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马聪来信
回到家刘大正抱着一筐木屑往厨房去,见他回来问了个安,然后才离开。赵保国点点头,直接就往他爹那木工房里去了。
“不说明天就搬了?”看他爹蹲在那里打磨,赵保国蹲过去挨一块儿:“搁那边儿做去呗,省得搬来搬去的还麻烦。”他爹住的那一进院子,给专门留一间当木工房的,还有一间专门摆放收回来的好木料。
“就这两下工夫了,还非得留到明个儿做?”搬家少不得要忙活几天,当然是先做好省点事。儿子挨得近,就耽误他做事儿,于是推推他:“这么近干啥?挡着我干活,远点儿。”
赵保国就干脆站起来往外走:“得,那我就碍您眼了。”
赵二牛扭脸就看见儿子往出走,骂了一声小犊子。
赵保国一出他爹那屋,就见李虎风风火火从院子外头进来,一见他眼睛都亮了:“郎君,幽州来信了。”一溜奔过来就把信递给他。
那不是就是马聪?从他一家子去了幽州后,每一旬他跟林栋都有写信托商队送过去,可一直就没见着回音,心里难免担忧,怕是出事。
来信了就好,至少人还安全吗。头前杳无音信,大抵是半途中出了什么岔子,幽州战乱,信送不过去也未可知。
赵保国高兴得很,拿了信就往屋里去。
在书房里看信,确实是马聪报的平安信,说的是他一路上过去的碰到过的情况,沿府的风土人情,或遇见的趣事,又碰上了马匪云云,好在他们家镖师出身的,还是抵挡住了,受伤是免不了的,又说自己被护得好好的,连根毛发都没掉。
后头就是抱怨了,抱怨嫡系的一些情况,比如眼高于顶等等,半点儿本事也没有,还指望着他们家入伍呢,还看不起人等等。
赵保国看完了才觉得不对,这信里的内容,一看就是老早老早前的了,从内容上来分析,应该是马聪到了幽州后安置下来就写信托人往徐洲送了。
马聪前年去的幽州,那路得多远,寄封信两年才到地儿?
从信件里分析,他们从广陵这边出发往幽州,因着路上不太平的缘故,还耽误了些行程,可路上也只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他在那边安置下来,走走亲戚什么的,最多也只用半个月。
怎么两年前的信,现在才送到?
是路上商队忘了送?还是出了啥事儿?
一人也想不通,赵保国就连忙去跟他爹说一声,然后去林府找林栋了。
论交情,马聪跟林栋是总角之交,比跟他认识的时间更早,给他的信都到了,那林栋那儿肯定也有。
“我查了。”赵保国都觉得里头有问题,林栋也早早的感觉到了,看了信就立马叫人去查信使,把内情问清楚了,正想派人过去找他呢,谁成想他自个儿就来了。“带信的是边关走商,也是请了镖局护送的,可谁成想路过陈留,被马匪拦截了,幸好那马匪头子看中那走商的郎君,是个读书人,就想留下来当个军师帐房。这才留了他们性命。”
想想也是倒霉得紧,林栋感慨着:“去年大周各地都乱得很,哪洲哪府都有贼寇马匪做乱,当时朝庭就命各洲各府派大军镇压剥匪,那商队领头人的郎君,也算胸有沟壑了,不知怎么的就跟充洲军一个伍长搭上了线儿,内里外合之下,在一处山谷把那些马匪全给坑了。这马匪都没了,他们可不就得救了?”
要说那人既有谋略也有运道呢,一朝落入马匪手,眼看着人家还挺想造反的,拉着他们家一块儿入伙,按说被朝庭发现了,那肯定是落个全家处斩的下场,可谁叫人高明呢,直接举家去投朝庭了,当初他们入了马匪窝,那也是迫不得已,都经得起查的。
现在为大军剿匪又出了一份力,指引路线,什么陷井之类的都避开了,直接把那窝马匪连锅端了,这就立下功劳了,叫大军没什么损失,上头人可不就看他顺眼?这一顺眼了就好操作,上折子直接说是他自愿给大军当内线的,才能顺利无损剿灭马匪点云云。
如今呢,商户人家都算是改换门庭了,人脑子好使呀,又立了功,就在充洲牧那儿挂上了号,那充洲算是奇得很,虽说文臣武将都有,可军队里头,却也没个拿出个手的正经军师,一看这小子脑子挺好使,就死马当活马医了,先拉出来溜溜。
一溜还真好用,半年下来智计频出,充洲的乱子立马就平定了,战力的损伤还没多少,还得了圣人几回夸,顺带便再把其它洲骂了个狗血淋头。
不一向看人充洲都是那只会动武的莾夫吗?怎么就你们聪明了,聪明了半年,也没见把辖区内的马匪贼寇给剿光。
那人姓俞,本是冲着科举去的,谁成想跟着自家的商队回老家考试呢,半道上让马匪给截了,好容易借势逃了出来,还叫充洲的武将给拦着不肯让走,非得叫他留这儿当官儿。
一开始给这边出谋划策,那是因着对马匪的恨,得罪了自己那能放过?肯定不能,于是尽心竭力,好容易心里算平衡了,收拾收拾打算回乡,这边充洲的兵曹向朝庭请功的折子早就递了上去。
正收拾着行李,还挺怕叫他们拦住,他们没拦心里还松了口气,想着人家也不是那样不讲道,谁成想人还没出院子呢,朝庭的圣旨就下来了,直接就把一校尉给摁他脑袋上,这就没法儿往下摘。
从那天后他就是俞校尉了,还想回乡去科举?你看兵曹放不放人。
别做梦了。
木已成舟也没办法,这些人真不讲究。
好歹算有个官身了,文臣武将也没什么区别吗。俞校尉就自我安慰了,把收拾装点整齐的行李再安置回去,这……就从箱子底儿翻出一封信来,放着封信都有些发黄了。
再一看名字,不认识。
连忙就去问他爹,他爹接过来一看,一拍大腿儿连道坏了,立马就把事儿跟儿子一说,那俞校慰简直无语了,承诺了人家的事儿,这还能忘?
第三百三十九章 亲事
得补救呀,现在他大小也算个官,手底下也有人手了,连忙就叫亲卫去调查可靠的往徐洲去的商队,想托人给送信过去,当然这商队领头人,必需得是本地人,那才能对这事儿上心呢。
就这么兜兜转转,一封信是送了两年才到。
赵保国都无语了,这都算个什么事儿。
林栋把信折起来放:“俞校尉也算信守承诺了。”本来他如今已是官身,便是当没发生过,他们也不知道情况,更怪不过去。
可人家愣是讲究,不仅派人送信过来,还表达了歉意。
“有消息总是好的。”赵保国琢磨着:“可信是两年前的了,马兄总不至于这两年只寄一封信过来,咱们也没少给他去信,也不见回音……”
这肯定说不通了。
林栋想了想:“幽州一直战乱,想来近年也没有什么商队敢大着胆子过去了,应该是寻不到可靠的商队吧。”
谁知道呢。
赵保国回去的时候还在想,就是找不到可靠的商队,那马聪家的镖师可不少,个个都武艺不凡的,调人专门来送信,也不是不可能的。可愣是两年都没音讯。
到底是什么情况呢?
有一种情况,赵保国就一直不愿往那边想。
林栋也有所预感,可俩人谁也没提这个。
赵保国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总梦到马聪翻来覆去被砍杀,那浑身血呼啦的向他求救,每次当他拿着大刀过去营救时,都是来不及。
难道是不详之兆?
赵保国心里就是一沉,捏着眉心起来,就听到外头糟杂得很,就更显焦燥了。
“外面什么人?”赵保国面色不太好看,语气也不太温和。
大头小声答:“是大老爷他们过来了,帮着搬家呢。”郎君这是起床气了?以往也没发现。
赵保国嗯了声,揉着脸搓搓,好叫自己精神精神,大头适时递了块湿帕子过来,赵保国接过来在脸上糊一把。
“走吧。”赵保国穿上衣裳,套上靴子,大头连忙给他挽上发髻,簪上玉簪,就跟着往外头去,主仆俩一出去,紫兰跟墨兰就进屋去收拾被褥了。
搬家是不需他们爷俩亲自动手的,这么多下人养着也不是吃白饭,他们只需要到了时辰,领着一帮子亲戚过去就成,新宅子那边大多也都整理好了。
今儿主要是人过去,还有些零碎的要搬动搬动。
搬进了新宅子,亲事也提上了日程,安置好没两天,这聘礼就开始往林府那边送了。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一天的流程走下来,赵保国都觉得累得很,俩腿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脸也快笑僵了。
迎了新娘子进新房,紫兰墨兰站着伺候着,赵保国瞅着比自己低了一头,脑袋上盖着块喜帕的新娘子,捏捏眉头,温声道:“娘子先歇着,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紫兰墨兰下去办。”
新娘子低低的嗯了一声,坐在新床上背挺得直直的,显得很拘紧。
赵保国不能多留,还得出去敬酒会客,扭脸吩咐丫头们好生伺候着,就抬脚出去了。
听着那人的脚步声远去,唐妤松了口气,好紧张。
慢慢等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唐妤差点儿睡过去,才听得又有了动静,连忙打起精神挺直背,双腿并拢,玉手叠交规规矩矩得很。
赵保国被灌了一肚子酒,好在他爹心疼,往酒里渗了不少凉白开,也就没那么醉人了,可饶是如此,还跑了好几回厕所,衣裳都换了不止一身。
掀起新娘的盖头,赵保国心里还是有些期待的,等好容易看见那张新娘脸,赵保国的笑容立马就凝住了。
什么鬼?
面白如纸,唇红似血,还只中间的一点点,那眉毛画得,又细又长,两团腮红对比惨白一样的肤色,跟那鬼片里的鬼新娘没什么区别。
这冲击力……赵保国好悬没腿软。
“奶奶生得标致,郎君真是福气呢。”正在赵保国没眼看时,紫兰墨兰就连忙夸了起来。
还标致?这都什么样审美?赵保国看了俩丫头一眼,见她们脸上是真心实意的夸奖,半点不作假,还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审美观有问题了。
再一看他媳妇儿……
还是受不了这妆。
辛夷白薇是唐妤的陪嫁丫头,自然事事为着主子着想了,这刚入赵家门儿,什么情况都没摸着呢,还得跟赵家的大丫头打听打听情况。
这打听情况也不是大咧咧的直接问,肯定要先处好关系。这一见俩人一唱一合的开口夸自家娘子,连忙着上:“两位姐姐过奖了。”
“郎君性子温和,人又体贴,也是我们娘子的福气呢。”
两方丫头分作两拨,你一言我一误的夸起对方的主子来。
赵保国觉得好笑,打发人下去:“行了,都是一家人了,以后有得你们说话的时候,现在都下去吧。”
辛夷白薇有些犹豫,抬眼就去看自家娘子,见她微微点头,才屈膝一礼退下去,紫兰跟墨兰倒十分干脆,听郎君一开口,就直接下去了。
丫头们退出去了,还轻轻的把门给合上,赵保国让媳妇儿等着,自己过去把门给插上,回来时半点不见外,直接就坐她身边,直把唐妤惊得差点儿跳起。
“你俩个丫头调教很妥帖。”赵保国赞许的说,哪怕跟着陪嫁过来,万事还都以她为主,主子不开腔,哪怕是他这个男主人,也轻易不能支使。
唐妤紧张得不得了,低着脑袋:“夫君说笑了。”难道姨母看岔了?她才刚过门儿呢,他就看上辛夷或白薇了?是哪个?
想想就很不好过了。
赵保国哪知道自家小娘子羞羞涩涩,心里的念头转到不知道哪里去了,还从边上儿的托盘里倒酒,跟她说:“来,先喝交杯酒。”
唐妤嗯了一声,接过一杯酒,俩人交颈而饮。
赵保国皱着脸,唐妤抬眼一瞧,就看到他这样了,心里又是一咯噔。
赵保国:…………擦的什么粉?味儿这么大,好想打喷嚏。
真要打出来,好没礼貌。赵保国就憋着,憋得脸都快变形了。
实在憋不住了,起身就想出去把喷嚏打了再说。
唐妤见他转身就要出去,眼里就浮上一层水雾。
第三百四十章 磨人
等赵保国再回来,就见他媳妇儿委屈委屈的,睛眶里含着一泡泪,要哭不哭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赵保国摸不着头脑,刚刚也没发生什么,就这么一会子功夫,还有人欺负她了?
连忙就坐过去去,拉着她就想看:“是伤着哪儿了?给我瞧瞧。”
唐妤哪跟男子这么近距离接触过,虽说现在已是夫妻了,可到底才嫁过来呢,肢体接触哪里不羞,刚刚的委屈立时就被他这毫不见外的孟浪给惊飞了,眼里的泪花也没了,脸上立马就烧烫,忍不住推攘了一下:“没,没什么。”
赵保国没多想,以为她是想家了,毕竟年纪小吗,就安慰她:“想家了?不怕啊,三天后回门儿就能见着了。”伸手想摸摸她脑袋,对着那满头珠宝也下不去手,就改拍拍她的肩。
听着这话心里暖呼呼的唐妤:…………
人是挺体贴的,怎么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真要细说,也说不出来。
赵保国很体贴的说:“累一天了吧?水已经备好了,放到现在可能有点凉,你先去里头洗洗,卸个妆换身衣裳,清爽清爽咱再说话。”说着去拉她手:“我叫她们再给你添点热水。”
唐妤脸立马又飞红了,可在那鬼神一般的新娘妆掩遮下,也显不出来,就低着头嗯了一声。坐到梳妆台前去了,这是她的陪嫁,满院的摆置,大件儿了都是前几天就搬过来摆好的,那些装饰品,也有三分之一是她的。
很习惯的。
唐妤刚想唤人,赵保国就颠儿颠儿过去帮忙了,她见状立马又收了声。
赵保国是没那意识,自己就直接上手了,去给她拆头上的凤冠,这拆来拆去,拆得唐妤头皮都疼了,一脸汗。
不是不给面子,实在是自家夫君笨手笨脚,没那能耐还瞎逞能。
不能忍,再忍头发得掉上一半。
唐妤也不顾不得温柔贤惠了,阻止一门儿心思想帮忙的赵保国:“还是叫辛夷白薇进来伺候吧。”
赵保国刚想说自己能行,就看到自家媳妇儿额上渗出来的细汗。
都是自己的造的孽,赵保国讪讪的笑:“也行。”
辛夷白薇一进来,就见郎君坐新床上,看着自家娘子坐梳妆台前,那神情说不出的感觉,也没多想,直接就奔过去帮着拆解发髻了,那手脚麻利的,动作既轻且快,赵保国就偷眼瞄着,没等他看个明白,就见那四只嫩白的手,穿花似的绕来绕去,直绕得他眼晕,再一闭眼一睁,媳妇儿那及腰长发,就已解开披散下来了。
咋弄的?
算了,他还是去紫兰她们添些热水吧。
唐妤梳洗过后,两个贴身丫头拿干布给头发吸水,这头发不干可没法儿睡。
赵保国也得洗个澡,平日谁爱涂脂抹粉呢,可成亲不一样,再别扭还是给叫人打扮上了,头发抹得油光顺滑的,伸手一抹,都是油。
不洗不能睡。
紫兰她们想着换上一桶干净水,赵保国可不讲究那个,多麻烦,自家媳妇儿他也不嫌弃,就着唐妤洗过澡的水,直接就洗了,连十分钟都没用。
头发就烦人了,就叫大头进来帮他洗,洗完了随便拿块干布吸吸水,没等水干就出来了,穿着亵衣亵裤就出来了。
唐妤都不敢抬眼看,羞也羞死了,这人怎么这样?一点也不庄重。俩个丫头也飞红了脸,不敢抬头去瞧,只一门儿心思给自家娘子擦头发。
赵保国,赵保国啥也没感觉到,他又不是没穿衣裳,这不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胳膊腿儿都没露半截,哪知道这样就让屋里仨人小兔乱跳了。
他自己是没意识到,现代烙印在他身上到底有多深。
往床上一倒,脑袋露出来,叫大头给他头发吸水吸干了,迷迷噔噔都快睡着了,等头发干了后,大头退出去,赵保国被推醒:“盖了被子才好睡。”
赵保国一个激灵醒过来,他娶媳妇儿了。
“也上来。”赵保国伸手就把她拉上来,叫她去里侧躺着。
自己再再把亵衣一脱,露出精干的上身,伸手就去脱裤子,里头还穿着件儿叫绣娘缝的大裤叉子。
再撩了被子往里一钻,盖后扭头往里瞧,就见他媳妇儿离得他远远的,整个侧躺着,脸朝里面没吱声儿。
“怎么睡那么远?这天气可不暖和了,挨一块儿不着凉。”赵保国有些奇怪,伸手就去搂:“靠过来点儿。”
唐妤没侧过身,直接就背对着他往这边动了动,赵保国就更奇怪了:“再过来了点儿。”就见她再往自己这边动了动,还是离着差不多有半臂的距离。
“嘿。”赵保国干脆自己朝过去,伸手去把她脑袋掰正对着自己,就见她紧闭着眼睛,不敢睁眼看,整个人呼吸都急促,从脸到脖子都红成一片。
赵保国唬了一跳,都这样了,之前也没发现,连忙就伸手去试她额头的温度:“这是着了风寒?”一摸,还挺烫。
赵保国就急了,跳起来去拿衣裳就往身上套:“你先躺着,我叫人去请大夫。”一条腿儿还没下床,就被人拉住胳膊。
再一扭脸,就看到他媳妇儿,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又急又恼:“你这人,怎么,怎么就……”话到嘴边,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赵保国这才恍然自己误会了,要真病了,能拉着自己不让叫大夫?
“没病哪?咋额头那么烫。”赵保国缩回腿,把衣裳往架子一扔,准确无误的搭上了,还一荡一荡的。
唐妤简直不知说什么好,实在恼得很了,伸手就往他胳膊上掐了一把,赵保国差点儿跳起来,没想到,他小媳妇儿还挺有脾气。
可他也没招她呢,怎么还挨了一下呢?
自己媳妇儿自己让着呗,他就苦着脸:“又咋了?”
唐妤没好气:“睡吧。”看看自家夫君,半点都不解风情,什么羞怯都通通见鬼去了。
到了这洞房花烛,也没成。赵保国是根本没打算这么早,唐妤呢,是被他这磨人的性子给气得忘了这茬,直到早上起床,丫头们来收拾床褥了,那一脸诧异的神情,才提醒了她。
第三百四十一章 敬茶
唐妤心里又恼又羞,恨不能再掐赵恒几下,都怨他。
可她一醒就没见床上人了,就问紫兰:“夫君人呢?”
紫兰连忙收起心思,回话:“郎君起了便去前院儿练功了,这是他的习惯,还吩咐婢子们不让叫您,好叫您多歇息一会儿。不过会儿子,应该也差不多了。”主子们性子好,她们在家里呆了不短时间也了解了,可这新来的奶奶是个什么性子,还得磨合磨合,这就得谨慎些,我来我去,那轻易不能的了。
只不知……想想又收了心思。
唐妤面颊上就飞起一团红:“这人,还要给公公敬茶呢。”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这夫君,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也粗得很了。好在人还算是体贴的,也没那花花心思,这强过许多人了。
一想那些不如意的,也不算什么了,只一点就足够盖过其它缺点了。
“什么公公?”赵保国从外头进来,热出了一身汗。“多见外?就叫爹。”别说他听着别扭,叫他爹听着,指定更别扭,好像一家人分作两拨似的。
唐妤就没跟他扯这个,叫爹还是叫公公的,哪是他说了算?怎么叫,那也得公公开口了才是,自己主动就叫了,不知道以为自己多没规矩似的。
算了他也不讲究这个,她就把话闷在心里头没提,嘴上就应了声好,然后连忙叫紫兰墨兰再打上一盆水来,好给他擦脸擦汗。
赵保国摆摆手:“那儿不有一盆儿?用不着那么麻烦。”唐妤刚想说那是自己用过的,还没说出来呢,就见夫君直接过去,拿起帕子就水盆里扔,然后拧了拧就往脸上擦了。
这人……叫她怎么说呢?
丫头站两侧,就都捂着嘴偷笑,时不时还看两位主子一眼,那眼神暧昧得,直叫人受不住。
唐妤面皮薄,立马就飞红了,等到夫君过来牵她往外走,伸手就去掐他。
赵保国……
一脸懵逼:“我又怎么着了?”
唐妤简直气结,合着他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儿呢?
“噗嗤……”不知哪个丫头,实在没憋住笑出声来,这一笑可倒好,引得其它人也笑出声来了。
赵保国满头雾水,看四个丫头都笑得花枝乱窜,再看看自己媳妇儿,一张脸红得跟什么似的,有什么他不知道的情况发生了?
“什么事儿那么好笑?”他不耻下问的模样,倒叫人笑得更乐呵。
唐妤气得都开始佛了,反正怎么气,他都不知道你为啥生气,人笑呢,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就纳了闷儿,以前也不是没见过,怎么就没瞧他是这样的性子呢?
现在倒好,亲都结了,反悔都不可能。当然她也没这个想法,只是有时候,难免郁闷了,真是不解风情呢。
“别管她们,成日就知道瞎逗东子。”唐妤催他:“咱走吧,爹还等着咱们敬茶呢。”夫君说叫爹,那就叫爹了,可真到公公面前,就叫公公好了,到时候看他怎么说,若叫改口,以后就能直接叫爹,若不叫,那就只在夫君面前这样唤。
“哦,那走吧。”赵保国没多想,女人家的事儿,他个大男人哪里知道那么多,就拉着他媳妇儿的手往他爹的院子里去,一路上碰遇当差的下人,都神色都很特别。
赵保国就很纳闷儿:“我这身衣裳有什么奇怪的?怎么就个个盯着我看?”再仔细打量打量,跟往日没什么差别呀,也没哪里脏了,就去看他媳妇儿,低着个脑袋。
“这地上有花呀?”赵保国问她:“有什么好看的。”古代还有低头族?脑袋都快埋胸里去了。
唐妤……唐妤她才嫁过来一天,就已经习惯性佛了。
等到了赵二牛的院子,空青就在外头等着呢,一见小俩口相携手进门,就打趣:“郎君奶奶如此和睦,想来老爷也是高兴的。”说着引着俩人往屋里去。
“你又知道了。”
空青就笑道:“府上谁不知道?”郎君跟奶奶,一路手牵手过来,下人们都瞧着呢,这不当差的,那还不能跟关系处得近的说说,这消息还能瞒了人?空明今儿就不当差,像他们这种卖身进来看,不当差也无事做,就歇着呗,或去外头逛逛。
空明一听人说起这事儿,就来跟他说了,他之前还不信呢,等在院子外头瞧见人了,才知道这是真的。
没想到自家郎君,还这样看重奶奶,他心里就把新进门儿的奶奶的地位,再往上提了提。
“来了。”赵二牛难得穿上了锦绣绸衣,端坐于主位左侧,而右侧的位置上,摆放的是他那早死媳妇儿的牌位,婆婆死了,那也得敬茶呢。
赵二牛对这些不太了解,还专门去问他她三嫂的,免得出了岔子叫人笑话。
这不一大早就准备起来了,就等着儿子儿媳妇过来。
“请公公喝茶。”空青托茶盘过来,上搁着两茶杯,唐妤端起一杯,跪于面前的蒲团,恭恭敬敬高举过头。
赵二牛笑呵呵的,连声叫好:“快起来。”喝了茶再把茶杯给空青收了。又说:“以后跟恒哥儿,好生过日子,你们小俩口,莫吵嘴莫打架就成,生孩子这事儿,咱不急啊。”
唐妤脸立马就飞红了。低声应诺,又去拿另一杯,然后跪于蒲团上,再恭敬道:“请婆婆喝茶。”
一牌位还能喝?咋不能,浇地上就成,不管人活着还是死了,要进门儿这敬茶的形式,就不能少。
这就算完了。
再收了这些东西,紫兰过来问摆饭吗。
赵二牛就道:“摆吧。”
就去花厅用饭,赵二牛坐主位,左侧赵保国坐了,早饭清淡,青粥小菜外加大馒头,就是份量比较多。
赵二牛对唐妤说:“不知道你喜欢吃啥,今儿就先凑和凑和,以后要有啥想吃的,就去找李虎,让他采办就成,可千万别委屈了自个儿。”看她站那儿笑着应是,也不动,赵二牛就奇怪:“坐呀。”站着咋吃饭?
唐妤:“媳妇儿伺候公公用饭。”
这腔调,赵保国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赵二牛也受不住,连忙就道:“咱家没那么规矩,这吃个饭还要叫人伺候?又不是没手没脚了,赶紧坐了吃了。”
第三百四十二章 理家
唐妤就有些犹豫,也不知道公公这话,是真心的,还是客套的?就去看自家夫君,见他点点头,才放心去坐右侧的位置。
这时赵二牛又说了:“以后也别公公长公公短的了,就跟恒哥儿一样叫爹,你爹我就是粗人,识得几个大字,可也没正经读过书,这读书人的做派,那是做不来的,有什么话,咱直说就得,这拐着弯儿的,咱也听不明白。”
唐妤一听,就明白该如何应对自己的公公了,心里也算松了口气,这就好相处。
就笑着应了,虽说不用自己伺候着用饭,可总得意思意思,给夹夹菜呀,就用桌上的公筷给夹了。
赵二牛笑呵呵的:“不用管我,你还小呢,也经不得饿,自己吃饱了就得。”
用了饭,再陪着说了会儿话,赵二牛像扔烫手山芋一样,把家里的库房钥匙交给唐妤,还叫大头去把家里帐本子拿来给她,又跟她说了说家里的情况,算是把家里这一档子事儿全交代情况,摞开手一身轻松了。
“爹这是……”唐妤挺惊讶的,一进门儿就掌家了?
赵保国就道:“你就收下,我爹老早就不耐管这个,我娘去得早,家里事儿只能他挑起来了,我倒是想帮忙呢,可也没功夫,现在你来了正好接手。”
唐妤真是没话说,这爷俩儿心怎么就这么大?
赵保国被唐妤瞧得浑身不自在:“你咋老看我?”老家话飙出腔调来。
唐妤扑哧一声笑出来。
“笑啥?”赵保国总觉得自家小媳妇儿,那眼神怪怪的。
唐妤连忙憋了笑,道:“没什么,只觉得,你与往常不同。”这性子,有时令人气闷,有时呢,也觉得这性子也很有些好处了,至少真要遇着那爱勾引人的狐媚,指不准他还不反应不过来那种人是什么意思呢,估计得叫人气死。
赵保国一听,连忙就问:“哪里不一样了?”他没觉得以前有刻意表现,这媳妇儿是怎么下这个结论了?这可非得掰扯掰扯,免得她以为自己表里不一呢。
这话叫她怎么接?唐妤干脆不接他这话,直接就转移话题了:“没什么。趁着时候还早,我得理理家里事,夫君自去读。”
好吧,既然她有事儿忙,他也不能拉着人家闲着,晚上跟她说。
俩人回了院子,一人去书房读书,一人去看帐本子,顺便叫丫头把家里不当差的下人都叫到院子里,做什么呢,先训话,再讲讲规矩,月钱定下来,谁负责哪块儿也得定下,若出了岔子,就叫负责那儿块儿的人负责。
跟赵保国爷俩儿理家时不一样,那时候就是,谁有工夫谁搭把手呗,做厨娘的也买菜,伺候主子的也会帮着搬搬抬抬的,反正职责是理不清,可大抵是赵家主子宽和,选来的伺候的下人性子也好,主主仆仆没个规矩挺乱和,也没出什么大事儿。
现在有了当家的主妇,这里里外外可就得操持起来。
等着训了话,一干下人都散去了,白薇才忧心忡忡的提醒自家奶奶:“娘子,这样……”
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辛夷扯了扯袖角,白薇扭脸瞧她,干嘛呢?
“该改口了。”辛夷小声提醒她。
唐妤一边翻着帐本子,一边听着她俩说话,闻言点点头:“如今入了赵家门,我便是赵家妇,而非客居林家的表娘子了。”俩丫头要一直不改口,叫赵家人怎么瞧?赵家下人都口称奶奶,偏自己身边的丫头还叫娘子,会不会叫夫君觉得她心里不把自己当赵家人呢?
唐妤这样一想,又觉得自己想多了,就夫君那性子,他俩虽相处不多,可一眼就能看到底了,哪里会关注这个。但就算夫君不多想,她也不能假装不在意。
白薇连忙应诺:“我是一时习惯了,定会记得改口,奶奶莫怪。”心里警告自己要谨慎,奶奶虽是好性子,却也不是没脾气的。
到底是从小就伺候自己丫头,唐妤也不会计较她的无心之失,只点点头,这事便算过去了,虽一边说着话,可眼里却瞧着帐本,算着开支,计算着家底,一心两用半点不费劲儿。
要叫赵保国看到,怕得哭死,这能力要搁他身上多好,背书也不费劲儿了。
“你刚刚想说什么?”唐妤头也不抬的问。
白薇忙道:“奶奶才进门,便有这般动作,会不会……”太心急了点儿,若叫老爷郎君有意见,奶奶哪里落着好?奶奶不好了,她是个陪嫁,自然也没好日子过。
唐妤便道:“无妨,爹性子直爽,有一便是一,有二便是二,并不爱理家事。夫君一心进学,更不会打理这些俗务,里里外外就只能由我操持,总不能家中有主妇,反倒叫下人管的道理。”
白薇一听就稍稍放了心,这时唐妤又道:“爹已把钥匙都给了我,帐本也没少一本两本的,想并非试探,应是真心实意,如此,我更不能假意推辞,反倒看轻了爹的人品。”夫家这么信重,她哪会辜负。
虽说夫君有些不解风情,可这般性子也不差,家里也没有婆婆,婆媳矛盾就没有了,比起其它手帕交来,她生计上虽不如她们富裕,可精神上却比他们好过,至少什么兄弟阂目,几房争产,妾室挑畔什么的完全没有。
这就很好了。当家做主的是她,也没人给她添堵,日子多舒坦,放着好日子不过去生外心,她怕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这般不知足。
唐妤合上帐本,心里就有了计较,抬眼看向辛夷:“使人去我那脂粉铺子,让陈家的去寻牙子,我打算买上一批下人,否则府里头也不够使唤。”真要够,其实也够的,可不方便,一人担上几责,出了岔子都不知道要找谁。
还是多买些下人,好有足够的人手,该洒扫的就洒扫,该针线的就针线,其它的事儿就少做了。
辛夷连忙应诺,就退下去办事了。
到了午间儿,白薇问午饭怎么安排,唐妤思忖了一下:“我才进门,爹与夫君的饮食习惯不多了解,便暂时不用改,就按他们往日的安排罢,至于我自己……加一个鸡丝银耳,再添一个玉珍汤便是了。”
第三百四十三章 犯愁
真要一点儿不加,全按夫家的品味,显得自己也拘紧,很将自己当外人似的。可一得了话就大改,就按自己的品味来了,又显得自己很喧宾夺主。所以不改不行,大改不行,就在合适的范围内,添两个爱吃的就成。
辛夷就道:“婢子瞧着,老爷同郎君,对饮食上没什么要求,银耳这等滋补食材,或家里没做准备也不一定,不若从奶奶的库里取了?”这话就说得委婉得很了,按她那意思哪是没做什么准备,就是说两方门第的区别,一方是才从泥腿子改换门庭的,那习惯能跟她们一样吗?肯定不能。
唐妤自然不会把自己丫头往深处去想,毕竟从小跟着她伺候的,又一心一意为她,便是有时失言,也是无心,再一听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正要开口应,又想起她未过门时,夫君也送过几回滋补食材到姨母家的。
就又否决了:“夫君得过王爷赏赐,还送过几回到姨母家,想来他们是不爱吃用这些个的,库里应也存有一些。”至于以后,家里都是她做主了,添置什么,直接使人去买就是了。
辛夷微怔,又收敛神色,应喏下去准备了。
午间儿吃饭,跟往常也没区别,就多了个人,桌子上多了两样菜,赵保国只瞧一眼,就没什么兴趣,汤汤水水,他还是更爱吃荦的,素的吗也不是不能吃,只是不爱吃。
“我记得王爷赏的,有不少这些东西。”赵保国看那碗里有银耳,可他跟他爹都不怎么爱吃这个,得了的不是送了人,就搁库里摆着,或换了另一家再送礼出去。“你要爱吃,就叫人做,不用顾忌什么。都自家的东西。”
唐妤觉得夫君半点没把自己当外人,家底子都翻出来给自己瞧了,心里真是暖哄哄的。“我知道。”又跟他提一嘴:“咱家宅子有五进,下人也不太够使,我想着再买上一批得用的,好叫大头专跟着郎君,以免总要被其它的事情分了心。”
赵保国还没表示同意不同意,赵二牛就先开口:“问他干啥,他是个万事不理的,家里事儿你自己做主,我放心得很。”这地儿跟以前那地儿可不一样,要搁以前,离个婚跟撒泡尿似的,他敢把家里事儿都给交给个敢讨进门儿的儿媳妇儿?
还担心哪天卷了家产跑了呢。这儿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别说人知根知底的人品性子都不差,就是性子差呢,那按这大环境,结了婚就没有离的,离了倒霉还是女方。
这种情况下只要对女方不苛刻,就足够叫人感恩戴德的了,他不敢说提供多好的条件吧,只一点,儿子没讨个小老婆的心思,就多少人争着抢着爱进他赵家门儿了。
这等人家,但凡要进了门儿的,还能不一门儿心思向着他们家?
所以他就十分放心的全然摞开手,可以舒舒坦坦的琢磨自个儿的手艺活了。
啥就叫万事不理了?明明是您自个儿不爱叫我管来着。
“爹说得对。”赵保国憋着气:“你做主就是,我没意见。”
唐妤抿嘴笑笑,一会儿看看赵二牛,一会儿又看看赵保国,总觉得十分有趣了。
“咋吃这么点儿?”见她就鸡丝银耳就吃了小半碗,那个豆腐汤也没喝两口就不动筷子了,赵保国眉毛都揪成一团:“再吃点儿呗,就这么点儿能饱?”
赵二牛一看,也连忙劝:“再吃点儿,自己家还用不好意思?”他想着人敢进门儿,估计不敢多吃。
唐妤就见夫君给自己碗里添菜,又拿了一个大馒头直接塞过来,那家伙,比她拳头还大了。“吃。”
“真饱了。”唐妤拿着馒头没办法,她食量就这么点儿,吃不下了还能硬塞?
“就这年纪,减什么肥呀?”赵保国想起他以前那老婆,快四十岁的时候,还天天念叨着要减肥,就以为女人再瘦都不觉得,只想更瘦,就说:“还小呢,也不胖,没必要。”
唐妤:她什么时候说要减肥了?
难道自己胖了,唐妤有些不确定的打量了一下,发现没胖。
“不是减肥呀?”赵保国才明白自己想岔了,“真吃不下?”见她一脸认真的点头,就发起愁来:“你说你这么点儿大,吃得比鸟还少,身子骨儿能养好?这要养不好,以后生孩子问题可就大了。”这身子不健康,生孩子不容易出事儿?
赵保国吡牙咧嘴,又被掐了下,这回可下了狠手,直疼得他表情都变了变。
“爹面前呢,胡说八道什么。”当着长辈面儿,还什么话都往外说?唐妤又羞又恼,忍不住就狠掐了他一下,脑袋都埋到桌子底下去了。
“有什么呀。”又不是外人儿。
赵二牛一眼瞪过去:“跟你一样厚脸皮呢?”
赵保国觉得他爹跟他媳妇儿站一条线上冲自己集火了,觉得好委屈:“怎么着,不知道以为我才是那上门儿女婿呢。”
“就你这德性,要不是我亲生的,当女婿我能要?”赵二牛一点不客气的打击他。
唐妤羞赫过去,听得这般话,就忍不住笑了。
赵二牛就跟她说:“别理他,嘴上没个把门儿的。”
赵保国更委屈了。
唐妤忙里忙外,打理着家事,下人添了一批,渐渐的磨合,也融入到赵家的生活中来,日子过也舒坦得很。
就有一点心里犯嘀咕,前几日是忙,没那意思,可这些天忙完了,也没见夫君对她有什么反应,她总不能自己脱光了,或直言叫圆房?
这事儿搁心里头,都快成了心病了,没圆房这夫妻也不算正经的了。除了这一点,赵家的日子是真好过,爹又宽和,夫君呢……有时候挺气人,但大多时还是体贴的。
她就想牢牢抓住了,不肯把这日子让给旁人。
可架不住夫君不跟她圆房,这就叫她心里头提着了,什么意思呢?
唐妤都快犯了心病。
赵保国心大,哪知道自己小媳妇儿,一门儿心思想圆房呢。她骨架又小,脸又圆圆的,虽说行事稳重吧,但模样看着就像小孩儿,他真要起心思,自己都得唾弃自己,三年起步。
就一直没这方面的想头,也只把她当小孩子看,哪知道人小孩子有大心思呢。
第三百四十四章 担忧
冬天总是很冷,那炭的生意就火热了起来,十月间就开始好了,到了腊月里就卖得更火热,仅两个月,光是赵保国家这边的那成份子,就近百两了。
按说也是好事,可赵二牛近来心情就不好,成日里长呈短叹,惹得下人们平日都不太敢说笑,免得招了主子眼。
家里有了主妇,其它事儿就不用他操心了。赵保国闲着也是闲着,实在没事儿干就只能读书了,夫子给布置的课业要做,余下的日子也不能摊炕上发霉,看看游记什么的,也能打发打发时间。
睡前唐妤很委婉的提了一嘴,意思就是让他去打听打听,看看爹最近为什么事儿发愁呢,她当儿媳妇儿的,总不好跟公公单独相处,再问这些话。
“哦,我知道了。”赵保国最近还真没多注意,听媳妇儿这么一说,再一想,好像他爹最近饭量是小了点儿,还以为是冬天冷没胃口呢。
于是又把衣裳往身上套:“爹睡得晚,我去看看。”套上靴子披着大裘就出去了,一开门儿冷风一吹,打了个激灵,裹着外套紧了紧,溜达到他爹那屋去。
唐妤:这人,听风就是雨的,也不知道急个啥。
屋里灯还点着,光线昏昏暗暗的,赵保国轻轻扣门,就听到他爹问:“大半夜的不去睡,敲啥门?”
“是我。”赵保国赶紧回了句:“爹你开下门。”
大半夜的不睡觉,跑他这屋来干啥?赵二牛一边穿衣裳一边趿着鞋子过来开门:“干啥?”
把儿子拉进层,顺手关了门儿,冷风就挡外头了。
“这么冷,找我干啥?”赵二牛脱下外套,就往炕上去。
赵保国跟着挤上炕,挨着他爹靠着:“没事儿还不能找您说说话?”
“行吧。”赵二牛哪里会信,不过自己儿子吗,有什么小九九,他还不能睁一眼闭一眼了?
赵保国打眼扫视这屋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爹说话:“我觉着这屋里也不咋暖和,要不再叫下头添盆炭?”要说这炕,是很好,很顶用,可人躺上头了,热也是底下热,架不住上头不暖和。
要搁以前,还能多添两床被子,那盖多了自然就暖和了,可这儿又不能,为啥呀,这里可没棉花,说是说棉衣棉被的,那用的棉都是木棉,跟棉花的轻巧比起来,那重量……简直没法儿比,打一床被子,又重又压人,不透风自然是的,可架不住它重得很呢,一床不暖和,多添一床呢,指不定晚上还给压死了。
赵保国最不满意的,就是这儿的信息难以流通,以及衣裳这方面了,当然厕所……他也不满意,可打小住农村,条件也简陋,虽说不满意吧,也能接受。
赵二牛摆摆手:“瞎费那东西干啥?这炕就挺好,我觉着不冷,屋里头蛮暖和的。”
赵保国也不多劝,反正家里头不缺钱,真要冻着了,他爹自儿就会添,他就是找个话头,好聊起来。
“那是,要我说这地儿,也就这炕比较先进了,要没这玩意儿,到了冬天不知冻死多少人。”
赵保国赞同的点点头,屋里是还可以,他练着武呢,比一般人都抗冻,这温度还算适应,就他媳妇儿娇得很,屋里头烧着炕还摆了三个暖盆儿,都还里三层外三层一样裹着。
“唉。”赵二牛忽然叹了口气:“今年冬天,冷得不正常哪,眼瞅着都腊月都快过去了,连个雪花儿都没飘过,我估摸着明年就不太好。”
赵保国一听就愣了:“咋不好了?”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可又模模糊糊的。
赵二牛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你说你脑子里都能记着点儿啥?咱这儿可是北边儿,哪年冬天不下雪的?一般过了十月天气就冷了,早时候不到十月就得下,再晚也没有到腊月的,现在呢,都快过节了,这老天也没下雪的意思,都说瑞雪兆丰年,都不下雪了,来年怕是要旱。”
为什么说瑞雪兆丰年呢,是因着大雪覆盖一冬,能将土地里的虫卵冻死杀死,来年庄稼才能长得好。若是总不下雪,地里就会缺水,旱情就容易发生,再加虫卵在田地里滋生,等来年大肆繁衍,恐生虫害呢。
话说到这份儿上,赵保国哪还不明白呢,差点儿跳起来:“这可咋办?”真要旱了还不算什么,朝庭看着挺有作为,有地儿难了肯定得赈灾,就怕不只是缺水。
赵二牛长长一叹:“我哪知道咋办?”他要真有这本事,也不至于两辈子都没混出个名堂来。
眼神儿就飘到儿子身上去了,毛蛋儿虽然也没啥本事,可到底念过书上过学,咋说也比自己强,就指望他想个法子出来。
要说旱了灾了,以他们家现在的条件,生活也不会受到多大影响,可关键是,百姓要卖儿卖女活不下去了,他们这些生活过得去的人家,还不得首当其冲?万一人家一咬牙,揭竿而起就要来打砸抢什么了,他们家还能躲得过去?
赵二牛就愁这个,当然了,不忍之心也是有点的,但若自家不受到影响了,老百姓日子要过不下去了也不来盯他们家,赵二牛也不会愁成这样,反正别人家,也没自己家重要不是。
赵保国也是知道自己老子的,同情普通百姓日子难过是有的,有余力也不吝于搭把手,可真要掏空自己家底去贴补,哪有那么大公私的人,至少他爹没这觉悟。
他也不觉得不好,人性本自私,先为自己着想不是很正常?哪有那么圣人存在呢。
就掏空心思的想着,有什么办法能预防虫害呢?旱灾不算什么,毕竟再怎么旱,总不至于这南北流通的清河都枯竭,怕只怕虫灾,真要起了,那铺天盖日的,从这个洲到那个府,山森都得吃荒了。
赵保国有些不确定:“不然多养些鸡鸭鹅?反正不管是啥虫,就没有它们不吃的,吃了下蛋还勤快,营养高。”
赵二牛就一拍脑门儿:“以前也没少养,我怎么就没想到呢?”看来还是儿子脑子好使,转得快。
第三百四十五章 时机
“可光咱们家养,那也不顶啥用啊。”再这么一想,赵二牛又丧气起来,就他们再能养,哪怕是办个养鸡场,顶了天千多只,能吃多少虫子?
赵保国反倒不愁了,这起了个头,后头的事儿就好办得多,就算真要起旱情,明年有虫灾,再过一两月不见下雪不见下雪的,泱泱一个大周,人才多着呢,人家还能发觉不了不对劲儿?他家里呢,就先做点准备,等广陵这边的官员有察觉了,他再去向王爷献计。
到时候由王爷出面,通知官府号召百姓养育家禽不就得了。反正鸡生长周期快着呢,不到半月就能长得吃虫子了。
洋洋晒晒的跟他爹这么一说,赵二牛立马就放心了:“那敢情好,只要这虫子解决了,庄稼没被祸害,老百姓的日子能过,咱家也不会受牵累。”
赵二牛还是有些生意经的,他琢磨着,回头鸡养多了,那鸡肉就降价了,老百姓也吃得起,可百姓吗,过苦了日子,有点儿好东西也舍不得吃,再卖呢,市面上这么老多,再能吃也吃不完,这价钱肯定就压得狠了。
他寻思着,到时候多收些鸡蛋,再加工一下,回头让亲家给牵个线儿啥的,找个可靠的商户一并做鸡蛋的生意,这放不久可以做成咸蛋皮蛋卖到其它地界儿去吗,多少也算门生意。
这事儿还得看情况,赵二牛心里就起了这么个念头。
果然,直到年后也没下雪,天气是照样冷嗖嗖,赵保国觉得他爹的担忧还是很有道理的,对于养鸡这事儿就上了心,也不亲自去做,只把这事儿的严重性跟他媳妇儿讲透了,叫她去办。
唐妤一脸羞涩,难得自家夫君晚间她相处,还以为总算想起来跟她圆房来着,谁知道砸了这么个雷下来,那点儿女心思立马就唬飞了,急急道:“此事非同小可,夫君莫不是开玩笑?”
赵保国神情愕然,难道自己在媳妇儿心目中的形象,是这么不靠谱的?
唐妤一看他神情,就知道了,心里头就是一沉了,立马就行动起来:“夫君且放心,我会亲自盯着,必将此事办妥帖。”
幸好虫害这等灾情,向来都是夏秋两季才发生的,如今春耕未至,他们还有时候做准备。
赵保国见他媳妇儿忙起来,很欣慰呢,这些事儿有人帮忙,他可不就能咸之又咸了,于是摞开手就准备去书房。
“夫君,此事……”唐妤见他转身就走,连忙叫住他,见他一脸疑惑,又有些欲言又止:“或该提醒官府一声。”毕竟皮之不在,毛之焉附?
没想到他媳妇儿还这忧国忧民的觉悟,赵保国忍不住笑了笑:“哦,依你的意思,要怎么办?”
唐妤一脸严肃:“自然要早早告知太守大人,好叫官府有所准备,以免虫害来袭,农业损失过重。”
赵保国摇摇头,道:“不可,此事也只是猜测而已,之所以做这些准备,不过是未雨绸缪罢了,只我们一家也就算了,便是没发生虫害,养些鸡鸭也没什么损失,大不了自家吃了,或送给亲戚家吃。”
说着又顿了顿:“可若要放到整个广陵就不成,不说太守一时间会不会信我所说的,若是信了,准备做起来了,花了钱粮准备养家禽,虫害若来了我算过了一劫,若是没来呢,你可想过我的后果?”
唐妤立时就怔住了,若是费人费力,花了极大的工夫,却是白费,一开始提起此事的人便成了始作甬者,哪会有什么好下场呢。
唐妤惊出一身汗来,幸好夫君有主见,不然若听了她的主意,害了全家可如何是好?
唐妤有些吓到了,她是有些文人的意气,可到底还是女子,对比那些跟她毫无关系的陌生人,自然还是家里人的安危最为重要了。
“是我想岔了。”唐妤打消了自己不且适宜的念头,反而劝起赵保国:“还是夫君机敏,真要听了我这妇人之言,当真是后患无穷了。”
哪里就至于那么严重,赵保国就笑笑:“你也别多想,这事儿官府那边,肯定是要通知一下的,只是这还得看方式,看时机,目前……还早了点儿。”至于要等到他们有些察觉,却又不太确定的时候,到时候他才去添把火。
唐妤也不多插嘴,也不敢乱出主意了,别看夫君这性子,有时候挺一言难尽的,时而聪明时而愚笨,可这大事儿上,却十分有主意的。
果然,直到了四月间,也没见下过一场雨,都说春雨贵如油,算上年前的日子,到现在四月份,差不多小半年了。
别说官府察觉不到劲了,就是那普通百姓,都开始发起愁来,城里的还算好的,人家也不指望着看老天爷的脸色吃饭,受影响最重的,都是城郊的庄子,普通的村民们。
人家种地种一辈子,哪个村子里没个相对年纪大些的老人了,观天气都是基本技能了,老早就准备起来了。
苏太守是惊又恐的,反正不愿相信,可准备还得做,就先去找王爷说说,至少得提个醒儿,不然今年恐有旱情的事儿,叫王爷从旁处得知了,他这太守却没先去禀报,那自己这官帽子,还能不能戴了。
靖亲王,那也是很无奈了,总觉着自己吃了血亏,这封地看起来不错,还是在徐洲境内,粮产向来比其它洲府足,百姓的日子过得都相对富裕,按理是个好地儿。
可谁叫他倒霉呢,这异族窥视他大周,云阳山脉那么长,山头不计其数,偏偏就开在广陵外了,还得派兵去镇守,建个关卡都差点儿掏底了家底儿,还没等府里缓过劲儿,今年又怕要招旱了。
朝庭自然要帮衬,可也不会多,毕竟广陵这边是他的封地了,这事儿要没能处理得好,整个徐洲都得受到影响,徐洲向来是产粮大洲,今年的粮食要出了问题,直接就会影响到幽洲战事的粮草供给,再加上这边百姓要救济,简直是内忧外患哪。
第三百四十六章 献计
靖亲王本来还挺愁,但又一想老大得比他更愁,心里头就平衡了些,果然幸福感都是对比出来的。
可甭管愁不愁呢,事情还得想法子解决,总不能任它就这么发生吧?
召集一干幕僚来商议,商议来商议去,也没商议出什么好办法,毕竟这虫灾吗,从古自今不知发生多少回,也没见哪个朝代有什么办法能应对得了的,都是等它们吃光了喝足了自己退了,朝庭再拨粮济,这可叫个愁人,一个不当心,就得发生民乱了,再一个不当心,老百姓都得揭竿而起了。
就譬如说前朝,还不是因着天灾人祸,叫百姓吃不饱肚子,就这情况,赋税还年年往上加,再忍就没活路了,于是前朝不得民心,直接就被各路义士联手掀翻了。
先干翻了前朝,这些各路义士再翻脸干,毕竟皇位就一个,谁都想坐呢,到了还是老圣人技高一筹,把其它人都干翻了。
所以当今圣人,以及这些个兄弟王爷们,都很是引以为鉴的,毕竟前朝是怎么翻车的事儿,还搁那儿摆着呢,所以这大周呢,对待民生是十分重视的,生怕又走上跟前朝一样的路子。
其它事儿都有得商量,但凡哪个官员敢冲赈灾粮上下手的,真是灭了九族的份儿。这叫下头的人按下了心思,为什么呢,大周本是没有这样的重刑法的,看犯了什么罪,轻的只杀一人,总的,顶多只是一家,像九族这种,其实是很牵强的,有些根本就不知道,就因着有了一个祖宗,莫名其妙就被牵连了。
老圣人觉得不合理,就把这条刑法给废除了,只有造反,或冲民生下手的,才会沦落到这等下场。
靖亲王也很重视此事,可幕僚们拿不出好办法,他除了急也没有失望,毕竟前几百年也没人有好法子不是。
只好死马当成活马医,商量着布告百姓,叫他们多翻翻地,把里头的虫卵挑出来杀死,能杀一些是一些吗,能减轻些损失也好。
这事儿不需官府这边布告了,老百姓把田地粮食看得比命根子还要重要,一天天没事儿不蹲田里头捉虫卵去了。谁说老百姓就没智慧呢,人也聪明着呢,那鸡呀鸭呀吃虫子他们能不知道?
一发现有这兆头,就呼朋唤友的,把家禽们往地里赶去了,刨虫子吃去呗。也是杯水车薪,毕竟普通百姓能有几个钱,家里能养多少鸡?都是放养的,也不知道啥是科学,养多了就得生鸡瘟,一家能养个十来只算是大户了。
所以哪怕采取了措施,其实也顶不了什么大用,就算田地里虫卵都吃绝了,可架不住大周地大物博呢,虫卵它也不挑地,谁说就只那粮食地里有了?其它地儿,比如田坎上呀河道旁呀山林子里呀,反正有土地的地方它们都存在呢。
所以事前再怎么采取措施,虫卵也是绝不了的。
这些乡下里的事儿,尊贵如王爷那肯定不会去留心的,这会儿子正在府里长吁短叹着,命不好呢。
林夫子……他智计再百出,谋略再过人呢,碰上这天灾那也麻爪子了。
赵保国每隔几日都就会去茶楼里坐坐,街上逛逛听听外头的事儿,生怕错过了时机,最近连着差不多半拉月,说起没下雨的事儿来,就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又等着注意了苏太守那边,连着往王府跑了好几天,紧接着布告栏上就贴出来告示了,这下城里头差点儿炸了锅,有说官府危言怂听的,也有那有经验一琢磨就回去准备了。
当然了,也有那胆子小的收拢收拢,打算搬家,这虫灾再厉害,总不能横垮整个大周,搬远了就不怕了,当然这也得是那有家底的人家才能做得到的事。
没家底的,再怕也没本钱,只好指望着官府出主意了。
赵保国一瞧这时机,正该他发挥的时候,想着王爷肯定发愁,于是回家洗洗漱漱,打扮一新,跟家里人招呼一声,就上了王府门儿了。
当然以他现在的地位,直接求见王爷?人也得想得起来你是谁呀,虽说在靖亲王那儿挂了名儿,可立过功的人多了去了,赵保国也没什么出众的,唯一能叫王爷挂心的,怕还只是林夫子学生的身份。
于是求见呢,还是求见他夫子来得靠谱。
见了林夫子,他就把自己的主意给说了,蛮以为能得到几分赞扬,这主意可是经历后世广大坛友们考验呢,应该能把虫害消灭于无形之中。
林夫子沉吟了半晌,屈指在案台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细细思考着此事的可行度,好半晌才道:“此事,确有几分可为。”鸡鸭吃虫乃是天性,只是虫害一起,需得准备无数鸡鸭,这里头的开销可就大了。
想了想提溜上赵保国:“跟为师去见王爷。”要准备下去花费的人力物力少不了,他可没立场去做这事儿,王爷一听这事儿,肯定得见提出这主意的人,他还是直接领赵恒去,免得中他白白等。
去前院儿求见王爷,管家一见林夫子还领了个少年,再一瞧,眼挺熟,这不老来王府的那小子吗?也不是陌生人了。
“先生稍待,我去通禀一声。”那管家笑呵呵的,叫个小厮把人领到侧厅去伺候着,上茶上点心呢。
直接进去?王妃还在里头呢。
转身就进去通禀王爷说林先生求见,果然就听王爷说:“快请进来。”
赵保国还以为要等一会儿呢,谁知道屁股还没挨椅子上,外头小厮就匆匆进来,说是王爷有请。
于是赶紧的过去,进门儿时就见一个风韵十足的妇人,被七八个标致的丫头拢着往出走,这身份……哪能低了去。赵保国不敢多看,就低着让到一边。
就听林夫子道:“林尚见过王妃。”
“赵恒见过王妃。”赵保国跟着林夫子学,也不敢抬头去瞧,心说可算知道夫子的大名儿了,说来谁信呢,跟着老师学这么久,大名儿到今儿才晓得。
又听王妃笑道:“先生多礼了,王爷等着您呢,我这儿就不耽搁您工夫了。”说着领着一堆丫头,呼啦啦走远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王爷
林夫子才领着赵保国往里去。
“先生可是有了好主意?”靖亲王起身来迎,亲自引着林夫子入座,见赵保国亦步亦趋跟着站到林夫子身侧去,只挑了挑眉,也没说什么。
林夫子一听这话,就指了指赵保国:“虽有个主意,却非出自于我,是我这学生。”
“哦?”这回靖亲王倒真有些诧异了,忍不信细细打量了起来。
林夫子就把赵保国之前跟他说的那个主意给细细讲解了一番,末了还说了一嘴:“我这学生,文采虽不甚出众,于实事上却有几分可为。”
靖亲王就明白了,看向赵保国,而后考教了一番,就拿如何治理民生做例子,赵保国心道这是夫子在向王爷举荐自己呢。
也不敢怠慢,对于王爷的考教,在心里头细细思量了,哪怕有更好的策略,也不一次性往出翻,毕竟好东西一次全摆出来,期望给得太高,回头要哪里不如意了,这上头印象就得下跌。
于是回答得也很谨慎。
靖亲王点点头,看不出满意不满意,只道:“是个稳重的性子,这个年纪,也算难得了。”
林夫子捋着他那山羊须:“我这个弟子呀,没什么灵气,小聪明倒还有一些,看人看事观点往往出人意料,倒也给我带来一番别样的见解,除此外也就稳重值得说道了。”
在靖亲王看来,这就是谦虚了。不过也正常,谁还能使着劲夸自个儿学生呢。
顺嘴就说:“先生过谦了,本王看这孩子挺好的,见识也不凡,日后前程可期呀。”
王爷说他前途可期,那就是有用他的意思了。赵保国立马抖了个机灵:“谢王爷提携。”
林夫子及靖亲王皆是愕然。
靖亲王忽然笑了起来:“本王看先生的弟子,还是很有灵气的吗。”不聪明能顺着杆子往上爬?
靖亲王也不介意他这点小机灵,毕竟从先前的考教中就能看出,赵恒这个学子,还是有几分本事的,只要能为他所用,许他一个前程又何妨呢。
靖亲王就叫他跟着林夫子做事,当然还得努力进学,不能光吃老本儿。赵保国自然应诺。这事儿算翻一篇,当务之急是如何操作养鸡鸭的事儿,毕竟应对不远的虫灾才是最为要紧的,其它的事情就要先放一边了。
林夫子就提议:“不若以官府的名议收购家禽幼崽,而后借于百姓养殖,等虫灾过去后,再回收借出去的家禽便是,如此一来,既能叫每户百姓不出一文,便能养到家禽应对虫灾,又能在此期间得到家禽所下鸡蛋,也算给我广陵百姓进补一番。”
意思是养鸡期间,鸡下的蛋归老百姓。
靖亲王差点儿拨下一根胡子:“光是我广陵的人口,就不下十万之数,再加下属各都各县各村,算算总人口起码近百万,若每人每只,都得百万只鸡,目前市面上每只鸡四十五文,百万只鸡那得多少银子?”哪怕他一时算不清,都知道这数目大得骇人了。
别说王府的府库为建那云阳关卡都掏出家底儿了,就是没有,那也不够使的。
林夫子也愣了下,他心算能力并不强,被靖王亲这么数十万百万百万这么一绕,也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得太轻巧了。
赵保国就很惊讶:“也就四万五千两银子而已。”对他来说算多的,可王府里……这么点儿银子都拿不出来?赵保国觉得不太可能,要说王爷抠门儿?也不像呀。
“才四万五千两?”林夫子与靖亲王异口同声,把赵保国吓了一跳。
“确实只有四万五呀。”赵保国道:“一只鸡四十五文,百万只也只有四百五十万文,一千文才一两银,合算可不就四万五吗。”只是这数目看着大,就显得比较唬人而已。
靖亲王还有些不敢相信:“当真只要四万五?”
要谈到作诗写词,赵保国是没什么自信的,要说算数?这里头也没什么难点,就是乘除数的问题,他再怎么笨,好歹也考上过大学,还能算不清?
“确实。”
林夫子也算出来了,就说了一句。
靖亲王这才放下心,喜上眉梢了:“那就一人两只!”大手一挥便下了决定,他是挺穷的,可再穷,还不到十万两银子,怎会拿不出来?
赵保国心说大概穷对于王爷来讲,那概念跟他们普通人是不一样的。
“两百万只鸡,整个广陵也没有那么多。”这又是个问题了。
赵保国就连忙插了一嘴:“离夏日还有两个月呢,鸡生蛋哪怕不勤,五日总会有一只蛋,就鼓励百姓让母鸡抱窝,多孵蛋,王爷若叫官府下令到每县,叫县令通知各里,各里通知各村,由衙门出面以市价收购百姓家养的小鸡,自然从者如云。”
靖亲王一听,这主意好。
林夫子却有不同意见:“这母鸡什么时候孵蛋,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还能强求它听人话了?
“夫子说的是,是学生思虑不周。”赵保国一想也是,又再补救一下:“孵小鸡,不过是个温度适宜的问题,既如此,好叫养鸡能手研究一下,看看在什么样的温度下,小鸡能够尽快出壳,出壳便由母鸡带领养育几日,再半月小鸡便能独自生存了。”
靖亲王听了觉得也有理,林夫子十分愕然:“这温度你还能控制了?”他觉得有点迷糊。
赵保国一呆,难道这里还没有用炕孵蛋的技术吗?
见林夫子那表情,大抵是没有的,于是就连忙说可以用炕来孵蛋,只是要注意炕的温度,烧得跟母鸡腹度差不多就成,具体事宜可以叫养鸡能手来问问,看能不能成,他就是提这么个主意。
靖亲王觉得试一试也无妨,就立马着人去调查十里八乡的养鸡能手了。
林夫子摸着胡子思索,觉得此行或可一试,若能成,也有利于民生,若不成人,了不起派一队人马去往其它洲府购买吗,反正还有几个月的时间,耽搁不了事儿。
王爷的吩咐没人敢怠慢,次日就下面人就带了十来个据说是养鸡能手的农人过来,有农夫也有农妇,个个缩手缩脚,满面风霜。
第三百四十八章 庄子
靖亲王有心表示自己温和的一面,然后对着这些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农户,也没有那心思,就把赵保国提溜出来,叫他去考察这些人哪些是真正能养鸡的,哪些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来混水摸鱼的。
赵保国哭笑不得,在这个皇权大于天的社会,普通百姓也得有那胆子呀。
面对王爷,他们连句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王爷也没心气儿呆,跟些普通人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再者一个就他们这战战兢兢的态度,任谁看了能自在。
就推给赵保国了,赵保国跟老百姓打起来交道来,那是容易多了,他也没觉得自己多不起,以前跟他们不也一样出身?有啥区别,完全没有吗。
面对权贵说话方式是一种,跟普通人就不能咬文嚼字儿,装相不说人家还听不懂。
就接地气儿。
先问了问,再一听流程,觉着也差不多,那孵蛋也不能搁王府里孵,就带着人去庄子里了,接下来直到小鸡出壳这段日子前,就干脆住王府给拨下来的庄子了。
靖亲王给拨了一队侍卫,两个随从,随从帮着跑腿儿传话,侍卫就负责保护他们几个,虽说不一定能成,可万一成了呢?总是要重视一点。
庄头一得消息,就赶紧准备起了,该备的蛋备上,有炕的屋子也专门给腾出来,柴火备得足足的,准备周全免得叫下来的人挑理。
一时间庄子里还挺有些闹腾的,反正是忙里忙外,普通庄户就看不懂了,这管事儿的风风火火又是要蛋又是要柴的做啥呢?还把自家那大砖房给腾出来了,屋里头进进出出搬搬抬抬,抽什么风呢。
下头人怎么看庄头哪有心思去管,只一门儿心思忙着呢,指挥着这个指挥着那个:“赶紧的,动作都利索点儿,真要耽搁事儿了,咱可都吃罪不起。”专叫了庄子里的青壮来帮着腾屋子。
一趟趟的往出搬。
“粗手粗脚的,都给我仔细着点儿。”庄头娘子环胸倚着,目光如刀一人扫视,嗖嗖嗖的打量着这些庄户,生怕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再偷拿了她家的东西。“要打碎一个,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就一庄子,还搞出阶级层次感来了。
“娘子放心,我们都注意着呢。”捧着瓷器的庄户就连忙道:“保证摔不了。”
就腾几个屋子,又不缺人手,不多时便空出来了,庄头还专叫了几个妇人把空屋打扫干净,连内里那顶都举着杆儿把蛛网给兜走了,生怕叫贵人着了眼。
“不就孵个蛋?搁哪儿不成?”庄头娘子终于忍不住抱怨起来:“还非得那咱这青砖瓦房了?那泥坯子搭的屋就不能啊?”
她活这么大岁数,还从没听说过在坑上孵蛋的,这不糟践东西吗?庄头娘子心里头那叫个不痛快,但面上还不能说,毕竟庄子还是贵人的庄子,贵人就要孵蛋,那就得孵,论不着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指手划脚。
可谁叫她心里头不舒坦呢,不说几句憋得难受,忍了忍也没能忍住,只能偷着跟自家男人说几句了。
庄头就斜了自家婆娘一样:“可给我闭嘴吧,庄子是王爷的庄子,咱都是王爷的下人,庄头的位置还是钻营了不少功夫才得了,王爷做的决定,咱只有听从的份儿,哪有对主子说三道四的道理?给你脸了不是?”
这人,还上杆儿上线儿了。
“这不就咱俩儿,我才说说的吗。”庄头娘子噎了一下,见自家男人一副忠心耿耿的德性,一把就掐了过去:“就你显本事了,合着我就是那吃里扒外的不成?”多年的夫妻,谁还不知道谁呀。
“哎哟,你这婆娘。”庄头脸一皱:“下手这么狠,就不能轻点儿?”
“轻点儿你能长记性?”明明都是大字不识的泥腿子,偏生还要装那斯文人的模样,瞧着就叫人别扭。
赵保国领着养鸡的几个农户,外带奉命保护的十个侍卫到了庄子上,那庄头就领着庄里的青壮跑出来迎接了。
那气势大得,不知道还以皇帝出巡呢,赵保国被这阵仗给唬了一跳,养鸡能手们一脸蒙的,侍卫们则面面相觑。
赵保国感觉怪别扭的,远远的就停了路程,打发身边跟着的随从去问问什么情况。
等打听情况的随从回来一说,赵保国就哭笑不得了。
也是个人才呢,拍马屁都没找对人。
再过去叫庄子上的人散了,那庄头还亦步亦趋跟着他身后头转悠,赵保国冷不丁一转身还能撞上。
“卫管事,我这儿没什么事,你且忙你的去,若有需要,自会使人请你帮忙。”
卫管事就是庄头,闻言颇为讲究的拱拱手:“那小的就不多打扰了。”
见卫管事真离开了,赵保国抹了抹汗,这人真难得,关键是脸皮厚。
为了观测鸡蛋出壳的温度,赵保国领着一干养鸡能手,蹲了好几家的鸡窝好几日,总算估摸到了个大概,这才正式开始准备孵蛋了。
这段日子他都没回家过,只着王府着人送了口信回去,说王爷召他做事,近日就不回了。
途中遇到多少难点就说了,反正一个月后是把小鸡孵了出来,其实半个月的时候就有小鸡出壳了,那是第一批,十只鸡里只出了两只,太少了。
又想法子改进孵蛋的技艺,跟着几个大嫂子使劲儿挑自己的刺儿,哪里没做好的赶紧改,做好了要保持,就这么左挑右改的,如今已是第八批了,专用来孵蛋的屋子都不够,又旁边几个庄户腾了出来,拢共有十间,每间都有炕,一炕算一批,都是不同时间不同温度来做孵蛋试验的。
每个炕屋孵蛋的流程及时间温度都有记录了下来,王爷给指派过来的两个小厮,一个叫观棋一个叫观语的,都是识得字算得数的,这做记录的就由他们俩做了,直到小鸡出壳率能有十之五六了,光是那记录的册子,都撰了厚厚一摞。
当然其中不成功作废的是大多数,成功的那批,也就一小册子。
第三百四十九章 哥俩儿
直到赵保国说成了,所有人都欢呼不已,几个大嫂子高兴又松了口气,这么些天了呆在庄子里,虽说成不成都有银子拿,可不成银子肯定也不多,成了人王爷一高兴,赏赐自然少不了。
再说在外这么久,谁也不是天生地养无亲无故的,哪能不想家里人,这回事儿一办妥,还能得了赏银回家,不论是置办几亩田地,或翻新屋子或是给老人孩子置办新衣,都是足够的了。
现在就等着王爷来瞧,说成了。
不说几个大嫂子高兴时的盘算,就是观棋观语那也高兴得不得了,赏赐自然是在乎的,可在王府里做事,王爷跟王妇又不是小气的,衣裳住行都不用自己掏钱,月例赏赐什么的,全是往自己兜里揣的,谁还能缺这么几两银呢?
一开始是真不想来的,现在吗,是恨不得赶紧回城。
谁知道搁这儿一呆,就是一个多月呢,每天盯着鸡蛋,两眼都快变成鸡蛋了。
总算把这事儿给干成了,当然是想回城去了,吃得好住得好的,虽说要伺候主子,可那也是正理呢。
谁耐搁这儿养什么鸡呀。
毕竟是王府的下人,就是外头有天灾了,有人祸了,那也坏不到他们头上,有王爷顶着天呢,就少不得要他们下人伺候,这吃的穿的,再怎么也不可能亏了他们。
所以观棋观语,对这事儿是真没多上心,只不过王爷打发他们跟着恒郎君,他们就只能尽心了,不然若叫恒郎君在王爷面前告上一状,死是肯定没那么严重,可也得坏了在主子跟前的印象,没得了好差事,回头再落个几十大板的,多划不来。
当初王府挑人这事儿靖亲王是叫荣管事给挑的,荣管事也会做人,特地问了赵保国说对跟着的随从有什么要求,赵保国就一提:“人品老实,嘴严实不漏风就成。”
当时荣管事一听就笑:“您要有别的要求,我还真不敢说应在,可人老实嘴严实的,咱这王府里头,哪个敢不老实的?”
赵保国一想也是,就又提:“那会识字的算数的就最好不过。”
提了这要求,荣管事就按照这要求挑人了,一挑就把观棋观语给挑出来了,当时还诧异了半晌,王府里的下人,除了那跟在主子身边儿伺候的,底下的就没几个识字儿的,这俩人既会识字也会算数,怎么这些年就没什么有有有存在感呢?
一想,就觉得不对头,会不会是哪个安在他们府里的探子,于是也不想别的,立时就着人去查了,等一查清楚,才算放心了。
这俩人还是表兄弟,王妃的陪嫁的庄户那儿带过来的,识字呢还是个巧合,王妃的奶兄因得了王妃娘家的恩赏,许他识字,后来王妃嫁到皇家,奶兄一家就跟着陪嫁过来了,这俩小子识字,那是王妃的奶兄学了后教的,也不多,只一些常用的才会。
进府的下人,没有主子恩许,那是不能识字的,当然了,没进府前人就识字了,那得别说。
后头俩哥俩儿长大了,家里大人就想给求个前程,就把人送府里来了。
可这俩儿跟爹娘想的又不一样,没什么上进心,觉得家里日子挺好过的,虽说是当下人吧,可不缺吃也不缺穿,又靠着王府轻易不敢有人欺负,心态就特别佛,也没想进要攀附什么的,可爹娘不一样,总觉得跟在主子身边伺候,那才叫有面儿呢。
于是愣把人给送进府了。
这哥俩儿也没办法,进府就进府,反正咋干,爹娘又不在跟前儿了,还能管着他们是不是去主子面前献殷勤不成?
于是一进府就很老实,上头给派什么活就干什么活,从不争出头。
荣管事一查,就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觉得这哥俩儿性子,身家也清白,难免就欣赏了,当下人吗,就得这样。
有心提拔小哥俩儿,干脆就挑他们算了,跟着赵家郎君去办大事儿,等回头事儿一成,不等于渡了层金似的?就算事儿不成,那落不着好的也不可能是他们俩个下人,有怪罪的,也得先怪罪提出此事的赵家郎君才是。
一想也没风险,还能交王妃个好,这俩名额就直接落观棋观语头上了,直把俩人砸了个眼冒金花。
对其它人来说是个好差事,结果落平时不怎么放在眼里的两小子身上了,怎么不叫人眼红?嫉妒得眼珠子都快掉了,还不敢使绊子,为啥,荣管事警告了不说,人性子虽看着好,他们也不敢轻易欺压,谁叫人有后台呢,这府里头虽说主子是王爷,可管理这大大小小事儿的,那可是王妃呢。
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再妒嫉也没用,真想动点手脚还不敢,只好话上说说酸话了。
小哥俩儿心里苦极了,这差事谁爱拿谁拿去呗。
赵保国没觉得这俩人心态上有什么问题,消极怠功人家也没有呀,说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事情还办得很妥帖,一点差错都没出,他自然也没瞧出来人家是心里不怎么愿意的。
这会儿子还笑着跟他们俩说:“总算做出个样子来了,回头在王爷面前,我跟你们俩请功,好处也少不了你们的。”
那敢情好,俩人一听精神就振奋了,平日是没什么上进心,可累也累过了,苦也苦过了,要还没得着好,心里哪能平衡,一看恒郎君还愿意专门给他们俩个下人请功,心里头就很慰帖了。
“恒郎君说笑了,忙活了一个多月,成是成了,又哪里有我们的功劳?”观语连忙道:“我跟观棋两个,都是听恒郎君的吩咐做事的,若叫我们自己去做,都无从下手,自然全赖郎君之功。”
赵保国就摆摆手,大抵当下人的都这样,有功也得说没功,做出成绩呢,全是主子的,或权贵的,他也没心思跟人掰扯这个观念问题。
那一批小鸡出壳时,赵保国就打发俩个侍卫回城去报喜去了,估计一会儿王爷得亲自来看。
也没多久,就见一帮子人浩浩荡荡的来了,除了靖亲王,林夫子,王府的一干幕僚侍卫,官衙一班官吏也都跟着过来了,人数可不少,再加上跟着护卫的,跑腿儿的,人数就更多了。
第三百五十章 事成
庄头那个叫忙活,来了这么多大人,不得好生伺候?于是整个庄子都动起来,该打扫的打扫,该准备的准备,大人们未必在这儿吃,可他们的态度得做出来,没见王爷也驾临了吗,回头没做好,也给王爷丢脸。
赵保国在一帮大官小吏的围观下向王爷汇报了这一个多月的情况。
“很好。当记你一功。”靖亲王对于不能做到十成出壳率并没有什么强求,毕竟就是母鸡孵蛋,也不是个个都能出壳的,更何况这是以前从未有过之举呢,能成功,他就十分满意了,当下便抚掌而笑:“说说,想要本王赏你些什么?”
赵保国想,我啥也不缺,就想搞个县令当当。
可当着这么多人面呢,他好意思开口要官儿?那肯定不成,再一想别的,也不缺什么,家里有吃有喝,能缺啥?
“学生还真想不出来。”到了只好说:“要不王爷您看着随便赏点儿什么就是。”他自己是没想到要什么,那就叫靖亲王决定好了,毕竟能叫王爷看上的,肯定不会差。
林夫子不赞同看着他:“为王爷做事,怎敢言功?”这孩子平日看着机灵,怎么到这当头就傻上了?王爷说赏那是欣赏你,你厚着脸应了算什么?
哪怕确实有功呢,也要说都是王爷的功劳,如此既显谦虚不居功,王爷也会在心里记着你的功劳。
还是不够成熟。
林夫子盘算着回城后要专门给他讲解一下为臣之道了。
赵保国哪知道回去就要被说,这时听了林夫子的话,还挺摸不着头脑,也有点委屈,这不王爷自个儿说要赏的?
委屈,那也不敢说。
坐在上首的靖亲王,就瞧见赵保国那一脸委屈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就笑,还说上林夫子:“先生也是,对他一个少年苛刻什么?有功当赏,也是正理吗。”
到了也没说赏啥,一行人围观了一会儿赵保国这个月来用炕孵出来的小鸡崽,第一批出壳的都长成半大只了,下锅都是可以的了。
这个月除了孵小鸡赵保国也没闲着,总不能天天蹲着鸡蛋看,流程做好了,叫几个大嫂子盯着就成,他又干了点儿别的,干啥呢。
鸡都能大批量往出孵了,这饲料……他也不会配呀。
那也没什么,鸡饲料他是不会配,可没吃过鸡肉也见过鸡跑,蚯蚓养殖还能没听说过?鸡不就爱吃那些个虫子吗。
于是这一个多月除了孵蛋,就把精力搁养蚯蚓上了,鸡孵出来了,蚯蚓养殖也苏出来了。
不管是大鸡小鸡,公鸡母鸡,就没有不爱吃的,庄户们一瞧,还能这么干,于是个个跟着学,反正也不费什么钱,就一点人力,堆个土吗,弄些没人要的枯枝烂叶,再抓些蚯蚓扔进去,它们自己就能生出一大堆。
给鸡吃了还能叫它们多下两个蛋呢,这都是银钱呢。
所以赵保国除了前半个月,后头的日子在这庄子还挺受欢迎的,遇着个人儿都爱跟他说两句话,打个招呼什么的。
靖亲王左看右看就觉得顺眼,提出个炕孵鸡还能为少年年少,同意了也是死马当活医,谁知道还真叫他弄成了,这就是意外的惊喜了,没想到惊喜还没完,孵个蛋还外送一不费物资的饲料。
这要推广了开去,他们大周的统治就能更稳固了,毕竟这肉吃不起,再穷的百姓,还不能养上两只鸡了?有了鸡就有蛋,有了蛋自己不吃也卖得出去,这生活自然比以前好,不得更记着他们大周的好?
所以靖亲王一回去,就赶紧的上了折子,把事儿给详详细细的写了给圣人呈上去了,顺带便把观棋观语他们记得的最佳孵蛋流程也叫人誊写了一片附上去。
然后才空出手来推在广陵这边推广好叫百姓们每人都养只鸡的事儿了,养得起的多养,养不起的少养,反正至少得养上一只。
又不用花钱的,那肯定是都想养了,可这边还没孵出那么多只小鸡呢,面对群情奋涌想来领鸡回家养的广大人民群众,靖亲王都有些傻了眼,他是说借鸡给百姓们养,可也没说现在呢。
再一瞧王府外那么多些人,这事儿要不处理妥帖,王府都得叫人踩垮了。
赵保国:这都叫什么事儿。
林夫子一看,不行哪,再不好生应对了,王爷可讨不着好。回头再让有心人一煽动,民乱都得起。
于是赶紧给出了个主意,靖亲王一听,就淡定多了。
带着护卫出了府门,对应对百姓了。
误会还得先解除清楚,然后在百姓们失望之时,就说:“本王已经命人去四下收购生鸡蛋了,你们若家中有养鸡的,那鸡蛋也可拿来卖于本王,待小鸡出壳后再领上一只回家去养,当然要有想多养的也可,只第二只往后的,就不能白领了。”
“王爷你坐拥两郡,还舍不得一只鸡?”人群里就有人这么喊了一嗓子。
靖亲王面色微僵,而后立时应对:“倒不是本王舍不得,只孵小鸡也需要时间,暂时只能顾着一人一只,若前头有人多领了,后面的百姓便领不着了,如此大家可能同意?”
“当然不同意了。”有个妇人扯着嗓子大声道:“前面的把鸡领光了,咱们后面的能落着个啥?凭啥他们能领着那么多鸡,咱就连个鸡毛都得不着?”
“是啊。”
“还是王爷想着咱们,这一人领一只,总比一只落不着强。”谁敢确定自己就一定是先排队领着的?万一不是,落后头可就白搭。
“父老乡亲们,都听本王说一句。”靖亲王抬手往下虚压,围观的人群就渐渐静下来,看着王爷说话:“养鸡这事,是必然要成的,鸡虽是白给乡亲养的,可那在此期间,所下的鸡蛋就归大家,好叫家里人补补身子。”
“王爷仁义呀。”当场就有个老头纵泪了。
靖亲王:“大家人儿抬举本王了。”又说:“养鸡总要小鸡出壳才成,这就需要许多鸡蛋了,可整个徐洲,也没有养鸡大户,所以此事,还得赖大家伙儿搭把手。”
第三百五十一章 忙碌
“王爷有啥交代,只管说。”就有人这么喊:“上刀山下火海的,俺们要是皱下眉头,那都不是好汉。”
也不至于就这么严重了。
靖亲王心里有点想笑,这些百姓也不知想到哪里去了。但见众人面色真诚,心里又忍不住感动,面上便表现出来:“哪需要乡亲们拼这些呢,只想着家中若有养鸡的人家,把那半月内所下的鸡蛋卖于本王,好叫本王有足够的鸡蛋孵出小鸡,给大家伙儿养。”
“我家有。”
“我家也有。”
下头人纷纷踊跃:“王爷放心,回头我就把家里的蛋送来。”
“你家不是没养鸡?”旁边人的就好奇。
“我家是没养,可我老家的爷奶族人,谁家还没养上个十只八只的?”另一人就怼回去:“明儿一早我就回去,把族里的鸡蛋全讨来。”
哦哟,族人多了不起了。
确实是了不起,从开始向百姓收鸡蛋的那日起,举族卖鸡蛋所购的数量,差不多能占据散户所卖的三分之一了。
这一边收鸡蛋,一边孵鸡蛋的,可就不是小打小闹了,光凭炕哪里够用,赵保国就把他爹也拉进来,干啥呢,这会孵蛋的除了那几个大嫂子,他自己也只说得清楚干不明白的。
这事儿他爹做过,就让他帮帮忙,一个炕才多大,好帮忙搭些大暖炉,鸡也搁里头去孵,可这温度就得把控好,不然一不小心,就成了烤蛋。
这事儿他就做不来了。
孵上百万只蛋,可是个大工程,一个庄子还不够用,靖亲王大挥手一挥,又拨出一个庄子来,赵二牛被儿子安排了差事,每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除了蛋得盯着,还要教徒弟。
就从王爷的庄户里选,甭管是男子还是妇人,会养鸡的还是不会养鸡的,对温度敏感的一股脑儿全收了,不然这么老些鸡要孵,就凭他们现在这班子还不到十个人,不吃不喝不睡觉,干上两月也干不成,光摸蛋都得累趴下。
还是得收徒弟,叫别人来他不放心,这古代人有个毛病,啥毛病呢,教点儿啥都要藏着掖着一手,生怕没了徒弟学会了自个儿没饭吃。
要平日吗,赵二牛也不说啥,这孵鸡这事儿,关系可大了,他还是知道的,为着应对过两月有可能会起的蝗灾呢,所以这事儿就不能出差错。赵二牛比赵保国可上心得很呢,事事亲历亲为的,生怕下头人阳奉阴违不听话。
没过几天就瘦了一大圈儿。
赵保国呢,这边孵蛋的事儿也没全撒开手,可还有其它事儿要忙着,忙啥呢,忙着完成靖亲王交代的事儿,他交代啥事儿呢。
虽说瞧着今年估计这蝗灾是差不离了,应对的法子也有了,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没来呢?这么老些鸡,下的蛋都得把市场给冲垮了,都说谷贱伤农,这大家伙儿都养了鸡了,蛋贱了也伤农呀。
回头这鸡老百姓再还给靖亲王,他哪儿那么大地儿界儿来安置这些百万只鸡?就算包座山呢,还怕这些鸡被野物吃了,那不白白浪费了?他虽也不缺银子,可白浪费的事儿,他也不爱干不是,再说了,这么多只鸡养一块儿,一个不当心就得生了瘟疫。
好事都得变坏事儿了。
之所以同意老百姓养这些鸡,也是因着赵恒说分给他治下的百姓们散养,这鸡只要散开养了,广陵外加东海及琅琊,还能养不起?这就不担心生瘟疫了,毕竟不搁一块儿吗,一家顶了天了十几二十只,就这还能生瘟?
不是考虑到这点,哪怕这主意再好呢,他也不敢轻易承诺说许赵恒干这事儿。但鸡瘟是不怕生了,可回头这么些鸡,他要咋办?
赵保国一听他犯的这个愁,主意立马就来:“这事儿不打紧,等此事了结后,王爷回收鸡可按三次或四次,一日回收三十万。”
“有区别吗?”靖亲王斜一眼过去:“都那么多,全搁一块儿能活几日?”
赵保国:“王爷听学生说完呀。”
“那你说,我倒想听听你有什么好主意。”靖亲王示意他接着说。
赵保国接着道:“回收鸡前可叫百姓们帮忙宰杀洗净,届时便不用操心活鸡不好安置的问题了。”
靖亲王差点儿气笑了:“合着你叫本王收一堆死鸡?做什么?几辈子能吃完吗?”
还是个王爷呢,就没点儿耐心。
赵保国心里腹诽着,嘴上却道:“现杀的,怎么能叫死鸡呢?”
“都一样。”活鸡还能下蛋呢,死了的,只有吃的份儿,他得多大的胃口才能吃得完?这种天气,哪怕他是王爷呢,也知道食物不能多放,一会儿子功夫就得变味儿了。
“一样就一样。”死鸡活鸡有什么好说的,赵保国道:“这鸡宰杀好了,往城郊军营一送,别说三十万了,就是再来三十万,也都没问题,王爷您还能不清楚,就军营里头那些将士们,全都是大肚汉,个顶个能吃。”广陵的守军可不少,原本就有一万,后来萧兵曹领了五千跑出去剿匪,也损失了些,可又召了不少,就这人家还算计着异族呢。
这就剿个匪,还能把异族给坑一把,也不知道他搁那儿召来这么兵。
赵保国就琢磨着,萧兵曹头前跑出去剿匪,估计也没能老实,大抵是还溜出了广陵界儿,还跑到其它郡去逛了一圈儿,要不然整能整回这么老些兵回来,光他后头领回来的,都比原先整个广陵的守军都要多了。
萧兵曹领了三万五千回来,原本广陵还有五千将士,后来异族攻势急,苏太守又临时征了一万新兵,如今算算在一块儿,差不多近五万兵了,当时还没地儿安置,借了城内民户家居住了一段日子呢。
光主城郊那军营,从这一片山头接到那一片山头,中间全叫屋子给占了。
靖亲王就封时,还领了三千将士过来,又多了三千人,总不能全住城里头,就近安置到军营里头去了,城里这边,就一日一百名将士护卫着,轮流着来。
所以这主意还真是不错,再多肉,还能叫将士们吃不完?别做梦了,就百万只鸡,叫他们放开了肚皮,十天都吃不到。
第三百五十二章 鸡跟蛋
靖亲王懵了一瞬,他还真没想到士卒们的待遇问题,毕竟这兵虽说是管的,可又用不他去领,侍卫们有荣青云一手cāo)持着,守军们还有广陵一干武将呢,内一政这块儿文臣也不少,他当个甩手掌柜都妥妥的,不是大事儿那边轻易也不会来烦他。
这会子一听赵保国提起军事,一琢磨还真是这个理,与其回头收回来不好安置,还不如直接叫宰杀好了送军营去让将士们吃了,这吃好了喝好体健壮,战场上杀敌也能多砍两个人头不是
可再又一想,这一吃就是一杆子的事儿,不如还叫老百姓散养着,那还能下不少蛋,这百万只鸡呢,一天下蛋没有百万那也有五十万哪,天天送军营去供应着,那还能细水长流了。
靖亲王这样盘算着,又不敢肯定这事儿能成不能成,于是还说出来给赵保国,很显然是问他意见了。
这cāo)作,乍一听还可行的,可一细想就不成了,这鸡是给百姓白养的没收钱,可说了中间这块儿的鸡蛋都归他们,又说后来再把鸡收回来,百姓白白得上几十个鸡,那是高兴的。
要按王爷的意思,就是再叫人家白花粮食给养鸡,这鸡还算是他的,下的蛋也全是他的,合着后头养鸡的老百姓,鸡也落不着,蛋也不归他们,还得白花粮食养着鸡。
这不等于占人百姓的便宜
人能干谁也不是傻子呢。
养鸡的百姓这么多,靖亲王真要这么干了,估计这民心也就落不着了,自己的封地都能搅和出乱子,回头惹出民乱,圣人再怪罪下来,那能吃罪得起
赵保国就把事的严重细细跟他分析一遍。
靖亲王惊出一汗来,他之前也没想太多,还以为这是两厢便宜的好事儿呢。
谁成想光是自个儿便宜了,叫老百姓吃了亏。
“不成就按你说的办。”靖亲王不敢多想,忙不迭道“就把鸡杀了吃。”本来想着提高一下将士们的待遇,谁成想事没这么简单呢,也幸好他多问了一嘴,要不然直接叫人去办了,回头就得出大事儿。
赵保国就出主意说“王爷护将士们的心是好的,若当真想提高将士们的待遇,不多花银钱也不是不能做到。”见靖亲王看过来,就连忙把自己之前在腹内思量的盘算说了“王爷且听我说说,一只鸡的寿命大抵在五到七年之间,当然前提是途中不发生什么变故。按如每只鸡的产蛋量,再除去天冷受惊意外等因素,一只鸡年产蛋在一百到一百五十只蛋左右。现又有蚯蚓养殖法出世,约莫能再提高一些产量,这暂时就不计了。”
见靖亲王凝神听着,赵保国又接着说“王爷之前的想法很好,与其把鸡宰杀了吃,不如留着叫百姓养了下蛋供应给将士们,当然了,这其中的问题还得细细盘算下。这鸡留给百姓养了,总不能叫他们吃了亏,当然了,王爷总也不全补贴。”
“我是这样想,王爷听一听看可行不可行,回头再作计较。”赵保国说“待秋收结束,这鸡呢,王爷可不往回,就留给百姓养着,可向百姓们提出,这一批鸡叫他们年供八十枚鸡蛋,连供三年,三年后这鸡与蛋,便都归百姓们了。当然一只鸡不可能只下这么些蛋,可若再多百姓就得不到什么好处,自然不会尽心,便是碍于王爷份不得不供,心中想必也是有怨的,王爷不妨大量一些,许他们些许好处便是,如此一来百姓可得便宜,王爷这边也不用多花心思了。”
靖亲王一边听着,心里就在盘算着,这百万只鸡,一年一只收八十枚蛋,三年能收多少,拢共价值又多少,算来算去,也绕得不清了。
赵保国生怕王爷觉得吃了亏“如今鸡蛋的市价,都一文钱两只,一年八十只便是四十文,一只鸡供应三年八十只鸡蛋,三年合算下来,百姓每只鸡所供应的鸡蛋价值在一百二十文,而一只成鸡也只要四十八文钱,王爷请想想,咱们所给百姓们养的鸡,又都是鸡崽,且还全是咱们自己用炕孵出来的,算算只花了些人工及鸡钱,每养成每只鸡,外加没能出壳的,一只也不到十文钱。”
“用十文一只的本钱,换来一百一十文的便宜”
很明显是占大便宜了。
细的不用算了,赵保国只跟靖亲王说要按照他方才所提出的计策行事,三年下来老百姓所供应的鸡蛋总价值拢值四万两银子。
靖亲王惊得一跳“四万两”不就些鸡蛋么再一想想数量的庞大,大抵也有可能。
这心里头就难免有些复杂了,这些鸡蛋要都换成银子
赵保国笃定道“鸡蛋的价值也不是一层不变的,只有高的没有低的。”不过鸡要养得多了,鸡蛋的经济价值自然得往下降,这些事儿他就不跟王爷说了,免得他再觉得划不来。
真要往下降了,他自然还有别的法子,大不了他再联全城内的商户,些加工鸡蛋的方子,回头能放得久了,还能够运输到其它洲府去卖,反正再降,也不可能降到哪里去。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那经济价值就不会贬。
感觉好像很赚钱的样子,靖亲王当场就拍板“那就这么办了,回头就叫苏公明去布告”反正也不用他再出本钱,能成自然是最好了。
苏公明赵保国一听这名儿,还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应该是苏太守的名字吧。不过苏太守作为一郡主官,这城里头官职只有比他低的,谁还直唤上官的名讳
所以一般人还真不知道他叫什么,赵保国自然也不知道,他也没去问过林夫子,毕竟他忙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去问这问那。
靖亲王就不一样了,他既是皇亲,直唤其名也没什么顾忌。
这事儿也不用怎么具体去cāo)办了,官衙那边直接叫人贴上个布告栏就成。这一贴上,老百姓就围过去瞧了,大多还不识字,就瞧个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