叫你爹去做,叫他在庄户里挑选几个得用的,好按方腌了,若有能改进的,我也不吝啬打赏,夫君说了,这法子虽能做出咸蛋来,可方子也是能够改良的,叫我瞧着办。”
辛夷闻言心中微喜:“谢奶奶信重。”转而又担忧起来:“差事叫我爹做了,宁管家那边,会不会不太好?”
唐妤就道:“叫谁做事,我自有主张,万没有下人做主的道理。”她盘算得周全,管家一职叫宁管家领了,李虎原是做管家的,如今她一进门儿,得了夫君爱重,家里事都交给她打理,可她总也不能太过分,之所以把管家换上她自己的人,一来是因着她进了府总要有耳目的,二来,也实在是李虎做得不称手,不识字也不识礼俗,做个无需应酬交际的管事还行,做管家吗,就稍差了点儿。
当时她换人时还跟夫君提过,夫君也没意见,就叫她看着办就是。她原以李虎会生不服,谁知道把事儿一提,李虎却是巴不得呢。
以前呢,那是没法子的事儿,毕竟家里头就他们四个,牛二又跟着老爷帮手,没工夫管这档子事儿,老爷用他也用习惯了,只要搁家里头,那都得叫了去帮着干。
第三百五十五章 旱情
至于王铁王石哥俩个,因着名字挺像的,老爷郎君安排人,就习惯性把他俩儿排一块儿,叫干啥都叫俩人一块儿去,合着到了就剩他独一个了,这杂七杂八的事儿,都爱叫他去做,他也只能听吩咐做事,毕竟自己要不做,总不能叫主子们亲自去做吧?
一咬牙就只能扛起管家的事儿了,别看他办得还算妥帖,实在是不爱管,这见天儿东家跑西家逛,整个人头都要晕了。说起盼主母过门儿,家俩主子都没有他殷切,如今有人接管这档麻烦事儿正好,是以主母一提,他就麻溜的上交了,钥匙是搁他这儿的,还有一把搁老爷那儿,帐本就在郎君屋里头,所以他只要交个钥匙就算完事。
搞得新上任的管家心里还很忐忑,还以会为难为难,或给下马虎啥的,谁成想人家跟扔烫手山芋似的,这么顺利?不会府里头就剩个空壳子?于是再一查帐,发现明明白白清清楚楚,也不是那卯吃寅粮,这就更想不通了。
李虎可不管宁管家心里想啥,他就无事一身轻,摞下手里头的事儿,成天除了练武,那就是去郊外打猎,偶尔还带着王石或王铁,轮流带着去,不到下午就不回城,午间儿就在山上自个糊弄着吃了,天天回来都拎了一堆兔子野鸡啥的,偶尔还能弄到头野猪什么的,虎啊熊之类的,那是不敢去招惹,碰着了躲都来不及。
要说能不能猎猎,狠狠心也是能够拼一拼的,可犯不着呀,毕竟老虎黑熊,那是凶兽呢,真要打杀了,自个儿也得不着好,肯定落一身伤,为着吃一嘴,没那个必要不是,再说主家也没这要求呢。
他就捡起老本行,上午就城里头呆着,看主家有没有什么另外的交代,要没有他就说一声,下午就溜城外去,打上一些野味儿回来,收获还不小,自从唐妤进了赵家门儿,再接管了家事儿,李虎一身松快,天天往出跑,这段日子家里光吃野味儿,那都吃得人腻味儿了。
唐妤是不知道李虎乐不思蜀,卸了人管家一职,又看他半点不吭声,很是老老实实的不添乱,心里还很有几分歉意。所以这一有了差事,就想着叫他去做,也好弥补弥补。再一个,府里头也不能叫宁管家一家独大不是,她也得抬举两个起来,三方制衡才是正道呢。
这么一盘算着,等李虎一过来,就把这事儿跟他说了。
李虎当场就懵了,好容易能清闲清闲,怎么又给他安排事儿了。
唐妤还很真心实意的跟他说:“这事儿呢,是夫君交代下来的,我想着宁管家管着府里的事儿,这外头事儿,总不能再给他加担子。李管事你呢,管一府都是妥帖的,想来这点小事,应该也能做,就托你去办了。”
李虎无奈得很,可主母交代下来,又明显表示对他的信任,他还能推托不成?没办法又只能应了,又提出叫多拨两个人帮手。
唐妤很大气,就直接叫他去找宁管家挑人。
皮蛋的事儿,就交给辛夷她爹了。唐妤只需把事情安排下去,偶尔问问进展就成了,实际上也不需要她事事都过问的。
所以她也很清闲的,每天只看看帐本子就成,家里头呢,公爹跟夫君又不在,也不需要她伺候着,闲得太空了难免无聊,就只能做做针线打发时间,或偶尔写两首小诗,看看园子里的景儿,这今年缺水缺得足,供应自家府上吃用是够的,再拿出来给花草浇水,就显得比较奢侈了。
当然她原本也是不知道的,只有一日,外面的丫头来禀,说守老宅的下人过来问,左右乡邻想来借水,问主子如何打算。
唐妤才这恍然,原来已经到这种地步了。
于是连忙交代下去,叫家里的洒扫下人,再打扫院子时,就不要再用水浇地面为显清凉了,而花园子里的花草,浇水也不用从井里打,就厨下里平日洗菜的水留着浇浇就成。
外头人都快过不下去日子了,她这边还精细伺候着花草?
这一档子事情安排下去后,又连忙打发人去亲戚家问问情况,看那边宅子里井还出水,若不出水了,就叫他们去老宅的井里打水,那口井比较深,现在还有水呢,且不见底,应该还能坚持一段日子。
若城里没水了,那就没办法,只能去清河里打水了,不过路就比较远,护城河里虽说也有水,可那水要打来喝,她是喝不下去的,多少人搁那儿洗衣裳,大热天的脱了衣裳下去泡水的都有,光一想想,能喝得下去这水吗?
旱情是严重起来了,靠外的山林都枯黄起来,农户们所种的庄稼地,那地面都是干裂开来的,这今年的收成……基本没啥收成了。
老百姓苦呀,但再苦日子还得往下过,每天天不亮就起大早,挑着桶去护城河打水,再走上十来里路回村去,给庄稼浇水,一桶水浇下去,立马就吸没了。
见天儿的来回奔波,人瘦得衣裳都空荡荡了。
这天灾一起,最先受罪的是底层的百姓,对于上层社会的权贵,其实是没什么影响的。赵保国不算上层社会的人士,可好歹有了功名,家底儿也不少,又跟着王爷做事,算是搭上上流社会的边儿了。
所以,他还真没什么感觉来着,毕竟吃喝方面,他都没受到什么影响,对于旱情,还以为早着呢,再加上他也不怎么出门,每天都蹲屋里头,指挥着如何孵蛋。
这一蹲,就蹲到十月份,这天他正跟京里派过来要学着如何用炕孵蛋的人闲聊呢,那头庄子上就来人了,说靖亲王叫他赶紧过去。
赵保国一听就动起来,莫不是出了啥事儿?换了衣裳,就骑上马跟着来人打马回城了。
一路就见着,两道农田枯黄,麦穗干瘪瘪。
他不由得皱起了眉,有段日子没关注外头的事儿了,旱灾都严重到这种地步了?
又见三三五五的百姓,挑着水桶往农田里去,他勒下马步细瞧了瞧,水桶里的水,都是浑浊的,且桶桶不满。
第三百五十六章 主意
他原以为百姓们挑的水是来浇灌农田的,可下了地没见他们浇灌庄稼,反而直接挑着水桶往村落里走,这是拿来喝的?
这种水吃用了,不得生病?回头一生病,再死了人,再加上这种天气,就很容易生瘟疫的。
这样一想,赵保国的眉毛就拧得更紧了。
“哎哟,恒郎君,您瞧什么呢?”前头马上的人扭脸一瞧,赵保国都落后那么多了,慢慢悠悠的不知在瞧啥,就急着打马回来催着问:“可不能叫王爷久等。”催着赵保国赶紧动身。
“没什么,就随便看看。”赵保国打马前行:“咱们走。”
到王府将马交给门子,守门的就牵了巴去后头马棚好生照料,赵保国直接进府,里头就有人守着他,一见人就连忙往里头引:“恒郎君可算到了,王爷及诸位大人都等着您呢。”
他什么时候这么大牌面儿了?赵保国脚步微顿,继而前行。
“恒小子可算到了。”一进正厅,就满屋坐满了人,王爷坐在首侧,左是林夫子,右是荣侍卫长,下面两侧是官衙的一干官员。一见赵保国进来,王爷就指着他笑:“本王活这么大,除了皇父,还真没等过什么人呢。”
赵保国闻言,连忙就拱手:“劳王爷,诸位大人久候,是恒之过。”说话时一脸歉意。
见状原本心里有些不满的大人,也都不好说什么了,神色也渐缓。
靖亲王就笑着招呼他过去坐:“也是事发突然,才使人把你叫来,恒小子还不知道具体情况呢。”
赵保国确实一头雾水,突然就这么大阵仗了,他打眼一看,厅里坐的一帮子人,全是广陵的官吏,大大小小的一个没差。
估计是出了什么大事儿了,他忽然就想到,这时候要异族突然一来,不得把他们一锅端?可再一想,广陵的守将也不是干吃饭的,他们可还在城里头呢。
赵保国一来,人算是齐了,就正式开始议事。
赵保国不知道情况,就不出声,听着他们说,才知道发生什么事儿。
靖亲王收到消息,说是豫州大旱,先是从颍川郡一个小县起的,蝗虫遮天盖日,接连吃光了几座山头,开始朝整个豫州漫延。
虽说有叫养百姓们养鸡应对,可此事是由广陵这边提开始实施的,后到豫州来人学了,再回去实施,都过去了两个多月,如今第一批才发下去,第二批呢……刚出壳,派不上用派。
杯水车薪哪,老百姓纷纷携家带口的,开始朝着南方流亡了。
广陵一班文臣武将,心中庆幸不已,幸好他们搞得早,不然等到蝗灾一过来,不跟那颍川似的?都成了空城了快,听王爷收到的消息说,颍川太守深感有负皇恩,于城门上以死谢罪了。
苏太守听说后,就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觉得后颈有些发凉。他自觉自己是个负责的好官,可他也不想死呢,死在异族攻城这下,还能博个清名。
可要因着天灾自尽,感觉忒没价值了点儿。
靖亲王就问:“如今我广陵城,可做到人手一只鸡了?”
这话明显就是问赵保国的,他连忙起身答:“回王爷,广陵十数万百姓,已全部登记领了母鸡散养。”一进城就能闻着一股鸡屎味儿了。
靖亲王满意的点点头,又看向苏太守:“公明,你那边如何?”
苏太守也起身回话:“广陵十二都,各都令两月前就已经开始实施养鸡大计,如今已过了两月,便是不全然,应也八九不离十。”三天前他才收到从底下递上来的消息,说是各都已有三分之二的居民,都养了鸡,虽说其中也有没养活的,可到底都是少数。
靖亲王一听,就更放心了:“如今我广陵应是无碍,东海及琅琊郡,料也不会阳奉阴违,想来也没问题。”都跟广陵下十二都一并实施的,就是进展慢些,三分之二没有,一半总该有的。
这样一想,他封地算是平安了,光是广陵及下面的都县村落的人口,就有百万有余,一人一只鸡,那也有一百万,回头就命城中居民将鸡赶出来,好叫他们去郊外自行啄食,那有影儿没影的蝗虫,藏得再深还能逃出鸡口?
先把广陵的蝗虫消灭于无形之间,就坐于从颍川过来的蝗虫了,到时候人与鸡一块儿上,鸡吃虫,人捉虫,想来广陵百万人百万鸡,东海琅琊人数只有多的没有少,那些蝗虫再怎么多,应也对他的封地造成不了什么大的影响。
损失是不可避免的,但也大不到哪里去。
封地的事儿算是不用担心,靖亲王才有心情来担心一下其它洲的情况,想着他手底下这人马,能不能出个好主意,他们虽说有了准备,可蝗虫能不过来祸害,那自然不过来为好。而其它洲府,虽说不是自己的封地,那也是大周的领土,能少些损失总是好的。
不然回头没粮,救济百姓,朝庭还得往没受灾的地界儿摊。
他肯定逃不了的。
这样一想,还是想办法解决虫害为妙。
底下人就你一嘴我一嘴的出主意,林夫子等他们说完了,才慢慢悠悠的开口:“王爷不若朝圣人上封折子,请圣人下旨,命各洲洲牧领其治之下臣,将治内所有鸡赶出城池,好叫鸡啄食幼虫,以减轻虫害,如此一来,便是从颖川过来的蝗灾,也无法形成大规模,沿路各洲的群鸡,一洲啄食一部分,只怕不到京都,便能消灭于无形。”
这主意好,靖亲王一听就能想到其中妙处,立时就拍板,说了声就直接离开,去书房写折子上奏了,回头八百里加快送到京都去。
这边虫害是不用多担心了,可关键的是缺水呢,这是个大问题,王爷一离开,众官就自在了许多,商量起来要如何解决缺水的困难了。
郑主簿就出主意:“外头虽旱,可山林深处依旧郁郁葱葱,不若使上一队人马,往深山里去寻找水源?”
朱督邮有不同意见:“永明兄此言差矣,那深山多猛兽,山路又崎岖难行,便是寻到水源,也难以运送下山,如能能解决整个广陵的水源问题?”
第三百五十七章 过滤器
郑主簿道:“那桓谨兄有什么高见?”他的主意也是没办法的办法,真要有什么好办法,他也不会出这个主意不是。
在场诸人都期待的看向朱督邮。
朱督邮:“永明兄抬举了,我哪有什么好主意,只盼各位能集思广益,想出个好法子来,再这般耽搁,护城河都快叫百姓们挑干了。”他们还不能不许,不然百姓们没了指望,分分钟暴动给他们看。
百姓是安分老实,前提是叫他们有得吃,能活下去,哪怕吃不好呢,只要饿不死,那就都能老老实实叫统治着。
一群人皆愁眉苦脸,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烦人呢。
林夫子思忖了半晌,有些不确定的提议:“我广陵虽小,能人却也辈出,太守不若布告全城,以重赏诱之,请那经验老道,会寻龙勘脉的方士。这些能人异士,素来自诩能勘天机,如今正是能用上他们之时,虽说多半身家丰厚,利恐不屑,但古往今来,有才德之士,不求利却也求名。”
如今天下正旱,苦的也是百姓,若能解决缺少水源的问题,岂非扬名利万?
倒算个好主意,苏太守一听就面露喜色,抚掌道:“林先生此策甚妙,只要能寻到合适的水脉,不过是使人多打几口井的问题。”人力自然是不惜的。
虽说近来不下雨,可地下水一直存在,他们虽不解其中深意,但也有这个常识,只在这里叫做水脉。
等靖亲王再过来,三个臭皮匠都顶过一个诸葛亮了,已经把事情盘算好了,见王爷一来立马就献上策,直把他高兴得直叫好。
等结束后各自散去,赵保国留在最后,林夫子见了就问他:“是有事?”没事儿大家都散了,这磨蹭着半晌不走,总不会是打算留下来蹭顿饭的。
赵保国嗯了声,林夫子点点头,把他领自己的小院儿去了,到了书房下人上茶,林夫子拨着上浮的茶叶子,吹了吹热气儿,再抿了一小口,才问他还有什么事情。
赵保国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他之前过来时在官道上所看见的事情说了。
林夫子不以为意,天旱不下雨,缺水也正常,人都没得喝了,谁还能顾着庄稼?且都这个月份了,再抢救,那也抢救不过来。
至于水脏不脏的问题,还是先顾着别渴死了才最要紧。
赵保国见林夫子没上心,就连忙把事情的严重性说了,又怕他觉得自己大放撅词危耸听,反而又夸大了几分,并从典籍上的实例拿出来作比较。
林夫子这才正视起来,再一想想,好像也确实是,老百姓们,衣食住行都疲于奔命了,那自然没那闲工夫来注意什么卫生之类的,吃得不干净喝得不干净也是正常,但以前谁也没想到这上头去,关键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物,谁能想到这卫生情况,还会导致容易瘟疫的滋生呢?
赵保国是了解的,他本也农户出身,这人一忙活起来,就是不忙活,也没几个专烧开水喝的,耽误工夫不说,还浪费柴火,就凑和着喝呗,反正大夏天的,生凉水还解渴又凉爽。
可他又不是这里土生土生的农民,那科学常识是知道的,生水里有多少细菌谁知道?喝了容易这病那病的得,具体的他也不清楚,可总记得喝了不好,更何况这边的普通人,基本就不怎么喝开水的,多半都是喝生水,那身体的免疫力得有多低下?
反正在从他曾经看过的史书上,详细的记不清,可总记得但凡哪个朝代哪个地儿发生旱灾了,紧接着来的就是百姓逃亡,十起旱灾的后续里有八起都会生瘟的,他就琢磨着这卫生情况也是一回事儿。
没看见还没意识到,这一瞧见了,心里立马就是一咯噔,瘟疫呢,就是在他曾经历过的文明发达社会,也没敢说什么病都能治得好,古代就更不用说了,一个感冒闹不好就会死的时代,他哪里敢不重视。
万一自己染上了呢?这他还不怕,毕竟他练着那养生功呢,轻易染不上,就是染上了肯定也能扛过去,可那不是吃药吃好的,是凭着自己的身体素质硬扛的,这情况没法儿复制。
可他在这儿又不是一个人,还有一帮子亲戚朋友呢,有一个染上了就得担心,所以最好是把容易导致瘟疫滋生的一切可能全部扼杀在摇篮里。
林夫子一正视起来,就想去找靖亲王说说这个情部,赵保国连忙拦了一拦,吩咐人下去打盆泥坑水来,就是那种普通百姓如今吃用的,他就地取材做了个简单的过滤器,试验给林夫子看。
看着一盆脏兮兮的脏水,逐渐变得干净清澈起来,林夫子很是惊异,实在这东西很简单,可一般人不会去想这个,怎么自己这个学生就偏想到了呢?
林夫子就去见靖亲王,还着人带着那个简易的过滤器,赵保国一看这事儿就成了,心下松了口气就打算回了,刚抬腿呢,就被林夫子叫住了:“你往哪儿去?跟为师去面见王爷。”
赵保国一愣,过滤器也没什么技术含量,以林夫子的眼力,看一遍就知道怎么做了,怎么还非得带上他了?
本来想还想着难得回城一趟,今儿晚上就搁家住,还能看看自己小媳妇儿呢。
回过神来时,就已经到了王爷的会客厅。
靖亲王一脸嫌弃:“那什么东西,这么恶心?”看向林夫子,不说献上好东西吗?怎么是这东西?一块麻布,包成长长的方形,里头还不知道装了什么,上面一层看不出来的脏东西,瞧着十分恶心。
靖亲王是既嫌辣眼睛又觉得恶心,但以林先生往日的行事风格,想来此物应也是有用的,就忍着不去看,问他。
林夫子就笑笑,然后把自家学生推上前:“此物是恒儿制做出来的,用处对王爷不大,但对目前的情况,或也能改善几分。”要是真能因此减轻瘟疫的滋生,那就是大功德了。“就让恒儿为王爷解说一番。”
第三百五十八章 安排
靖亲王就看向赵保国,赵保国连忙就上前解说这个过滤器的作用,原理……其实他自己也说不出来,好在靖亲王也没多问,他就重点强调了饮用干净水的好处,以及饮用脏水生水的坏处。
好处要夸大,坏处自然要多严重就说得多严重了,不严重点儿他们能上心?
赵保国一点也不心虚,反正他们没可能证实,毕竟是王爷呢,还能专门叫人去喝上几年脏水生水的来试试他说的是真还是假?更何况他也没说喝脏水生就一定会导致生瘟疫,只是说这样的可能性会比较大吗,没说全。
只是概率较大,就足以让靖亲王重视了,封地是他的,要繁荣人口是不能缺少的,富荣不富荣,也得有足够的人口来支持,真要一场瘟疫下来,十室九空都不一定,严重了指不得还得烧城。
一说饮用干净水,烧开了喝能够降低瘟疫滋生的可能,那不论管用不管用,都得试试呀,花银子都要试,更何况还不费银子呢。
再穷的人家,也不至于连块麻布都没有,东西也不值钱,谁家不生火做饭的?那柴火烧完后所余下的木炭,正经拿来再烧是烧不起来的,可打碎了包里头,谁成想还能有这作用?
靖亲王就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支使人去太守府吩咐下去,叫苏太守去办理此事。反正爱干净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不花钱,事情琐碎也不用他亲自办。
虽说有点儿夸张,可万一呢?靖亲王就这样想着,又叫来几个机灵的小厮,让跟着赵保国学这过滤器的制作,很简单,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瞧明白,不过柱香功夫,个个都很自信的说学会了。
学会了就好,于是就打发一个管事,让把这几个小厮送到太守府去,叫听太守安排。
苏太守才把寻找方士的事情安排下去,还没能坐下来喝杯茶歇一会儿呢,王爷派来的人就到了,还领着四个小厮给他使唤,搁堂前站了一溜儿。
听明白了王府管事的转达,苏太守也正视起来,再累呢,也得把事情安排清楚了。送走了王府管事,再瞧瞧底下四个小厮,又问问那过滤器的情况,如何制作,花费多少,用时多少等云云。
问清楚后就不愁了,它不费钱哪。
叫人把于清河叫来,把此事交给他去办了。
事儿吗,就是这样,上头的往下安排,下头的再往下安排,层层安排下去,跑腿儿的还都是些杂吏差役。
没得说哪个当大官儿的,亲自跑去跟普通百姓打交道,就为了办点儿小事。
事情很快就安排下去了,广陵的差役杂吏分作几队出发,带着太守的手令往各个都城而去,他们的任务也简单,把太守政令传达下去,然后教会各都的人手制这个过滤器就可以回返了,至于都城以下的县城?
那就由都城再往下安排,使人去传达然后教会县城的人,县令呢,也得往村落里安排差役过去。
当然事情的严重性也得说一说,不然老百姓可忙着呢,哪有闲工夫干这些在他们看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用的事情。
一开始说学这个,多半都觉得是费耽误工夫,再一听下来差爷们说清了情况,那个个都踊跃了,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就看着差爷们怎么做的,牢牢的记在心里头,回去自己也好做一个。
差爷都说了,把那水用这个过滤几遍,烧开了喝了不容易生病,他们这儿的都健健康康的,那瘟疫都不可能发生了。
防瘟疫的好法子,还不用花钱,就费点工夫的事情,没有一个百姓说不干的。
主要就是普通百姓家,那富裕人家,谁家没几个庄子院子的,水井不可能没有,哪怕有些井吃水浅,现在打不出了,那也能再往里加深加深,反正缺水也缺不着他们的。
所以……基本没他们什么事儿。
这些都是后话了,赵保国事情一完,也没出城庄子上,毕竟都很晚了,干脆就回家歇一晚。
守门的刘老头儿一听是郎君回来了,开门时还很激动呢,立时就说:“郎君可算回了,我这就使人去通知奶奶。”说着扯着嗓子就喊跟他一块儿守门的一个大爷。
现在赵家可不止刘老头一个守门的了,光是门,就分了大门,侧门,角门,侧门还开了俩,角门还有四个,光守门的就不少人手,光凭赵家原来的人,光是守门都用不足。
这些事情赵保国就没多管,反正他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了,就她管着呗,管得还轻松,一天天的就两个小时就把家里事儿处理完了,其它事情还清闲得很。
门房里出来个大爷,一听这话,转身就往长廊里跑,赵保国叫住他:“这么晚了,就别惊动你们奶奶。”大半夜的还非得把人叫起来?
刘老头儿跟新来的那个门子,就点头弯腰的哎着应了。
赵保国通过长廊绕过花厅,才到他住的那个院子,门儿那有俩婆子一左一右,半眯缝着眼打着磕睡。
别瞧人家好似犯着困,一听着动静儿,立马就精神过来,见有人影过来,就抻着脖子瞧,嘴上还喝问:“哪个院儿的?这点儿怎么不在屋里睡觉,逛这儿来做什么?”
这警觉性够可以的。
赵保国走过去:“是我。”
“哎哟。”一个婆子惊喜道:“郎君怎么这时辰回了?”说着去推攘另一个婆子:“赶紧的,去告诉值夜的娘子,好跟奶奶说一声。”赵保国一听就连忙摆手:“不用了,你们奶奶想是睡了,不用惊动她。”
那婆子抬脚想走呢,听这话又缩回来,就问:“郎君,要不要叫厨下做些汤面上来。”
赵保国摸了摸肚子,确实有些饿了,从庄子上回来,就直接去了王府,然后就听他们议事,其实他好像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就光听了半晌,事儿议完了,都傍晚了。
大家都散了各回各家,可他又找林夫子,又做过滤器,再向王爷禀报回话,又教人做的,时间就这么耽搁过去,到现在就一直没吃过东西,就在林夫子的书房里,吃了两块点心,这个点儿早消化完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夫妻话
不提还没感觉,一提吧,肚子也适时的响起来,但赵保国脸皮厚,半点没觉得不好意思:“就简单做碗汤面,不用大动干戈的。”
那俩婆子应了声,其中一个就去交代厨房了,另一个还守着门儿。
“做好了送书房来。”赵保国想着晚上要不就在书房的榻上将就一宿,免得再打扰到他小媳妇儿睡觉。这么一想,就对留着守门的那个婆子交代,然后抬脚一转,去书房了。
“不是叫你们别惊动奶奶?”赵保国拉着小媳妇儿的手坐了,看着辛夷托着盘子往面前的小案几上摆饭,一碗汤饼,外加两碟开胃的小菜。
“郎君这可怨不着我,谁叫我是跟着奶奶的呢,自然奶奶说什么,吩咐什么,那婢子就怎样做了。”辛夷一边摆饭一边说。
赵保国听了就笑:“合着我就两月不着家,家里就没我占的地儿了?”
唐妤伸手拿筷子亲自递给他,也笑着:“可不是,你一去那么久,要再不露个面儿,这府里上上下下的,看谁还能认得你?”
这话就是开玩笑的了,赵保国自然不会当真,接过小媳妇儿递来的筷子,就开吃:“看来以后还得多巴结巴结娘子,别赶我出门儿。”
辛夷听了就捂着嘴偷笑,唐妤轻拍了他一下:“那得看你表现了。”又给辛夷使了个眼色,她就适意的退出书房,轻轻的把门带上了。
赵保国边吃还问她:“饿了没?要不要也来点儿?”夹起一筷子肉丝,就往她嘴边喂。
唐妤侧了侧脸:“我不饿,你吃吧。”
赵保国又埋头自己吃,上边又听她媳妇儿问:“怎么不见爹呢?”回来就一人儿?
赵保国唏哩哗啦的吃着面条,头也不抬:“我哪知道他,又不在一个庄子,今儿回来也是赶了巧,王府召我们议事,完了后太晚了,城里头都宵禁了,再出去也不太方便,我不就想着回来住一宿吗。”
说着又道:“原也没想惊动你,谁成想那俩婆子都不听我支使了,偏生还把你叫起来,也不想想这都什么时辰。”
唐妤抿了抿嘴:“这怨不着她们,是我吩咐的,叫她们注意着,你跟爹回来时,不论什么时辰,都打发人来告诉我一声,郎君若要怪,便怪我好了。”说着就不开腔了。
赵保国搁下筷子,端起碗把半碗面汤都给喝了,然后打了个饱嗝,再一转脸,就看到唐妤有些不开心的模样,侧着脸对着自己。
“怎么了?”赵保国摸不着头脑,去拉她手:“不开心?”话说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
赵保国回想想刚刚自己说的话,是不是哪里说错了。想半天,没觉着哪句话惹着她了,心里不由得感慨,女人心还真是不好猜,媳妇儿这年纪,都这样难搞明白了。
“没有。”唐妤忽然气就消了,这么长时间了,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吗,跟他生气,气死了他还不知道你为什么呢,想来这话也是无心的,根本没她想的那么多。
这样一想,心境又平和起来,便问他:“你的事我也不多问,只总不能老不着家呀,也不像个样子。”
赵保国就连忙说:“没事儿,你想知道什么,我肯定不会瞒你。”又不出去吃花酒逛青楼了,他琢磨着,自己是出去替王爷办事儿来着,庄子上又离得远,一早一晚的往城里回肯定不方便,就住那儿了。
可去处总要说清楚,不然就人还不得以为自己在外头混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再闹个夫妻感情淡了,日子还咋过?
过日子吗,尽量要过明白了,总不能生了误会都不解释清楚,赵保国这样以为着,于是一股脑儿把近日他在外头忙活啥全说了,完了还解释:“所以我是真有正经事做,不是在外头瞎混的,你可别误会了。”
这说的都不到一处去,完全是八杆子打不都会的,唐妤有些好笑,也有些无语,夫君脑子一根筋儿,都没弄明白她刚刚在别扭什么,还自己在那儿瞎猜,猜歪了去十万八千里了。
唐妤也没有跟他说清楚的意思,有这觉悟不是更好?
于是就点点头,脸上带了笑意:“我可没逼你说这个,是你自己说的,在往后可不许说我不大度。”就顺着他的意思提了提。
赵保国心道,这不口是心非吗。
“那是,我娘子大度着呢,哪怕给我纳上十个八个姬妾,都不是事儿。”赵保国忍不住嘴皮了一下,腰间立时便被两根手指头拧着转了个来回,直疼得他脸都抽抽。
这话一听就不是当真的,可唐妤还是不太高兴,脸子立马就拉下来:“十个八个?”眯起眼看他:“你还挺贪,要不要再整个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
呵,女人哪。
赵保国求生欲特别强,立时便服了软:“别了,没那好身板儿。”一个都还没吃上嘴呢,还三宫六院儿,别说他不是皇帝,就是真有那么多,一天一个都轮不过来,再叫人旱得寂寞,一顶青青草原就能送给自己。
唐妤脸色微红:“胡说什么呢。”这人也是不知羞,真以为她不知道他那话的意思呢。
本来是打算睡书房的,可自己小媳妇儿都起来了,还亲自过来送饭,他再自己蹲书房里睡,这就不太好。
于是小俩口说了会话,就携手回屋睡一炕了。
唐妤次日从被窝里醒来,伸手就往外头一探,摸了个空,立时就坐直了起来:“辛夷,辛夷!”
帐帘子被拉开,白薇过来:“奶奶,辛夷昨儿守夜,现下正歇着呢。”
唐妤从炕上下来,抬胳膊抬腿儿的,让白薇伺候着她穿衣裳,还问:“夫君呢?”也不等她醒起来,直接就走了?她有些失望。
白薇就笑:“郎君去前头练拳了,说是陪奶奶用了饭再出去。”
唐妤听了便又高兴起来,还算他上心。
正说着人呢,人就从外头进来了,还说:“起了?”又急急的说:“叫人备水,我先洗洗再说。”
第三百六十一章 伤势
反正不管是怎样,他还是希望马聪能活着,但看是什么事了。他期盼着是马家人得罪了权罪最好,以他如今的地位,又得了靖亲王看重,独独护马聪周全,想来也是做得到的。
端看自己愿意为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了。
赵保国打定了主意。
马聪这一觉,直睡到第二天才醒,睡了一个整白日一个晚上,半夜里还发起烧来,怎么叫人都不醒,把赵保国唬的,赶紧的就使人去请大夫。
因着不知道马聪家的情况,还不敢大张旗鼓,只叫他信任的李虎,绕了好几个圈子了,把钱瑞给叫来了。
钱瑞入医馆当学徒也有差不多三年了,虽说只是当学徒,正经看病轮不着他,可谁叫他有底子会识字还能算数,人也老实也有天赋,就得了庄大夫看重,不吝指点不说,偶尔也会从旁看着让他上手。
三年下来大毛病不会看,简单问题还是能看看的。
钱瑞绕了七弯八弯,从赵家四房住那院子里蹲了一会儿,才被李虎乔装打扮了带到赵家,从角门进来的,整个人都有些蒙。
“瑞哥儿来了,快来瞧瞧他怎样了。”赵保国一直守着马聪,亲自拿湿帕子给他换,就怕他再把脑子烧坏了。一见李虎把钱瑞带来,连忙喜道。
钱瑞也不敢耽搁,拿了药箱就往前去,坐在小凳子上给搭脉,看着还有模有样的。
赵保国挺欣慰的,钱瑞也算是出了头,有一技在身,过日子是不愁的了。
搭了一只手,又换了另一只手给搭脉,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赵保国心下就是一咯噔:“怎样?”
钱瑞起身过来,低声道:“此人受了重伤,外加高热不退,病情极为凶险,我先开幅方子,把他烧退了再说。”
赵保国连忙道:“你开,回头我叫人去药铺取。”受了重伤?
钱瑞提笔就开方子,笔走龙蛇,看着挺有风骨,赵保国一瞧就眼晕,他都认不出来这写的是啥,医生,从古自今,写出来的方子就只有他自己个儿认得吧。
赵保国取了方子就打算叫李虎派人去拿药,可再一想,又对钱瑞说:“你说,我叫大头来写。”钱瑞写的药方,去拿药不直接叫人看出来了?回头瞒不住情况,再把他给牵连进去。
赵保国这样想着,就叫人去把大头叫来,转而又跟钱瑞解释了一遍。
钱瑞不多说也不多问,直接就点头了,反正药方吗,也不怕传出去,就是个退热的方子,病人的病情不一样,开的方子自然也不一样,照方抓药换人吃,是不管用的。
等大头来了,钱瑞就口述,大头听了就拿笔记,记完了再给钱瑞看一遍,确认无误后,赵保国就拿了给李虎,沉吟了一下:“去东街的药铺抓药。”
咋不去南街,那儿还便宜点儿。李虎这样想着,可也不多问,反正郎君自有他的打算,他又不比郎君聪明,还是照吩咐办事就成。
至于内伤怎么办,钱瑞恐是江湖人士做的,身上还应有外伤人,外伤好办法处理,内伤他医术还不到那个境界,无能为力。
赵保国一听就更见愁,他跟江湖上的人也没有往来,这咋治?
钱瑞一见他发愁,就知道他在愁什么,便开解道:“如今导致他高热昏迷的,是外伤化脓的缘故,若叫高热退了,这内伤一时也死不了人,我方才探着他的脉,想他也有武艺在身,若清醒过来,武林人士多半都有应对化解内伤的法子。”
意思只要人醒了,就没什么大碍,内伤吗,用自己的内力化解不就成了。
赵保国对这些不太了解,那就听专业人士的。
又使人打了水,再叫人都出去,和大头两个,给马聪脱得光溜了,就见他腹下被白布缠裹着,血都渗了出来,凝成黑色了,心里立马就揪了一下,流了这么多些,人都不昏迷吗?
钱瑞见状眼都有些晕,连忙从药箱里翻找:“我这儿有金创药,效用比不上武林人士的独用配方,可一般情况都能处理,就将就着用用。”找出来就递过去。
大头接了过来给自家郎君,赵保国道了声谢,钱瑞连声不敢当,又老话重提说他对他如何有恩有恩云云。
赵保国不爱听这个,可他每每都要说一回,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于是就连忙叫他过来帮忙解这包扎伤口的布,忙起来就没那么多话了。
钱瑞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忙了起来,小心翼翼的把那布解开,惊声道:“这伤口都有六寸了。”赵保国一看那伤口,果然是化脓了,颜色黄着,很是恶心。
大头哪见过这个,当下就捂着嘴跑出去了,半晌后外头传来阵阵呕声。
赵保国胃里有些翻腾,可不至于吐出来这么夸张。钱瑞是见惯了,在药铺做事,不止是治病,那种猎户受了伤,搁家里扛不过去了再来药铺叫大夫治,那伤势多半都这样化过脓的,习惯了就没太大的反应。
直接就上手开始处理了,从药箱里翻出工具来,拿着棉布沾了温水打湿,先把脓水给吸净,才给上药。
这期间马聪昏迷着,都没什么反应,碰了伤口,眉毛只偶尔皱皱,连声呼痛都没有。赵保国都不知道咋想了,受了多大罪这是。
不过习武之人身板儿好,夜里瞧着很严重,他担惊受怕一晚上,结果人第二天中午就醒了,看着还挺有精神头。
再一摸额头,只有些低温,烧是退了些,可没完全。
马聪见他顶了两个黑眼圈儿,忍不住笑了笑,还扯动了伤口,疼是疼的,眉毛都没皱,赵保国自然发现不了,口气很是不好:“还笑呢,受了伤也不说,要不是守夜的丫头机警,人都得烧傻。”
“一点小伤。”马聪语气平淡:“不值得一提。”
赵保国道:“这还一点小伤?那什么叫大伤?”小腹都划拉了一半多了,难道要直接拦腰了才算大伤?
马聪也不跟他说这个,他受的伤多了去,这算什么?更严重的也不是没有,他都习惯了。于是便道:“没什么大事,倒是劳你费心了一夜。”
第三百六十章 惊见马聪
白薇就连忙应了一声:“里间已备好了,郎君自去便是。”她不用问要不要人伺候着了,反正从她跟着自家奶奶进了赵家门儿,就没见老爷郎君用饭洗漱是要人从旁服伺的。
赵保国就进去洗澡去了。
男人吗,洗得快,唐妤还没打扮好,赵保国就换上了干净衣裳,一脸清爽的出来了。
“来,多喝点儿这个。”赵保国十分殷勤的给自家小媳妇儿盛了小半碗汤:“这个喝了对身体好。”还瞄了一眼那微微鼓起的地方,感觉好像有用来着,也不枉他花了那么多银子,差点儿把市面上的木瓜全买光了。
唐妤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瞧,脸登时就红了一片:“你往哪里看呢?”要不是他眼神儿不老实,她还真觉得自己对他没什么吸引力呢,只是为什么他明明想呢,却又不动作。
赵保国讪讪的收回视线,埋头吃饭。心里想着还是太小,不光年纪小,福利也小,不知道等到十六岁,能不能大点儿,要是还不大,难道要等到十八岁?
这么一想,觉得自己有点儿难捱了,媳妇儿要没讨回来,他还能不去想这事儿,可都讨回来了,自己虽然也没成年,可该起的都起了,难免有些想得慌。
他觉得自己最多再忍上个一年,等到十六岁就差不多了,不然再憋下去,自己倒是还能忍着,可媳妇儿估计得想歪。
吃了饭再腻歪一会儿,赵保国就又出门儿了。
本打算着去庄子上看看,结果刚到城门口,就被叫住了。
“家里出了什么事儿?”叫住他的是王铁,一脸焦急的拉着他往回赶,赵保国还差点儿踉跄了一下,见他一脸急切,心里就是一咯噔,连忙打发人去王府说一声,自己就跟着王铁往家里赶。
王铁上气不接下气的,摆着手:“不是家里。”又说是家里。
赵保国都有些蒙,这到底是不是呀?
出了什么事儿呢?他不才出来?想问问呢,看他一时也说不清楚,干脆就算了,反正回去了就知道了。
风风火火的回家,守门子的刘老头儿一见,就连忙道:“郎君可算回了,客人都等得急了。”
原来是来客了,什么客人架子这么高?
赵保国才算放心了些,不是家里出了事就好。
脚子也缓了,直接就去招待宾客的花厅。
“夫君。”唐妤坐着待客,见自家夫君回来了,就连忙上前去:“我就先下去了。”说罢领着两个丫头退出去花厅。
赵保国:你倒是告诉我来人是谁呀?
可人都走远了,赵保国心里微微一叹,抬脚往里去,就见一个瘦高瘦高,满面寒霜的少年,面带激动的朝他走来。
这人谁呀?赵保国觉得有点儿面熟,可一时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阁下是……”赵保国忽然一个激动,大步上前,抓着他的手:“马兄?”上上下下的打量,确实是应原在幽洲的马聪。
冷不丁瘦下来,他差点儿没认出来,毕竟马聪在他的印象里,还是个走路都嫌费劲儿的大胖,都说他家传的武学,到了十六就就会瘦下来,可赵保国一直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毕竟没有眼见为实,都是听人说的。
“恒弟……”马聪如今又高又瘦,显得十分精干,可满面疲劳,虎目含泪,对于赵恒一打眼就能认出自己来,也是十分感动的。
“马兄……”赵保国也很激动,马聪一去就是两年多,信件都少有送来,唯一收到的还是他刚到幽洲就使人带来的信,途中还出了那么多岔子,等他收到后都过去差不多两年了。
“马兄如今瘦下来,却也是风度翩翩。”赵保国很激动,可一打眼他如今的状态,难免担忧:“马兄远道而来,想是疲备久矣,来,先用上一顿饭,再好好歇歇,你兄弟二人叙旧,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赵保国并不意外马聪回到广陵就来找他,原是应该找林栋的,可林栋上个月就跟着林老爷去往京都迎亲去了,如今林家宅子只有仆人,马聪最好的兄弟,只他跟林栋,如今林栋不在,先上他家门也正常。
马聪狠狠的点头,跟着吃了顿饭,然后被赵保国安排到一个院落中安置了,连澡都没洗,上炕倒头就睡,不过片刻就打起了呼噜。
赵保国给他掖掖被单,看他满面疲劳之色都掩不住,眉毛都拧巴起来。
“给屋里多添盆冰。”赵保国招过屋外头站着伺候的小丫头,低声吩咐:“再使人给打扇子,务必要他睡得安稳。”小丫头应诺,福了身就连忙跑下去叫人来了。
安顿好马聪后,赵保国直接就去他自己的院子,找他媳妇儿问情况。
一开始光顾着激动了,可激动过后,才发现马聪情况不对。有心想问问,可也得等他状态好些,赵保国就忍了。
现在马聪睡了,他就打算问问她媳妇儿,马聪来时是什么样子,带了多少人,还有没有别人等等。
唐妤一听也面带微愁:“不太好,马郎君上门时,衣衫褴褛,差点儿叫门房认不出来。不过郎君素日为人,家里下人也跟着学,没那眉高眼底门缝里瞧人的,门房虽说认不出来,听了他自报家门,也不敢慢待,就使人来我这儿。”
赵保国听了就发怔:“就他一个?”
唐妤点点头:“就只他一个。”她也好奇为什么马聪会独身前来广陵,还是那样一副状态,难道马家遭了难,这才不得不回广陵来投靠?
赵保国点点头,也没多说,直接就去了自己书房,拿着书也瞧不进去,干脆就不看了。就搁那儿琢磨,幽洲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幽洲出了事情,还是只是马家出了事情?如果是幽洲生变,那他留着马聪应该没什么,可如果只是马家出了事,那这里头肯定就有些说不清的。
若是得罪了权贵……他要怎样才能瞒住马聪来他家的消息,以便护他周全。可如果不是得罪权罪,而是在战事中……未必是马聪,可这个社会是有牵连一说的,哪怕他不觉得牵连亲戚族人人道,也改变不了大环境。
第三百六十二章 马家事
“怎么?也就两年多的时间,你就跟我生疏了?”赵保国一听这客套话,就不太高兴:“瞧不起人咋地?难怪这两年,就没个信回来。”
马聪微微一愣:“怎么没信?但凡收着了你们的信,我都有托人带信过来的,或是因着商队的行程不定,时间上会晚些,却不至于一封都送不到。”
“就只收到了一封。”赵保国也不跟个病人多作计较,这事儿直接就翻篇儿:“还是今年年初的事儿了,那封信是你刚到幽洲时托人带的,因着送信的商队出了事儿,兜兜转转到今年才送到。”
说着便端了丫头给呈上来的清粥:“你有伤在身,要忌口,将就着吃些清淡的。”
马聪并没有意见,端过来就直接灌。
赵保国还以为他会磨缠一阵呢,都打了好腹稿要怎么应对他,没成想人一句话不说,这么干脆。
看来这两年,马聪变了不少。赵保国心中感慨,又接过了他喝完的空碗,还问:“要不要再添一碗,听说习武之人,饭量都大。”
马聪点点头:“那就再来两碗,垫垫肚子。”
再加两碗就是三碗,还只是垫垫肚子?赵保国愣了一下,回过神就叫丫头去盛。
等马聪吃完了,他才问起他这些年在幽洲的情况。
马聪一来广陵就投靠赵保国,心里也是信得过他的,当下便也不隐瞒,就事无具细的说了。
“恒弟放心,待我养好伤,便会离开,万不会连累于你。”马聪说完后又补了一句。
赵保国一听就气:“你当我是什么人?会怕你连累?”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马聪连忙道:“我不会说话你是知道的,万没有那意思,只是吧,这本是我马家之事,自然也没有牵连你的道理。”
“你我兄弟一场,叫我如何袖手旁观?你安心住下,好生养伤,此事我来想办法。”赵保国只气了一会儿,便也不气了,在屋里转来转去,想着解决的法子。
报仇,自然是马聪的事情,他作为朋友,又有家眷,顶多在广陵一地护他周全,不至于叫马家的仇人进广陵对付马聪。
这点事情,以他如今的地位,虽说有些勉强,可也还办得到。
要说马聪家里遭了什么难,也确实是大难了,整个马家,连着嫡系旁系,除了马聪一个逃脱,其他人尽皆全灭,就这人还不放过,一路追杀,从幽洲那么大老远的地儿,都追到广陵这边来了。
这就太过分了。
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如此?
赵保国觉得里面头有猫腻,肯定不止马聪说的那么简单。
但他又觉得马聪不至于隐瞒自己,应该是他也不清楚,毕竟马家灭门一事,是发生在一年前的了,那时马聪还未年满十六,一个大胖子,血气也没能转化为内力,走路都费劲儿,半点武力也无,事关大事,马家人肯定不会跟他提。
赵保国叫人好生伺候着马聪,说了声便回了书房,打算理理思绪。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呢,连马聪都不太清楚,只有一日听他爹在家发怒,提起幽洲兵曹之下的一个校尉,姓宁的不地道,上战场对付异族,自家人不安排,偏偏把他们马家的成年男人全安排进去了,还是当前锋的,合着打算把他们马家当炮灰之类的。
马聪也没往心上放,毕竟他们马家男子的武力有多强,对付江湖人士,一般二三流的都不是对手,更何况是上战场呢,杀敌多少不敢说,可保命那是妥妥的。
很心大的把事儿这搁脑后头。
结果就出了事儿,战事一起,幽洲是大胜了,先锋队损失不少,可关键是偏偏他们马家上了战场的男子,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他爹也在里头。
马家妇孺哪能善罢甘休呢,就官衙去找个说法,说他们马家男人不可能全死在战场上,肯定是有人动手脚云云。
在她们看来这是正理,可在衙门看来,这不胡搅蛮缠吗?上战场哪有不死人的,更何况还是做先锋的,那是正面跟异族厮杀,死人才正常。
顶多是马家比较倒霉,上战场的人全死光了而已。
马家自然不肯依这说法,就不依不饶了,衙门呢也烦这帮子妇人,可看在马家一门男子皆战死的份儿上,却也不能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就只劝,劝了也不听,实在不耐了,马家嫡系的当家主妇才开口,叫所有人都回去,家里都不明白,当场还暴发了一场口角之争,就差上演全武行。
后来还是以除族为威胁,才把所有人给弄回家去。
得给个理由呀,于是理由就给了,人也讲道理,既然官衙这边说不通,看着也不假,那此事跟官方就没关系,当家主妇就想到了她男人还在世时,有两日都愁眉苦脸的,睡都睡不安稳,后来就接到消息,马家男人全部安排上了先锋队。
结果就一去不回了,再一细想当初的状态,安排他们去先锋队的,是宁校尉,她就猜此事跟他脱不了关系。
找衙门,人家跟军队是两套体系,搭不着边儿呀。
所以事情还得落在宁校尉头上,这一下子就乍了锅,当场就有人说肯定是宁家干的,他们马宁两家在幽洲是大族,可一家武力过人,一家靠脑子吃饭,向来你瞧不上我,我瞧不上你的,矛盾也有,可也没到拼个生死的份儿上。
就有人猜,或许是宁家看中了他们家的家传武学,想要以此来夺取。也不管事实是不是如此,反正名头就落宁家头上了。
想报仇,可马家势力大减,男人都死光了,剩下的还都是些未成年的男子,一点战力都没有有,想有那得靠时间,成年了才成,就算成年了,人丁也不比以往,于是依附马家的小家族,多半都脱离了马家,转而投向了宁家。
毕竟马家势力大减,再想起复,没个几十年都不可能,再说宁家搁那儿看着呢,能任你马家再起来跟他们分这幽洲?想想也不可能,小家族这么一盘算,跟着马家没前途了啊。
第三百六十三章 周全
都是些见风使驼的,全一股脑儿往宁家门庭上去了,宁家也是来者不拒,有想投靠的,就都收了,收的还挺乐呵。
马家就剩一些忠心耿耿的镖师,可也没多少了,武力也一般般,当个护卫还可以,其它的指望不上。
作为当家主妇,自然不可能缺少远见,当下便觉得不妙,就着人收拾行装,打算离开幽洲,举族搬迁,繁荣之地是不能去的,也没底气,思来想去,就挑中了广陵,毕竟曾有一支马家人在广陵经营了许多年岁,虽说前年过来了,可到底时间不长,如今再过去,也能占稳脚跟。
这举动还是很有魄力的,可到底小瞧了人心险恶,离了幽洲,人就没有了顾忌,马家人四分五裂,男人都不在了,谁还爱搁一块儿过日子?
毕竟你嫡系男丁还小,又只两根苗苗,要成年可有得等,自家的呢,可不用等那么久,聚一块儿过日子,你们不还得靠着我们?
这谁听谁的?还想仗着嫡支的身份耍威风,做梦呢。有心思的就这样想,于是就分了行李,干脆的,爱上哪儿上哪儿去。
就分作好几路各自去了,唯独马聪一家,本是也是去广陵的,就跟嫡支搭着伙儿一块儿走,谁成想还没到下一个郡城,后头追杀的人就来了。
忠心的镖师确实是有,可抵不过人家训练有素的士卒,且人数又不多,于是……偌大的马家,就这么没了。
马聪是眼睁睁看着马家四分五散,家破人亡,嫡支的婶娘堂弟,妇人逃不了,堂弟年纪小又胖,还没有武力,跑也跑不了,藏起来都被追杀的人挖地三尺找出来杀了。
婶娘眼见没了活路,直骂老天不长眼,临死前还咬着害她马家的仇人的腕子不松口,死都没松开过。横竖都是死,死也要咬下一块肉。
两个小堂弟,一个被追杀人杀了,另一个也小,婶娘一狠心,亲自把他推下了河,落水或许有一线生机,留在岸上,只会死得更快,她私心里想盼望着幼子能活下来,可也知道希望不大,有希望也是个盼头。
马夫人就跟着学,儿子也快成丁了,若能活下来,马家或可有起复的一日,就把儿子往河里推,马聪一落水就呛了,后来直接就昏迷了,落水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一个黑衣人长枪刺透他娘胸口的影响,长枪泛着冰冷的寒光,枪尖上的鲜血滴滴滚落。
马夫人望向河面,倒下的时候,脸的笑容,既迷茫又希望。
马聪说起此事的时候,神色一丝未变,好像这些事情都放下了一样。可赵保国知道,他是放在心里了,破家灭门之仇,已是仇似海,杀母之仇,更是不共戴天的。
马聪的小堂弟生死未卜,落河后就没有了下落,马聪也不敢去找,要保住自身,才能期待来日。
他是运气好,顺着湍急的河水飘到下方的一个村庄,被人所救,可运道确实很不错,为什么呢,他落河后飘了一夜,正好那夜过去,他就年满十年,整个人变了模样,由一个三百来斤的大胖,变成一个体重还是三百多斤,可身形却瘦弱得如同竹杆一般的少年。
被人所救后,还有追杀之人顺着河流下方来找,他所在的那村庄的人也被人问了,可问的是有没有看见有人救起过一个落水之人,还仔细说了他的模样。马聪模样突变,那人这样问,自然说没见过了,村里虽救了人,可人家只提个胖子,他们也不会多嘴说救了个瘦子。
就这样被糊弄过去,马聪既惊且怕,又担忧牵连恩人,既是留下一块碎银,拿了几块干饼子就连夜离开。
不是他不肯多给些,只是一来他身上带着的不多,又都是银票,银子给多了,对于恩人来讲并不是好事,毕竟只是个普通的民户,冷不丁拿出一大锭银子,只会给他们招来祸患,原是想报恩的,就成了报仇了。
一路逃亡,原以为自己模样改变了,就能脱离追杀,谁成想那群人如附骨之蛆,不知道怎样就发现了他的痕迹,一路上追杀过来,就没停过。
好在他如今也有内力在身了,杀不过,也逃得了。
就一路逃到了广陵,光天化日之下,那群人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进来害他性命,更何况,这是靖亲王的封地,他们行事必然有所顾忌。
不然,他也是不肯到广陵来的,只会连累朋友。
他上赵家门时,还犹豫了半晌,打听了不少消息,听闻赵恒受得王爷信重,想着有王爷护持他周全,才敢上赵家暂时避免。
便是那些人来了,看在王爷的面上,轻易也不敢对赵恒下手,顶多,把自己交出去便是。马聪抱着一线希望,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赵保国没想到马聪这样悲观,只在书房里思忖,他要拿点什么出来,才不至于叫靖亲王生疑,又能叫他动心,好护马聪一命。
虽说在马聪的叙述中,害马家家破人亡的是幽洲宁家,可赵保国却觉得事情应不至于这样简单,毕竟宁马两家说来是幽洲大族,如今马家一出事,宁家便得最大好处,常人都会往宁家身上怀疑,如此说来,宁家灭了马家,还能得什么好?只会叫人忌惮。
他猜测应是有人故意往宁家头上引,好将自己隐在暗中。
可不论是宁家还是别家,反正马聪有危险就是了。
赵保国便拿点东西,去求王爷叫马家住到王府去,不管什么人,既然白日里不敢上门,只敢暗里搞小动作,只要马聪住进王府,他们便不敢动手。
或许会退去也不一定。
赵保国想了想,就带着大头直接去了王府,本想着直接去找王爷,可再一想,还是跟夫子商量商量,毕竟马聪……那也是他的学生,或许夫子能有什么好主意也不一定。
至于说连累不连累,夫子是王爷的心腹幕僚,深得王爷看中,就连住处,那都是在王府里单独建的小院儿,谁敢动他?
就是他自己也不惧那些追杀之人,王爷可派了好些个侍卫保护他的安全,虽说没明目张胆的护持,可不论他到哪里,身边都是有暗卫的。
第三百六十四章 幽洲战事
这事儿估计王爷收到了消息,把马聪家的遭遇一说,林夫子沉默了半晌。
“你猜测得有理,此事应不是宁家所为。”林夫子道:“我早年也与宁家家主有过往来,那是个正人君子,行事古板,对旁人苛刻,对自己却更严苛,违法乱纪之事必不会为之。”当初宁家嫡系二子,看中一个有了婚约的民女,欲强纳入府为姬妾,那民女家人闻得宁家主的名声,拼死求上门。
宁家家主闻言大怒,登时便行了家法,仗责二子五十棍,又命其跪了一夜祠堂。宁家二子半夜高热不退,宁夫人心疼孩子,便求宁家主请大夫,又求他饶过孩子一回。
宁家主却不肯松口,只说是他做错事该付的代价。
那宁家二子愣是高烧了大半夜,第二日才看上大夫,经此事后,身子骨都彻底垮了,行动之间都要人搀扶。此事令宁家夫妇有了嫌隙,夫妻感情不睦,而宁家家主却半点不悔,行事风格也从无改变。
外人得知此事,心生敬佩的有之,不屑之人也有之。而宁家是个大族,本也有想仗势欺人的族人,但见宁家出了这等事,犯事是家主之嫡子,都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家主也没轻饶,于是蠢蠢欲动之人,便都噤若寒蝉,自己儿子都能下死手,要换了他们犯事儿,那估计更严重。
林夫子就把这件事情跟赵保国说了,赵保国听得心里一颤,好在他没这么个虎爹。虽说自己不犯法,可要他爹真跟这宁家家主一样严苛,这日子也没法儿过。
既然不是宁家,那会是哪家呢?对马家下如此狠手,老弱妇孺都不放过,追之千里,幽洲离广陵多远哪,走水路转陆路的,骑上不停歇,至少都得要五个月的路,那要乘坐马车就更慢,没个半年走不到地儿。
对于幽洲的局势,他只能从王府得到一些只言片语,具体的,不在当地哪能里知道呢。谁知道马家是不是什么时候得罪狠人,才引得人报复呢?
赵保国并不多想,马家的事情自由马家人去处理,他身为朋友人伸手的,就保住马聪的性命。
林夫子就说:“为师在王府还算有两分地位,接了学生暂住,谁也不能说什么。”他直接就使人去吩咐王爷派给他的侍卫,叫去赵家把马聪接到他院子里来。
说做就做,赵保国都没来得及做反应,侍卫已领命而去了。
“这……”赵保国愣了一下:“不支会王爷一声,这样好吗?”
“以为师跟王爷的交情,不必如此见外。”林夫子捋着胡须说:“别说不是宁家了,即使是宁家,宁家远在幽洲,手也伸不到广陵来,更何况是王府呢。”以王爷的地位,只要不是圣人,及其它几个王爷做下此事,收留马聪无惧任何人。
原来还能这么简单粗暴的处理。
赵保国算是服了,既然有王府庇护,马聪的小命算是保住了,再用不着东奔西跑的四处流亡,只等他养好伤,再调查出害马家破门的罪魁祸首报仇就成了。
只若不是宁家,那是谁家呢?
林夫子思忖一会儿:“若说是宁家所为,以宁家主的为人,我是不信的。”想了想便起身:“此事你不用多管,为师书信与你姜师兄一封,托他的人脉调查一番。”他依记得当初老跟着冉之后头,厚着脸皮上他家来请教学问的一个小个子,好像是被调到幽洲下头渔阳去了,经营了这么些年,在幽洲一地应也有些人脉关系。
转到案台后提笔就书信一封,晾干好拆好,便使人去送信。
赵保国:夫子完全就是大佬。
他猜林夫子的学生,是不是遍布整个大周了?
既然此事由夫子处理,他就不用过多插手了,再说想插手呢,好像也无从下手,顶多能根据现有的信息作作分析,还不敢保证一定对。
赵保国就打算告辞了,刚起身欲开口,书房外门被轻敲。
林夫子问:“什么事?”
外头小厮答:“先生,王爷急召。”
既是王爷相召,自然要前去,林夫子也不打算换换衣裳,毕竟跟着王爷许多年,又是老交情,不用客套。
就这一身直接去了,出门前还叫上赵保国:“你也一块儿来。”都说是急召,肯定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赵保国应诺,就连忙跟上去。
到正厅,王爷就坐于上首,厅里落座的只四五个,都是府上原有长史之类的人物。可座椅却摆了长长一溜,想是为衙门那边准备的。
王爷一见他们俩儿进来,搁下把玩的瓷器,直接就道:“过来坐。”
林夫子也不客气,直接就坐过去,底下一干人,眼珠子都红了,还不敢吱声儿。
夫子子懒得搭理,可他能描补描补,跟在后头,就右拱手右拱手的,脸上带着微笑示意。
底下人眼珠子就更红了,那叫个气,王爷信任看重便罢了,咱脑子比不上你好使咱也认,可凭啥呢,你又得王爷看重,收了个关门弟子,既有本事还很孝顺,自己咋就遇不上呢?
想着收的学生,家里的子嗣,个顶个的遭心,心里叫个嫉妒,都恨不能换上一换。
赵保国主动问站着伺候的丫环要了小机子坐了,毕竟夫子面前,哪有平起平坐的道理,当然是要矮一头了。
“王爷唤尚前来,可是豫州旱情又发生了变故?”
原来林夫子叫林尚,赵保国暗暗记在心里,跟着夫子学了这么久,他还是头一次知道夫子的句讳。
“幽洲急件。”王爷神情十分凝重:“异族兵临城下,连破渔阳、辽西、辽东三城。”
在场诸人皆一脸呆滞,林夫子手上的茶盏没拿稳,直接就惊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赵保国更是大吃一惊,差点儿从凳子上摔下来。
头前不是还好端端的,一直都是捷报,异族连城墙都接近不了,直被幽洲浑打得落花流水屁滚尿流的,怎么突然就反击成功了?
且以幽洲距离广陵的路程,这战况起码也是三个月前的了,哪怕快马加鞭一路换乘,至少也有三个月才能送到广陵。京都那边,估计也差不多要这么久的时间才能得到消息。
第三百六十五章 琅琊突变
战场之上,有时候争的只是一时一刻,更何况三个月过去,也不知道幽洲那边的战况又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林夫子怔怔了好半晌,方才道:“可有详细战报?”没有具体的信息,他也不敢出什么主意。
靖亲王便拿出一封信件递给林夫子,示意他看。
林夫子也不顾忌身份之别,抢了过来急急打开瞧。
赵保国也探过头去看,林夫子看他一眼,没说话。
林夫子细细看着,突然瞳孔一缩,面色变得惨白,额上也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来,拿着信件的手都在轻轻颤着。
赵保国察觉到了他的状态,只以为是因着大周战败而难过,便安慰他:“胜败乃兵家常家,夫子不必过于忧虑。更何况如今我大周兵强马壮,粮草充足,便是一时不查叫异族钻了空子,也能立时打回来。”
林夫子镇定下来:“恒儿说得极是。”又看向靖亲王:“王爷不过担忧,幽洲有司徒将军坐镇,想来异族闹不出什么乱子。经渔阳三城之事,定当更加严密勘察,不放过一个奸细。”
靖亲王点点头,虽有忧虑,可到底鞭长莫及,做不得什么,也不能做什么。
“先生以为,本王是否应派一队人马前往幽洲关注战事,以免幽洲的探子得到的消息总是过时。”
林夫子思忖一番:“也可。”派自己人过去打探,得到的消息总会更详细些,他们也好及时做出应对。
衙门那边的人,陆陆续续来了,跟林夫子一样,以为是旱情的事情发生了变故,谁知道是这个大个雷,当场就炸得不知所措。
靖亲王就把赵保国刚才劝林夫子的话说了一遍,便就转移了话题问起云阳关近日的情况,异族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苏太守就上前回话:“王爷放心,云阳关由萧兵曹派重兵把守,异族根本无法突破,接连几个月,三五不时的攻击关卡,丢下不少异族尸首。”完全是来送死的吗,也不知道异族怎么那么傻,明知道是送死呢,偏偏还一个劲儿的来。
靖亲王点点头,刚要开口,外头有个士卒急吼吼冲进来,直接就倒地不起,吓了众人一跳。
靖亲王刚欲发怒,待看清那士卒的模样,怒火便转为急切:“发生了何事?”
赵保国也吓了一跳,赶紧跟着夫子上前过去,那士卒满面疲惫,盔甲带血,整个人都起不来了,还支撑着眼皮:“琅琊城危,太守着小将求援,请王爷派军支援。”话一说完,举起血字粗布的手便落下,眼皮也搭上了。
赵保国伸手探了探那士卒的鼻息,半点也无,再又搭上了他的脉,一丝跳动也没有,转脸对众人摇头:“他死了。”
众人被人突然如其来的战报打得晕头转向,林夫子当机立断,向靖亲王请求:“请王爷即刻派人前往琅琊打探消息,并调大将领军随后跟上,以备不时之需。”此事不管为真还是为假,琅琊出了事是肯定的。
其它人也反应过来,都对靖亲王请战。
靖亲王满面铁青,一道道命令下去,整个王府便运转起来。
幽洲是鞭长莫及了,可琅琊却是他的封地,又近在咫尺,若琅琊城破,战火直接就能在徐洲点然,他如今居于广陵,又哪里逃得了。
他也不想逃,自然要正面应对。
“异族!异人!”靖亲王怒火冲天:“好得很哪!”非要他们还在徐洲的探子也好,奸细也罢,通通揪出来砍了脑袋。
探子前一脚去往琅琊打探消息,后脚武校尉潘校尉便领军一万,轻装上阵,只带了一日干粮,大军便往琅琊开拨。
等大军出发,已然是傍晚了。毕竟点军也是要时间的,半日功夫总得要。
大军往琅琊郡行去,这边诸官吏都还在王府没散,等着,等着前去琅琊打探消息的探子回来报情况。一人单骑速度快,一日就能走个来回,可大军开拨却不那么简单,方方面面都收拾,只花半日已是尽力的结果了。
为了避免探子回城不能及时收到消息,众官吏就干脆都在王府等着,免得有了最新消息还得叫王爷使一府一府的去知会。
赵保国也没走,就在王府,见目前没他发挥的余地,便回了夫子的小院儿去看马聪。
大抵是性命得到了保障,马聪整个的状态显得轻松了几许,赵保国过去看他时,他正躺在院子里的摇椅上晒太阳,旁边一个丫头一边说着什么,还一边给打着扇。
等近了前才听见,那丫头是劝他回房呢,本来就身带高热,再出来晒着太阳,一会儿吹了风更严重会如何如何云云,话是这样说着,手上的扇子却不停的打着,这就不怕吹风了?
赵保国忍住笑,走过去取了那丫头手上的扇子,示意她退下,然后有一下没一下的给马聪打着:“怎么出来了?不在屋里躺着养伤?”
马聪半眯缝着眼,眼珠子转过来看他:“搁外头还能晒晒太阳,暖和。”以往他白日里东躲西藏,夜里也得东躲西藏,连个安稳觉都没睡过,那躲的地方,自然不会是那明亮温暖的,只有阴暗潮湿之处。
如今好能安稳几日,难得的想晒晒太阳。
“这么大太阳,不嫌热?”
马聪没说话,热也是身体,可他的心却是冷的。再暖和的太阳,也暖不了他的血。
马聪闭上了眼睛,嘴上道:“如今我身在王府,安全想是有保障的。恒弟也不必过于担忧,再耽搁了自己的正经事。”
赵保国就笑笑:“你以为我专程来看你呀?想得美,都是顺便的,本来就来王府有事呢,就想着顺便看看你还活着没,我记着那年你还说要送我匹马呢,回头人没了,那帐我向谁讨去?”
马聪也记起当初他们三个一起读书一起跑马的事来,嘴角便带了笑意:“少不了你的马。”现在是给不起,可约定是赵恒及冠呢,还早。
“那我就放心了。”
赵保国笑着,见他心情好些,便提起林夫子之前说的事情来。马聪脸色就微微变了,再一细想幽洲之事,再一想这一路上逃亡,总有人出手相助,他原以为是马家这些年相助的人所为,可一想,若有那般高强的武艺,以及那样准确的消息,若不是一路上就跟着他的,又哪里做得到?
第三百六十六章 赵二牛
人分作两拨,一拨要杀他,要救他的人,就只一拨,还只独身一个。难道出手助他逃脱的,才是宁家之人?
马聪心里未免升起一股怨愤,若有心相助,为何不救下他母亲?这股子怨愤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一时冲昏了头脑罢了。
本是他的救命恩人,救了他的性命,他却埋怨人家不肯以命相救么?就没有这种道理。
想是势单力薄的缘故。
莫非害他马家之人,是有心挑拨马家与宁家的关系?马聪原也不算多机敏,此事内幕重重,又千头万绪,他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到底是宁家还是不是宁家呢?
赵保国就道:“夫子本书信一封去往并洲的姜师兄处,本欲请他着人打探一番,好查出幕后凶手,可谁知事不凑巧,偏生之前有幽洲战报传来,渔阳辽西辽北三城皆破,战报起码是五月前的事了,如今幽洲还不知如何,此事便只能搁下,马兄也不需着急,我们再想法子从旁处入手调查。”
帮着调查一下,在不影响自家的情况下也是作为朋友的应尽之义,再多的就不能插手了,毕竟这是马家之事,理应由马家人来处理。就是马聪呢,想必也不愿意他多做什么。
赵保国想得很透澈,朋友相处也得有个合适的分寸。
马聪忽然闻得幽洲出了这么大的变故,也不由得一惊:“怎会如此?”当初他在时还好好的,虽说时不时有异族扰关,可幽洲地处边境,下辖九洲三十八县,就没有不重视防卫的,民风彪悍且不提,光是一小县之地,都有千名精悍士卒。
而司徒将军坐拥十数万大军,麾下又尽是精兵强将,个个兵韬谋略皆是不凡,再加上朝庭给送过来的军事重器,他在城墙上看到过,异族都没法儿靠边儿。
就这……还能叫异族钻了空子?还连下三城?
很是出人意料。
见马聪一脸不敢相信,赵保国也心有戚戚:“王爷已收到确切战报,料想不会不如实。”
鞭长莫及呀,幽州的战事,他们也插不了手,只能看着干着急了。
马聪一脸沉思,赵保国伸手拍了拍他肩膀:“别多想,幽州战事,朝庭自有应对,我大周人才济济,光是武将之家就不在少数,料想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太热了,回屋去歇着吧。”赵保国伸手一把去扶,马聪就着他的力道起来,慢慢吞吞的往屋里去,动作不敢大了,免得扯动伤口。
赵保国陪着他坐了会儿,然后就离开靖王府。
“郎君,咱们上哪儿?”大头从门房里出来,那守门的大叔还特别周到的,给他塞了一水囊,喜得大头连声道谢。然后接过王爷下人牵过来的马匹,牵着跟着自家郎君往街道上去。
“去庄子上。”赵保国琢磨着去看看他爹那儿咋样了,能不能放开手,总不能跟长在人庄子上似的了。
大头也翻身上了他专用的小母马,跟着郎君后头,慢慢吞吞的出城,要跑起来,城里头是不许的,只能慢慢走。
出了城,发现方向不对呀,见郎君闷头在前面,大头策马赶上前,并着走:“郎君,这道儿好像错了。”
怎么朝北走了呢?那庄子是在南面儿的。
“没走错,去找老爷。”赵保国道。
哦,也没说清楚。
大头诺了声,跟着往北方走了。
到了庄子上,赵二牛正蹲在鸡笼边儿瞅着,也不知道在瞅啥,浑身一股鸡屎味儿,头发上还粘着几根鸡毛,活像跟鸡搁一屋住了似的。
“爹。”赵保国觉得有点好笑:“您这咋弄的?钻鸡笼子里去了?”说着还把他脑袋上顶着的鸡毛给捻下来:“瞅啥呢这是?”
“你咋来了?”赵二牛扭脸看到儿子来了:“你那嘎达完事了?”
赵保国就道:“完啥事儿不事儿的,这都教会了,还非得我死盯着不成?又不缺我这一个了。”说着把他爹往屋里拉:“走走走,这么大太阳,您蹲儿干啥呢?”
赵二牛被儿子猛然拉起,冷不丁就眩晕了下:“别别别,起猛了。”捂着额头定了会儿,才睁开眼走。
所以,您这是蹲多长时间了?
“您说您到底瞧啥呢?”赵保国把他拉进屋,下头就有小厮去打了水过来递给赵二牛喝,还是加了盐的。
赵二牛就长长一叹:“毛蛋啊,我愁得慌。”
“愁啥呢?”赵保国坐直身子,搁下手里的水,还是拿大碗的装的,普通庄子上,跟城里不一样,谁用那小哈哈的茶盏呢,不实惠,吃水吃饭那都是用陶碗的。
“是有人不听您使唤?”赵保国就猜测着:“还是有人给您脸子瞧了?”那跟着过来学的,一部分是广陵本地的,可也是衙门安排过来的,哪个背后没个人物撑腰。还有一部分是从其它洲府过来跟着学的,有些学成了就回了,有些吗……大抵是后有人交代过什么,就一直留到现在也没走,不知打什么算盘呢。
赵保国就盘算着,真要有人搁这儿搅事儿,让他爹受气受委屈,他要如何想法子给对方点颜色瞧瞧。
这么想心里就盘算开来,便听见他爹说:“这都哪儿到哪儿啊?你爹是啥人儿?还有人敢不给我脸了?”一看儿子睛珠子骨碌骨碌转,就知道没想好事儿,赵二牛不禁没好气:“都跟着我学东西呢,咋地也能当半个师傅了,这地界儿,那叫个尊师重道,还有那胆子跟我不二不三?一个这么干了,其它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他给淹死。”
完了又补一句:“你放心吧,都老实着呢。”
赵保国一听这话就放心了,又好奇:“那您在这庄子上过得还挺舒坦,愁个啥?”
“你懂啥?”赵二牛拍着大腿:“也不想想,光从这庄子上,这一批一批的蛋收进来,又孵成小鸡一批一批的送出去,成活率也有五六成,也不算低了,来来去去都多少趟了。到了上头也没个说法,这鸡养这么多,那是好事儿啊?”
“咋地,养鸡还不好?”赵保国就听不懂了,养得多不挺好的?百姓日子好过了呀,就是卖不出去,那也能多加两蛋补补身子呀。
第三百六十七章 愁事
老百姓日子苦着呢,就是养只鸡呢,那贫寒人家还得咬着牙勒着裤腰带儿呢,紧巴巴一年两年的,才能省出几十个铜钱来换小鸡回家养。
可真穷了,那钱也省不下来,赚都没地儿赚的,想买都买不起,所以这养鸡,那也得是那稍富裕点儿的,日子过得下去的人家。
平日里连饭都不咋吃得上的,找了差事儿换了银钱,那也得去换粮食填肚子,养鸡?想想就成了。
赵二牛就睥睨着他:“所以说你这人,这么大岁数,咋还四五不着六的呢?养鸡是好,可那也得有个度,养多了能好?这鸡生蛋蛋生鸡,不到一年,就咱这广陵,就能再多翻个好几倍,到时候好几百万只,再过几年又是好几番,估计人都没地儿落脚。”
赵保国就愣了愣,这数也不是这么算的呀,鸡还能养上一辈子?大了该卖就卖,该吃就吃呀,谁还能把个鸡当祖宗似的养老送终不成?
这时赵二牛又说:“你说说,这么老些鸡,都搁这嘎达挤着,一个着了病,一片儿就得全传上,回头再生个鸡瘟啥的,病死了也是肉,这老百姓也不舍得直接扔哪,人再吃了不还得传上?到时候一个传一个的……”
说着还十分惶恐:“咱爷俩儿起的点子,可孽可就造大发了。”
赵保国张了张嘴,简直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不杞人忧天呢吗?别说有没有他爹担心的那么夸张,就是真有了,那也没道理就怪在他们爷俩儿身上不是,一开始的,不还是为着那蝗灾才出点子的?
赵保国就觉得他爹有点悲观,想太多了。
“这样,您呢,也别想太多。”赵保国道:“这养了鸡哪有不吃的,老百姓不舍得吃,那肯定也得养着下蛋呢,下的蛋不得卖呀?这事儿我早想到了,还跟王爷商量出个法子收购市面上的鸡蛋,保证不叫鸡蛋价大幅度下降。”
就把头前跟王爷出的那主意简单跟他爹说了下,赵二牛听了眉眼就舒展开来,笑着:“这法子好。”只要能换银钱,老百姓也不舍不得再藏着掖着放坏了。
赵保国又把自己的第二手准备跟他爹说了:“那皮蛋咸蛋能放,我把方子给您儿媳妇儿了,叫她让人去做试验来着,回头瞅瞅市面上蛋价要浮动得太夸张了,就开个咸蛋作坊皮蛋作坊啥的,收鸡蛋腌呗,反正比生蛋能放,还能卖到别的地界儿去。”
鸡蛋是不愁了,可鸡还是问题。
“也没事儿。”赵保国道:“到时候做熏鸡风干鸡什么的,比蛋还能放呢。”
赵二牛问:“你会做啊?”
赵保国呆了下:“这不有您吗?”
赵二牛就哼了哼:“你还给我派上差事了?”合着儿子盘算得这么好,说都不说不一声,光看着自己在那儿发愁了。
赵保国是没看出他爹在别扭啥,就只道:“啥派不派的,不也是做好事儿?顺便还能给您以后的一批孙子赚个家底儿啥的。”
赵二牛就忍不住笑开:“一批?你当下蛋呢?”
这天晚上爷俩儿就一并回城了,先去王府一趟,把这边的事情交代清楚了,然后才提出不再住在庄子上盯着。
王爷也不在意,反正都学会了不是。
回到自家后,痛痛快快的睡了一晚,第二天赵保国才把马聪家的事儿给提了提。
赵二牛听了直叫造孽。
“是可惜了。”赵二牛跟马老家也是有过往来的,也记得当年他们初到广陵时马家的庇护之情,马老爷看着彪悍不好惹,实际上是个和善人,怎么命就这么不好呢。
知道儿子跟马聪关系好,可他也不想儿子去插手这事儿,人都能灭人满门了,儿子再掺和进去,叫人盯上了咋办?他可就这一根独苗。
“咱是得帮一把。”赵二牛叮嘱儿子:“那些人一听就好惹,你可别多做别的,就生活上多关心一下,有什么困难多搭把手,其它的事儿,别瞎掺和。”
赵保国知道他爹在担心什么,就满口应:“您还不放心我吗?肯定不做那些危险的事情。”可帮着调查调查,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凭他是林夫子的学生,又跟王府有往来,想来只要不直接插手,幕后人便是知道了,也不会轻易动手的。
若是说他们不忌惮王爷,昨儿晚上就见了分晓。
赵保国一早就把李虎派出去打听了,回来时李虎告诉王府那边很是风平浪静,根本没出什么事儿,这就很明显人,人不敢动。
要真是那肆无忌惮的,赵保国还真得多琢磨琢磨。
幽州的战事,离赵保国一家比较远,顶多关注一下,多了也做不了什么。赵保国比较关注的是琅琊郡那边的战事,也不知道具体怎样。
只能多往王府跑俩趟了,王爷自是不能轻易见到的,除了王爷召见,或林夫子带他去见,直接求见王爷问这些事情,就显得太把自己当回事儿。
所以赵保国去王府,多半都是往林夫子院里跑,一来看看马聪的情况,二来运气好碰上林夫子刚好在家,也能打听打听琅琊郡的战事。
这半个月连着跑了好几趟,就一趟碰上了。
林夫子说:“琅琊那边的情况还算好,武潘两位校尉带着兵马赶去驰援,也算是及时,现已守住了琅琊,战事一直僵持着,只是粮草方面,有些不足,不过好在去岁整个大周都丰收,徐洲这边更不缺粮草,王爷已拨了三千石粮草命左校尉运往琅琊。如此一来短处算是补上了。”
“来犯之敌,是哪路人马?”赵保国问。
林夫子皱着眉:“应该是异人,据传回来的战报上说,敌方战力不济,只是仗着人多势众罢了,差点儿破城而入,也是钻了空子,毕竟异人与异族不同,若不开口说话,光凭身形容貌,难以分辨出与我大周子民的差别。”
其实,就是有不少异人混入了琅琊,在城里制造混乱,趁机打开城门引异人大部队进城,可谁叫异人心挺大,本领却不怎么济事呢,城门都开了,却也守不住。
琅琊太守着人求援于广陵,也是被异人的人数给唬住了,等反应过来后,发现异人不济,就是一个普通的士卒,一个都能打异人五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