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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酥酥麻麻     武唐仙txt下载     武唐仙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十章 人穷志短

    一本书,七万字,两百页不到,五钱银子一本看似价高,但古代多数平民百姓是不识字的,哪怕一文钱一本也不会买,而识字的人,基本上都有一定的经济基础,对于喜欢的书籍,不会计较区区五钱银子。

    人常道,穷文富武,这话其实是不对的,穷人家的孩子根本读不起书,读书等于脱产,十年寒窗苦读,意味着十年不干活,白吃白喝,穷人家哪里负担的起?

    张检听得萧业的提议,立刻脸一板道:“萧兄这是什么话,还拿不拿我当朋友了?书是你写出,也要靠你的名气卖书,收益自然归你,最多扣除些印刷推广的杂费罢了。”

    陈子昂也劝道:“好友之间谈钱就俗气了。”

    萧业坚持道:“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但你我皆非孤身一人,都是有家室的,还是要考虑到别人的感受,因此情谊归情谊,生意归生意,张兄莫要推辞,否则你拿我萧业当成什么了?”

    “这……”

    张检与陈子昂相视一眼,迟疑道:“既然萧兄坚持,版税就按五成算好了。”

    “哪有这么高的版税,张兄的心意我领了,不过一码归一码,五成版税不合规矩。”

    萧业摆摆手道。

    “哎呀,我看你们也别争了,虽然市面上版税是两成,但萧郎有名声,有才气,加一些是正常的,萧郎就拿三成版税吧。”

    张玉正劝解着,突然又惊叫一声:“这隔墙唱和的诗写的多好,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那崔莺莺应的也妙: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萧郎,这都是你写出来的吧,想不到你还擅长写这种女儿家的闺阁诗呢。”

    说着,张玉的美眸中竟现出迷离之色,粉面红了起来。

    萧业不禁暗道一声惭愧。

    事实上西厢记的亮点不仅仅是张君瑞与崔莺莺的老套才子佳人故事,还在于数十首诗词,每一首都堪称经典,嚼之回味无穷。

    尽管唐代还没有词,但是在萧业眼里,词比之诗,更加凄美动人,如果不把词推广开来,岂不是白白穿越了一趟,西厢记中的词,便是起到一个投石问路的作用。

    如果效果不错,他会把一些经典的词做成词牌,找名家配乐,传唱开来。

    陈子昂也眼前一亮,便道:“萧郎,就按表妹所说,版税按三成计算,你莫要再推辞了。”

    “也罢!”

    萧业点了点头。

    版税多一成,就是多出两千五百两银子,萧业不禁满怀斗志,暗道今次一定要考上!

    ……

    不觉中,已是十日过去。

    这日清晨,萧业辞别了杜氏与巧娘,去往运河渡口与陆文和陈子昂汇合,陆家刚好有货物运往洛阳,三人搭个顺风船。

    运河渡口,一片繁忙景象,数十条船泊在岸边,呦喝声,号子声交织在一起,民夫如蚁附般沿着舷梯上货,后面还有上百条船在排队,漕运衙门的兵丁在渡口维持秩序,另有市舶司根据每船搭载的货物估算税额。

    “萧郎,这边,这边!”

    萧业正东张西望的时候,陆文已站在自家的船头,用力挥舞起手臂,陈子昂站他身边,面带微微笑!

    “哈哈~~”

    萧业哈哈一笑,加快脚步上了船。

    船上堆放着丝绸、粮食,船仓里则是书籍、纸张与手工艺品,吃水线都压的满满的,没有太多落脚之处,不过扬州距离江都县城仅三十来里,站船头,观赏运河风景也不失为一件雅事。

    过了半个时辰,货船两侧伸出大桨,缓缓向北行驶,约摸正午时分,抵达了扬州渡口,船只靠岸,把三人放了下来,才继续向洛阳行去。

    扬州不愧曾是大隋的东都,城池方圆五十里,城内街巷阡陌,因商贸繁盛,城外至运河一侧数里地带也住满了人,热闹而又喧嚣。

    街道上,时不时能就看到身着绫罗绸缎的商贾,也有书生学子携美同行。

    三人一路走着,陆文突然回头道:“扬州城内,有一状元楼,距离府学不远,历来应试学子多住于此,我等不如也去此处住下如何?”

    萧业笑道:“陆兄安排便是!”

    陈子昂也点了点头。

    状元楼前楼后院,前面是酒楼,高达三层,后面是一间间的雅院,足以容纳数百学子入住,三人叫了一间小院,二两银子一天,奇贵无比,不过临到考季,稍微象点样的客栈都会趁机涨价,状元楼有单独的小院住,也算良心了。

    隔着几间院落,史进缩回了脑袋,关上院门,回到屋里道:“先生,他们来了。”

    蔡先生回头唤道:“可调查妥当?”

    一名不起眼的中年人从后堂走出,取出一张纸贴,呈上道:“先生放心,已调查妥当,小的们根据陆家在扬州的故旧至交,整理出了一份应试童生的名单,共有十六人,尤以四人最有可能与之互保,请先生过目。”

    “嗯~~”

    蔡先生点了点头,接过纸贴,上面记载着十六名童生的家世,年龄,人际交往,极其详尽,其中四人的名字下方划上了横线。

    “三郎看一下,谁最有可能为我们所用。”

    蔡先生大略一扫,把纸贴递给史进。

    能与陆家交往的,多是家境殷实,十六人中,有十五人不是书香传家,就是累世经商,只有一人家境贫寒,引起了史进的注意。

    此人名蒋方,年方十八,家里与陆府管家相交甚厚,五年前父亡,母亲既要操持家业,又要拉扯他读书,长年积劳之下,落了痨病,左邻右舍与亲戚可怜他,早年借了些钱给他母亲看病,可痨病也是穷病,零零星星的些许碎银子只能勉强维持,难以根治,亲戚邻居不可能有更多的银子借给他,五年下来,母亲的病情一天天加重,偏偏蒋方事母至孝,时常痛哭流泪。

    “就是此人!”

    史进指着蒋方的名字。

    “为何?”

    蔡先生问道。

    史进道:“所谓人穷志短,家境殷实者,几乎不可能为了些许银钱就背负污名,只有如蒋方这般被逼上绝境者,才会无所顾忌,先生,我拿一千两银子给他,让他与陆文互保,再于考场做弊被抓,料他不答应也得答应!”

    “不错!”

    蔡先生捋着胡须,赞许道:“不过你不能亲自出马,此事由我来安排,你只须知晓即可,断不能沾上此人,以免他突然反水把你扯了进去。

    “先生教训的是,弟子受教了!”

    史进心悦诚服的施了一礼。

第三十一章 生疑

    从次日起,陆文早起出门,联络学子互保,萧业和陈子昂也不是死读书了,不时出门溜达一圈,欣赏扬州的风景,并找了廪生保,是由张柬之介绍的同一人,名叫赵辰,一个年近五十的老秀才。

    第三日傍晚,陆文带了两名学子回来,都是十八九岁的模样。

    “伯玉兄,萧郎,这位乃是扬州画扇世家钱家的三子钱沐,家里世代经营折扇生意,已有百年,在建康和苏州皆有分店,每有精品面世,必抢购如潮!”

    陆文首先向萧业和陈子昂介绍了一名身着锦衣,面有傲色的少年学子。

    “原来是钱兄,久仰了!”

    二人拱手客套了句。

    “好说!”

    钱沐倨傲的回了一礼。

    扬州下辖六县,其中邗江与广陵县是附郭县,他是广陵县的童生,名列第五,虽然陈子昂与萧业位列江都一二,可江都不是附郭县,在扬州人看来,就象乡下一样,乡下的考生考的再好,能比得上城里面么?

    面对陈子昂和萧业,钱沐带有天生的优越感。

    不过二人也不是那种小心眼,能互保就可以了,越是倨傲的人越自信,不可能做弊,而且钱家家大业大,一旦做弊被逮到,家族根本丢不起那张脸,震怒之下,把钱沐逐出家族都有可能。

    因此可以放心与钱沐互保。

    陆文也是如此作想,傲一点没关系,关键是信的过。

    “这位是蒋方,是我家故交,邗江县考名列第八,事母至孝,远近闻名。”

    陆文又介绍道。

    蒋方面有菜色,黑黄瘦小,比之当初的萧业还有所不如,陈子昂受萧业影响,最为敬佩这类寒门学子,拱手道:“原来是蒋兄,在下陈子昂有礼了。”

    “不敢,不敢!”

    蒋方似乎不善于与人交往,连忙摆着手,竟有几分慌乱之意。

    萧业不禁眉心微拧,他对蒋方不是太满意,这倒不是他看不起穷人,而是人穷志短,底限低,更容易受到金钱的诱惑。

    当然,这并不代表穷人的道德不如富人,而是成本上的差异,也许贿赂一名富人需要十万两银子,但搁穷人身上,百八十两就干了。

    不过蒋方是陆文带来的人,他不便当面质疑,于是双目直视蒋方,拱手道:“幸会!”

    “幸会,幸会!”

    蒋方不敢看萧业的眼睛,视线一触即收。

    “既然五人都齐了,就把互保文书签了罢,改日去府学报备一下!”

    陆文倒是没看出异常,哈哈一笑,取出笔墨,写了互保文书,一试五份,每人一份,签字画押,萧业也硬着头皮签了自己的名。

    在蒋方与钱沐离去之后,他心里始终不安。

    由隋至唐,科举不过百年,总体来说还是很干净的,但萧业钻研明清科举,几百年下来,种种作弊手段触目惊心,比如枪替、冒籍、夹带、抄袭、换卷、传纸条,甚至因糊名和腾抄的因素,还有在考卷中约定暗语,与考官勾结。

    其中有一种作弊方式让萧业极度不安,称为自杀式作弊,以收取报酬,牺牲自己的功名为代价,牵连同保的四人。

    如果蒋方家境殷实,他不会担心,于是问道:“陆兄,对于蒋方此人知之多少?”

    陆文内心隐有不快,萧业问这话,等于质疑自己,但他未表现出来,耐着性子道:“此人的父亲与我家的管家是多年旧识,虽清贫了些,人品却靠得住,五年前,蒋方父亲病故,其母不许他做工,靠着给人洗衣缝补的微薄收入,供养他读书,以致积劳成郁,得了痨病,而此人事母至孝,每每读书就于病榻前,终不负所望,中得童生,在街坊间获得了一致好评,这样的人能有什么问题?”

    最后一句话,暴露出了陆文的情绪。

    “呵呵,我只是问一下,陆兄多心了!”

    萧业呵呵一笑。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去前面吃饭罢!”

    陈子昂一看气氛不对,连忙打圆场。

    三人去往前面的酒楼,随意点了几个菜,吃完之后,各自回屋。

    天色渐渐黑了,因身处于客栈,不便以咏叹诵读法读书,萧业取出萧松赠予的手稿看了会儿,就准备洗洗睡觉,却在这时,外面有陈子昂唤道:“萧郎可曾入睡?”

    “未曾!”

    萧业把门打了开来。

    陈子昂回了屋后,总觉得今日的萧业较为反常,连带他的心里也是忐忑不安,索性来找萧业问个清楚。

    “萧郎可是觉得蒋方有问题?”

    陈子昂开门见山,问道。

    萧业迟疑道:“有没有问题,现在也说不准,不过伯玉兄可曾留意到一个细节,蒋方的目光躲躲闪闪,似乎有些心事。”

    “不错,目为心之窗,一个人如坦坦荡荡,从眼神中就能看,你不说我还没留意,听你这么一提,确是如此,此人或许真有问题,我们去找陆郎,和他说清楚!”

    陈子昂面色一变,就要往外走。

    “伯玉兄且慢!”

    萧业拉住陈子昂道:“无凭无据,只会让陆文不快,要不这样,明日我们去蒋方家里看一看,如何?”

    “也好!”

    陈子昂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二人离开客栈,按照保书上留的地址,找到了蒋方居住的地方。

    这一带的街区较为陈旧,但还算干净整洁,早起的民众忙碌的操持着生计,萧业与陈子昂一路走过去,见着一位面善的老人,问道:“老人家,能否打听一下,蒋方住在哪里?”

    “哦?你们找蒋郎啊,这小子可不简单,那,往前巷口左转第三间就是他家!”

    老人热情的指路。

    萧业不急着走,又道:“我们都是蒋方的友人,趁着考前,过来拜访他,听老人家的口气,似乎蒋方在这一带很出名?”

    “那是!”

    老人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叫道:“这小子有出息啊……”

    在老人喋喋不休的唠叨中,萧业与陈子昂大致勾勒出了对蒋方的印象,与陆文的了解差不多。

    听完之后,萧业叹了口气:“想不到蒋郎如此艰辛,老夫人也不容易,不过据我所知,痨病多是长年劳累饥饿所致,蒋郎没两年也要束冠了,就没想办法弄些钱给老夫人补补身子?”

    萧业这话,带着明显的诱供意味,老人似乎没听出来,急道:“怎么没有?昨日大清早,蒋方拎了只老母鸡回来,给他老娘炖了鸡汤,一只老母鸡可不便宜啊,要好几十文钱呢,这小子有出息啦!”

第三十二章 死不承认

    “哦?”

    萧业与陈子昂双双眼前一亮。

    一只老母鸡几十文钱,看似不贵,但大唐正值盛世,物价也不高,与关中的粮价上窜下跳不同,江南及江淮作为粮食主产区,粮价长年稳定在一斗米三到四文钱,一匹品相一般的绢,约两百文。

    而蒋方的母亲给人洗衣缝补,因低物价的关系,一天的收入不会超过五十文,再考虑到身体不适,效率打个折扣,很可能也就在三十文左右,还得供蒋方读书。

    就算吃饭方面能省则省,可是笔墨纸砚的开销是刚需,一文钱都省不了。

    因此花几十文买一只老母鸡对于蒋方这样的家境来说,几乎不可想象。

    “嘿!”

    那老者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嘿了一声:“那小子昨日还请了济善堂的大夫来给他娘瞧病呢,济善堂是咱们扬州最好的药铺,光是诊金就得一两银子,药钱另算,也不知他从哪里发了财,还把这些年欠街坊邻居的钱还了,果然读了书,就有出息了啊!”

    萧业和陈子昂可以百分之百确认,蒋方收了不义之财陷害自己,不禁面色阴沉起来,断人功名,就如杀人父母,是不共戴天之仇!

    “老人家,那我们过去了啊!”

    萧业挤出一丝笑容,拉着陈子昂离去。

    按照老者的指点,转过巷口,来到第三间小院前,敲响了门。

    “谁啊?”

    屋里传来蒋方的声音,柴板门也被打开。

    蒋方一看站外面的萧业与陈子昂,顿时色变,一言不发,就要关门!

    萧业一脚卡住,冷声道:“既然来了,不请我们进去坐坐么?”

    蒋方额头渗出了汗珠,前天才收的钱,昨日又签了联保文书,今日一大早,人家就找上门了,所为何事,还用说么?

    “进儿,谁来了?还不快把人请进来?”

    这时,屋里传来了妇人的声音。

    “噢,两位请!”

    蒋方不情不愿的开了门,还丢了个警告的眼神。

    萧业与陈子昂面无表情,踏入院内。

    蒋方家是标准的一进小院,有正厅、东西两厢、柴房和膳堂,蒋方的母亲住在东厢,一进屋,就有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面而来,床上半卧着一名四十左右的妇人,面黄肌瘦,双颊凹陷,目中带着疲惫之色。

    哪怕三月份,天气已经不是那么冷了,可那黑黄的手背上,仍分布着密密麻麻的细小豁口。

    这显然是双手长期浸泡在冰水中洗衣导致的结果。

    本来二人准备兴师问罪的,可看着这妇人的模样,心里不禁一软,双双施礼:“见过夫人,我们都是本届应试的学子,考前特来探望蒋郎,若有惊扰,还望夫人见谅!”

    “哎唷唷,这话说的!”

    妇人一听,就要坐起来,自家儿子考上童生,她觉得吃的一切苦都值了,今日又有两名气质不错的同窗前来拜访,让她更是发自内心的欢喜。

    “夫人您不要客气,我们就和蒋郎说两句话!”

    萧业连忙按住了那妇人。

    “哎,家里什么都没有,也没法招待,叫两位叫笑了!”

    妇人颇为歉疚的叹了口气。

    “无妨,是关于应考的事情。”

    陈子昂也劝道,并给蒋方打了个眼色。

    蒋方会意道:“娘,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嗯,去罢,莫要着急,代娘好好招待他们!”

    妇人挥了挥手。

    三人转身而出,蒋方在前领路,默不作声,神色数度变幻,待来到一处偏僻的巷角,才停了下来。

    萧业与陈子昂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蒋方虽然强作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心里却是如根弦般紧紧绷着,二人的来意,他自然清楚,身为读书人,又是百里挑一的童生,他也知道以自杀式作弊去陷害别人,不仅自己要背负恶名,还良心难安,可是老母重病,没钱治病只怕活不过今年。

    更何况给他银子的,是当地漕帮的一个小头目,根本得罪不起,他还写了收条,签字画了押,已经没有退路了。

    ‘也罢,事已至此,悔之无门!’

    蒋方深吸了口气,用阴冷的眼神看着萧业与陈子昂。

    萧业淡淡道:“你不要这样看我们,没当场揭穿你,已经是看在你娘的面子上了。”

    “哈~~”

    蒋方豁出去了,哈的一笑:“我做了什么?真是笑话,我蒋方坦坦荡荡,反倒是两位鬼鬼祟祟的摸到我家里来,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

    陈子昂顿时心头火起,哼道:“你收了史进的钱,打算在考场上舞弊连累我们,到此时你还想抵赖,就不怕我们把你告上学政?”

    蒋方嘴硬道:“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史进,我是有了些钱,那是别人看我事母至孝,借给我的,找我结保的是你们,现在又是你们污陷我将在考场舞弊,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没空和你们闲扯,想告官,尽管去告,我蒋某清清白白,何惧之有?”

    陈子昂大怒道:“你母亲把你拉扯大,就是为了你有个好的前程,你自毁功名,对得起你娘么?你就不怕我们把此事告诉你娘?”

    蒋方突然面色变得狞狰起来,咆哮道:“我娘快不行了,倘若受到刺激病情加重,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你……”

    陈子昂从没见过这样的人,就要上去揪打,萧业却拉住他,沉声道:“让他走!”

    “哼!”

    蒋方哼了声,不敢去看萧业,头一低,疾步回返。

    “萧郎,此人如此可恨,为何拦着我?”

    陈子昂不愤道。

    萧业道:“我们和他动手,如果闹出动静,被人报了官,史进必须会使银子打点,恐怕不待蒋方舞弊,我们就已经被剥夺了参考资格。”

    陈子昂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是的,不管有事没事,见官三分罪,而且童生不象秀才,秀才见官不拜,童生没有任何优待,真要被拿到县衙,史进再从中使坏,指不定就能吃一顿板子,哪怕不被追究,可是被打的死去活来,还能考么?

    “那该如何是好,难道就任由他陷害我们不成?”

    陈子昂乱了方寸,急声道。

    萧业道:“所谓捉奸成双,捉贼拿赃,拿不到蒋方的赃银,说什么都没用,索性距离开考还有半个月,这几日我盯着他,看他把银子藏在哪里,只要找到他的银子,报官也可,劝说也可,主动权将操于我手,我们先回去吧!”

    “哎,真不想到,考个试还有这般波折!”

    陈子昂重重吁了口浊气出来!

第三十三章 苏候祠

    回了状元楼,两人并未把此事知会陆文,各怀心思的回了自己的屋子。

    “嗯?”

    萧业刚一推开门,就发现,屋里居然有两个美人儿,约在十七八岁的年纪,一着绿裙,一着红裙,俏丽可人,以发覆额,显然是未嫁云英,虽然不比小堂妹那般天生绝色,却也属于万里挑一的那一类。

    “两位姑娘……”

    萧业顿住脚步,现出了一丝警惕之色。

    “妾春兰、夏荷见过萧郎!”

    二女双手扣在腰间,盈盈施了一礼。

    “你们认识我?”

    萧业现出讶色,暗暗提聚真气。

    春兰笑道:“萧郎不必紧张,妾们并无恶意,而是受师长之托,特来为萧郎解决麻烦的。“

    “两位姑娘的师长乃是何人?”

    萧业不置可否的问道。

    春兰带着丝歉意道:“不是妾们故弄玄虚,实是师长有过交待,暂时还未到挑明之时,请萧郎匆要见怪。”

    “哎呀!”

    夏荷跺脚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好心好意帮你的帮,你却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们两个女子又能图你什么,那蒋方的事情,妾们已经看到啦,今日前来,就是为了你解决此事。”

    “如何解决?”

    萧业问道。

    “萧郎曾说过,捉贼要拿赃,妾们在蒋方家里寻了一遍,银子并未藏在他家,想必被他藏在了别处,他娘的药快没了,明日肯定要给他娘抓药,妾们只需要跟在他后面,就能找到藏银之处,萧郎再将银子取走,他没了钱,自然会与萧郎好好说话。”

    夏荷自信满满道。

    “诶?”

    萧业本打算趁夜潜入蒋方家,把银子找出来,听得这样说,当即拱手道:“那就有劳两位姑娘了。”

    “好啦,你安心等着吧,明日咱们再来!”

    春兰嫣然一笑,就要离去,夏荷却扯了扯她。

    随即二女身形一转,从原地……

    消!

    失!

    了!

    “这……”

    萧业膛目结舌!

    狐狸精?

    还是女鬼?

    也不怪他有这样的想法,凡是看过聊斋的,都会这样想。

    “嘻嘻~~”

    当春兰和夏荷在一个荒僻处现出身形之时,均是面现得色,夏荷便是嘻嘻一笑:“春兰,露了一手感觉如何?震住他了吧,看他还敢不敢小瞧咱们姊妹!”

    “嗯!”

    春兰眉眼间尽是喜色,猛点头:“我还记得他那震惊的表情呢,这种人,就得给他点厉害尝尝,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

    “好啦,我们赶紧办事吧,这次帮他一把,夫人那里也好交待!”

    夏荷拦着春兰,匆匆离去。

    蒋家!

    回来之后,蒋方坐立难安!

    既有对同保四人的愧疚,也有对自己的痛恨,他恨自己,为何当时没能经受住诱惑,一千两银子就卖掉了自己的功名。

    要知道,几百人才取一人,在江南地界中个童生是多么的不容易,为了科举,他寒窗苦读,尤其是五年前,父亲病故,全靠母亲拖着病躯把他一手拉扯成人。

    他到现在都记得清楚,当自己中得童生之时,母亲激动的差点晕劂过去,连呼祖宗显灵,祖宗保佑,跪在父亲的灵牌前失声痛哭,期待自己再考中秀才。

    做出这等事最对不起的还是母亲。

    “方儿,没几天就要府试了,你还不再读读书?”

    屋里,传出母亲的声音。

    昨日济善堂的大夫来过,照方抓了药,母亲的气色有所改善,声音也洪亮了些。

    “娘!”

    蒋方失魂落魄的进了屋子,扑通跪下。

    “方儿,怎么了?”

    母亲不解道。

    “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啊!”

    蒋方突如歇斯底里般放声大哭,猛磕着头。

    “我儿考中童生,娘这几年吃的苦也值了,你又借来银子给娘治病,娘感觉身子骨好了很多,将来考中秀才,举人,进京中了进士,娘还要享你的福呢,哪里不孝了?”

    母亲下床,扶住蒋方劝道。

    蒋方只觉心里酸涩难当,哭的几乎撕心裂肺。

    “方儿……”

    母亲也是鼻子一酸,抱住蒋方,眼角流下了泪水。

    ……

    虽然大哭了一场,心里的怨气与委屈渲泻出去不少,但是蒋方没有回头路可走了,次日天不亮,他就出门,鬼鬼祟祟,不时回头张望,生怕有人跟着。

    约摸过了大半个时辰,一座破败的淫祠出现在眼前。

    所谓淫祠,是指未经官方认可,民间私自祭拜的神灵、妖精或者阴魂。

    这座饲里,供奉东晋叛将苏峻,此人是江北流民帅,受庾亮猜忌,领军攻入建康,焚毁宫室,凌辱士族,挟持幼帝,本该是十恶不赦之辈。

    偏偏兵败身死之后,被民间立香火作为凶神供奉,尊为苏候神,朝廷屡禁不绝,后刘宋篡晋,苏侯神得了官方承认,因生前用兵如神,尊为战神,每每朝廷用兵,必祭拜苏候,甚至在苏峻的老家青州,苏候神可与尧帝共享香火。

    直至隋文帝一统天下,重新勘定民间诸神,才把苏候祠打为淫祠,下旨捣毁各地苏候神祠。

    有类似遭遇的,还有董卓与后赵皇帝石虎,都因生前凶残,死后被当作凶神祭拜,享受香火。

    紫姑则是个特例。

    虽然紫姑是受朝廷认可的正神,可她的职司是厕神,一个漂亮的女子,被当作厕神祭拜,哪里会愿意?

    因此她不取任何香火供奉,自然也谈不上回报,老百姓祭拜她落不到好处,久而久之,祭祀紫姑的风俗渐渐消亡,她的神祠也逐渐衰败。

    蒋方又回头看了看,才进入祠中,向头颅被砍掉的苏候像拜了拜,默默念诵苏候保佑,小生绝非故意冒犯之类,极为虔诚。

    祠外!

    春兰和夏荷尾随蒋方,眼见接近了祠堂,却是半空中,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传来:“哈哈,想不到我苏峻否极泰来,竟有两个美人儿送上门,既然来了,就乖乖的留下伺候本神罢!”

    半空中,出现了一个金甲神人,背负弓箭,手持方天画戟,浑身散发出一股凶神恶煞之气,一只大手,当空抓来。

    “啊!”

    二女吓的尖叫,双双取出一根丝带,挥了过去。

    “嘭嘭!”

    丝带击中苏峻,没有任何作用,反激的苏峻哈哈怪笑,那大手也迎风见涨,硕大的手掌,似是要一把抓住两人。

    “夏荷,你快走,去向萧郎求救!”

    春兰猛一咬银牙,反手一掌,把夏荷打飞出去,自己却被苏峻一手抓住。

    苏峻看着夏荷飞远,眼里现出不甘之色,他不是正神,没法离开祠堂太远,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夏荷跑掉。

    而对此,蒋方一无所觉。

第三十四章 夏荷求救

    “萧郎,萧郎,快救救春兰吧!”

    天色还没亮,萧业已经起了床,正在屋里站桩,突然外面传来了哭喊声。

    “嗯?”

    他立刻收了功,打开门。

    夏荷如旋风般冲入,满脸惊惶之色。

    “夏荷姑娘,出了何事?”

    萧业不解道。

    夏荷哭哭泣泣道:“妾与春兰跟踪蒋方,谁料竟一路跟到了苏候祠,那苏峻现出真身,欲擒拿妾姊妹俩,妾们不是他的对手,因此春兰拼着被擒,把妾给送了出来,向萧郎求救……”

    萧业明白了,这个世界既然有灵气,有神灵并不奇怪,春兰和夏荷跟人能撞上神灵,也算是中了大奖,让他不知说什么是好,只是人家是为帮他才身陷囹圄,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坐视。

    “我一介凡人,如何能从神灵手里救出春兰姑娘?”

    萧业问道。

    夏荷急道:“苏峻的神祠早在百年前就被捣毁了,受不得香火供奉,神力大衰,而萧郎有文气在身,我有秘法可以带你进他的结界,以文气吟诗,可将诗中描绘的景象在他的结界中显现,诗作的越好,攻击力就越强,妾看萧郎的文气已经堪比秀才啦,那苏峻必不是对手,因此妾才来向萧郎求救。”

    “哦?还有这等事?”

    萧业居然没有半点害怕,他前世就是个善于捕捉机会的人,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借着民俗的东风,混的风生水起,现在有了摸索文气用途的机会,他当然要试一下,如苏峻这种百年未受香火的虚弱神灵,显然是最好的试手对象,一时之间,心里蠢蠢欲动,

    “萧郎,快走吧!”

    夏荷见萧业意动,拉住就往外走。

    天色还未亮,客栈里的学子多未起床,只有值更的老人,撑着腥松的睡眼坐在大门边上。

    “出去啊?”

    那老人随口问了句。

    “出门办点事!”

    萧业点了点头,打开大门,出了客栈。

    冷清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突然萧业意识到一个问题,那老人好象并未留意到自己身边有一个美女,是这种事见多了习以为常,还是根本没看到?

    “夏荷姑娘,别人是不是看不到你?”

    萧业不由问道。

    夏荷随口道:“萧郎是指那老更夫吧,妾不想让他看见,他就看不见。”

    “那你……是人还是鬼?”

    萧业问这话的同时,不禁摸了摸夏荷的小手。

    嗯!

    滑滑的,带着丝温热。

    顿时,夏荷俏面一红,嗔道:“妾既不是人,也不是鬼,更不是什么妖精,当然啦,也算不得神灵,总之,妾也不知道该如何向你解释,萧郎可不许再有下次了,否则妾就缠着你,非得嫁给你不可,好啦,我们快点走,晚了怕是来不及了。”

    卧草!

    摸个小手就要嫁给自己?

    这是哪门子道理?

    萧业看了看夏荷,又不禁捏了捏那温热细软的小手。

    “本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竟是个登徒子,真以为妾不敢纠缠你啊?”

    夏荷瞬间粉面通红,狠狠一眼瞪了过来。

    萧业倒也不恼,在他眼里,夏荷只是个小姑娘,哪怕实际年龄已不可考,于是嘿嘿一笑:“夏荷姑娘,你纠缠我貌似我不吃亏吧。”

    “如果妾与萧郎洞房时变成这样呢?”

    夏荷诡异一笑,那如花般的俏面,突然变得狞狰起来,嘴角长出了两颗森白的獠牙,嘴唇变得腥红,眼珠变得血红,面色如死人般的灰白。

    萧业一惊,就要放开夏荷的手。

    “嘻嘻!”

    夏荷嘻嘻一笑:“吓你的啦,妾怎么可能长成这样,就是看你还敢不敢再起坏心思?”

    随即紧握住萧业的手,传来一股奇异的力道,不是真气,却能与真气相融。

    凭心而论,萧业真给惊的不轻,这是活生生的聊斋啊,于是本能的催动真气抵挡。

    “咦?萧郎竟是道门中人?”

    夏荷讶了声,便道:“莫要排斥,妾只是想带你跑快些!”

    虽然夏荷展现出了狞狰的一面,不过萧业也不觉得会害自己,徐徐撤去抵抗,那力道进入经脉,向足底的涌泉穴汇聚,一股弹力油然而生,两条腿都变得轻快起来,当即迈开大步飞奔。

    一路上,萧业都在暗暗体会,记下行功路线,这种方法用来赶路还是不错的。

    他虽然有真气,却不会运用,这显然是个千载难逢的良机。

    夏荷嘴角微微一撇,现出一抹浅浅的笑容。

    很快的,夏荷带着萧业来到了苏候祠。

    祠堂位于扬州府与仪征县的交界处,本是抱山负水,左青龙右白虎的格局,可是整片地域,竟给他一种荒凉破败的感觉,周围杂草丛生,野树成堆,不见一片农田。

    夏荷从旁道:“此处原是一藏风聚水的宝地,隋文帝杨坚重新勘定民间神邸之后,将苏候祠定为淫祠,并请来道门真人破坏了当地的风水格局,所以才是萧郎看到的这样,我们快进去吧。”

    “嗯!”

    萧业点了点头,与夏荷步入祠堂。

    天色还未放亮,祠堂里昏暗异常,被砍去脑袋的塑像半倾,遍地都是粪便和鸟兽骨骼,萧业盯着塑像,没看出任何名堂,不禁转头望向夏荷。

    夏荷道:“请萧郎静气凝神,勿要运转真气!”

    说着,就再次牵住了萧业的手。

    萧业依言照做,就觉眼前一花,头脑有微弱的眩晕感,定睛看去,已经身处于一个奇异的空间当中。

    约有数百丈方圆,中间一座三进殿宇,不,应该说成院落,只是仍然保留着殿宇的痕迹,就象是原本气象恢宏的大殿被按照一定的比例缩小了。

    萧业尚是头回见得这般奇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来。

    “春兰,春兰,你在哪里?”

    夏荷放声叫唤。

    “夏荷……”

    殿内刚发出声音,就被一阵雷鸣般的大笑遮盖。

    “哈哈,想不到你还敢回来,咦?带了个书生进来?莫非你以为区区书生就能耐何得了本神?”

    伴着笑声,一名金甲神人从殿内步出,打量向萧业,倾刻间,目光微闪,喃喃默念:“龙种?”

    “他就是苏峻,萧郎小心些!”

    夏荷从旁提醒。

    萧业点了点头,淡淡道:“苏峻,字子高,长广掖县人,少有才学,举孝廉入仕,永嘉乱后,结垒于掖县,率众聚集广陵,元帝拜为鹰扬将军,授淮陵内史,领兰陵相,从平王敦之乱,又拜为冠军将军、历阳内史、散骑常侍,封邵陵郡公,及明帝卒,庾亮执政,欲除峻兵权,峻不安,遂与祖约挥军南下,逼走庾亮,挟持成帝,不知萧某可有记错?”

第三十五章 春江花月夜

    苏峻现出了感慨之色,似是在缅怀往事,好一会儿,才唏嘘道:“想不到几百年过去,还有人能记得苏某,你能道出苏某生平,也算有心了。

    你是为救那丫头而来,也罢,某给你个机会,你若能击败我,我就放了她,若你败在我手,我也不为难你,把你身边的女子留下,再尽力为我正名,重立神祠,如何?”

    萧业不置可否道:“隋文帝杨坚勘定民间神邸,把苏候祠定为淫祠,而唐承隋制,高祖、太宗两代皇帝都未变更,我一介童生,哪有能力为你正名?”

    “呵呵~~”

    苏峻呵呵一笑:“天子代天牧民,凡敕令诏书,必有九五龙气镇压,即便改朝换代也不是轻易可更改,可是我不服啊,我与祖约攻入建康,礼敬幼帝,善待士人,与民生息,故我死后,民间为我立庙祭祀,自刘宋以来,连绵不断,我从未得罪过杨坚,他为何捣毁我的苏候祠?”

    萧业淡淡道:“汉末天下大乱,自张角、张梁、张宝起,草头神兴风作浪,祸害苍生数百年,隋文帝一统江山,自当重定神祗,此乃整肃朝廷之纲纪,与你是否得罪过他,有何关系?

    另你既自认无辜,为何房玄龄会在晋书为你所做的列传中说,孙卢奸慝,约峻残贼,穷凶极暴,为鬼为蜮,纵窃岷峨,旋至颠踣?”

    “放屁!”

    苏峻大怒:“那姓房的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整本晋书,尽是胡扯,他污蔑我把男女士人的衣服扒光了令其负土筑城,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对,我是起兵攻入建康,但我只针对庾亮那狗贼,王导、郗鉴,及朝中诸公卿,我凌虐谁了?

    我与祖约的兵马若说与民无犯或许夸张了些,可是我敢指天为誓,绝无扰民之心,我所求,只为自保,若我残暴不仁,我如何能在朝廷数路诸候的围攻下坚持数载?若非我一时疏忽,中流矢身亡,恐怕天下大势还得变一变呢。

    说到底,只是成王败寇罢了,就如刘裕,篡了晋,成了开国太祖,而如王敦、某、桓温、桓玄之辈,皆成了乱臣贼子!”

    “哼!”

    夏荷哼道:“你若是好人,为何不分青红皂白的强掠我们姊妹?”

    苏峻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哈哈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弄两个女人,哪里能与好坏扯的上边?”

    “你……简直是恬不知耻!”

    夏荷跺脚道:“萧郎,他百年未受香火,又被夺了正神之位,神力百不存一,快点了结他吧!”

    其实萧业面对苏峻这样一个神灵,哪怕被夏荷说的再不堪,心里也是有些发虚,他不知道自己的文气有没有用,不过事已至此,虚怵无用,索性深吸了口气,各种诗篇在脑海中如走马观花般掠过,却是突然问道:“我是不是只要吟诗就可以了?”

    “嗯!”

    夏荷忙道:“集中精神,心无旁骛,才情自会激发文气,于此方世界中具现,历来文人士子对于邪祟都有克制之力,萧郎可知孔圣为何称圣?

    正因春秋末年,周德日衰,难以镇压各路鬼祟邪神,致使他们与士卿诸候勾结,渔肉百姓,败坏纲纪伦常,孔圣故而作春秋,与弟子周游列国,春秋一出,乱臣贼子皆惧,灭杀邪祟无数,得以身后封圣。”

    “好,我试试!”

    萧业有些奇怪,苏峻为何不抢着动手,反而给自己充分酝酿的机会,是托大,还是怎么着?而且他也感受不到苏峻对自己的杀意。

    不过此时他也不及细想,既然如此,刚好拿苏峻练手,于是点了点头,吟道:“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哗啦!”一下!

    萧业诗刚出口,刹那间,头顶文气蒸腾,就见这方世界中,突有春潮涌起,大地化作了碧幽海面,一轮明月伴着潮涌升上天际!

    “啊!”

    夏荷不禁掩嘴惊呼。

    当然,这是欢喜的惊呼,因为她看到,一波波的巨浪向苏峻拍击而去。

    “来的好!”

    苏峻也是眼前一亮,周身暴发出蒙蒙黄光,抵御着潮水的冲击。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随着萧业念出下一句,悬于天空的一轮明月,陡然爆发出万千寒光,一古脑儿的向苏峻袭去。

    苏峻立时现出慎重之色,黄光大作,与寒光互相抵御消耗。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萧业继续吟诵。

    就见景色随之一变,水流绕着苏峻旋转起来,有如一个旋涡,似要把苏峻吞噬,而在水流边缘,一排排花树林在明月的照耀下,枝叶齐齐拨动,推动着水流加速旋转,蒙蒙白霜一层层的附着在黄光上面,似是要把苏峻拖入一个不知名的空间当中。

    苏峻大吃一惊,本来他自忖萧业只是秀才级别的文气,自己哪怕已经极度虚弱,但自刘宋起就被奉为正神,历齐梁陈三代一百多年,香火四处开花,仍有些底子的。

    他是神灵,又曾挟持过晋成帝,与天子龙气有过接触,在见到萧业的一刹那,就感应到萧业身上有一丝龙气存在,故而才有龙种一说。

    萧业的到来,让他起了结交之心,自隋文帝捣毁淫祠起,百年间,再也没有香火供奉,又被定为邪祟,翻身无望,只能看着自己一天天衰弱下去,直至神力耗尽,消散于天地间。

    这是真正的神魂俱灭,连冥府都入不了。

    他打算压服萧业,再摆出前辈的风范,做个好人,指点一二,最后大度的把春兰放走,让萧业承自己一份人情,将来为自己翻案,却不料,萧业的攻势如此凶猛,眼看就要翻车了。

    萧业吟的是春江花月夜,张若虚所著,在唐代不大出名,此人也只有这一首诗被录入全唐诗,但金子毕竟是金子,在宋明,此诗被誉为孤诗压全唐,无论意境、哲理与情景交融,都堪称千古绝唱,补足了萧业文气不足的短板,给苏峻带来了莫大的压力。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萧业继续吟诵,突然心中一动,用上了咏叹读书法,那抑扬顿错的音节一出,诗的威力竟又大了几分,就见江水轰隆隆,如一道道水墙,一波波拍击向苏峻。

    苏峻也顾不得保留了,大喝一声,方天画戟挥了出去!

    可就在这时,萧业脑海中,一阵刺痛传来,漫天攻势立刻烟消云散!

第三十六章 赠诀

    萧业暗道不好,显然,自己的文气驱动如春江花月夜这样的千古绝唱本就勉强,再用上咏叹诵读法,威力大增的同时,消耗也同步增加,超出了所能承受的极限。

    好在他身负真气,只是面色白了白,真气已自动流转起来,并未现出过多的异常。

    攻势一消,苏峻也舒了口气,按住方天画戟。

    他已经失去了神力来源,消耗一分是一分,能省还是尽量省,真要是接了萧业这一招,怕是半数神力都要耗掉。

    对于眼下的他来说,什么拼命,快意恩仇都是假的,苟下去才最重要,能苟一天是一天。

    其实苏峻再虚弱也不应如此不堪,主要还是皇帝代天牧民,也可代天封神,他被杨坚定为乱臣贼子,也相应的受到了天意的压制,气运半分不存,不论做什么,都是事倍功半,更有可能撞上噩运。

    萧业自带龙气,与皇家气运有着微妙的联系,他却是钦定的逆贼,如果和萧业拼命的话,此消彼涨之下,大概率陨落的会是他。

    “萧郎?”

    夏荷正满面激动,紧紧攒着小粉拳之时,突然攻势停了下来,顿时不满的看了过去。

    萧业淡淡道:“这一式的威力太大,以我目前之能,能发不能收,我们是来讨人的,人要回来就行,没必要和苏候拼个你死我活。”

    “也就是你好心!”

    夏荷哼了声。

    苏峻却是凝视着萧业,半晌,才道:“区区童生,竟有此文才,六朝文人以谢灵运、谢眺为首,与你相比,亦有所不如,倒是让苏某起了结交之心,人可以还你,不过……苏某先前所说为我正名之事,能否应允?

    晋书你莫要信他,如你遇上与苏某同时代的神灵,可打听我的为人,若我真是凶残之辈,你自可不理,当然,我不要求你现在就去做,只望你将来有了能力,尽力推动此事,如何?”

    萧业道:“我不敢保证,只能说我有了能力,倘若你真的身负冤屈,我会在时机合适时推动一下。”

    苏峻哈哈一笑:“某家端的正,行的直,不怕你查,就怕你不查,人还给你了。”

    说着,伸手向后一招。

    春兰从后院被摄了出来,衣衫完好,头发也未散乱。

    萧业暗暗点头,对苏峻高看了几分。

    “妾多谢萧郎搭救之恩!”

    春兰忙向萧业盈盈一礼,美眸中荡漾着感激与崇慕之色。

    是的,在她看来,强大的苏峻在萧业面前,竟全无抵抗之力,心里又惊又喜,还为自己起先看中了史进感到羞愧。

    “春兰姑娘不用客气!”

    萧业摆手一笑,随即向苏峻拱手:“苏候若无他事,我们就告辞了。”

    苏峻问道:“此诗何名?”

    萧业道:“春江花月夜!”

    “春江花月夜,春江花月夜……”

    苏峻喃喃着,突然哑然失笑:“世人皆以为我苏峻乃是一介武夫,并因我领流民结垒自守,故称我流民帅,殊不知我长广苏氏亦是以经学传家,所欠者,无非不属随晋元帝渡江的百六掾罢了,晚一步渡江,便是天壤之别呐……

    呵呵,扯远了,萧郎未及束冠,已能做出传世诗篇,才气与那号称才高八斗的曹子建不逞多让,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与年龄不相称的才气未必是幸事,某有一遮掩气息之法,可隔绝高人窥伺,今日便传于你,将来也可少些麻烦。”

    “那就多谢了!”

    萧业也不客套,拱手称谢。

    ‘不婆婆妈妈,倒是个做大事的人物!’

    苏峻对萧业多了几分赞赏,吟道:“老子有云: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故光华内敛,神物自晦,神盈内敛,物我两忘……”

    通篇口诀百来字,并不长,萧业默诵一遍,就已记下,就口诀本身而言,也没有深奥之处,只尽一个巧字,世间事也多是如此,懂与不懂只在于见识的区别。

    当明白过来时,噢,原来如此简单。

    萧业正是有这样的感慨。

    “去罢,你要找的银子,就藏在我神像背后的鼠洞里!’

    苏峻见着萧业神色,心知已经掌握了关窍,遂伸手一挥,把萧业三人送了出去。

    他是老江湖,萧业身怀龙气,不姓李却姓萧,又从头参加科举,显然身份见不得光,现在还好些,将来如考中进士,接触到朝廷中枢,怕是会被擅于望气的道人看出端倪,因此传了萧业一篇遮掩气息的法门,也算是对萧业的投资。

    三人眼前一花,回到了荒凉破败的苏候祠里,天际已经泛出了一抹微微的白光,小动物们也开始活动了。

    随着三人身形乍现,周围一阵哧哧乱响,十余只大大小小的老鼠受了惊,夺命般的往角度里逃窜。

    夏荷厌恶的皱了皱眉,便道:“萧郎,苏候说银子就藏在神象背后的鼠洞里,要不要先取出来?”

    “我看看再说!”

    萧业绕到神像背后,很快发现地面有人为遮盖的痕迹,于是三两下,拨开覆盖物,呈现出一个洞口,都不用凑上去,就能看到洞里藏着一锭锭的银子。

    讲真,蒋方也算是有心了,银子不藏家里,既便是事泄,只要拿不到赃银,也可推托的一干二净,而苏候祠荒凉破败,又多蛇虫鼠兽,正常人都不会过来,银子藏在此处很安全,只是他没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举一动都落在了春兰和夏荷的眼里。

    ‘果然是举头三尺有神明啊!’

    萧业暗暗叹了口气,略一迟疑,把洞口重新盖上,便道:“这里暂时不要动,我回头把陆文带来。”

    “嗯!”

    春兰和夏荷对苏峻有着深深的忌惮,忙不迭出了祠堂,妙眸透出热辣辣的光芒,毫不掩饰的打量着萧业。

    萧业半点不怀疑,既便自己提出过份的要求,二女也会半推半就的应了,不过他前世并不是那种花丛老手,给看的竟然有些脸红,忙道:“两位姑娘有何打算?”

    春兰笑咪咪道:“妾们在这附近帮你守着,萧郎赶紧回去叫人吧。”

    “有劳了!”

    萧业点了点头,飞奔离去。

    “夏荷,他脸红了呢!”

    身后,春兰咯咯一笑!

    “你这小妮子动春心了吧?”

    夏荷有些吃味的掐了把春兰。

    萧业听的身形差点一僵,不行,在这时代混,男女之事上可不能蔫,不然会被吃的死死的!

    要知道,魏晋多妒妇,唐朝深受影响,很多女人都是很强势的。

第三十七章 萧业发怒

    “萧郎,你去了哪里?”

    萧业回到客栈,天色已经亮了,正见陈子昂从自己屋前回头。

    萧业道:“刚刚出去了一趟,找到了蒋方藏的银子,陆郎可在?”

    “哦?”

    陈子昂喜道:“陆郎应在屋里,我们快去找他。”

    “嗯!”

    萧业点了点头,与陈子昂来到陆文门前,敲响了门。

    “两位?”

    陆文显然起床不久,打开门时,双眼还有些惺松。

    萧业道:“陆郎若是今日无事,赶紧收拾下,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处?”

    陆文不解道。

    “去了便知!”

    萧业微微一笑。

    “那……稍等一下!”

    陆文略一迟疑,便转回身,略作洗漱,与萧业和陈子昂离开客栈,一路往城外走,越走越偏,要不是同为考生,他还真怀疑萧业把自己引往偏僻处不怀好意呢。

    毕竟古代的太平盛世只局限于人烟稠密处,真正荒凉的地方,只要稍微露了点财,几个看似憨厚的老农说不定就能要了你的命。

    杀人劫财,再刨个坑埋了,谁能找得到?

    萧业也不解释,只在前引路,约摸一个时辰之后,陆文与陈子昂都气喘吁吁了,才指着前方破败的苏候祠道:“正是此处!”

    “这……”

    陆文惊疑不定起来。

    破败的祠堂,荒无人烟,哪怕他心再大,也会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东西。

    萧业正色道:“陆郎,我和伯玉兄把你带过来,是因为蒋方确实有些问题,这座神祠里,藏着他的赃银……”

    随着萧业与陈子昂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出来龙去脉,陆文面色数变,恨恨道:“请萧郎带我去看看!”

    萧业带着二人进了神祠,扒开地洞,不用再解释,白花花的银子就在眼前!

    “好一个狗贼,枉我如此信他,竟敢伙同外人来害我,走,我们去报官!”

    陆文顿时咬牙切齿。

    他不认为是萧业与陈子昂陷害蒋方,以近千两白花花的银子作为代价去陷害一个寒门学子,再蠢的人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更别说萧业两人拿不出这多么银子。

    “且慢!”

    萧业拦住道:“现在去找蒋方,或许他还会抵赖,他过两天肯定还要来取银子,咱们不如轮流跟着他,给他来个人赃俱获,看他如何分辩。”

    “好,此事交给我了,我家在扬州有些生意,我找两个伙计专门盯他!”

    陆文猛一点头。

    ……

    两日后,天未亮,蒋方又一次偷偷摸摸出门,摸到了苏候祠,正当他在黑暗中,打开地洞,往里面掏银子的时候,突然身后一亮,本能的回头看去,一只雪亮的火把刺的他睁不开眼。

    “蒋方,人赃俱获,你还有何话可说?”

    陆文持着火把,那白净的面孔,都因极度愤怒变得狞狰扭曲!

    是的,差一点点,就被这狗贼陷害了,还害得他对萧业生出不快,有负于友人,这一刻他恨不得把蒋方寸磔脔割,否则不足以消去心头之恨!

    蒋方也是惊呆了,看着陆文、萧业与陈子昂,瞬间大脑一片空白,随即一股巨大的羞愤涌上心头,啊的一声惨叫,蒙头就往苏峻神像撞去!

    “你以为一死就能洗刷掉罪孽么?”

    萧业眼疾手快,一把揪住蒋方的衣领,将他拽了回来。

    “我做下这等丑事,哪有脸再苟活于世,死了也好,死了一了百了啊!”

    蒋方崩溃了,嚎啕大哭起来。

    “你死了你娘怎么办?你是解脱了,可你娘给人洗衣缝补受了一辈子苦,临到头来落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你想过你娘么?就你这样还是孝子?我呸!”

    萧业现出了怒容,厉声喝问。

    “呜呜呜~~”

    明明蒋方是个男人,却和个娘们儿似的,坐在地上,抱头哭道:“娘把我拉扯长大,指望我堂堂正正做人,可我却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我哪有脸见她啊,你问我我死娘怎么办,我合该下十八层地狱啊,我请三位兄台高抬贵手,就说我走夜路失足落河里溺水而亡,至少娘不会以我为耻!”

    陆文冷笑道:“呵呵,我看你是左瞒右骗,瞒不过去就想一死了之是不是?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伯玉兄,萧郎,也不要再和他废话,咱们把他抓去报官!”

    “不,不,我不能见官,见官我的名声就毁了,我求你们,让我去死吧,你们可以押着我去河边,我自己跳下去,保证不连累你们!”

    一听这话,蒋方慌了,忙翻身,就要跪下来。

    萧业却是将他提起,沉声道:“好歹你也是个童生,有话站着说,没必要跪着,现在的事情,不是你一死了之就能解决的!

    我和你说实话,那天我和伯玉兄找上门来,就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可是看到你娘那样子,我心软了,我从小就没爹没娘,叔叔婶婶虽对我不薄,但到底不是血肉至亲,我做错事情,他们不打我也不骂我,客气中带着些生疏,总归是隔了一层,我羡慕别人家的孩子,能父严母慈,尽享天伦之乐,你有个这么好的娘你还不珍惜,你TMD!”

    萧业越说越气愤,眼睛都红了,狠狠一脚把蒋方踹翻!

    “嗷嗷嗷~~”

    蒋方撕心裂肺的巨声大哭!

    “哭什么哭,你还是不是男人,哭有个屁用!”

    萧业又将蒋方揪起,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娘还活着,身体也不好,正需要你的照料,天底下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我相信你是一时糊涂,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的话,我希望你能把前因后果如实道来!”

    陆文急道:“这等人萧郎还要护着,他差点把我们害的万劫不复啊!”

    萧业道:“我不是什么滥好人,不过我以为,百善孝为先,一个孝子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况且此事并未给我们带来恶劣后果,不妨先听听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还有没有补救的可能!”

    “哎~~”

    陈子昂叹了口气道:“中个童生,哪有那么容易,谁又肯轻易放弃到手的功名?蒋郎如果还想继续考下去,就先把事情说出来吧,我们一起帮你想办法。”

    “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啊!”

    啪啪啪啪!

    蒋方狠狠甩着自己耳光,打的满脸都是鲜红的手掌印子,嘴角渗出了鲜血,眼底满是悔恨之色。

    “行了,行了,再打你回家不好交待,快说说怎么回事吧。”

    萧业连忙拉住蒋方。

    蒋方这才伴着哭声,把事件经过交待出来。

第三十八章 补救之法

    整件事情并不复杂,蒋母的身体每况愈下,又没钱治病,作为孝子,蒋方心里着急,有一天,住在同一条街的一个泼皮找到他,说有来快钱的法子,把他连哄带骗弄去了赌档。

    他也知道赌博不是什么好路数,可那泼皮白送给他几十个铜钱,输了还不用还,权当练手,人都有贪小便宜的心理,于是赌了。

    谁料赌起来如有神助,连续赢,赢了快一两银子,这哪里能收得了手?鸿运当头,不赢白不赢,他还想再赢几两给老娘看病,可是他的好运到此为止,连续输,输了还不服,赌档借钱给他赌,一直输了好几十两,才回过神来,心知闯了大祸。

    赌档逼他还钱,没钱把自家房子拿来抵,就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自称是漕帮飞鹰堂堂主铁无痕的中年人把他叫到了密室,拿出一千两银子给他,并把赌债一笔勾销,说是会安排他与陆文、萧业与陈子昂联保,只需要在考场做弊就可以了。

    事已至此,蒋方哪里还不明白自己被套路了?

    就算能抵受住一千两银子的诱惑,但是作为童生,去下三滥的赌档赌钱,还输了自家房子,这事要闹开来,学政铁定革了他的功名。

    他被逼上了绝路,刚好老娘看病也要钱,于是在准备好的文书上签名画押。

    “陆文,你看此事如何处置?”

    蒋方是陆文叫过来的,萧业还得问一下陆文。

    陆文神色复杂之极,对蒋方也不象原先那样痛恨了,叹了口气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罢了罢了,念在你中了别人的暗算,我不与你计较,只是此事牵涉到漕帮,怕是不易解决。”

    “陆郎想多了!”

    萧业摆摆手道:“漕帮虽号称数十万之众,可说到底,不过一群苦哈哈罢了,吃的是朝廷的饭,铁无痕设计构陷学子已是犯了朝廷大忌,我料他不敢把事情闹大,他也就是欺负欺负老实人。”

    顿时,蒋方眼睛亮了起来。

    陈子昂忙问道:“萧郎可有法子?”

    萧业沉吟道:“此事关键有二。

    其一,暂时莫要声张,甚至还要蒋郎配合作戏,保持现在的样子,免得横生枝节,待得铁无痕找上门来,府试已经考完,到时我们一起面对他。

    其二,在于那张字据,给我几天时间,我想办法把字据弄到手,没了字据,那铁无痕找上门也不怕,毕竟我们这四人中,至少能中一个秀才,秀才就是士,他区区一介草莽,有几个胆子敢和士做对,蒋郎怕把事情闹到官府被革除功名,难道他不怕?把构陷学子的事情捅出去,说不定得掉脑袋!

    不过事情也不能做绝,陆郎能否先借我和伯玉兄一些银子?咱们三人平摊,替蒋郎把花掉的银子补回来,到时候还他铁无痕一千两便是!”

    “这如何使得?”

    蒋方连声推辞。

    “如何使不得?”

    陆文狠狠一眼瞪过去,便道:“倘若萧郎拿不到字据,我再找家里出头,我倒不信,一介草莽还能翻了天,银子由我来出,你俩别和我争,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善后!”

    “也罢,陆郎家大业大,我们不和你争了!”

    萧业与陈子昂相视一眼,双双点头。

    蒋方则是整肃衣冠,长揖一礼,哽咽道:“我陷害三位,三位却待我以诚,将我从绝境中拉出,我……我知道称谢不足以辞其疚,但我仍是要郑重的道一声谢,今后若有任何事情,尽请吩咐,我愿效犬马之劳!”

    萧业拉住蒋方道:“蒋郎言重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谁的一生中,没点风浪波折,跨过这道槛便是海阔天空,你先回去给伯母抓药罢!”

    “呜呜呜~~”

    蒋方又哭了起来。

    “好了,别哭了!”

    萧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里是苏候祠,银子暂时存在这里,还有赖苏候保管,咱们就拜一拜吧。”

    “嗯!”

    四人并排站好,撮土为香,向苏候神长揖行礼。

    结界中,苏峻把这一切都看的清清楚楚,同样的事情,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带来不同的结果。

    换了他,铁定先把蒋方拳打脚踢,泄了愤,扭送见官。

    然后呢?

    怨气是出了,却是毁了一名十年寒窗苦读的学子,也毁了蒋方的家庭,也许蒋方的母亲在得知此事后,会气病交加而死,以蒋方的偏激表现,铁定会把三人都恨上。

    而萧业的处理方法,既解决了事情,又拉了蒋方一把,收获了蒋方的感激,得了一个有力臂助,可谓面面俱全,他实在是没法相信,一个年仅十六的少年人竟有如此老辣的处世手段,这只能说,萧业的本性是淳良的。

    “哎~~”

    苏峻重重叹了口气,回想起几百年前的人生经历,如果自己当时也有萧业的手段,处事稍微圆润些,不是那么锋芒毕露,怕是历史会改写。

    就在苏峻感慨的时候,四小缕文气随着四人的祭拜降落在空间内,以萧业的文气最盛,陈子昂次之、再后是陆文与蒋方。

    这可是大补啊!

    苏峻明白,这是萧业的一点心意,于是嘿嘿一笑,毫不客气的摄来那四缕文气,张嘴一吸!

    嗯!

    神力有了少许的回复!

    ……

    离开苏候祠,回了城里,陆文叫自家伙计拿了五十两银子给蒋方,填上已经用去的二十两,剩下三十两足以给蒋方老娘看病,并且四人约定,从明天开始考前突击,才各自散去。

    回了客栈,萧业推门进屋。

    诶?

    这真是想什么有什么,路上他还在考虑如何联系到春兰和夏荷,帮自己从铁无痕手里取回字据呢,这不,佳人已经在在屋里等候了。

    “妾们见过萧郎!”

    二女双手扣在腰间,盈盈施礼。

    “两位姑娘来的正好,小生有事相求!”

    萧业欢喜的哈哈一笑。

    “哼!”

    夏荷哼了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萧郎找我们,必是有要事,可别误了正事!”

    春兰不满的瞪了一眼过去。

    “心疼啦?”

    夏荷吃味的回了一句。

    “咳咳~~”

    萧业清咳一声,打住二女的口角嬉戏,把蒋方的事情原原本本道出。

    “哦?”

    春兰美眸一亮:“想不到萧郎竟是有心人呢,请萧郎放心,快则一两日,慢则三五日,必为萧郎取回字据!”

第三十九章 府试

    从次日起,四人开始封闭式冲刺。

    原本陈子昂、陆文与蒋方都觉得这种冲刺没有必要,十年寒窗苦读,哪里少这几日工夫?可是很快,就心中震惊不己。

    毕竟萧业前世钻研了一辈子科举,熟悉其中的套路,又有了萧松给的历年科举大全,更是如虎添翼,打个不恰当的比方,高考前半个月,有一个出题专家组的老师给你做针对性的补课,有没有用?

    虽然萧业无从揣测试题,可是他有破题思路,很多时候,清晰的思路比之程序化的解题方式更加重要。

    萧业采用题海战术,反复轰炸,他选取的都是具有代表性的经义,一道经义,各自破题,再集中讨论,三日下来,不仅仅是陈子昂、陆文与蒋方都有重见天日之感,就是萧业自己,也颇有进益。

    当然,论起收获之大,实属蒋方。

    受眼界与知识面的限制,蒋方的科举之路在考取童生后已经尽了,这也是多数寒门子弟的悲哀,不是不努力,也不是没有天赋,而是资源不足。

    虽然科举考题出于四书五经,但是各种名家的注解、疏集、归纳、汇总的重要性甚至超出了经文本身,这类似于教师讲义与学生课本的区别。

    以陆文为例,吴郡陆氏始于东吴陆逊,几百年间,诗书传家,积累了丰厚的经义基础,家里的藏书汗牛充栋,而蒋方获得书籍的难度千百倍于陆文,知识面的狭窄是他绕不开的障碍。

    蒋方拿到手的只是学生课本,是基础的部分,而陆文可以看到教师讲义。

    可是萧业给蒋方推开了另一扇门。

    知识面狭窄没关系,我有方法论,有模拟科考三百题,有科举应试详解,统统是针对应试而来!

    “吁~~”

    中场休息时,蒋方软软瘫在椅子上,长吁了口气道:“我不瞒三位,我之所以收那一千两的赃银,也是清楚自己的科举之路到了尽头,又被逼进绝路,索性自暴自弃,拿点实惠罢了,可这三日下来,我倒是有了几分信心,无论中不中,皆拜萧郎之赐也。”

    陆文也点头道:“萧郎破题,巧妙精辟,以点带面,层层推进,构思严密,纵是我陆家数百年诗书传家,也让我获益菲浅,难道萧家出过皇帝真是不一样?”

    萧业笑笑,陆文这样想自然最好,他懒的解释。

    “字据我取回来了,蒋郎请收好!”

    萧业从怀里取出字据,递给蒋方。

    昨晚,春兰和夏荷把字据送了回来,她俩虽然攻击力薄弱,却会隐身,是梁上君子的最佳人选,在盯准目标之后,没怎么费力便成功得手。

    蒋方接过一看,果然是自己的字据,不禁心头放下了一块大石,正要收入怀里,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递回去道:“此字据于我而言乃是耻辱,拿手上会心神不宁,还是萧郎先替我收着吧,府试过后再给我便是!”

    陆文与陈子昂眼神眯了眯,这等是委婉的将把柄放在萧业手上,毕竟蒋方有过前科,眼见开考在即,谁的心里会没点想法?只是担心伤了蒋方的自尊,不提罢了。

    蒋方也算知情识趣,主动授人予柄,可以彻底打消自己三人的疑虑,倘若蒋方在考场上做弊,这份凭据就能置他于死地。

    而府试过后,从院试开始,就不需要互保了。

    虽然府试取三十名额,其中只有十人能中秀才,但另外二十人自动补入拾遗名额,起拾遗补缺之意,不授予秀才功名,给予参加乡试的资格。

    因此这三十个名额,事实上跨入了士的阶层,既然是士,品行必然值得信任,无须作保。

    “行,我先替你拿着!”

    萧业倒也不推托,在这三天的相处中,大概摸出了蒋方的性格属于自卑而又敏感的那一类型,没什么主见,他把凭据给自己,除了送上把柄,还有寻找内心依靠的意思,还给他,只会让他心里不安。

    果然,蒋方现出了如释重负之色。

    ……

    府试与县试一样,考前三天,去府学上交保具,填表报名,换取入场凭条,四人在最后一日去换取了入场凭条。

    四月初五!

    府试!

    天不亮,府学大门外已经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立着一排排的持弋甲士,扬州府下辖六县,两千多名童生按县域分隔在府学前的广场上,背着被褥行李,等着大门开启。

    萧业、陈子昂、陆文与蒋方不属一县,分了开来,至于钱沐,自那日互保之后,就再未见着,恐怕此人也只是冲着互保而来,并没有与萧业等人结交的意思。

    府试分为三场,上午、下午,及次日的上午各一场,分别考经义、史论与策论,并有试贴诗一首,因此要在考场中过一夜,食物清水由府学提供,不允许私带。

    “萧郎!”

    陈子昂突然往边上努嘴。

    萧业看过去,隔着十来丈,正是史进,带着十余名仆人,身边还一名中年文士,双目狭长,仪容俊秀,颇具风度。

    ‘暂时不要理他,待我们考中举人,当了老爷,再与他史家把新仇旧恨一并算来!’

    萧业很快收回目光,小声道。

    “哼!”

    陆文哼了声:“区区盐商,也敢嚣张!”

    蒋方的事情,几人也合计过,按理说,蒋方老实谨慎,家里又穷,一般不会有人和他过不去,漕帮堂主铁无痕更是吃饱了撑着才会设局陷害蒋方,思来想去,肯定是史进干的好事,想把自己三人一网打尽!

    史进也看着这边,冷笑道:“还是先生妙计,今日之后,这三人的名声将臭遍江都,就算有脸隔年再考,可我已经中了举人,甚至进士,稍微动点手脚,就能让他们生不如死!”

    蔡先生那狭长的眼眸里,现出了一抹阴冷之色,史进越阴毒,越合他的心思,不过他留意到一个细节,蒋方似乎频频向萧业三人望去,目光中并没什么不安、心虚,反有一种依赖之情,这不符合一个做了亏心事的老实人的正常行为。

    想到这,他有些不安。

    难道被识破了?

    据他了解,在三人中,以萧业为首,他不会因萧业年纪小就有所轻视,十余天下来,蒋方露出破绽也未必没有可能。

    “进儿,开了门你自己进去,我找个熟人聊两句!”

    蔡先生眼眸微微波动,交待了声,便快步离去。

第四十章 钓鱼题

    “当!”

    随着钟磬敲响,府学大门缓缓打开,六道甬道,由木栅拦着,道道通向府门,六县考生验了凭条,搜了身,另有廪生唱名,该有的程序一样不少,才依次入内。

    萧业三人是分开的,道别之后,各自去找自己的考位。

    府学论起规模,是县学的数倍都不止,一排排的隔间足以容纳两千多名考生,每间方圆丈半,容着一人绰绰有余,又有几案矮榻,案上有三根蜡烛和一个盛有清水的笔洗,帷幕里面有马桶,条件远比县试优越。

    府学的排位依然按照十二天干,可能是县考排名靠前,这次萧业位列乙区第一号。

    坐下之后,萧业摊开笔砚,又研了墨,耐心等待。

    “咚!”

    “咚!”

    “咚!”

    鼓声响了起来,考场气氛为之一肃,有吏员捧着一个个的考袋,按号发卷,每名考生都要检查封口完好,再签名确认,才能拿到考卷。

    萧业认真检查了遍,在表格上签下大名。

    待得文吏离去,才拆开考袋,四张试卷,分别是经义、史论、策论与试贴诗,没有贴义了,另有一叠稿纸。

    萧业先检查试卷,如有模糊不清、错漏,应立即要求换卷,半个时辰之后将不被允许。

    检查完毕,确认无误,萧业摊开第一卷,细细看去。

    凭心而论,府试比县试难多了,除了试贴试,每卷三题,一共九题,每半天就要答三题,时间还是很紧的。

    经义的第一题就让萧业眉心微拧。

    乃是人而可以不如鸟乎?诗云:穆穆文王。

    这是一道搭载题,前半句出自《大学》:于止,知其所止,可以人而不如鸟乎。

    后半句出自《诗经》: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

    有必要考个秀才弄这么难么?

    萧业暗暗腹诽着,向对面看去。

    视线所及的考棚中,每一名考生都眉心紧拧,有的还咬着笔头,分明是被难住了。

    其实搭载题也有套路,乍一看,毫无逻辑可寻,但是朝廷出题的本意是选拨人才,朝中又尽是公卿大儒,不可能出没有意义的考题,否则武后那一关过不了。

    武后在前期还是励精图治的,只是到了后期,精力下降,体力衰退,才变得纵乐享受。

    萧业的思绪回到考题上,前半句上接缗蛮黄鸟,止于丘隅,全文的意思是鸣叫的黄鸟,只栖息在山丘上,故孔子有感而发:黄鸟栖息在山丘上,是知道自己应该在什么地方,难道人还不如鸟?引申出人贵自之。

    而下一句,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意思是仪表堂堂,端庄谦恭的周文王,他的美德让人崇敬。

    这就有意思了啊!

    朝廷出的题目,须由武后阅览御批方可下发,前一句是人贵自知,暗指武后安于皇后本位,皇帝驾崩后将拥太子李旦上位,后一句赞美周文王,表达对李旦的美好祝愿。

    如果不是清楚武后的为人,萧业还真有可能信了,这分明是一道钓鱼题,还不是单面钓,是双面钓。

    如果破题时顺着题义大赞武后英明,显然不符合武后的本心,可若是规劝武后临朝称制,又会陷武后于不利境地,因此,要在赞美武后美德的同时,暗中表达出拥戴武后摄政之意。

    萧业心中一动,既然提到了周文王,我就从周文王的母亲破题,周文王母亲娴德淑良,遂有周文王这样的明君,但是子不教,父之过,儿若不肖,责任不应由母亲承担,李旦不成才,是李治的过失,而李治重病将死,自然由母亲出面,收拾残局。

    “思齐大任,文王之母,思媚周姜,京室之妇,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

    有了破题的思路,萧业下笔如有神助,洋洋洒洒数百文一气呵成,再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又无犯忌,才腾抄到试卷上。

    剩下的两题分别是皆雅言也,叶公!

    道之以德!

    细细斟酌之下,确定这两题没有钓鱼或者隐藏陷阱的嫌疑,萧业才开始破题。

    童生考的是基础,而生员试涉及到了义理、策论和史论,可以更进一步阐述,萧业就如脱了缰的骏马,思维天马行空,精辟见解流淌而过,不时就有画龙点睛之语,提升着文章的整体格局。

    当第一卷经义完成之时,萧业仍是意尤未尽,才思如泉涌,文才被彻底激发出来,彼时,天色已是正午,吏员送来饭食,每人两张纯素面干饼,不带一点油星,和一碗清水。

    这倒不是府学舍不得花钱,而是最大可能的防止拉肚子,以免出了问题说不清。

    好在萧业不挑食,慢条斯理的把两张干饼就着清水吃完,并不急于做下一张试卷,微眯起了双目,暗中运气调息,他感觉自己还停留在上一张试卷的状态中,这样是不行的,会影响到史论的破题,必须静气凝神,让思绪平缓。

    渐渐地,萧业进入了一种物我两忘的状态,精神仿似无限上升,转眼间,已处于一座巨大的殿宇当中,高台上首,端坐一名帝皇服饰的中年男子。

    莫名的,萧业已清楚此人便是文昌君帝,他想拜倒行礼,却拜不下去,仿佛自己没有形体,只是一团精神意识,纯粹的冷眼旁观。

    在文昌帝君两侧,肃立十余峨冠博带的男子,分别是张良,东晋蜀人张育,此人抵抗前秦战死,死后封神,另有西周名臣张仲,此人是辅佐周宣王中兴的功臣、还有凉王吕光、诸葛亮等等十余人……

    而大殿的下方,是密密麻麻的两千多名学子,面无表情,伏案书写,有的已经写完了,呆立不动,突然,萧业看到了自己。

    每一名做完第一卷的学子,都会由黄巾力士把试卷取走,呈给上首诸神诵读。

    萧业留意到,每读一份试卷,相对应的学子身上,都会有文气浮现,或多或少,甚至还有人根本就没有文气,而诸神读这些不带文气的文章,也不嫌弃。

    很明显,这里的神灵,并非真正的神灵,而是神灵分身,恐怕文气就是这样来的。

    “诶?”

    诸葛亮读到了陈子昂的文章。

    萧业不禁侧耳倾听,再打量陈子昂的文气,只见盘旋上升,很快达到四品境界,并不断攀升,在四品颠峰回旋蓄势,在一字一句中,文气蠢蠢欲动。

    “故子曰:大哉问!礼,与其奢也,宁俭,丧,与其易也,宁戚。”

    “轰!”

    陈子昂的文气冲破四品,达到了五品的水准。

    四品已经堪比秀才,有五品文气,考举人不敢说逢考必中,至少有个五六成的把握。

第四十一章 双重轰炸

    陈子昂是案首,等同于县里的保送生,通常水平不是下降的厉害,府院两试都能通过。

    把保送生涮下去,就是落了县令的面皮,知府对知县又只有参奏权,没有任免权,很多事情知县不配合,知府会很难当,基本上府里都会卖个面子给知县。

    而陈子昂有五品文气在身,秀才基本上是稳了。

    萧业为陈子昂高兴。

    接下来,是蒋方的文章,可惜,只是四品巅峰,如果在史论和策论中不能异军突起,怕是今科无望,而这两项,恰恰是蒋方的弱点。

    史和策,都需要建立在大量阅读的基础上,这不是短时间能突击上去的。

    随即又有史进和陆文的文章读过,都是初入五品,与陈子昂不相上下。

    “嗯?”

    终于读到了自己的文章,萧业精神一振。

    神灵诵读文章的视角有别于凡人,也与咏叹诵读法不同,似乎是在用精神力量振荡文字,那抑扬顿挫的音节,有如仙音妙乐,连带自己的精神体都起了共振,如波纹一圈圈的起伏。

    渐渐地,萧业感觉到精神在一点点的升华,精神体灵光璀灿,对于文章的精义又有了进一步的深入,文气也在持续攀升,当最后一字落下之时,轰的一下,文气彻底暴发,达到了五品中上!

    萧业心里一阵喜悦,仅凭文气而言,秀才稳了,当然,后面还有史论和策论不能大意。

    “咚咚咚~~”

    突然有鼓声响起,萧业一惊,回归身体,睁眼一看,第二场开始了。

    史论同样有三道题,分别是:

    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

    周室外重内轻,秦朝外轻内重各有得论。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讲真,这三道题已经跳出了四书五经的范围,需要结合大量的史书,对于死读书的学子,很难通过,不过这对萧业都不算什么,他是现代人,掌握辩证法的利器!

    这三题,归根结底是时易事移,都可以应用辩证法来回答。

    笔尖,沙沙声连绵不绝,一个个漂亮的馆阁体跃然于纸面。

    与县考类似,府试的考官依然有五人,知府陈敬之、同知魏思温、提学唐之奇,与两名从江南道派下来的教授。

    “我出去看看!”

    魏思温清咳两声,提步离去。

    五名考官都轮流有巡考之责,魏思温离去,别人倒也未在意。

    魏思温巡视着考场,脑海中暗暗回想着开考之前,蔡先生托人送来的一个纸团,纸团上只有一个名为萧业的学子姓名。

    他的思绪不禁回到了几年前,当时正是他的人生最低谷,从监察御史被贬到县尉,再贬为平民,一度忧愤成疾,直至偶遇蔡先生,得了指点,才再次平步青云,重新坐回了扬州同知。

    在他眼里,蔡先生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经史子集,无所不通,前看五百年,后算三百年,算无遗策,乃当世奇人,以蔡先生的才情,自然不可能让自己刻意关照某个考生,那么……是使绊子?

    考场上的暗算,防不胜防,很多手段只是些小动作,真要追究,也拿不到口实,被暗算的学子,只能吃个哑巴亏。

    魏思温心里有了定计,举目看去,正见一名平时对他甚是巴结的吏员,于是招手:“你过来!”

    “二老爷有何吩咐?”

    那吏员哈腰问道。

    “有件事要你去办……”

    魏思温小声交待。

    “这……”

    吏员现出了为难之色。

    “嗯?”

    魏思温面色一沉!

    同知正五品,是知府的副手,但是和县丞不同,同知独立开衙,称为之厅,大概相当于现代的常务副市长,有独立处事权,与知府相互监督,也相互掣肘。

    一个小小的吏员,哪里敢得罪同知?

    魏思温见着吏员的神色,又道:“此事不用担心,都在你的职责之内,别说不会出事,既便有事也与你无关,去吧,考季过去,本官再找你。”

    “是!”

    吏员猛一咬牙,施礼离去。

    不觉中,萧业已是第一题答完,检查之后,往正卷腾抄,又开始答第二题,思路他已经完全掌握,史论就事论事,不存在钓鱼或陷阱的问题,正兴之所至,落笔如飞之时,却是有脚步声传来。

    那脚步,踩在青石板路上,异常刺耳,萧业笔尖微微一顿,抬头过去,一个吏员从棚前经过,他也没当回事,待得脚步声远离,继续书写。

    可是没多久,脚步声又回来了。

    明清科举,就会有这种事情,要说违规吧,也拿不住他的痛脚,无非是走路声音大些,犯了哪门子法?只能是谁碰上谁倒霉。

    不要小看这脚步声,就好象夜深人静,正酣睡时,隔壁有人敲墙,简直是无比烧心,而在考场中,这样的干扰,足以影响一个人的正常发挥。

    萧业现出怒容,正见先前那吏员经过,目中带着淡淡的挑恤之色。

    ‘想不到史进有这般好本事,竟能买通考官!’

    萧业的脑海中,立时浮现出蔡先生的面目,想必是蒋方被看出了破绽,因此加了道保险,干扰自己。

    ‘我与他争执,是我无理,说不定还会被驱逐出考场,也罢,帐先记小本本上,秋后算帐也不为迟!’

    萧业两世为人,修养本就比寻常人深厚,前一世又经历过事业不顺,老婆跑了的人生低谷,这点干扰并不能真正影响他,很快就按耐住心情,继续书写。

    不片刻,脚步声第三次复返,这次萧业连头都不抬。

    却是没想到,吏员站在自己棚前,背对考棚,突然扑哧一声,放了个恶屁!

    卧草!

    萧业差点一脚踹上去!

    忍住!

    忍住!

    与吏员发生争执,最终吃亏的还是自己。

    萧业抬头,摒住呼吸,以森冷的目光看了眼,此人他记下了。

    虽然吏员受人指使,不是主谋,可这种人做事,往往没下限,也不要什么体面,所谓吏滑如油,不外如是。

    或许是动静过大,引起了别人的注意,那吏员放了个屁之后,旋即离去。

    萧业没急于再写,碰上这种龌龊事,确实让人心绪难平,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在你没有能力改变环境之前,就得首先学会适应环境。

    考场对自己不友好,暂时无力改变,那么,就必须发挥出自己的长处,文章作的好,又何惧你的小伎俩?

第四十二章 一个喷嚏

    前世有一句耳熟能详的话,他强任他强,青风拂山岗,他横任他横,明月照大江。

    本来萧业只当是武侠小说中的戏言,可是细细一想,不正是契合自己当前的处境么?

    被一个小吏百般骚扰,又奈何不得他,只能把他的屁当成清风,把他的脚步声当成明月,而自己,是山岗,也是大江,巍然不动!

    骤然间,萧业才思如涌,心灵方寸,一片清明,当即下笔书写,虽隔段时间就有脚步声传来,却是完全影响不到他,心灵再也不为之所扰。

    与上午答的经义题相比,下午虽受了干扰,反而初步领悟了他强任他强,他横任他横的精义,心境精进了一层,三道史论题,不仅文句整齐,道理也更加朴实严密,义理极为纯粹,字字相扣,文气贯通,水平又有所提升。

    当放下笔时,天色已经黯黑,有吏员依次为各考棚点燃灯火,并派发干饼和清水。

    府试长达一天半,合理分配作息非常重要,前世萧业研究科举,有的科举世家就极为讲究考试的节奏,甚至在考前半个月左右,按科考调整作息,使自己在考试时处于最佳状态。

    而这个世界,炀帝后期天下大乱,科举名实俱亡,直到唐太宗登基,才重开科举,连同隋朝短短数十载,科举不过百年罢了,些许技巧并未被掌握。

    萧业又留意对面,很多考生吃完继续答卷,不浪费半点时间,让他暗暗摇了摇头。

    人在饭后,肠胃会全力开动,消化食物,占用大量的血液,致使脑部供血减少,影响思维灵活,在这时答题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影响,也是极为不智的,最佳方法是微眯小半个时辰,待得消化高峰过后,脑部的供氧水平恢复如常,才可以继续作题。

    萧业便是打了小半个时辰的盹,他试图再次进入中午的状态,听神灵诵读考卷,体会其中的奥妙,可惜怎么都进不去了。

    ‘罢了,罢了,是我太贪心了!’

    萧业惋惜的叹了口气,看向第三卷的题目。

    策论的题材包括但不限于政治、经济、军事、民生、生活风气、教育等等,策论题对于秀才的要求并不高,浅尝辄止即可。

    秀才主要还是考校经义,第一卷的经义最为重要,史论次之,策论再次,只要下笔有物,不是犯了明显的忌讳,基本上不会影响到录取成绩,答的好,则可以加分。

    第一题:

    仁者以亭育为本,信者风化之本,义者以决断为本,智者谋虑之本……

    萧业看的眉心直跳,这题的意思是虽然天下太平,但上下言路渐渐淤塞,以至上不知下情,下不知上意,要求学子论述如何才能打通上下民意,使得下情可以及时上达,以确保言路畅通。

    这不就是铜匦制度的设想么?

    打死萧业,也不会提出设铜匦,纳天下舆情的主张,否则就是与全体士子为敌,设铜匦的一系列恶果,将来都会清算到他的头上。

    暂时萧业不急于破题,而是琢磨起了思路。

    结合地球历史,他有个猜想,武后对于铜匦只是模模糊糊的概念,需要集思广议,完善想法。

    有鉴于此,萧业抓住了几个要点,记在稿纸上,作为次日答题的提示,以免一觉睡过来忘记了。

    萧业又看向下两题,以劝农课桑,疏通水利为主,毕竟李治还没死,现在就要人针贬时弊,未免过于急躁,也会让人对武后产生不好的猜想。

    同样把要点记在稿纸上,萧业提笔写诗。

    试贴诗要求以上巳节为题,五言、七言、绝句不限。

    上巳始于汉代,每年三月三需要去河边洗去不祥与不洁,祈求美好幸福的明天,到了唐代,逐渐演变为了一个春游的节日。

    ‘也许……以上巳为题,隐含有为皇帝祈福之意?’

    萧业斟酌再三,决定剽窃白居易的三月三日。

    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

    莲子数杯尝冷酒,柘枝一曲试春衫。

    阶临池面胜看镜,户映花丛当下帘。

    指点楼南玩新月,玉钩素手两纤纤。

    诗写好之后,萧业有些困倦,他也没太在意,只以为是精神离体,无意中见到神灵的后果,于是以镇纸将试卷压起,以防被夜风吹散,就吹熄灯火,拉开薄被,上榻徐徐入睡,而此时,还有些考棚亮着灯。

    “嗯?”

    知府陈敬之巡视过来,留意到了萧业。

    考场气氛紧张,虽然养好精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多数学子辗转反侧,床榻不时就嘎吱作响,此子却酣睡如斯,真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破罐子破摔。

    再悄悄接近,就着月色凑头看去,可以勉强看清压在最上一页的试贴诗。

    “画堂三月初三日,絮扑窗纱燕拂檐……”

    陈敬之默默念诵,越念越是趣味无穷,更难得的是,此诗不含有任何颓废缅怀之意,生动的还原了三月三那日,亲朋好友会聚一堂的欢畅场景,极为合乎时令。

    “嗯~~”

    陈敬之暗暗点头,不过他喜怒不形于色,只深深看了眼卧在榻上的萧业,便轻声离去。

    不觉中,天色渐渐亮了。

    “阿嚏!”

    正酣睡着的萧业突然一个喷嚏打醒了自己!

    卧草!

    不会睡感冒了吧?

    鼻子有些呼啦呼啦,头脑有些懵懵的,顿时暗道不好,再细细感受,又不完全是感冒,体内真气躁动,似乎有压不住之势。

    如今他的唯一想法,就是趁着尚未加重,赶紧把考卷完成,于是去后面,把积蓄了一夜的大尿排出,又待得吏员送上早饭,草草吃了,立刻开写。

    亏得昨晚睡前把思路记了下来。

    这一刻,他落笔如飞,争分夺秒,他明显感觉到感冒渐次加重,必须趁着头脑发懵之前完成试卷,而别的考生,还在悉悉率率的起床。

    幸好这是策论题,不要求过多深入,只掌握学子的大体思路,约摸一个时辰过后,三篇策论终于写完,萧业也长吁了口气。

    不过他仍不敢大意,仔细检查了有无别字与犯忌,才腾抄在试卷上。

    “交卷!”

    萧业看了看四周,考生们都还在埋头写文,有的脸色苍白,有的神情焦躁,还有的双目无神,咬着笔杆,隔一会儿才写一小段,分明是在憋字,于是举起了手。

    有吏员上来,当场把萧业的试卷糊名,连同稿纸一并装入了考袋,才道:“你可以出去了。”

    “有劳!”

    萧业站起来,郑重拱了拱手,才提步向外走去。

第四十三章 魏思温

    整个考场,萧业第一个交卷,虽然他的动作尽量轻,也运起真气强抑下咳嗽的冲动,可还是影响了别人。

    在前世便是如此,一旦教室里有谁先交卷了,必然会对别的考生的心理产生影响,有人恨恨暗骂,还有人心一横,落笔如飞,胡乱凑字。

    甚至有一个须发斑白的老童生看着萧业如此年轻从棚前走过,神色一呆,身子晃了两晃,当场晕劂过去。

    “快快快,快来抬人!”

    几个吏员立刻上前,把老童生往外架。

    “不,不,我还能考,我还能考,让我考完!”

    老童被弄醒了,无力的挣扎。

    可吏员哪管他,这要是考的吐血死了人,不说吉不吉利,他们多多少少也要担点责任,再看这老童生考着考着能晕死,分明是没指望的。

    而且科考时学子如身体不适,考官有资格将之驱逐出去。

    老童生无力挣扎,眼里流下了滚滚浊泪。

    “哎~~”

    不仅仅是萧业,目睹这一幕的童生均是心有戚戚,这也是大多数学子的写照,真正能通过科举上位的,少之又少,更多的便如这老童生,一年年的考,一次次落第,考的疲了,倦了,却仍放不下执念,水平也不断下降。

    说句现实话,科举如战场,都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一次两次考不中,气就慢慢泄了,再继续考,对于多数学子来说,只是来考场凑人数罢了。

    萧业叹了口气,继续往外走,快来到门口时,早已留意到他的魏思温唤道:“考完了。”

    “学生见过大人!”

    萧业不认得魏思温,见考官问自己话,拱手施礼。

    魏思温打量着萧业,目中渐渐现出奇光,哪怕他肉眼凡胎,也能看出萧业气质上佳,这样的人,又是清清白白的身家,该纳为己用才对啊,怎会让蔡先生刻意针对?

    似乎他并未听说过蔡先生与兰陵萧氏有什么过节。

    突然魏思温留意到萧业面有倦色,声音也有些嗡嗡,不禁心中一动,恰可把此子带走,摸摸底,套套话,遂道:“可是昨夜受了风寒?不如去大殿休息一下,本官叫人给你端碗热汤过来。”

    府试五个考官,因自己受了暗算,又不知背后主使是谁,萧业对哪一个都不信任,而学子考完不离去,反而往大殿里凑,这不是授柄予人么?

    真要有人对付自己,仅此一项,就能拿出来说事。

    “谢过大人好意,学生不碍事的,出去晒晒太阳,也许会好一点,学生先告辞了!”

    萧业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魏思温凝视着萧业的背影,眼神渐渐趋冷。

    萧业身负真气,比一般人的感应更强,不经意回头一看,正见那考官遥望自己,顿时心里一沉,装作不见,加快了步伐。

    因考试尚未结束,府学大门以拒马拦着,见萧业过来,两名厢兵忙搬开拒马。

    萧业随口问道:“后面那位大人,看着面善的很啊?”

    一名厢兵道:“这是咱们府里的二老爷,魏思温魏大人,待人最为和善!”

    萧业神色微变,点了点头,离了府学。

    外面,黑压压的人群一眼看不到边,多是考生家眷,书童和仆人,萧业并没有离去之意,站府学院外,思忖起了魏思温此人。

    如果不是同名同姓的巧合,此人便是李敬业的谋主,在地球上因为落魄不得志,怂恿李敬业起兵,而这一世,身为同知,还会再造反么?

    不过萧业可以确认一点,怕是在自己背后弄鬼的就是魏思温,不要问为什么,纯粹是一种混体制十来年混出来的直觉。

    在体制里混,重要的不是你有多少本事,能干多少事,而是察言观色,如果连同事和领导的脸色都看不出来,那只能说,你不适合混体制。

    照此推衍,难道魏思温和史家有勾结?

    地球上,李敬业谋反,是靠诈术骗取了兵权,因此其兴也勃,其亡也忽,李孝逸大军一来,就土崩瓦解,可是在这个世界上,李敬业如有大盐商的支持,结果会是完全不同。

    盐商有钱,漕帮有人,有钱又有人,就具备造反的必要条件。

    萧业立时起了一种危机感,本来李敬业谋反不关他事,可是他家在江都县啊,生怕波及池鱼。

    虽然萧业安慰自己,魏思温已是正五品的同知,骆宾王也是名扬天下的大才子,而且这个时代的大唐开科取士,不象地球上的大唐读书人当不了官,满心怨气,一有变故,就如苍蝇般凑上来推波助澜,本身不应该有造反的需求,但这些人都聚在扬州,让他难免心里不安。

    只是这刻,他浑身阵阵发寒,头脑也渐渐迷糊,病的越来越重了,没法仔细推敲。

    “哼!”

    这时,身边传来一声冷哼。

    萧业看去,正是史进。

    史进脸色沉凝的可怕,萧业能站在这里,说明蒋方并未做弊,不禁暗骂一声好你个狗贼,吃了老子的银子不拉屎,有你好看的!

    随即又狠狠瞪了萧业一眼,挤过人群,往街边站立的蔡先生走去。

    “先生,怎会如此?那漕帮的铁无痕是怎么办事的?”

    史进不悦道。

    蔡先生沉声道:“必是被萧业看出来了,采了补救措施,此事你不用过问,还是你自己的学业最为紧要!”

    “是!”

    史进恭声应下。

    与蔡先生相处的久了,他不仅仅对蔡先生有种如父亲般的钦慕,也为蔡先生的风度和学识所折服,渐渐地,竟然对蔡先生言听计从。

    蔡先生又回头向个仆役吩咐两句,那仆役立刻离去。

    “走罢,不要在此久留!”

    蔡先生淡淡看了眼萧业,便与史进离去。

    “当!”

    正午时分,有钟磬敲响,表示为期一天半的府试结束,四散的人群纷纷涌了过来,萧业也强撑着不适,望向大门。

    陆陆续续有学子出来,神色各异,门前喧闹异常。

    “萧郎!”

    陈子昂与陆文看到了萧业,伸手一招,大笑走来。

    “两位想必考的不错。”

    萧业勉强笑道。

    陆文却是道:“萧郎气色不佳,难道是病了?那赶紧回客栈,找大夫来诊一诊。”

    “不忙,我还能撑得住!”

    萧业摇摇头道:“等一等蒋方罢,刚才我看到史进出来,面色不善,想必会使人找蒋方的麻烦,与我们在一起,至少能帮他出头。”

    “行,那我们就等他,找到人了,立刻回客栈!”

    陈子昂点头道。

第四十四章 我也碰了一回瓷

    不片刻,蒋方出来了,神色忐忑不安,显然是心里没底。

    “萧郎身体不适,我们先回客栈!”

    陆文不待蒋方说话,就拉起蒋方,匆匆往回走。

    蒋方把关心的目光投了过来。

    萧业笑道:“小恙而己,无大碍,蒋郎考的如何?”

    “哎~~”

    蒋方摇摇头道:“一言难尽,总之是听天由命,还是萧郎身体要紧!”

    三人一听,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蒋方,索性闭嘴不言,疾步向客栈赶去,萧业已经有些撑不住了,眼前阵阵迷糊,头脑天旋地转,只想赶紧回客栈,裹着棉被大睡一场,可是他又不愿在途中倒下,咬牙强撑着。

    毕竟他的真实身份是当今天子的皇长孙,狮虎老迈,尚要强作威仪,又何况天皇贵胄?

    这是骨子里的高傲。

    “哈,小子,某家的银子使得可欢?”

    走到半途,突然一声怪笑传来,迎面走来一个虎背熊腰的大汉,满脸横肉,眼睛却是贼小,极大的破坏了那凶悍的气质,身后还跟着两名江湖装扮的汉子。

    “是……是铁无痕来了!”

    蒋方一看,面色苍白,哆嗦着嘴唇道。

    铁无痕走过来,哼道:“他没了某家银子,某家是为他而来,此事与尔等无关,速速退去!”

    “哈,好大的口气!”

    萧业强打精神,哈的一笑,鼻子顿时喷出了一个气泡,他也不在意,瓮声道:“铁无痕,莫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的什么勾当,设赌局构陷学子,倘若报官,你该当何罪?”

    “你是何人?”

    铁无痕那贼小的眸子一缩。

    萧业道:“我是何人你不用管,这位乃是江都县案首,府试必中秀才之人!”

    一指陈子昂,萧业又道:“蒋郎能否中秀才,我不知道,但是你区区一介江湖草莽,竟敢构陷士人之友,是谁给你的胆子?又是谁唆使你的?要不要去明府面前说道说道?”

    还别说,铁无痕真吃这套。

    所谓漕帮,并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江湖帮派,而是沿运河的纤夫、水手、船丁自行构建的一个松散组织,以承运漕粮为主,一方面吃着朝廷饭,另一方面,又聚众自保,为自身利益与漕运衙门乃至官方斗争,与官府是一种既合作又争斗的复杂关系。

    这就注定了漕帮的首领不可能是莽夫,必然八面玲珑,善于平衡方方面面,否则早就被剿了。

    铁无痕看似粗犷,实则心思细腻。

    趁着铁无痕一怔,萧业不给他思索的机会,继续道:“实话和你说,蒋郎打给你的字据已经被我们取到,这就是你构陷学子的罪证,拿去见官,不杀你的头,也要流放三千里,不过……念在你是受人教唆,此事可不与你计较,那一千两银子分文未动,还你便是,改日带你去取银子,并把字据当场烧掉,至于是谁指使你的,我也不问了。

    铁堂主,是为了别人的一声吩咐把自己和全家老小搭进去,还是收获我们这几个大有可为的学子的友谊,望你回头好好想一想,莫要犯糊涂,我们先走。”

    “慢着!”

    铁无痕抓住萧业。

    他算是见识到了萧业的厉害,唇枪舌剑,字字诛心,这刻,他无比后悔接了蔡先生的活。

    本来他以为,蒋方人老实,又没背景,是个标准的穷小子,欺负就是期负了,可哪里能料到,穷小子也有几个了不得的同科。

    同科与同乡,都是官场上重要的纽带,他今天与蒋方不依不饶,他日这几个同科发达了,铁定要回过头来为蒋方讨公道,就算动不了漕帮,难道还动不了他铁无痕?

    怕是漕帮会把他推出来抵罪。

    可是对蔡先生,铁无痕也忌惮的很,两头为难之下,本能的不让萧业走,留下来再谈谈。

    萧业却是眼前一黑,顺势倒在了铁无痕怀里!

    他敢对天发誓,绝对不是故意的,本来拖着病躯为蒋方讨还公道就让他消耗了大量精力,又被铁无痕一抓,就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真的撑不住了。

    “萧郎,萧郎!”

    陈子昂色变,大怒道:“姓铁的,你做了什么?你竟敢当街暗算学子,好大的胆子!”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是他自己往我怀里倒的啊!”

    铁无痕目瞪口呆,手足无措,扶着萧业不敢动。

    陆文指着铁无痕道:“刚才萧郎还义正严辞的和你说话,我们都看到,被你推一把就倒了,不是你故意伤人还是谁?”

    “我……我冤啊!”

    铁无痕就觉今天倒霉透顶,叫了声冤之后,赶忙拍了拍萧业道:“兄弟,你也是读书人,可别讹人啊,快醒来,和大伙儿说清楚啊!”

    萧业连讲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是心里想着,原来我也碰了一回瓷……

    铁无痕的两名手下,都没见过这架式,全懵了。

    “哎呀,萧郎坦荡君子,怎会讹你?先赶紧扶回客栈,叫大夫来!”

    蒋方一听铁无痕污蔑萧业,不乐意道。

    陆文道:“姓铁的,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背起萧郎?”

    “凭什么我背?”

    铁无痕不服道。

    陆文理直气壮道:“是你推的,又生的那么大个儿,你不背谁背?告诉你,别想跑,萧郎若出了意外,拿你抵命!”

    “老大,背吧?这些学子最好别招惹啊!”

    一名手下弱弱道。

    “是啊,好汉不吃眼前亏,赶紧救人要紧!”

    “诶,我他娘的出门怎么就没看一眼黄历,真他娘的倒了八辈子穷霉!”

    铁无痕不甘心的重重叹了口气,背上萧业,吩咐道:“你俩个,去济善堂请一名最好的大夫来状元楼,要快!”

    “是!”

    两个手下脚底抹油,飞奔而去。

    铁无痕也背着萧业,与陈子昂三人赶往客栈。

    历来学子,常常有考后身体不支病倒,状元楼对此见怪不怪,送去了热水和干净毛巾,众人七手八脚的把萧业全身擦洗一遍,再换上干爽衣衫,由棉被裹好,大夫也提着个药箱来了。

    “大夫,您给看一下!”

    陈子昂急道。

    “别急!”

    大夫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慢条斯理的放下药箱,命人把萧业的右手拿出来,搁在床上,才将三根手指搭上腕脉。

    几人均是紧张的不敢说话,就连铁无痕一边暗中唤着倒霉,也一边默默为萧业祈祷。

    可那大夫久久不移开手指,眉心越拧越紧。

    陈子昂忍不住了,小心翼翼道:“大夫,没事吧?”

    “哎!”

    大夫重重叹了口气:“从表面上看,这位小郎似是受了风寒,其实不然,其脉象阳盛阴衰,阳火过旺,脉涩而紧,气机散乱,若老夫未看错的话,应是走火入魔!”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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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唐仙介绍:
牝鸡司晨,女主当国,净光天女欲成正果
风华绝代,女承母志,太平公主长袖善舞
城狐社鼠,鸿运当头,武家二子窥伺神器
乾坤倒悬,龙潜于穴,李显李旦苟且偷生
这里是异时空的大唐,有着完备的科举制度,文人有文气,官员有官气,皇家有龙气,三气交织,奠定了大唐的根基。
这里也是佛法、道术、魔功与妖法显于现世的大唐!
国学大师、明清科举专家、国术爱好者萧业,在一个雷雨天里,悄悄的来了……武唐仙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武唐仙,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武唐仙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