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零章 圣眷可危
“呃!”
萧业打了个饱嗝,才道:“昨晚右肃政台有妖物侵入,李将军可知道?”
“哦?哪来的妖精,竟如何大胆?”
李元芳讶道。
萧业将前因后果如实道出。
苏月儿补充道:“后来妾跟踪那黄大仙,发现潜入了御史中丞周允元的家里,萧郎觉得此事非同小可,遂赶来告之李将军。”
李元芳顿时脸色凝重起来,负手来回走了几步,才道:“苏姑娘可是认为周允元勾结妖精,阻挠萧郎办案?”
苏月儿不置可否道:“妾可没有这样说。”
“呵~~”
李元芳摆了摆手:“若你们所说无误,这周允元竟敢勾结妖邪,真是该死,不过我相信萧郎绝不是妄言之辈,我这就入宫,报与中郎将……”
正说着,李元芳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又道:“想必苏姑娘并非揽功之辈,那李某就厚颜说成是自己无意中发现,如何?”
“妾正有此意,就谢过李将军啦!”
苏月儿盈盈施了一礼。
“请两位先行,李某换了衣服便入宫!”
李元芳伸手示意。
“告辞!”
萧业与苏月儿施礼离去。
出了李府,苏月儿古怪的看着萧业道:“看来周允元是在劫难逃了,萧郎初上任不久,已连续有两位御史中丞栽在你的手里,还真是御史台的克星呢。”
萧业摇头道:“大鱼没逮着,两条小杂鱼无伤大雅,我现在回肃政台,苏姑娘要回会馆么?”
“我想去周府看一看。”
苏月儿也摇头。
“那你小心些!”
萧业叮嘱了句,便与苏月儿分开。
当他回到右肃政台时,气氛一片凝重,就连来俊臣、周兴之辈都不跳了,只是看向萧业的眼神带着忌惮,显然,昨夜的事情已经传开,萧业留意到周允元只是强作镇定,眸子中实则忧心忡忡,偶尔望向自己的目光,又带着深深恨意。
萧业也是暗暗冷笑,这家伙还心存侥幸呢,怕是今日,就该周允元抄家灭族了,随即点了卯,回到小院中,坐等甲兵上门抓捕周允元。
……
太初宫!
武成殿!
千牛卫大将军、千牛卫中郎将,以及千牛备身李元芳跪在阶下,太后高踞于阶上宝座,面目阴沉。
凭心而论,如果周允元只是采用官场上的手段阻挠萧业办案,她大可不理,毕竟她才是冤假错案的源头,更何况从一个尼姑一步步走到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心肠稍微软点,都不知死过多少回,所谓冤魂,她根本不在乎。
可是勾结妖精断难容忍,这是历朝历代都不容突破的底限。
“李元芳!”
深吸了口气,太后喝道。
“臣在!”
李元芳身形一肃。
太后道:“朕命你带兵抄查周允元府,再派两位法师给你!”
“臣领旨!”
李元芳重重拱手。
“郑逸臣!”
太后又喝。
“臣在!”
千牛卫中郎将应道。
太后道:“朕命你即刻往右肃政台将周允元捕来!”
“臣领旨!”
郑逸臣也重重拱手。
“去罢!”
太后挥了挥手。
三人施礼退出。
太后这才长吁了口气道:“这小子……挺会惹事!”
婉儿劝道:“萧郎年少得志,报效太后一腔热血,想必是想做些事情,只是没料牵出了这般大案,其实也是好事,周中丞与妖物勾结,着实有负太后重托。
“那你说,朕该如何赏他?”
太后不动声色问道。
婉儿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太后心里自有明镜,不过奴婢觉得,萧郎虽是大才,且对太后忠心耿耿,但棱角过刚,还是磨砺下为好,不如……不赏不罚?萧郎是聪明人,自会看出太后对他的期许。”
“呵,你倒是对他回护的紧,莫非看上他了?要不要朕为你指婚呐?”
太后呵的一笑。
“奴婢不敢!”
上官婉儿忙跪了下来,悲声道:“萧郎有才华,又肯实心做事,如今这样的人已经不多了,奴婢只是欣赏其才华,并无非份之想。”
她清楚太后不可能将自己嫁出宫,因为知道的秘密太多了,这样的人,如不能收在身边,就只有赐死,断然不可能嫁给别人。
“嗯~~就按你所说去做,起来罢。”
太后点了点头。
“谢太后!”
上官婉儿暗舒了口气,果然是伴君如伴虎啊。
周府!
“冲进去,但凡有负隅顽抗者,格杀勿论!”
奉太后旨,李元芳领三百甲兵与两名高僧赶到周府,猛一挥手。
“杀!”
甲士蜂涌而入,周府大多是普通人,哪里敢反抗,纷纷跪下求饶。
“大人,为何攻入我府?”
黄氏匆匆奔出。
一名僧人吸了吸鼻子,觉得味道不对,就取出一面铜镜,向黄氏一照,只见黄蒙蒙的镜光中,现出了一只尺许长的黄鼬身形。
“是妖孽!”
那僧人大喝一声。
“呔,妖孽受死!”
又一名僧人,取出个金刚圈,当头砸去。
黄氏刚转身而逃,后脑壳就被砸中,顿时脑浆四溅,啊的一声惨叫,倒地身亡,身形渐渐蜷曲起来,化作了一只黄鼬。
甲士们看的眼神一缩,还真是妖精啊,甚至有人拾起了尸体闻了闻,怎么都不相信,刚刚还是千娇百媚的美妇人,此时却变作了一具黄鼬尸体。
而那些仆役,有的都吓哭了。
这倒不是家里的主母变成了妖精,而是与妖精为伍,要受株连啊!
“继续往里面搜!”
李元芳精神大振,猛一挥手。
甲士分入各个院落屋舍。
“将军,这里有暗道!”
有甲士搜到了黄氏的闺房,掀开床板,就见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当即挥臂大叫。
李元芳匆匆奔来,盯着洞口看了半晌,才拨出佩剑,喝道:“跟本将下去!”
几名甲士随着李元芳小心翼翼的往下走,很快来到地室,只见尽头处供奉着一座空的神龛,而在墙壁上,有个洞。
这时,两个僧人跟了下来,李元芳问道:“大师,这里可是妖精的老巢?”
一名僧人感应了片刻,便摇头道:“那妖精跑了,想必是结了丹的黄鼬精,可惜,可惜啊,若能收伏,可为我佛门护法,再搜一搜就可以收队了。”
“仔细搜索!”
李元芳挥了挥手。
右肃政台!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大队军马汇聚于门前,院内鸡飞狗跳,御史们纷纷奔了出来,来俊臣问道:“郑将军,出了何事?”
郑逸臣哼道:“周允元勾结妖精,奉太后命,捉拿问罪!”
萧业眼神一缩,太后只提勾结妖精,没说干涉办案,其中的问题很大,分明此事在太后面前是失分的,只是没追究罢了,但是再来几次,怕是圣眷就不在了。
想到这,他的面色微沉。
要说治政,太后是有一套的,只是手段太过于残酷,自己该如何是好呢?
了解内情的来俊臣、周兴、刘光业等人也听出了个中玄虚,暗暗看了眼萧业,冷冷一笑。
“进去!”
郑逸臣大手一挥,领着兵卒直奔大堂。
只见周允元端坐于堂上,大印摆在案头,全身穿戴整齐,面容古井无波。
“周大人,奉太后旨,拿你入宫问罪,请罢!”
郑逸臣单手挎着剑,沉声喝道。
第一八一章 做大唐朝的一把宝剑
周允元并未站起来,而是肃坐不动,问道:“冯将军,请问太后给本官定了何罪?”
郑逸臣道:“勾结妖精!”
“还有呢?”
周允元追问。
“没了!”
郑逸臣摇了摇头。
“嗯?”
周允元心中一动,目光在围观的同僚中搜索,很快找到了萧业,又问道:“此案是萧大人捅出,太后可有奖赏?”
“未曾听闻!”
郑逸臣略一迟疑,又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
周允元指着萧业,大笑道:“竖子,以为把本官拉下马,汝就能上位?太后心如明镜,怎能受你欺瞒?本官固然一步走错,至终今日死局,有负于太后隆恩,悔不能再为太后剪除奸邪,但你也休想讨好。”
这话字字诛心,如不作辨解的话,形同于默认。
萧业当即道:“周大人,下官可从无把你拉下马之意,就算你落了马,谁上马也轮不到下官,因而此言下官不敢苟同,况且下官只是尽人臣的本份,实心做事,太后心如明镜,怎能觉察不到?周大人还是伏法认罪罢。”
“哦?”
周允元以仇恨的目光看着萧业,哼道:“本官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
“不好,快拿下!”
郑逸臣面色大变,疾声呼喝。
却是迟了,周允元把一颗黑漆漆的药丸塞入嘴里,囫囵吞下,倾刻间,面孔罩上了一层黑气,捂着肚子栽倒,七窍流出漆黑的血液,腥臭难闻。
众人一见这情况,就知道周允元没救了。
少顷,周允元毙命。
大殿里,仿佛罩上了一层阴云,气氛压抑之极。
“抬走!”
郑逸臣神色不变,招了招手。
几名甲士,抬走周允元的尸体,与郑逸臣离去。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无数双憎恨的目光射向萧业!
在外人眼里,御史是朝廷鹰犬,是泯灭人性之辈,但御史台内部是很团结的,如今两个御史中丞,一个被他废掉,另一个因他而死,能不同仇敌忾么?
萧业就是御史台的一颗老鼠屎啊,而且办案手段与右肃政台相悖,说句现实话,如果明察秋毫,为民伸冤,要御史有什么用?
御史是太后的鹰犬,太后让咬谁,就咬谁!
事实上周允元服毒自尽,正是清楚自己哪怕束手就擒,也难逃一死,与其死前受尽折辱,不如痛快点自尽,以自己的惨死激起愤慨之心,让萧业在右肃政台举步维艰,哪怕弄不死他,也让他在衙门里不得升迁,终生磋陀。
其实明眼人已经看出,周允元与妖精勾结是大罪,萧业捅破,立了大功,但是有功不赏,太后的心意已不言而喻,只怕这小子要倒霉喽!
就连陈蕃与张羽,也不敢与萧业搭话了。
萧业却是唤道:”陈大人,张大人,随本官往台狱,继续审问华家父子。”
“什么?”
二人大惊失色,都这当口了,还作死啊!
萧业面色一沉,锐利的目光扫了眼同僚,便道:“本官仍是监察御史,自在职责在身,岂能半途而废,你俩速去准备!”
“这……”
二人以哀求的目光望向别的御史,可是两个小小的书令,谁会理会,既然帮萧业记录,就打上了萧业党羽的标签,早晚被株连。
“朝廷尚未罢了我的官,还不快去?”
萧业眼睛一瞪,厉声催促。
“是,是!”
二人确认没有谁伸出援手,才哭丧着脸,匆匆离去。
“呵,哈哈,萧大人好大的官威呐!”
来俊臣不禁哈哈一笑。
刘光业也笑着摇了摇头。
周兴更是以看死人般的目光看着萧业,暗暗盘算着一旦萧业被处斩,自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苏月儿抢走,免得晚了落来俊臣手上。
在场的众人,都觉得萧业是走在作死的路上,萧业却不这样认为。
嘉靖是不是昏君?
显而易见。
海瑞上《治安疏》,形同于指着嘉靖的鼻子大骂,就这样,嘉靖都不杀,甚至在临死前,还称赞海瑞是大明朝的一把宝剑。
关键在于,海瑞实心用事,虽口出悖言,却一心报效君父。
嘉靖虽是昏君,却精于御下,心如明镜,谁忠谁奸,谁实心办事,谁混水摸鱼,看的一清二楚,太后论起才能,百倍于嘉靖,嘉靖看的明白,太后怎能看不明白?
如果萧业被吓住,与奸臣同流合污,或者畏畏缩缩,不再勇于任事,那才是真正的取死之道,反是继续勇猛精进,做一个正直的人,才会被太后器重。
就如狄仁杰、张柬之,从不与酷吏与武家同流合污,不也是活的好好的?
‘我堂堂龙种,怎能与鹰犬为伍?也罢,就让我做大唐朝的一把宝剑,专斩奸邪!’
瞬间,萧业目中现出了坚毅之色!
当然,他不是要学海瑞,海瑞是独一无二的,苦行僧似的处世风格没人能学得来,萧业也不会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受苦,他要效法海瑞胸有正气!
其实唐朝的政治环境远远优于明朝,嘉靖年间,大明朝已经病入膏荒了,严党倒后,清流执政,可是徐阶、高拱之流,又能比严党好到哪里去?
一个是明目张胆的贪,另一个是先立牌坊再去贪,后者比前者的危害更大。
而大唐好歹还有狄仁杰、张柬之等清直正臣,大明却只有一个海瑞,萧业并不是孤军奋战。
“诶,快看!”
突然有人现出惊骇之色,望向萧业!
虽然在场的都不是修士,没人能看出萧业的变化,却是都感觉到,萧业就如一把锋锐宝剑,浑身剑气凛冽,尤其是来俊臣、周兴等大奸大恶之悲,内心都禁不住的颤栗,仿佛遇到了克星一样!
没错,萧业的才气,在萧业许下了做大唐朝的一把宝剑之后,就自行激发出来,以前是如狼烟般笔直冲天,如今却是凝成了一把宝剑,锋芒毕露!
现在再让他与人斗文气,可以直接一剑劈去!
周兴等人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目光中读出了难以掩饰的忌惮之色!
“萧大人!”
这时,陈蕃与张羽赶来了。
“嗯,我们去罢!”
萧业点了点头,出了大堂。
……
没有了干扰,华家父子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口供一直录到下午,签字画押才算是完结,事实上萧业急于办华家的案子,也是担心朝廷任命了新的御史中丞,或有可能不让他继续查办此案,他要把案件结了,做成即成事实,谁来都推翻不了。
监察御史虽只是八品小官,却有独立办案的权力,御史中丞如要驳回,必须拿出正当理由,但萧业把案件办的滴水不漏,找不出破绽,又有妖精干扰办案作为佐证,要驳,只能强驳,萧业则可以申请内阁仲裁。
走到这一步,形同于两败俱伤,可萧业只是八品小官,又没当几天,大不了罢官革职,他的成本极低,而御史中丞是五品高官,一步步升迁而来,与萧业两败俱伤需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正常人都不会揪住不放。
基本上萧业有九成把握可以使华家父子脱罪,现在没放,无非御史中丞还没到位,最后一步的手续办不了。
第一八二章 侍郎杀手
回到小院,有仆役奉上茶水,萧业闭目养神,到点离去,两天没回会馆了,他也想从陈子昂等人的口中探听别的衙门对此事的看法。
策马行在街上,突然一辆不起眼的乌篷牛车从身边经过,一名老人探头唤道:“萧郎,上来,我家大人想见你!”
萧业一看,正是是狄仁杰的门房胡伯,于是停在路边,钻上马车,果然,除了胡伯,狄仁杰也在。
“见过怀英公!”
萧业拱手施礼。
胡伯呵呵笑道:“老爷是特意来找你的。”
狄仁杰肃容道:“想不到你刚去右肃政台,就接连做下大事,如今你的处境颇为不妙,你有何想法?”
萧业不假思索道:“怀英公不还是好好的么?”
“这……”
狄仁杰一怔,嘴角绽现出了笑容,渐至哈哈大笑道:“好小子,竟敢拿老夫与你比,那你可知日后险阻重重,甚至更有性命之危?”
萧业正色道:“和光同尘固然是保身良策,但也要看和的是什么光,若是妖光邪气,此光不和也罢!”
“张孟将果然慧眼识人啊!”
狄仁杰连连点头:“将来若有为难之事,尽可来找老夫,老夫不管怎么说,在太后面前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多谢怀英公了。”
萧业也不推托,拱手称谢。
狄仁杰道:“老夫不便与你过多相处,你回去罢,今后不到万不得己,莫与老夫见面。”
萧业明白狄仁杰的意思,这倒不是狄仁杰怕麻烦,而是怕给自己惹上麻烦,毕竟朋党历来为帝王所忌,萧业与陈子昂等人是同乡兼同年,亲近尚有缘由,又都是八九品的芝麻小官,不会让太后猜忌。
而狄仁杰是度支郎中,手握朝廷经济命脉,与任何人交往,都会落在梅花内卫的眼里,而自己已经彻底得罪了右肃政台,和狄仁杰走的过近,万一被扣上个朋党的帽子,或有大祸临身。
“晚生明白了,告辞!”
萧业抱拳离去。
回到会馆时,已是傍晚,陈子昂哈哈一笑:“我们的侍郎杀手回来啦!”
“啥?”
萧业大为惊愕,这可不是什么好绰号。
陆文也以古怪的目光打量着萧业,摇摇头道:“萧郎去了右肃政台还没几日,已接连两个御史中丞折在你手,搁别的衙门,御史中丞相当于侍郎,不就等于是侍郎杀手么?”
蒋方担心的提醒:“萧郎,我怀疑有人要对付你,才放出风声,这段时间还是安稳点为好。”
萧业冷笑道:“我已经猜到是哪些人了,娘的,侍郎杀手?给我扣了个大帽子,还有哪个衙门敢用我,看来是想将我留在右肃政台慢慢玩死啊,哈,我tmd活这么大还没怕过谁,蒋郎放心,对了,我们的屋舍怎样了?顾老那里可有消息?”
张检叹了口气道:“萧郎,那些御史均是虎狼之辈,你可不能大意啊,万一出了事,我妹妹怎么办,哎,我相信你是有分寸的,屋舍快了,就这几日,你们最好调一下休沐,说定时间,找顾老带我们去看,合适了就花钱买下。”
“行,我们去用膳!”
萧业也不过多解释,点了点头。
席间,谁都不提右肃政台的事,谈论起各自衙门的趣事,萧业听的津津有味,因早晨吃撑了,他几乎没怎么吃,反是陈子昂等人大快朵颐。
很快的,一顿丰盛的晚餐结束,各人回了小院。
殷殷奉上茶水,萧业跪坐在榻前,接过茶盅。
此茶虽不是后世常喝的清茶,却是二女从山门带出的灵茶,加以名贵药材调制而成,每一口,都有淡薄的灵气下肚,随着滚沸的汤水在肠胃间游走,有一种说不出的舒爽感觉。
萧业不禁连喝了好几大口。
苏月儿盈盈一笑,跪坐在萧业身后,十食如弹瑟琶,抚着萧业的脊椎,由上到下,再由下到上,酥酥又麻麻。
接连数次之后,萧业就觉得,一股精气由尾椎冲出,居然有了一泄如注的冲动。
“苏大家,快停手!”
如果当场泄了,这得多尴尬啊,萧业连声叫道。
“扑哧~~”
殷殷掩嘴一笑:“萧郎,你得忍着,虽然修士吸纳天地灵气,但是精乃人之本,且精满则溢,每个人的精气存储都是有限的,多出来的会自行散逸,浪费了可惜,师姐在帮你导引精气呢,赶紧收束心神,把这股精气炼化,可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萧业苦笑着凝心静气,精气被缓缓导入经脉,虽然对修为的提升微乎其微,可是真元与自己的精气相结合之后,性质更加柔和了些,竟有了一丝心血相连的感觉,或者换句话说,相当于淬火。
不要小看这一丝,高手相争,只差毫厘,对真元的控制应用哪怕只比敌人多出一丁点的得心应手,也能成为胜败的关键。
不片刻,苏月儿停了下来,那种喷薄而出的冲动也消去了。
殷殷从旁道:“萧郎,这可是我们师门不传的秘法呢,只有内门师姐妹之间,才时常以此互相梳理真气,你可莫要负了师姐的一番心意啊!”
萧业不知该说什么,他感觉自己已经处在了沦陷的边缘,如果不是始终弄不明白苏月儿为何要接近自己,怕是就要堕入了苏月儿的温柔乡中了。
好一会儿,萧业问道:“周府的情况如何?”
苏月儿摇了摇头:“黄大仙跑了,此妖已凝结妖丹,相当于金丹真人,听闻黄大仙最为记仇,昨夜是你叫破了它,早晚会来报复,它的妖丹就算品级不高,也不是眼下的你所能抗衡,自明日起,妾跟在你身边,合你我二人之力,自保理应有余,甚至能更进一步将之灭杀。”
萧业为难道:“你一个女子,公然和我去衙门怕是不大方便。”
“萧郎请稍待!”
苏月儿微微一笑,移步后堂,当出来时,居然一袭青衣小厮的打扮,头戴小帽,遮住了满头青丝,胸脯束住了,身形修长苗条,俊秀异常,面容似乎作了少许改变,很难让人联想到是苏月儿易了男妆。
“萧郎,如何?”
苏月儿眼眸中带着笑意,问道。
萧业迟疑道:“是不是太委屈苏姑娘了?”
“不委屈!”
苏月儿摇头道:“实不相瞒,那黄鼬精的妖丹对妾有些用处,妾独自一人很难杀死它,只有与萧郎联手,才有机会,萧郎不会在乎妾的小小私心吧。”
萧业哑然失笑道:“你这样,太容被人盯上了,再去换个妆容吧,稍微弄丑一点,少些麻烦。”
苏月儿没好气道:“妾是你的书童,要朝夕相处的,若是弄的丑了,岂不是丢了你的脸?就算有些麻烦,你是个大男人,总得保护妾吧?”
萧业无奈的吁了口气。
“好啦,别苦着脸了,从明日开始,套辆车走,妾也能少些抛头露面。”
苏月儿扑哧一笑,便道:“萧郎去洗浴吧,让殷殷服侍你。”
“嗯!”
殷殷喜欢的点头,挽住萧业,往浴室走去……
第一八三章 周中丞
史家!
刚服侍过武承嗣,武承嗣并未留史进,完事了让他回府,虽然两腿有些不利索,但史进心情极好,哈哈大笑着进了门。
“进儿,何事如此开心?”
林枚不由问道。
史进欢喜道:“那贱种要倒大霉啦!”
“哦?此话从何说起?”
林枚现出了讶色。
史进把从武承嗣处听来的风声道出,末了补充道:“按说与妖精勾结,乃是大罪,那贱种揭穿此事,本是大功,就算不立即升官,赏个几百两银子,几匹绢布也是应该的,可太后什么表示都没有,岂不是已经心生不满,怕是不久后就要砍头啦!”
帝王赏赐,不在于物,在于象征意义,哪怕再微薄,也说明被帝王注意到了,但是萧业什么赏赐都没得到,很多人都认为是失宠的表现。
一名臣子失了宠,还能有好结果么?
林枚也是这样认为,欣喜的连点头道:“今后就别管那萧业了,你还是要多聆听周国公的教诲,再多读读书,争取明年科举一举中的……”
正说着,林枚突然发现蔡先生微微拧着眉,并无喜色浮现,于是问道:“先生可是另有看法?”
蔡先生沉吟道:“我没见过太后,对太后谈不上了解,但太后若是轻易喜怒于形,让人琢磨出心思,又岂能在短短二十年间以一女流之身尽掌权柄?
而且太后素有知人善用的美名,如狄仁杰、张柬之均是各有任用,若我所料不差,萧业在太后心目中,怕也是狄张之类的人才,这等人物,怎会因坏了右肃政台的事草率贬斥?
太后多半有重用萧业之意,不赏不罚,应是磨砺他的棱角,就如宝剑,哪怕百般锻打,也一折即断,只有淬了火,方是无坚不催!”
“这……”
史进神色一滞,他很想看到萧业被推出午门斩首,却又不得不承认,蔡先生的分析是对的。
林枚不甘道:“先生,难道就治不得那小子了?”
蔡先生哼道:“治那小子,还得从进儿处着手,周国公不是要把进儿推荐给千金公主么?改日我帮你催催,倘若能得千金公主青睐,必会推荐给太后,得了太后宠爱,吹两句枕头风,就够那小子受的。”
“千金公主都五十好几了,进儿还未及冠呢!”
林枚不满的看着蔡先生,史进是她的亲子,她哪能看着史进去给个老妇当面首?这还是她不清楚史进的另一重脔童身份,否则指不定会和蔡先生拼命。
“诶~~”
蔡先生摆了摆手:“大丈夫能屈能伸,韩信尚有胯下之辱,进儿去侍奉两个老妇又算得了什么?更可况千金公主虽五十有余,却保养得当,望之如四十徐娘,进儿能与千金公主在一起,也不吃亏。
而且太后更是驻颜有方,年过六旬仍如三十妇人,又艳美无双,进儿不想去,天下间有的是人想去。”
林枚仍是迟疑,本来男人风流些没什么,可问题是,她才三十来岁,千金公主的年龄能当她的娘,当史进的奶奶,让爱子和一个奶奶辈的妇人畅享鱼水之欢,心理上难以接受啊!
蔡先生又道:“进儿虽有些才华,却与萧业相差甚远,你以为仅凭他自己就能扳倒萧业?京城中,你我二人又不便于出手,若是让此子成了气候,怕是第一个会要进儿的命,你现在舍不得让进儿去腆颜侍人,将来就舍得为进儿收尸?”
蔡先生越说声音越大,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
“进儿你的意思呢?”
林枚勉为其难的问道。
史进肯定愿意啊,少年郎往往喜欢美妇人,千金公主与太后被蔡先生夸的如此美好,早就动了色心,不管怎么说,当面首,好歹是服侍女人,总好过服侍男人。
不过表面上,史进愤慨道:“娘,莫说当面首,只要能报了仇,让我净身当太监我都愿意。”
“休要胡言!”
林枚吓了一跳,忙喝斥。
蔡先生心里,也泛出了一种不舒服感,毕竟此世道法显圣,寻常人随便说两句不算什么,但史进有文气,与文昌帝君有了联系,说出的话,未必不会应验。
蔡先生暗骂了声:蠢才!
次日一早,萧业找顾老租了辆牛车,与小厮装扮的苏月儿坐在车里,去往衙门。
车辆并不大,二人挨坐在一起,本来有过同床共寝的经历,这也没什么,可是看着一袭青衣小帽的苏月儿,萧业总是心里有些别扭,再有一股女儿家的体香扑入鼻中,终于忍不住道:“苏大家,你的香味太明显了,让人一闻不就知道你是女扮男妆么?”
苏月儿没好气道:“真是少见多怪,男人也有不少搽脂粉的,现在还好一些了,在六朝时期,士族公子们不搽脂粉都不好意思出门,你是不是怕别人误会你?”
“没错,我带着这么俊俏的书僮,想不让人误会都不成。”
萧业老老实实两手一摊。
苏月儿狡黠一笑,索性把俏面贴在了萧业的肩膀上。
……
自古以来,官员都允许带着长随书童办公,萧业带着苏月儿,旁人倒没什么惊讶,但是苏月儿的扮象过于俊秀,又让人浮想翩翩。
好在萧业已经成为了右肃政台公敌,倒没什么人不识趣的跑来套近乎,只是来俊臣、周兴之辈,时不时凑近瞟一眼,眼里满是森森淫光,分明是把苏月儿当作了萧业的脔僮。
不觉中,三日过去。
这日清晨,吏部传来书文,任命周兴为御史中丞,来俊臣、刘光业等人满脸的羡慕之色,可这没办法,周兴是进士出身,而他们属于幸进,又不是世家大族,只是靠太后赏识。
大唐选官,只有四品以上的高官才由皇帝任命,四品以下由吏部自行委任,当然,右肃政台是太后的鹰犬,御史中丞还是要得到太后的认可。
“哼!”
苏月儿不愤的哼了声:“居然是周兴那淫贼,吏部眼瞎了不成?”
萧业淡定道:“太后不可能让外人来执掌右肃政台,由周兴担任,不足为奇,算是矮子里面拨将军罢,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周兴,把华家的案子给结了。”
“你小心点,周兴不会轻易遂了你的心思。”
苏月儿提醒了句。
“我有数!”
萧业微微一笑,带上卷宗供词,去了大堂。
大堂里,谈笑风声,来俊臣、刘光业、王德寿等酷吏向周兴说着恭维话,见萧业到来,不约而同的止住话题,目光变得阴森起来。
“下官见过周大人!”
萧业中规中矩拱了拱手。
“呵呵,萧大人前来,是为何事呀?”
周兴捋着胡须,心情极好。
索元礼虽然被废,但朝廷并未罢他的官,只让他在家休养,他就是御史台的掌舵人,只要再办一两桩大案,得到太后的欢心,必可升为御史大夫,说起来,他还要‘感谢’萧业呢。
要不是萧业拉下马,未必有他的机会,当然,所谓的感谢,就是找机会送萧业下地狱。
萧业奉上卷宗道:“下官此来,是为请中丞大人销结华家窝藏骆宾王疑案。”
第一八四章 再斗周兴
“哦?”
周兴眼神咪了起来,暗哼一声。
想销案?
一群下属正在边上看着呢,销了案,他的脸面何在?会不会认为他怕了萧业?
右肃政台虽然团结,但也是有限度的,他清楚,来俊臣、刘光业等人正盯着他的位子,如果向萧业服软,他还怎么建立威信,还怎么压制手下的一群虎狼之辈?
周兴冷着脸道:“此案还须再作侦察,你把卷宗留下,本官翻看了再说。”
萧业早料到周兴会刁难,倒也不慌,拱手道:“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又有周允元勾结妖精干扰下官办案,如中丞大人执意为难下官的话,那下官只有把卷宗呈上三省,请宰相们裁定!”
“放肆!”
刘光业厉声怒斥!
“哦?”
萧业淡然看了过去,问道:“难道刘大人要干涉下官办案?”
“这……”
刘光业立刻面色涨的通红。
右肃政台各御史都是独立办案,哪怕周兴作为御史中丞也不能插手办案过程,他只有最终的审核权。
“中丞大人,到底签不签,给个明白话。”
萧业冷眼一扫,又道。
因愤怒,周兴缩案下的手都在颤抖,正如萧业猜测,把案件呈到内阁,是两败俱伤的结果,萧业光脚不怕穿鞋,可是周兴不能不有所有顾虑。
甫一上任,身为五品御史中丞,却连手下的一个八品监察御史都镇不住,这官是怎么当的?
别说官场同僚,怕是太后都会对他很不满。
而且萧业清清白白,就算被罢了官,回江都老家做个富家翁,有状元功名,地方官府不敢为难,说不定过几年,太后想起来这个人还会起用。
他却是满手血腥,失了太后的圣眷,立刻会有人置他于死地。
可以说,他被萧业逼到死角了。
‘娘的,当初是哪个让这个刺头进了右肃政台?’
周兴不禁心中暗骂。
可是骂归骂,问题总是要解决,他不能真让萧业去三省提请复裁,不管是什么结果,都是他输。
沉吟半晌,周兴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萧大人自恃才高,棱角锋锐,看来连本官都压不住你了,也罢,你我便以文气斗一场,你若胜了,本官给你批复,你若败了,本官也不想拿你如何,以后老老实实办差!”
“哦?”
萧业眼神微眯,转眼就猜出了周兴的心思。
周兴本是六品文气,但是升了官,文气加官阶要高于自己,又在肃政台主场,有恃无恐,而且杀胡令对周兴无效,因为周兴不是胡人,是地道的汉人。
不过萧业有何畏惧,他也想试试自己大宝剑的威力,于是道:“既然中丞大人愿意指教,下官求之不得,请!”
“哼!”
周兴哼了声,转身就走。
众人一看又要文斗,纷纷跟去了法神殿。
周兴拈起了三柱信香,点燃之后,向上首的卫鞅像拜了三拜,便道:“学生周兴,欲与萧业文斗,望圣人施法!”
随着信香插入香炉,卫鞅像亮了起来,一个方圆三十丈的空间罩住了萧业与周兴二人。
萧业隐隐感觉,来自于卫鞅,有一股恶意降在自己身上。
没错,法家诸圣皆为阴魂,出不了冥府,干涉不了现世,却可以用投影影响人的心灵,别看小小的恶意,只要心灵上稍有破绽,就可趁虚而入,成为致败之因。
‘呵,法家诸圣?’
萧业冷冷一笑。
“萧大人,亮出你的文气罢!”
周兴略一拱手,身后浮现出一柄巨大的铡刀!
最初萧业见到的周兴铡刀是狗头铡,如今随着升官,已晋阶为虎头铡,铡刀表面多出了暗红色的条纹,刃口寒光闪闪,整个铡刀比之以往,大上了一圈。
“周大人又有精进,想是必能将那小子铡于刀下!”
“哈,有好戏看啦!”
周围议论纷纷,来俊臣、刘光业等酷吏眼睛都绿了,满是羡慕之色。
文气官气虽然在现实中没法用于争斗,却能增强人的气势,起到修身养性、提升精神力的作用,为何那些宰相们个个精力过人?
正是有了文气官气的加持。
更重的是,活着有文气官气加持,死后入了冥府,也可占据相当大的优势,同时御史是皇帝的爪牙,还担负有破山伐庙的责任,有时需要与淫祠邪神战斗,文气官气就显得异常重要。
“下官得罪了!”
萧业也拱手。
轰!
身后一把长达三尺的宝剑出现!
周兴眼神一缩!
最开始,萧业的文气毫无章法,之后与索元礼争战时,呈现出网状,如今又凝成了宝剑,根本不用多想,宝剑必然锋锐无比,被斩中神魂必受重创,当即也顾不得以大欺小,大喝一声:“铡!”
咣!
铡刀张开血盆大口,向萧业铡去!
“去!”
萧业单手一指!
“当!”
宝剑疾劈过去,发出清脆鸣响,那铡刀猛一个神龙摆尾,竟把宝剑打散。
“好!”
场外纷纷叫好。
其实有这战果也不奇怪,周兴在明面上的实力要高于萧业,萧业的宝剑完全是才气凝聚,并未混入官气,而且铡刀势大力沉,本就比轻灵的剑器占有优势。
周兴也是眼前一亮,再喝一声:“铡!”
萧业喝了声聚,宝剑本是由才气构成,聚散无形,虽被打散,却并未损伤根基,随着心念转动,瞬间凝聚。
这次倒也不急于硬拼,萧业指挥宝剑,发挥出轻灵的优势,以巧劲绕着铡刀打转。
萧业本就是武道高人,将太极剑法揉和进去,一个个圆圈划出,式式四两拨千金,刚开始还有些生疏,数十招过后,招式渐渐纯熟。
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思,看看武道能否与才气融汇,没想到,居然成了,他也不以诗词加持,纯以剑法练剑。
反观周兴,只是文人,不通武技,铡刀直来横去,毫无章法,笨重的劣势越发明显。
周兴额头渗出了汗珠。
可这时,结界内突然一亮,一股诡异的波动加持在周兴身上,周兴就如生龙活虎般,精力十足,铡刀速度倍增,来去如风,几次都把萧业的才气大剑磕飞出去。
“娘的?作弊?”
萧业愕然。
空间中,传来一声冷哼:“汝非我法家门人,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哈,作弊还能说的如此清新,那别怪老子不义了!”
萧业眼里涌出了怒火,不过对付法家可以慢慢来,先废了周兴才是正题。
于是不再保留,才气充分催动,宝剑仿佛带了生命,连续劈砍在铡刀的连接处,火花四溅,周兴虽得了卫鞅的加持,但毕竟是外来力量,不能与他自身融汇贯通。
而萧业的才气是自己的,如臂如使,哪怕周兴竭力操纵铡刀,十来下后,轰的一声,铡刀散架,被劈成两半。
周兴脑壳剧痛,铡刀有了片刻的失控,萧业操手一抓,抓住了铡刀的上半部分,正要再去捞下半部分时,结界炸碎了!
二人同时落回现实,被萧业抓住的部分铡刀,融入才气当中,虽然暂时没法细细探查,但是能感觉到,才气又涨了些,其中的杂质可以回头慢慢炼化。
可惜的是,卫鞅让他未能得竞全功,废去周兴。
第一八五章 心灵破绽
周兴失了一半的官气与文气,就觉心里被掏空了一半,说不出的空落落,精神也恍恍惚惚,不过好歹留下一半,比索元礼强了太多,可以勉强撑起御史中丞的位业。
“这……”
结界中的变化,旁人看的清清楚楚,连卫鞅出手,都未完全救回周兴,御史台单论文气,还有哪个是萧业之敌?心里不禁忌惮万分。
同时又有些惋惜萧业没把周兴给全废掉,否则,御史中丞就不是空出一个位置,而是两个了。
索元礼在家养病,太后或许念及过往功劳,暂时空他,但如果周兴也被废了,更换御史中丞,肯定会连索元礼一起换。
“可惜,可惜啊!”
来俊臣等人暗暗摇头。
萧业拱手笑道:“周大人,可要再战否?”
“哼!”
周兴哼了声,眼里射出憎恨之色。
萧业又道:“既然周大人不愿再战,下官就当周大人输了,先前应允之事,可否办了?”
“随本官来!”
周兴神色一阵变幻,袖子一挥,向外走去。
不管怎么说,战败是技不如人,并不是他屈服于萧业,在下属面前不算丢脸。
周兴也没再出妖蛾子了,他担心萧业向三省申诉,回了大堂之后,老老实实在卷宗上签名盖印。
萧业拿着卷宗,去台狱吩咐狱卒放人,不片刻,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的华家父子被释放出来。
“嗯?”
守门的羽林卫均是现出了诧异之色,看向萧业的目光也柔和了些,其中一人嘿的一笑:“凡进台狱者,不说没有放释放的前例,可那些均为手眼通天之辈,又付出了巨大代价,而这三人不过平民百姓,却能活着出来,萧大人可谓尽心了。”
“只是应尽之责罢了。”
萧业淡淡一笑。
“恩公,拜见恩公!”
华家父子也回过神来,纷纷跪地磕头。
萧业看着感恩戴德的父子三人,暗暗叹了口气,整个台狱,约有几百名犯人,他敢断言,九成九都是冤案,可惜他没有能力为其他人平反,他已经做到自己能做的极限了。
“好了,起来罢,随本官回衙门,还有些手续要办!”
萧业摆手道。
“是,是,恩公!”
父子三人踉踉跄啮起身,互相搀扶着,随萧业回了小院。
“你们先坐,月儿,给他们倒点热茶!”
萧业吩咐了句,就伏案书写。
苏月儿也端来热茶,父子三人称了声谢,忙不迭的接过,大口往嘴里灌。
牢里不仅吃不饱,给的水也极其有限,只能维持一个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很多犯人渴急了,就喝自己的尿,总之,台狱大牢,哪怕不严刑拷打,也变着一切法子折磨犯人。
“过来签个名,此案就结了,然后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萧业笑着招了招手。
“诶!”
华家父子粗通文墨,各自签了名,案子终于彻底结了,随即萧业与苏月儿带着父子三人出了衙门,又雇了辆车,去往华家女眷租住的小院。
这几日来,四个女子终日担惊受怕,既担心教坊司来人,把她们再度带走,又害怕听得不好的消息,每日除了买些食物,几乎不敢出门。
“咚咚咚~~”
突然外面传来了叩门声。
“不好,肯定是教坊司的人来了!”
华家小妹尖叫一声。
“怎么办啊?”
大妹都要哭了。
“哎~~去开门罢,是祸躲不掉!”
大嫂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孩子交给二嫂,猛一咬牙,打开屋门。
“这……”
瞬间,她怔住了,眼里的三人,虽难身脏臭,披头散发,可是却能认出,一个是她的公公,一个是她的丈夫,另一个是她的小叔。
“公公,你们……回来了?”
大嫂眼里流出了泪水。
“多亏了萧大人断案公正啊,先让我们进来吧!”
华老感慨道。
“回来了,都回来了!”
大嫂突然歇斯底里的向后尖叫。
三个女人飞奔而出。
莫名的,苏月儿的眼角竟有些湿润,以往她高高在上,从不关心底层百姓的死活,她的眼里,只有修行与大道,她也很不理解,萧业不惜成为右御史台公敌,非得搭救华家父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侧隐?
公义?
正直?
开什么玩笑?
那都是凡人心底无谓的执念,她也一直不理解,萧业身为修士,为何会有凡人的执念,修士不都是自私自利,以提升修为作为终级目标吗?
可是今日,看着一家人抱头痛哭的样子,她的心灵莫名被触动了下,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下,却足以让她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要知道,修炼素心宗的心法,时间越久,修为越高深,就越是绝情绝性,她只是因劫数才对萧业生出爱意,一旦劫数过去,会立刻变得冷酷无情,眼下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萧业,实则内心毫无波澜。
自己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与萧业呆久受了影响?
这种状态很危险,意味她的心灵出现了破绽,如果心灵有破绽,那就不是她征服萧业的问题了,而是会臣服于萧业,终生死心塌地,这是她万难接受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月儿微拧着秀眉,甚至她都有了转身就走的冲动,回到山门,闭关十年,把萧业的影响从脑海中抹除,再重新选择渡劫对象。
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就被按下去,毕竟躲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会形成她的心魔。
“恩公!”
这时,华家众人互诉过衷情,又朝萧业跪下,大哭着磕头。
“好了,好了!”
萧业摆手道:“都起来罢,既然案件了结,你们也早点回去家乡,好好过日子罢。”
华老哽咽道:“恩公,我家愿与恩公为奴,永生永世侍奉恩公,求恩公收留。”
“这怎么行?”
萧业刚刚拒绝,苏月儿就如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道:“萧郎,恐怕他们家的田宅已经被官府没收了,就算脱了罪,官府又怎么可能交还,你让他们回到义乌如何渡日?刚好你的宅子也应该快了,总要有人打理吧,与其找外人,不如用自己人,妾相信,华家必会感恩戴德,至于些许流言,萧郎不必在乎。”
“是啊,恩公,我们只要有一口饭吃就可以了。”
华老大哭着道。
萧业想想也是,能从牢里释放,脱了罪,已是天恩,这年头可没什么国家赔偿的说法,自己如放任不管,这一家子的唯一出路,依然是卖身为奴,与其卖给别人,不如卖给自己,就算有人趁机中伤自己掠民为奴,自己得的正,坐的直,怕什么?
“那行,你们先住在这儿,等我把神都的居所弄好了,再过来找你们,我先回去了。”
萧业点了点头。
“恩公慢走!”
华家众人连声相送。
出了华家,萧业与苏月儿回了衙门,他隐隐感觉到,苏月儿的状态有些奇怪,似乎心事重重,他知道苏月儿身上的秘密太多,因此并未询问。
苏月儿也不再说话,二人枯坐一个下午,差不多到点了,点了卯回到会馆,吃过饭后,苏月儿独自回了屋,殷殷仿佛也没了精神,匆匆服侍萧业洗浴过后,便来到苏月儿屋中,问道:“师姐,怎么了?”
第一八六章 弹劾周兴
“哎~~”
苏月儿叹了口气:“我的状态出了意外,今日,竟会为几个凡人流泪……”
听着苏月儿娓娓道来,殷殷现出了凝重之色,所谓水能载舟,也能覆舟,修七情六欲,也时刻存在反噬的风险,这就是素心宗为何一定要绝情绝性的根本原因。
有了情,自然会受到七情六欲的影响,苏月儿对凡人生出侧隐之心,为凡人的险死团圆而感动落泪,正是心里有了情的表现。
这是极为致命的。
好一会儿,殷殷沉吟道:“也许是师姐久久未曾渡过劫数,反噬来了,要不师姐先回山门面壁一段时间?”
“不!”
苏月儿不假思索的摇头:“我若退走,便是自认征服不了萧业,面壁又有何用,就算过一段时间再回来,只怕处境会糟糕。”
“该死的,此人怎如此难缠,每回我侍奉他洗浴,他都如个老僧般,不看不碰,不摸不闻,我怀疑他真的不行!”
殷殷急了,跺脚道。
苏月儿淡淡道:“修士怎会不行?若是不行,怎能修行?”
“要不……给他下药吧,中了师门的合欢丹,沙门的菩萨都撑不住,索性师姐把红丸提前给他,他也是个男人,尝到了师姐的滋味,还不得乖乖拜倒在师姐的石榴裙下?”
殷殷给出了个馊主意。
佛门金丹称为罗汉、元婴称为菩萨,阳神称为佛陀。
“不妥!”
苏月儿略一迟疑道:“萧郎真阳仍在,他已经娶了妻,却不与妻室圆房,你不觉得奇怪么,想必是在修行诸如童子功之类的功法,我若破了他的身,他必恨我,此法断不可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拿他没办法了?”
殷殷丧气道。
“哎~~”
苏月儿苦笑着摇了摇头,虽然她能感觉到,萧业对自己有了一丝情愫,却始终隔着些什么,她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萧郎又读书了呢!”
这时,耳边传来萧业独有的咏叹读书法,殷殷也叹了口气。
周兴的文气是六品,给萧业夺了一半,才气增长到八品中阶的顶峰,此时正以咏叹读书法震荡才气,把个中的杂质析出来。
就见萧业头顶的百会穴,一丝丝灰雾飘出,足足一个多时辰过去,才把杂质析干净,再去感受自己的才气,又多了数十条法家精义。
“起!”
萧业低喝了声。
才气大剑浮出头顶,剑刃寒光闪烁,显然锋利了不少,但可惜的是,才气大剑不能作用于现世,如能在现实使用,比什么飞剑都要犀利,因为聚散无形。
随即萧业收了才气大剑,一手持起佩剑,另一手一指点出!
“啵!”的一声!
精钢打造的剑身竟被点出了一个手指粗细的孔洞,分明是真气的锋锐也有增长,或许结丹之后,自己能修炼出六脉神剑?
这倒不是萧业YY,随着对法家精义的理解越发精深,真气也越发的锋锐,这不就是往剑气的方向发展么?
只可惜京城里面不能随便动手,要不然萧业都想找人试试招。
长吁了一大口气,萧业收摄心神回自己的识海,只见一把大剑、一条金蛟与两团官气鼎足而立!
周兴的正五品官气被夺了一半,落萧业手里是七品,而萧业自己的官气融合索元礼的官气是六品,他把两团官气融合在了一起。
轰!
从五品官气!
突然萧业留意到,金蛟睁开了眸子,懒洋洋的看了官气一眼,闪烁出一丝意动之色,紧接着就再次闭上。
“这……”
萧业眉心轻拧。
难道金蛟对官气有了兴趣?
才气代表自己,龙气代表帝皇,官气代表秩序,是联结天子与百姓的纽带,但是官气来自于龙气,龙气又有一部分是众生愿力,而萧业的才气具备众生愿力的性质,这让他看到了一丝三气融合的希望。
‘也许,当官气达到正四品时才会把金蛟引来?’
萧业暗忖。
四品官是个分界线,只有皇帝才能任命四品以及上的官员,很快萧业心神退回,期待下一次吞噬别人官气的机会。
……
不觉中,又过去两日,轮到萧业休沐,陈子昂、蒋方与陆文都调整了时间,大清早,一起与顾老去看房。
“神都的宅子可不好找啊,沿洛水两岸的宅地皆被圈满,当年建会馆之时,地价还很便宜,如今已是万金难求,亏得老夫尚有几分薄面,总算是张罗了五所宅子……”
“诶,张家小子,乱看什么呢,不是这所,这是当朝太平公主的别宅,前面那一所三进的才是!”
顾老领着萧业等人,正介绍着,突然拉了把张检。
真是开玩笑,太平公主的别宅也敢乱瞟?
“嘿嘿~~”
张检揉了揉后脑壳,讪笑着收回目光。
前面那所宅子,深达三进,论规模自然比不上太平公主别府,却距洛水,同样只隔着一条宽达五丈的道路,洛水岸边,杨柳荫荫,并有小型的游船码头。
搁现代,这房子就是江景房,比同地域的房子要贵一倍。
果然,顾老又道:“此宅老夫已和主人谈过价,纹银两万六千两,此宅主人原是吏部侍郎,虽已致仕,但在朝廷仍有不小的影响力,倘若觉得价格贵了,不要便是,也莫要还价。”
几人都明白顾老的意思,不说洛阳的宅院千金难求,就是宅子也不是随便是个人就能买的,说句现实话,卖给你是看的起你。
众人纷纷点头。
由于谈好了价,合适就行,第一处宅子,萧业买了下来,当场交付银票,由管家带着萧业去洛阳府尹交接地契,其余各人继续跟着顾老看房,价格在一万二到一万八之间。
日落还未到,陈子昂、蒋方、张检与陆文各自买了栋宅子,当天就迫不及待的住了进去。
次日,萧业把华家众人接来,丢了五百两银子,屋舍的清理打扫交由华家去做,房子解决了,终于可以着手打击法家了。
这日,政事堂!
武承嗣高踞上首,喝着茶,下首几位宰相在批阅奏折,凡批过后,再交由武承嗣批阅,不是太重要的政令,政事堂自己就做主了。
看着诸人一丝不苟的模样,再联想天下大事就在自己的笔尖,武承嗣志得意满,也更渴望获取更大的权力。
“呃?”
兵部侍郎,同平章事岑长倩拿出一封奏折,不禁怔住。
右肃政台监察御史萧业弹劾御史中丞周兴折!
以下劾上?
岑长倩立刻来了兴趣,打开一看!
凡天下诸神,皆由帝皇册封,未得册封者,不得妄自称神,然右肃政台有一法神殿,臣遍览史书,也未看到有哪朝帝皇给法家封神……
参拜神灵,皆有仪轨,所谓神三鬼四,然右肃政台以御史中丞周兴为首,参拜法家先贤,皆为三数,此乃僭越之罪也……
神之下为圣,圣亦须帝皇亲封,然法家诸贤并未封圣,而御史中丞周兴口称诸贤为圣,此又一僭越之罪也……
故臣参御史中丞周兴大不敬与逆乱纲伦之罪,乞伏圣视明察,以正天下纲伦!
第一八七章 太后召见
“好小子,胆大包天!”
岑长倩不禁出声。
“长倩兄?所谓何人?”
尚书左丞兼门下侍郎魏玄同问道。
“这……”
岑长倩略一迟疑,并未答话,把折子呈给武承嗣道:“请右相过目!”
“大胆,竟敢以下犯上,把这小子罢官革职,贬出京城,永不述用!”
武承嗣一看,就勃然大怒,把折子扔到地上。
“哦?”
几个宰相纷纷起身,拾起折子看去,顿时,神色精彩之极。
弹劾周兴?
凭心而论,朝中文官没有一个对御史台有好感,指不定哪天就落到了御史台手上,被办成冤案,现在有人出头指控周兴自然是极好,其中更妙的是,并不是弹劾周兴弄权,或者大兴冤狱,而是弹劾他违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一顶违制的大帽子扣下去,周兴怕是有难了。
“诶~~”
魏玄同摆手道:“监察御史本就负有监察弹劾之责,右相若将萧业罢官,今后谁敢说话?落太后那里,怕是对右相也不利。”
“嗯~~”
武承嗣想想也是,沉吟道:“那就留中不发!”
“不妥!”
岑长倩道:“所谓君权神授,萧业弹劾并非寻常事务,涉及到神权,此事还是由太后圣裁为好,我等皆不能插手。”
‘娘的,这小子怎会如此麻烦?’
武承嗣暗暗拧眉。
也确实,神权只有君主才能掌握,朝廷只是掌握世俗权力,如此如不上报,被人捅出去,连他都要倒大霉。
武承嗣心里清楚,太后最钟意的继承人,其实是贺兰敏之,要不是贺兰敏之乱搞,到现在他还在琼崖晒太阳呢,太后钟意的人不仅不是他,甚至还因他父亲的原因,心怀恨意。
而且他还有武三思这个对手,如果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武三思铁定会抓住机会发难。
“也罢,呈递宫中!”
武承嗣挥了挥手。
午后,用了简餐,又小憩了片刻,太后才再度理事,批阅着一份份政事堂呈上来的折子,上官婉儿坐在边上,预先分类。
“咦?”
突然上官婉儿轻咦一声,原本呈递上来的折子,应该由宰相先作批阅圈画,再署上名,可这份折子,没有任何圈点,直接呈上了上来,再一看:右肃政台监察御史萧业弹劾御史中丞周兴折!
上官婉儿清楚周兴是什么人,只觉事关重大,忙道:“太后,有弹劾周兴的折子。”
“哦?”
太后现出了讶色,她刚刚简拨周兴没几日,正指着周兴帮她铲除李家余孽呢,就有人来弹劾了?
呵!
刚好一网打尽!
“呈过来!”
太后沉声道。
“诺!”
婉儿把折子呈放在案上。
“是这小子?”
太后一看萧业的名字,顿时满脸不悦,再打开一看,神色渐渐精彩起来。
萧业从神灵的角度弹劾周兴,着实让她想不到,如果仅仅弹劾周兴欺男霸女,草菅人命,她大可不理,甚至还能反过来制裁萧业,可是正如岑长倩所说,君权神授,凡涉及到神灵,都不是小事。
“婉儿你也看看。”
沉吟半晌,太后向上官婉儿招了招手。
上官婉儿凑前看去。
不片刻,太后问道:“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上官婉儿清楚太后不愿处罚周兴,但是涉及到神权,又不能不理,于是道:“太后不妨召见周兴,听听他如何辨解。”
“嗯~~”
太后点了点头:“来人,宣周兴与萧业!”
“奴婢遵旨!”
外面有太监施礼离去。
上官婉儿没想到太后还要召见萧业,有些错愕,只是她也不敢多说。
……
太后召见,很快的,周兴与萧业来到宫中,但太后不是立刻能见到,二人被安置在耳房,等候传召。
周兴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他也不愿与萧业多说话,独自抿着茶。
萧业却是有些挣扎。
在皇宫中,他可以吸收龙气,虽然暂时运用不了,却总是好东西,唯一可虑的,是被发现,不过上回没被发现,说明就算有些动静,也难以追查到自己身上。
要不要富贵险中求呢?
萧业立刻就作下决定。
当然,这种事不能总是做,要不然自己一进皇宫就有异常,稍微智商在点线都会联系到自己,只吸这一次,下回进宫坚决不吸。
于是,萧业静心凝神,让自己的心灵沉静下来,以龙种与宫中的龙气沟通。
东宫!
李旦正装模作样的读着《孝经》,他知道东宫有太后耳目,每日都表现出一副孝子的模样,却是突然之间,心头烦躁再起,《孝经》再也读不下去了,甚至都有种撕书的冲动。
好在他忍住了,放下书,去殿外散步。
武成殿!
太后正批阅奏章,心口又是一悸,不禁捧住了胸。
“太后?”
上官婉儿关心的看过来。
‘怎么又来了?’
太后暗拧柳眉,玄贞被她打发出宫,寻访隋炀帝龙气下落,宫里还有两个罗汉与一名菩萨,不过相同的情况已经发生过一次,当时玄贞也没道出个所以然,再召来并没多大意义。
‘哼,龙气躁动?有朕在,躁动又有何用?’
太后哼了声,继续批阅奏章。
足足一个时辰过去,她才记起召见之事,唤道:“周兴与萧业来了没?”
一名太监施礼道:“正在耳房候召。”
“宣!”
太后放下笔。
“诺!”
太监徐徐退去,少顷,带来了周兴与萧业。
“臣周兴(臣萧业)叩见太后!”
二人下跪施礼。
“周中丞,你且看看!”
太后拿起那份折子,扔了下去。
周兴战战兢兢的拾了起来,一看,顿时面色大变,转头向萧业厉声道:“如此大事,你怎不先禀报本官?”
萧业不急不忙道:“御史台与别的衙门不同,乃太后耳目,自有直接上奏之权,倘若事事禀报中丞,太后要我等耳目又有何用?难道御史台诸多同僚在办案之前,都要先禀报中丞么?”
“这……”
周兴神色一滞,萧业这话就诛心了,御史中丞对下属各御史,只有组织的权力,没有干涉办案的权力,干涉办案就是别有所图,如严加追究的话,足以处斩。
“太后,臣冤枉啊,臣从无此心,请太后明察!”
周兴回过神来,砰砰磕头。
太后眼里,流露出一抹失望之色,难道真是萧业才高,周兴完全招架不住?
其实周兴本不至于如此不堪,但是他失了一半的文气与官气,他本是六品文气,如今只在四到五品之间,也介于秀才和举人的位业,灵慧降的厉害,骤逢变故,竟有手足无措之感。
“周兴,萧业即弹劾你,你说此事该如何处置?”
太后问道。
“臣立刻回去整改!”
周兴忙道。
太后又问道:“如何整改?”
周兴沉吟不语,其实整改很简单,按萧业的指控,将法神殿降格,但问题是,法神殿是御史台的力量来源,法神殿降了格,御史台的力量也会下降。
日后如遇到一些没法上刑的特殊人犯,失了神灵层面的威慑力,会极其不利。
突然他意识到,这是萧业的釜底抽薪之计,是针对右肃政台的阳谋!
第一八八章 又废一个
所谓阳谋,便是光明正大,以滚滚大势碾压,萧业搬出了礼制,压的周兴全无还手之力,当然,这也与周兴损失了一半文气有关,脑筋不灵光,应变力下降。
太后看着周兴,眼里已不仅仅是失望,又多了些厌恶,她素有好才之名,也真心求才,但反过来,对于占据高位的庸才极为厌恶。
周兴身为右肃政台主事人,却连个小小的八品临察御史都对付不了,不是庸才还是什么?
“萧业,你说!”
太后终于失去耐心,向萧业问道。
顿时,周兴面若金纸,怨毒的眼神偷偷瞄向萧业。
按规矩,他是萧业的上官,整改方案理应由他拟出,但是太后不问他去问萧业,说明已经失了圣眷,怕是下一步,就要罢官革职!
萧业朗声道:“臣以为,法家诸贤既未封神,也未封圣,再以法神殿为名实属僭越,应更名法贤祠,参拜仪轨须按神三鬼四旧例,上四柱香,拜四拜,祭礼则以祭人鬼之礼。”
祭礼分三等。
其一,祭天神,称燔烧。
其二,祭地祗,其中又分四类,分别是灌注、瘗埋、沉没与悬投,祭的是人间神灵,分别对应一般神灵、地神、水神与山神。
其中灌注本是血祭,割奴隶滴血于地,如郁鬯(酒)之灌地也,商朝祭地祗,便是采用灌注之法,而周朝重礼乐,嫌以血灌地有伤人和,改为供奉三牲。
其三,祭人鬼,也就是寻常的祖灵与阴魂。
萧业提议以祭人鬼之礼祭祀法家诸贤,实则居心恶毒,是要把法家拉下神坛,泯然于冥府矣,不过他清楚太后不会同意。
果然,太后冷冷注视着萧业,沉吟许久,才道:“法家诸贤皆为贤人,不宜以人鬼之礼祭祀,改以祭地祗之礼,明日宫中制诏,你俩下去罢!”
“臣告退!”
萧业与周兴同时施礼,出了武成殿。
太后的脸这才沉了下来,哼道:“外间传言此子是侍郎杀手,呵,倒是好手段,又废了一个!”
上官婉儿也颇为无奈,劝道:“此事是周中丞自己做差了,忽略了礼制,被萧业抓住破绽,兴许是巧合吧。”
太后摇摇头道:“他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呐,明里弹劾周兴,实则处处针对法家,偏偏有理有据,既便朕想帮,也只能勉强将祭祀的礼仪提高一个等级,儒门出了这般人物,怕是法家的日子不好过了。”
“他为何要针对法家?”
上官婉儿不解道。
这个问题乍一听全无道理,虽说自古以来,儒法不两立,但是儒家与法家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通常两派之间的争斗不会采用如此酷烈的手段,萧业此举,形同于掘了法家的根。
‘也许是年轻气盛罢!’
太后也不理解,为萧业脑补了借口。
一路上,周兴默不作声,直到出了太初宫,再也忍无可忍,大怒道:“萧大人,我周兴与你有何怨仇,你要如此害我?莫非你忘了,府试时,本官还是你的主考官,对你颇为器重!”
既然撕破了脸,萧业索性冷笑道:“哈,周大人以文气铡刀干扰我考试,就是器重我?真是天大的笑话,周大人的器重,下官可承受不起,当然,下官并非心胸狭窄之辈,权可作为前辈对后辈的磨励,你可知我为何一定要将你拉下马?”
周兴以森冷的眼神看着萧业,示意快说。
萧业指着自己心口道:“因为我有良心,而你没有!”
“哈哈哈哈~~”
周兴顿时长笑:“干老子们这行的,要什么良心?讲良心就别进御史台,小子,有你这话,本官放心了,固然本官会罢官革职,但你早晚人头落地,哈,他日你上刑场,念在同僚的份上,本官或会给你敬一杯送行酒!”
“哈哈哈哈~~”
伴着长笑,周兴扬长而去。
萧业并未反驳,从某种意义上,周兴说的是对的,就好象狼群中混进了一只哈士奇,哈士奇还能活么?换了一般人,早就粉身碎骨了。
但自己是修士,这就是无可比拟的优势。
不过症结的关键不在于御史,天底下黑心肠之辈多不胜数,去了周兴,还有来俊臣,去了来俊臣,还有张俊臣,关键还在太后,怎样才能影响到太后呢?
萧业紧紧拧着眉。
……
次日,宫中有旨,着革去周兴与索元礼御史中丞之职,居家待用,命来俊臣与刘光业权代御史中丞,另将法神殿降格为法贤祠,一应规格祭礼相应降格。
这旨一出,萧业彻底名震洛阳,一个小小的八品官,甫一上任,就接连掀翻三个御史中丞,甚至有好事者,暗中打赌刘光业与来俊臣谁会是第四个。
冥府!
随着太后旨意颁下,法神宫中轰鸣不断,原本数十万里方圆的规模,正在一圈圈缩小,析出大量的冥气散入冥府,空间都仿佛发出一阵阵的欢呼。
李斯、韩非、吴起、李悝等法家先贤纷纷飞身而出,就见法神宫的牌匾,已经自动替换为法贤祠,诸贤的宫殿,规格下降,面积缩小,不禁满面怒容。
“哈,想不到我法家竟栽在一个无名小辈手里!”
李悝怒极而笑。
吴起咆哮道:“他怎么敢?难道他就不死?莫非不怕死了下冥府,被我法家摄来魂魄,镇压在法神宫深处?”
韩非结结巴巴道:“各……位,现在……说这个有何……何何用?还是想好对对对……策吧!”
众人厌恶的一眼瞪过去。
“当!”
突有钟磬敲响。
李斯忙道:“商君召我们过去。
只见商君殿的牌匾,已不知于何时更换为了商君堂,那宽达万丈的大殿也开始缩小,析出冥气散入空间,而更让人心忧的是,法家的气运开始松动了。
“走!”
吴起猛喝了声,与众人飞身掠去。
人间!
右肃政台!
周兴可谓史上最为摧悲的御史中丞,屁股还没坐热,一场大狱都未应起,就被萧业一纸弹劾拉下了马。
可想而知,暂时群臣还在观望当中,只要太后几个月不起用周兴,将会有大把的苦主找周兴报仇雪恨。
前来道贺的群僚陆续散去,来俊臣与刘光业相对坐在堂上,二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群僚眼里那一丝古怪莫名的意味,似乎在询问,你俩中,谁会是第四个?
“娘的,必须要想办法,把那小子弄死!”
刘光业也是心里毛毛的,三个御史上丞被萧业拉下马了,如今坐在这位置上,那是高处不胜寒啊!
“呵~~”
来俊臣倒是镇定的多,呵的一笑:“那小子虽圣眷未失,暂时没法诬他谋反,但他毕竟是你我二人的下属,风俗使下派在即,今年就让那小子下去巡查,人离了京城,出了意外可不关我们的事。”
“诶?”
刘光业眼前一亮:“来大人说的是,那就好好查一查卷宗,看看今年有哪些地方可以外派,给那小子找个死地绝地!”
来俊臣淡淡道:“此事就这么定了,在那小子离京之前,莫要有动静,免得有了破绽,被他揪住不放!”
第一八九章 咏叹读书法的重要性
“老爷,夫人,回来啦!”
傍晚,萧业与苏月儿刚回到家,华家大妹和小妹就双双迎了出来。
近几日来,华家众人渐渐习惯了在洛阳的生活,华老年纪大了,又在狱中受了不小的折磨,干不得重活,当了门房,老大老二夫妻四人,负责宅子的日常打理与做饭,萧业居住的内宅由华家大妹二妹协助殷殷打理。
华家把苏月儿认作了萧业的妻子,殷殷认作萧业的妾,萧业也不解释,暂时他并没有把张玉接来洛阳的心思,二女更是乐的默认。
这时,华大妹便是把一件柔软的棉质外套奉给殷殷,殷殷带着温柔的笑容,替萧业更换起衣服,苏月儿自行去内屋,卸去小厮的妆扮。
看着一家三口的和睦恩爱模样,姐妹俩的眼里均是浓浓的羡慕之色,实际上华家父子把两个女儿安排进内宅,隐约有给萧业做妾的想法。
可这想法不能明说出来,毕竟华家是萧业的奴仆,主动表达,就是以奴婢引勾主家,不知天高地厚,尤其萧业的‘妻妾’都在场。
只能寄期望于姐妹俩尽量表现出风情,被萧业看中,主动召幸,虽然上了床不代表地位提高,主家召幸婢女是很寻常的事,可若有个一儿半女,身份就上来了。
也不怪华家这样想,华家只是乡里稍微殷实点的人家,算不得大门大户,既然都卖身给了萧业,以自家女儿侍奉萧业不是应该的吗?更何况还能拉近与主家的关系。
萧业也不点破,笑道:“以后不要叫我老爷了,我还没那么老,就叫我公子罢。”
“是,公子!”
姐妹俩点头应下。
萧家被平反,自然恢复了六朝顶级门阀,齐梁皇室后裔的身份,萧业以其门第,被称一声公子绰绰有余。
“老爷,有您的族人来找您!”
这时,华家大嫂在外唤道。
“哦?”
萧业心中一动,快步出去。
果然,第一进院内,站着四个青年汉子,风尘仆仆,被着行李,正好奇的打量着府邸,这正是萧义、萧泽,另两人叫做萧操和萧仨。
“见过老爷!”
四人见到萧业过来,均是现出喜色,恭身施礼。
萧业满意的点头道:“你们辛苦了,来了就先安置下来,今晚就为你们接风洗尘,对了,以后不要叫我老你,叫我公子。”
“是,公子!”
四人齐声应下。
如果说,以前萧义等萧家丁壮还有些许心思,现在完全对萧业心悦诚服,既便是萧温四兄弟对萧业也没那么憎恨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利字。
萧业虽然被萧松定为未来的族长,但是萧业已经在京城做了官,就算当了族长,也不大可能回乡,那万亩良田,还是由他们四兄弟执掌。
以前是过苦巴巴的日子,现在的四兄弟,个个穿金戴银,纳了好几房漂亮的小妾,要不是萧松不允许,早把家里的黄脸婆给休了。
可以说,萧家庄仰仗萧业,不说个个大富大贵,却也今非昔比。
“公子,这里有您的信和家里捎带的物品。”
萧义递上个包裹。
暂时萧业不急于看,接过包裹,向华老道:“这四个是我的族人,今后跟着我,给他们安排下。”
“是,公子!”
华老领着四人去安排住处,安置好之后,举办了小型酒案,接待萧泽四人,萧业也正式把华家介绍过去,萧泽等人则在席间,向萧业说着家里的情况。
总的来说,萧松是致仕宰相,又是金紫光禄大夫,只要不干出天怒人怨的事情,基本上没有哪个地方官员会去找麻烦,萧家一切安好。
张家随着张父当上江都县丞,也迎来了爆发期,张父已经给张检去了信,让他留在洛阳,一边读书,两年后回家乡参考,同时与陆家合作,开拓在帝都的生意,不日就会有张家的大批人手赶来,协助张检。
而陆家是江东百年士族,本与洛阳有大量的生意往来,在陆父当上扬州府同知之后,家业也越发繁盛。
华家几人用心聆听着萧业的过往事迹,目中流露出了钦佩之色。
不觉中,酒宴散去,萧泽四人住在外宅,萧业也回了内宅,由殷殷服侍着洗漱过后,打开包裹,取出书信。
首先拆开的是萧松的家主,这是出于尊重。
萧松也没说什么,只是叮嘱萧业报效朝廷,光耀门楣。
萧业微微一笑,提笔写了封回信,去拆杜氏的家书。
杜氏主要是家长里短的一通拉扯,关心之情洋溢于纸面,萧业沉吟片刻,也回了一封信。
第三封是张玉,娟秀的笔迹里,满是相思与爱恋,又告诉他家里一切安好,唯一的烦恼,是巧娘已经及笄了,开始有当地的乡绅富户上门提亲,虽每回都被坚拒,却仍是隔段时间就有人上门,烦不胜烦。
张玉已经渡过了第一劫,身为修士,不再是寻常人的视角,自是不愿巧娘草率出嫁。
萧业苦笑着摇了摇头,给张玉写了封回信。
“阿兄,我已经渡过第二劫啦,在给你提笔时,正式踏入二劫中期,你要努力噢……”
刚一拆开巧娘的信,萧业就感受到了压力,自己才二劫中期,巧娘都二劫中期了?
再往下看,萧业又是一喜。
巧娘之所以修行快速,是吞服了春兰四女炼制的乾元丹,供先天大圆满以下修士服用,并给自己准备了两瓶。
四女是草木成精,在炼丹上别有天赋,品质极高,杂质非常少,而才气可以震荡真气,析出杂质,这岂不是意味着自己也可以服食丹药?
萧业是修真小白,曾听过苏月儿讲解过修行基础知识,信以为真。
一般来说,确实如此,各大门派凡有志于冲刺极品金丹的俊彦,都会尽量避免服食丹药,毕竟品质再高的丹药,仍有杂质,就如黄金的纯度,永远不可能达到100%。
而寻常修士,几乎不可能把杂质析出来,哪怕自认为排除了杂质,仍会有残留,只要有一丁点,金丹就有瑕疵。
但萧业有咏叹读书法,可以震荡才气,进而震荡真气,将杂质析出,想明白这个关键之后,他才知道咏叹读书法有多重要,心里暗暗发誓,再也不胡乱传授给别人了。
这倒不是他有私心,实是清楚一旦修行界知道有震荡真气的方法,只怕他永无宁日。
带着几分慎重,萧业给巧娘回信时,叮嘱她不要把咏叹读书法再传授给别人,至于陈子昂几人,等他们有了后代再传下去,至少也是十年后的事情。
萧业不信十年时间自己还结不了丹,结了金丹,便是真人,可以开宗立派,到时可以把陆文、陈子昂、蒋方和张检的后人纳入宗派,就不虞外传。
四封信相继写完,封上火漆,明日拿给顾老,托商船把信捎回去。
随即萧业翻开包裹,里面是三季常服各四套,与十双百衲布鞋,都是杜氏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
萧业心里不禁淌过了一股暧流,又试了试,大小正合适,随即脱了下来,拿起一瓶丹药,拨开塞子,顿时,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溢出。
第一九零章 十死无生的差使
萧业吸了吸鼻子,清香中,带有淡淡的熟悉味道,渐渐地,他的神色复杂起来。
‘哎~~两个傻丫头啊!’
丹药散发的清香,隐约散发出一丝春兰与夏荷的体香,萧业终于明白了丹药的来源。
哪怕他是修真小白,也知道炼丹要用到灵花灵草,而扬州地处繁华,是人类活动的中心区域,别说灵花灵草,就连上了年份的药材都极其罕见。
显然,四女是以自身的须根枝叶炼丹。
这让他颇为难以下口,只是想到这是四株花精的心意,还有紫姑的两年之约,终于还是叹了口气,拈起一枚丹药。
丹药呈碧绿色,龙眼大小,晶莹剔透,通体流动着翡翠般的光泽,萧业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清凉瞬间流遍了全身,药力化作沽沽真元,萧业不敢怠慢,立刻站起,一招一式打起了五行拳。
拳风虎虎,猎猎劲气纵横,但是萧业控制的极为精妙,并未波及到屋舍家俱,药力在拳劲的协助下,转化为真元的效率倍增。
一个时辰过后,药力悉数炼化,萧业就觉自己的修为涨了一小截。
随即萧业捧起书本,开始读书,深夜里,书声朗朗,才气一遍遍着震荡着真元,萧业的经脉中,电光闪烁,丝丝缕缕的杂质被析出,再由电光化作飞灰,消散于体表,一直到黎明时分,才停了下来。
萧业内视自身,杂质约被析出了九成,虽然越往后越难析出,但是咏叹读书法的本质是音节震荡,而宇宙的本源是难以数清的各种光波与粒子,通过力的排斥组合,构成了一个个大千世界,从这个角度来说,咏叹读书法暗合天道。
萧业有信心,再有连续两个晚上的苦读,可将杂质完全析出。
每一瓶有十二粒,两瓶二十四粒,照此推算,差不多每三日,可以服用一枚乾元丹,两个月半之后,他将晋阶二劫后期。
萧业长吁了口气,起身离屋。
按照昨晚的约定,萧业将传授萧义等人武道,还有华家大妹二妹。
“见过公子!”
四男二女早已在中院等候,见萧业出来,齐声施礼。
“嗯!”
萧业点头道:“我先简要的讲一讲,我们这一门,以桩功为主,通过站桩,勾连天地之桥,引灵气入体,名称保密,将来开了山门,再公诸于众,现在我先做一遍示范,听好……”
萧业演示起了三体式,并讲解要点,至于名称保密,那是他还未想到合适的名字。
自古以来,名称以单字为贵,凡单字,皆可上应天心,其余两字名,三字四字名,不在此列。
就如道门,一个道字,直指天道。
儒门以儒为号,本意为柔,又通濡,以先王之道浸润其身,道尽儒家本质。
而佛代表圆满,觉者,仅此一字,便有大气运,故而道门污蔑佛门为沙门。
何为沙?
泥沙、尘埃,五行缺水!
把佛门称为沙门,久而久之,冥冥中可影响到佛门的气数。
萧业显然不可能把自己的拳法称为国术,其余形意、八卦、太极是双字名,没法上应天心,并且都是国术的分支,不能代表国术的全部,胡乱取名,只会让门派被限定潜力,他宁可不取,也要慎重。
六人心知机缘难得,按萧业的指点,相继站起三体式,萧业在一边随时纠正。
他不担心苏月儿与殷殷偷学,毕竟各门各派的修炼功法,虽不能说大相径庭,却有着差异,所谓融汇贯通百家之长,并不是说有了自家,再学别家就可以,而是在要精义的层面先统一起来,不然,仅仅是基本理念的冲突,就足以使人走火入魔。
另对于拥有基础世界观的宗派,如佛、道、儒、法,要想融汇贯通更加困难,倘若做不到本源哲学层面的融合,强修两派功法,两种性质不同的真气,只会造成更加严重的破坏。
王重阳曾有诗云: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原来是一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想。
固然儒释道三教在漫长的岁月中互相影响,已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是最基本的世界观,仍是南辕北辙。
萧业能融合儒法两家的精义,是因法家本身是在儒家的基础上诞生的,两者的差异不在于基本世界观,而是处世的态度,因此融合起来相对简单,但是如让他现在去融合道门与佛门的精义,绝对会难如登天。
因此萧业并不担心苏月儿和殷殷把自己的桩功学了去,他唯一要保守的秘密,是咏叹读书法。
果然,殷殷看着萧业传授几人桩功,摇摇头道:“师姐,可惜我们的功法已经定了型,没法再向萧郎请教了。”
苏月儿道:“我们素心宗的心法并不弱于道门大派,可直指业火红莲之劫,没必要强求他人的功法,这段时间以来,我观你气息浮躁,怕是要渡第三劫了罢?”
“嗯!”
殷殷点头道:“就在这十来日了,我也不打算回山门,神都红尘气息浓厚,我就留在神都渡劫。”
“也好!”
苏月儿应了句,继续看去。
巧娘仅仅一夜站桩,就站出气感,那是她有凤格,可天下间,又有几人有她这般的资质,萧泽等人只是普通人,华家大妹二妹,用了两天功夫,站出气感,萧操与萧义用了三天,萧泽与萧仨则是花了五日。
时光如梭,已是春暖花开,这段日子以来,右肃政台异常的平静,除了工部派出人手重新兴建法贤祠,别说兴冤狱,就连对已有人犯的严刑拷打也几乎绝迹,萧业却是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道。
这日,有吏员来报:“萧大人,来大人与刘大人请你过去。”
苏月儿提醒道:“公子你小心点,想必是来者不善。”
“我明白!”
萧业点了点头,起身离去,很快来到大堂,正见刘光业与来俊臣坐在上首,于是拱手施礼:“下官见过两位大人。”
“萧大人不必多礼,来来来,请坐!”
来俊臣笑呵呵的伸手。
“多谢来大人!”
萧业于下首就坐。
刘光业道:“太后设立右肃政台的初衷是以四十八条巡查天下州郡,惩处不法,每年春秋两季,都将派出御史,凡右肃政台御史,须轮流出巡,如今风俗史派驻在即,萧大人可愿下去巡视州县?”
萧业心知没有拒绝的余地,正色道:“下官份属右肃政台,自是不能例外。”
“好!”
刘光业递出一份卷宗,点头道:“萧大人你先看看。”
“是!”
萧业接过,翻看起来。
这份卷宗,是有人揭发蒙舍州刺史逻盛炎暗通吐蕃,需要把此事调查清楚。
萧业暗吸了口凉气,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蒙舍州又称蒙舍诏,是地球历史上南诏的前身,并不是中央直属,而是由朝廷任命当地酋长为州刺史,实行羁縻统治,朝廷只占一个名份,真正的统治权不在朝廷。
去那种地方调查一个实权酋长是否暗通吐蕃,几乎是十死无生。
第一九一章 一拍即合
“萧大人,如何呀?”
来俊臣捋着胡须,目中射出看死人般的光芒,森森笑道。
在他看来,萧业接下这桩案子,必死无疑,去查一桩地方实力酋长是否谋反的案子,查出了又怎样,查不出又怎样,杀一个小小的御史根本没人顾忌,朝廷也会顾全大局。
如萧业拒绝,他现在就能把萧业下狱!
刘光业也目光炯炯,注视着萧业。
萧业眼神微冷,便道:“既是中丞有令,下官自无推辞之理,还请中丞将详细卷宗予我。”
“好!”
来俊臣连点头道:“呆会儿本官叫人送过去,此去蒙舍诏,或要一年半载,萧大人好好准备一下,五日后离京即可!”
“下官告辞了!”
萧业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嘿嘿嘿嘿~~”
来俊臣与刘光业不禁相视一眼,发出了奸笑声。
很快的,萧业将去蒙舍诏查案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右肃政台,所有人都以看死人般的目光看着他。
在当时,御史台担负一部分明朝锦衣卫的职责,梅花内卫主要是监察朝臣与世家大族,御史台加梅花内卫约等于完整的锦衣卫。
在太宗、高宗两代的漫长岁月中,御史台监察边疆者,几乎没有活着回来的,因为当地官绅乡民不惧朝廷,别说小小御史,一个四五品的大员,也是说杀就杀。
陈蕃和张羽看到萧业,略一迟疑,还是上前道:“萧大人,蒙舍诏去不得啊,下官劝你还是向来大人服个软,认个错算了,以萧大人之才,来大人必会重用,何必争一时之气?”
“呵~~”
萧业呵的一笑:“本官从未做错过,何来认错服软之说,二位的好意本官心领了,不必再劝!”
“诶!”
二人重重叹了口气。
当萧业回到小院时,完整卷宗已经被送了过来,苏月儿正在翻看,抬头道:“来俊臣看来要置公子于死地啊,你千万别掉以轻心,六诏之地,朝廷鞭长莫及,当地又有诸多邪法巫术流传,不乏修为精深之辈,道门大派也不愿过多理会,因此多有邪道修士走投无路之下,潜入六诏,而公子只是二劫修士,此去凶多吉少,若现在罢官去职,或还来得及。”
萧业摇摇头道:“我就算退让,来俊臣与刘光业也不会放过我,六诏之地,固然是龙潭虎穴,但别人去得,为何我就去不得,你放心,我不会冒然行事。”
“嗯,妾与公子一起去,说不定能把那黄鼬精给引出来呢。”
苏月儿点了点头。
如果不是苏月儿提醒,他几乎都要忘了此事,不禁现出了慎重之色,一只结了丹的妖精,由不得他不慎重。
……
“哈!”
史进回了府,哈的一笑:“娘,那贱种要去六诏办案啦,怕是有命去没命回来!”
“哦?”
林枚一喜。
当初师门遭难,她与蔡先生曾逃往六诏,对于那里的险恶与混乱是清楚的,萧业去六诏办案,九成九回不来,随即她想到了一个问题,忙道:“先生,既然萧业被打发去六诏送死,进儿就不用去侍奉千金公主了吧?”
蔡先生略一迟疑,摆摆手道:“谁敢说萧业一定会死在六诏?连周兴、周允元与索元礼那等人物都被他拱翻,此子狡猾的很,未必没有保身之策,听说周国公也颇为懊悔把他弄去了右肃政台。
这样罢,我偷偷跟在后面,寻机下手,在我走之前,一定把进儿送去千金公主身边,这不仅仅是对付那小子,也是为了进儿的前程。”
“娘,孩儿已经想好了,受些折辱没什么。”
史进担心林枚再反对,忙不迭的点头,毕竟服侍千金公主总好过服侍武承嗣,好歹千金公主是女人,他在武承肆那里受够了,心里满是恨意。
如果说,他最恨的是萧业,第二恨的便是武承肆,只有通过千金公主接近太后,得了太后的恩宠,才有可能报仇雪耻。
“哎~~”
林枚叹了口气,不再劝说,转而道:“以先生的修为,在六诏也要小心行事。”
蔡先生淡淡道:“我在暗中盯着,能不出手,尽量不出手,你们娘俩放心好了,明日,便让周国公安排进儿去千金公主那里。”
一如史文龙旧事演,以儒雅的风度、庞博的学识与不俗的谈吐,蔡先生渐渐获得了武承嗣的信重,毕竟武承嗣的本质是个粗人,又是幸进,求才之心若渴,蔡先生为他出的几个主意都取得了不菲的效果,当然,他也赏赐给蔡先生大量的金银财帛。
次日傍晚,武承嗣带着蔡先生与史进拜访千金公主。
“哎唷唷,我的国公爷,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
闻讯,千金公主亲自出门迎接。
武承嗣不仅是太后的侄子,还是当朝第一宰相,她可不敢怠慢。
武承嗣暗瞥了眼史进,史进年近二十,不比十来岁的脔童,他有些腻味了,献给千金公主可以发挥余热,于是笑道:“公主府上有水壁奇景,本官这位小友慕名已久,今日趁着不忙,遂带他来观赏一番,史郎,还不快拜见公主?”
“小子见过千金公主!”
史进今日特意打扮了番,面色温润,唇红齿白,腰悬一方名贵的玉佩,衬托出他的君子风度,他也有举人位业,看上去文质彬彬,千金公主立时眼睛亮了。
“哎唷,史郎可莫要多礼,既是国公爷的好友,本宫就亲自领你去观赏!”
千金公主最爱俊俏男子,见着史进,笑的如花儿一样,摆出最美的仪态,伸出苍白且满是皱纹的手,搀扶住史进,小手指不停的撩拨史进的掌心。
顿时,一股浓郁的香风袭来。
史进在江都时,虽然算不上风流人物,但府里的姬妾也不少,算是经验老道,千金公主香则香矣,用的也是最名贵的香料,不过老女人再香,终究是缺了少女的清新自然体香,总是有一股陈腐味道。
再一看那如鸡皮般的手……
人衰老,往往从手先老,现代女星上了四十,只要稍不留意,手就难看无比,更何况古人?
千金公主虽然脸上没什么皱纹,却是忽略了手,待得她回过味来,已是补救无方了。
史进不自禁的泛起了恶心,当然,他记得自己的任务,摆出笑容,反握住千金公主的手,笑道:“公主客气了,小子受宠若惊啊!”
“咯咯~~”
千金公主如少女般的娇笑道:“来来来,史郎随本宫来。”
说着,就牵起史进,往内宅走去。
现代老龄女星王星平有一回登台穿着非常暴露,有记者问她这样是否合适,她说,我到了这个年纪,什么都看开了。
千金公主也是如此,半边身子紧紧挨着史进。
武承嗣与蔡先生相视一眼,随即给史进打了个凌厉的眼神。
史进会意的伸臂,揽上了千金公主已经有了少许赘肉的腰肢。
接下来,顺理成章,用过晚膳之后,武承嗣与蔡先生告辞,史进留了下来,数度春风之后,千金公主到底年龄搁在那儿,身子骨都要散了架,却是无比满足,也对史进无比满意,她决定,暂时不会把史进献给太后,至少自己要先享受一段时间。
第一九二章 秋风未动蝉先觉
很快的,五日之期过去。
这日清晨,萧业与苏月儿已经收拾好了行装,苏月儿依然一袭小厮打扮,向侍立一旁的殷殷道:“你安心渡劫吧,不用担心我们。”
殷殷点头道:“等我渡过劫数,再来找萧郎与师姐。”
苏月儿心中一动,便道:“此行也许未必顺利,你若渡了第三劫,理应有几分自保之力,不到万不得己,不要露面,就缀在我们后面,或能收到奇效。”
“那好!”
殷殷爽快应下。
“萧郎,我们走吧!”
苏月儿微笑。
今次去六诏,萧业带着萧义与萧泽,萧仨和萧操留下看家,萧义萧泽也是一身崭新的劲装,正在院外等候,已经备上了四匹马。
萧业未穿官服,打扮成个行商的模样,向自家宅子看了眼,便翻身上马。
“祝公子一路顺风!”
华老领着众人拱手相送。
“走!”
萧业点了点头,一拍马股,马匹飞奔而去。
苏月儿、萧义与萧泽策马跟在后面。
清晨的洛阳,街道空旷,不片刻,四骑驰出了洛阳南门。
六诏位于剑南道以南,洱海周边,从洛阳过去,有数千里之遥,萧业四人也不急于赶路,每日行个数十里。如游山玩水。
适逢春暖花开,暧风扑面,萧业不禁感慨道:“我算是明白为何春季巡查叫采风使了,果然是个好时光啊!”
苏月儿笑道:“恐怕到了地头,萧郎就不会这样想,洱海固然湖光山色,但周边一片混乱,当地最大的宗派是苍山宗,有数位金丹真人坐镇,六诏酋长都得仰苍山宗眼色行事,倘若遇上苍山宗弟子,能让还是则让。”
萧业讶道:“听苏大家这么说,似乎苍山宗是当地一霸?”
苏月儿解释道:“称霸或许谈不上,当地僻处蛮荒,巫祝邪神多如牛毛,偏僻处,一个村落,就供奉一尊神,也正因此,道门才默认了苍山宗在洱海周边的统治地位,有道门撑腰,苍山宗自然算得上一方巨掣。”
萧业不禁眼神一亮!
他曾夺过石虎神格,得了巨大好处,精神力大涨,识海也增加了三成,如果再能夺来洱海周边诸多邪神的神格,对修为必然大有裨益。
同时破山伐庙,铲除邪神也是御史的职责,御史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是皇帝的自己人,每位御史的官印,都带有一丝微弱的龙气,专用于镇压邪神。
苏月儿与萧业不谋而合,美眸微亮,萧业如灭杀邪神,只要能厚下脸皮,她也能落到好处啊。
这时,萧业想到个问题,问道:“苏大家,我们这方世界,除了大唐及周边诸国,还有哪些地方?”
苏月儿沉吟道:“妾也没去过太远的地方,不过师门典籍有载,此方世界在百万年前的最后一次量劫之前,曾有五方大陆……”
随着苏月儿娓娓道来,萧业不仅未解疑惑,反而更加迷糊。
百万年前,量劫之后,大地四分五裂,生灵几乎灭绝,处处死气瘴气弥漫,残存的生灵从小世界中走出,一点点的开拓,现今的中土,便是来自于炎黄小世界的开拓。
一路向东,渡过内海,是无尽的风暴洋,既便是阳神,要想渡风暴洋,都十分危险,只是隐约清楚,风暴洋的对面另有大陆,但对其风土人情,修行功法一无所知。
往西,则是荒滩弋壁,大地毁灭时释放出的死气伴着太阳火毒,无情的倾泄而下,阳神轻易都不愿踏足。
往北,过了草原,是茫茫雪原,据说深处的极寒能把大能修士的灵魂冻僵。
往南,是蛮荒恶土,也是邪道修士的乐园,六诏处于中土与南荒的交界处。
素心宗典籍所载,只是炎黄小世界于劫后开辟出的中土,对于外部世界一无所知,或者有上古圣皇穿越过屏障去过外部世界,却均是讳莫如深,不落于纸面。
暂时外部世界对于萧业来说,过于宽泛了些,他想弄清楚的是,此世的人类文明史,为何与地球如此相似,是什么原因才有了这般变化?
萧业觉得,如有机会,还须下冥府看一看,因为现世的一切历史,在冥府都有映照,当然,活人要想下冥府,最差也要元婴修为。
与萧业不同,萧泽与萧义倒是听的津津有味,目中也不时爆发精芒,分明对那广阔的天地充满着向往。
“萧郎,天快黑了,前面有座山神庙,我们去那里借宿一晚吧。”
苏月儿突然向前一指。
一座不是太高的山丘上,有一座破庙,木门半掩,满是斑驳,显然荒废已久。
萧业眼神微眯,当初苏峻神祠论起破败程度更有甚之,结果里面藏着一尊神灵,莫名的,他一阵心血来潮,似乎庙里会发生些事情。
于是提醒道:“小心点,有些不大正常!”
“哦?”
苏月儿清楚萧业精神力强大,才气又高达八品,几乎可比肩号称才高八斗的曹子建,难免会有常人所难企及的心灵感应,倒也不敢轻视,问道:“萧郎可是感应到了什么?”
萧业略一迟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心血来潮……”
正说着,突然一惊!
国术有个很神秘的境界叫做秋风未动蝉先觉,凡有危险降临,心灵会生出警兆,可此境界,既没有修炼法门,也没听说有谁练成,只存在于拳经的记载当中。
不会这么巧吧?
秋风未动蝉先觉非常神秘,萧业暗暗思索,才气与精神力,哪个才是决定因素?
随即他哑然失笑,还没验证呢,就在做美梦了,今晚得发生些什么,才能初步证明。
山虽不高,但山路颇为陡峭,四人纷纷下马,牵着马前行,很快来到庙前。
马匹是退役的战马,不能冲锋作战,平时骑乘没问题,也非常驯服,萧义赶着四匹马,放养在山后,让马儿们自行吃草。
萧泽与萧业及苏月儿步入庙中。
庙里,昏暗异常,供台上,供着一尊半倾的山神像,从面目看,难以分辨,萧业与苏月儿均是不约而同的启用灵觉探查。
萧泽放下行礼之后,主动清扫起来。
少顷,二人收回灵觉,相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虽然没有发现神灵道场,但是也不能就此认定该山神已经消亡,因为神灵总是有些莫测的手段,会隐匿自家的道场,而二人修为并不高,找不到很寻常。
“借宿人家的庙,拜一拜吧。”
萧业转头道。
“嗯!”
苏月儿与萧业向神像拜了三拜,神像没有任何动静,二人也未太在意。
很快的,萧泽把地面清扫干净,萧义放过马,捕了只野兔回来,洗刷一番,架火上烤,就着干粮清水,匆匆解决了晚膳。
萧义与萧泽商定轮流守夜,一个爬到山神庙前的树上,警惕的观察,另一个坐门槛上打盹,庙里留给了萧业与苏月儿。
“我们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罢,也许夜里会有事情。”
萧业转头道。
“妾猜猜,说不定是那黄鼬精。”
苏月儿眸中闪出期待之色,坐萧业身边,俏面贴在了萧业的肩膀上。
第一九三章 幻境六层
夜色渐渐深沉,月光仿佛罩上了一层迷雾,投射在林间朦朦胧胧,萧义坐门槛上,打起了鼾,萧泽跨在树丫上,也早早入了梦乡。
破庙里,苏月儿枕着萧业的肩膀,听着那平稳有力的心跳,鼻中传来淡淡的男子气息,心头也是渐渐宁静,嘴角不禁绽现出了一抹笑容。
突然她有种念头,就此放弃一切,再也不做素心宗的大师姐了,与萧业归隐山林,白头携老,相依相伴,共渡一辈子。
“不对!”
猛然间,苏月儿心底一悸,警醒过来,自己差点着了道!
那黄大仙来了!
“出来!”
苏月儿看了萧业一眼,见萧业眼神依然清澈,放下了心,低喝道。
庙外,一名身着黄衣的美貌女子,足不沾地的踏入,咯咯一笑:“不愧是素心宗的弟子,竟能觉察到本座的幻术,不过……你能破得了么?”
苏月儿向左右快速一扫,环境与先前别无二致,只是隐约间蒙上了一层薄纱,顿时脸色沉了下来。
幻术虽然有四大流派,但万变不离其宗,合计有六层境界,分别是:
指鹿为马
混淆是非
扑朔迷离
千头万绪
改天换地
非假非真
苏月儿的幻境只在第一层,但是不要小看第一层,在幻境中,给你看到你才能看到,一头鹿,在你眼里,就是一匹马。
简而言之,以精神力量蒙蔽人的认知,是幻术的第一层,世间绝大多数的幻术高手都处于这个层次,苏月儿在吸收了石虎的三成神格之后,处于这个层次的颠峰,随时会晋入第二层次,混淆是非。
这只黄大仙,使的幻术便是混淆是非层次,也就是你看到的,也许是真实,也许是假,真假全在施术者的一念之间,虽然置身于山神庙中,但很可能转眼环境就会大变。
而幻术的最高层次非假非真,可以制造一个梦幻中的世界,生灵生存于其中,各路天娇圣子争霸,婉如真实,只要该大能不陨落,世界就会一直存在。
不过这种能力太过于耸人听闻,很多人认为凡间不该拥有,应是仙术,甚至还有人认为,幻术的最高层次只是改天换地,非假非真只是臆想出来的境界。
之所以会有争论,关健就在于幻术太难修炼,精神力强大只是最基础的素质,悟性、天赋、资质、功法缺一不可,还需要机缘。
素心宗有史以来,幻术的最高成就只是千头万绪,目前宗门的元婴长老,普遍是混淆是非的第二层次水准。
“区区幻境而己!”
萧业悍然发动,一记炮拳轰了过去!
“砰!”
黄大仙不躲不避,被击中心口,发出了拳劲及肉的闷响,可诡异的是,那身形并未倒下,而是化作星星点点散了开来。
片刻间,又一只黄大仙步入庙中,咯咯笑道:“没用的,你以为那日本座当真奈何不得你么,无非是身处于狱中,有皋陶镇压,我若走的稍迟点,被他发现会很麻烦。
本来本座算计你,被你觉察此事也算揭过,可你竟然引官军来我家,害死我的女儿,逼死我的丈夫,今夜,就让本座吃掉你的心脏吧!”
随着话音落下,黄大仙的面色瞬间变得狞狰起来,大喝了声:“杀了他!”
一团团阴森鬼雾升起,神祠中,突然多了好些血红的眼睛,随即脚步声由零落到密集,一具具干尸陆续出现,均是眼泛红光,滴着口头,喉头嗬嗬作响。
苏月儿忙道:“这些干尸似真似幻,个个都有二劫修为,真假转换全在黄大仙的一念之间,若是幻术修为不如她,普通手段很难灭杀,快放出你的才气!”
轰!
萧业立刻心神一动,三尺才气大剑浮现!
“你……你竟能凝文气为剑?”
黄大仙大吃一惊!
以文气凝为实物,不是没有,如周兴,便是结合官气凝为一具铡刀,但其中有个前提,是结合官气,纯以文气凝结是前所未闻。
苏月儿也是眼前一亮,现出惊喜之色。
才气凝为宝剑,远比萧业以前的那种大网威力更加庞大,尤其她能辩认出,大剑是以儒学为筋骨,法家为锐利构成,那一道道法家精义缭绕在剑刃,散发出森森寒芒。
‘他的学问竟然达到如此程度了?’
苏月儿心情复杂,又暗暗叹了口气。
萧业却是心中一动,大剑出现在手心,触感冰凉,有如实物。
“吼!”
一具干尸突然扑来。
萧业一式劈剑当头劈下!
就见剑光若电,干尸瞬间被劈成两半,化为黑雾消散。
“诶?”
苏月儿也是幻术高手,立刻感觉到,黄大仙的气势竟弱了一小丝,明摆着是萧业的才气克制幻术,使得黄大仙发动混淆是非出了意外,每一尊干尸,都是真身,来正于黄大仙的精神力量。
果然,黄大仙面色微变。
“杀!”
萧业的精神力比苏月儿还强,虽未修炼过幻术,却也发现了这一小丝变化,顿时精神一振,才气大剑如风卷残云般席卷而去。
太极剑法没有华丽的名称,只有劈、刺、撩等二十三种基本架式,土归土,却是一等一的攻杀大术,黑雾翻滚中,一具具干尸被劈的四分五裂,萧业对太极剑法的应用也是更加的得心应手。
“小子,你找死!”
黄大仙又惊又怒,尖啸一声,四周黑雾顿时敛去,随即轰轰连响,神祠变成了一座迷宫,巷道曲折幽深,百转千折,仿佛没有尽头!
苏月儿立刻道:“萧郎,莫要轻举妄动,此迷宫受黄大仙控制,如果寻不到她的真身,无论如何我们都走不出去,你替妾护法,妾感应一下。”
“嗯!”
萧业点头,持剑护在苏月儿身边。
苏月儿微闭双眸,一双葱白的玉手,开始结起手印,渐渐地,一股玄奥的气息升起,映衬着她的俏颜,竟显得神圣而又端庄。
“哈哈,小姑娘,你永远也找不到本座的真身!”
突然,黄大仙的笑声从左侧传来,不过萧业却是感觉到,右边的空间起了波动,当即一剑劈向右侧!
“当!”
一声呜响!
墙壁上,一根刺向苏月儿腰侧的尖刺被斩断。
萧业暗舒了口气,这只黄大仙不傻啊,居然还懂得声东击西。
“咦?”
四周围,一声轻咦传来。
紧接着,四面八方的墙壁都有尖刺刺向苏月儿,苏月儿不为所动,似乎把安危完全交给了萧业,萧业也不负所望,身形疾转,一道道剑光劈出,就听叮叮当当连响,斩断了一根根尖刺。
倾刻间,数百根尖刺已被斩去,为了护住苏月儿,萧业毫无保留,精神力损耗极大,但是突然间,周围安静下来,很明显,攻战无果之下,黄大仙也很不好受,认识到此法没用,不再平白消耗精神力。
紧接着,四周墙壁开始转动,并越转越快,甬道不停的崩裂组合,透出一股急躁之意。
‘难道,苏大家要找到黄大仙的真身了?’
萧业生怕苏月儿在紧要关头受影响,连忙揽住苏月儿的纤腰。
“萧郎,把你的官气借妾一用!”
苏月儿于此时睁开眼道。
第一九四章 借官气一用
“如何借?”
萧业问道。
苏月儿道:“放松心神,闭上眼睛,匆要生出排斥之意!”
“好!”
萧业对苏月儿还是较为放心,点了点头,依言闭眼。
苏月儿微微一笑,俏面缓缓凑前。
萧业就觉一股沁人心脾的幽香渐渐接近,随即额心一麻,一片温润贴了上来,心灵竟有了些悸动。
他曾有过与巧娘神魂媾和的经历,这时就感觉到,一股意念探入自己的识海,如春风拂过,充满着绵绵情义,只不过,在苏月儿的意念中,又带有一丝灰黑色的灾劫之气。
这让他不禁想起了紫姑的提示,索性放空心灵,去探查这股劫气的渊源。
‘不好!’
萧业突然心神一动,如果任由苏月儿的意念探入自己的识海,金蛟必然会被发现,进而推测出自己的龙种身份,这倒不是他担心苏月儿会泄露,而是少一个人知道,总是少些麻烦。
于是把官气推出,挡在了前面。
苏月儿确实存有趁机探查萧业识海的心思,可是她的意念刚刚探入,就感觉萧业的心神波动,随即官气出现,让她暗道一声小气,只得收了探察的心思。
不过她仍在萧业的识海中,看到了一抹黄光闪过。
‘诶?这是什么?’
苏月儿心念微动,只是无论如何都联想不到龙气方面,毕竟太匪夷所思了,她只认为萧业是个天才,却从未想过与皇室有关。
在她的认知中,从来没有什么能量是黄色的。
苏月儿很快收敛心神,嘴里念念有辞,一股精神波动传出,这正是素心宗的绝学,大接引诀,如殷殷、芊芊等普通内门弟子,是没有资格修习的!
只有苏月儿、嬉莲儿、褒彩儿等三脉的大师姐,才可以修行此诀。
也是这门法诀,可以采补龙气与国运,宗门三位祖师,妹嬉、苏妲己与褒姒,均是将法诀修炼到高深处,分别采补了夏商周三朝,若非与尘世的因果孽缘太重,怕是早已飞升成仙了。
当然,采补也有失败,落到身死道消的结局。
如卫子夫、赵飞燕、潘玉儿、冯小怜等绝色美人儿。
其中潘玉儿最为摧悲,因生不逢时,摊上南齐这种短命王朝,又摊上萧宝卷这样的的昏淫君主,登基没两年,就被萧衍篡了江山,原本萧衍摄于潘玉儿的美色,欲纳为妃,后经群臣劝谏,才绝了此心,打算将潘玉儿许给一名叫做田安的军官,潘玉儿宁可一死也不甘受辱,遂被萧衍缢杀。
据传,潘玉儿死后,尸体仍光洁美艳一如生前,在被拉出去安葬时,随行军将按捺不住,做出了很多人畜不如的行为。
冯小怜则被誉为北齐第一美人,是北齐后主高纬的皇后,也因国灭身死。
事实上,采补并非次次能成,自夏商周以后,因儒释道势力的介入,以及王朝根基日益夯实,龙气随之壮大,采补从未成功过。
不过大接引诀即便不用于采补龙气或国运,也有不少妙用,苏月儿便是以此诀接引萧业的官气。
“咦?竟是从五品?”
苏月儿诧异的看了眼萧业,突然她发现,这个男人比自己还生猛啊。
素心宗好歹是采补,手段相对柔和,而萧业是掠夺,通过文斗,直接掠夺别人的官气!
‘哼,他的秘密还不少呢!’
苏月儿又回想起了那一团金光,心里痒痒,非得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不过她也知道,眼下纠结于此不合时宜,于是欣然道:“想不到萧郎的官气竟有了从五品,如此一来,灭杀此尊黄大仙妾又多出了几分把握!”
“需要我配合么?”
萧业问道。
“萧郎自行把握便好!”
苏月儿说着,玉指一点:“疾!”
那一团赤红色的官气,就如炮弹般,喷薄而出,散发出煌煌官威,表现浮现着一层层的秩序锁链,轰的一声,就撞塌了数层幻境墙壁,直冲而去。
苏月儿快速解释道:“天下间,轼君视为大逆,杀官如同造反,官气源于龙气,具有龙气凛然不可侵犯的特征,并且人心似铁,官法如炉,官气可融炼世间万物。
妾只是借用萧郎的官气,发挥不出官法的三成威能,而萧郎的官气来自于朝廷授予,若应用得当,至少可发挥出五成威能,不过碍于师门约束,妾不便直接传授,萧郎可在一边看着,能学会多少就看你自己了。”
“哦?”
萧业大为意动,以灵觉细细看去。
苏月儿也是有意传授,手里的印诀打的非常缓慢,以萧业如今的灵慧程度,居然看明白了几分,分明是对精神力的一种应用。
可惜没有心法,只能窥其形,而窥不得神妙。
只是他也知道,苏月儿不可能把心法交给自己,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心念电转间,官气已经冲破数十层墙壁,哪怕萧业感受到了明显的精神力波动,倒塌的墙壁不断重塑,却阻不了官气分毫。
“从五品官气?你这小小芝麻官哪来的从五品官气?”
不远处,黄大仙惊呼。
八品官气只是官僚的底层,而五品已是朝廷的中坚力量,区别极大,按常理来说,官随人走,一个人佩戴多大的官印,官气便有多大。
萧业以区区八品官身掌握从五品官气,超出了她的理解。
“中!”
苏月儿突然厉喝一声!
“轰!”
官气准准击中黄大仙,四散逸开,连萧业识海都有些震动。
不过黄大仙已然惨叫一声,被打翻在地,现出了原形,萧业自然不会放过这机会,猛一蹬地,人随剑走,一剑疾劈过去!
“吱!”
黄大仙惊叫,挥起尾巴横扫!
萧业却是身形一侧,双足如淌泥,险之又险的避开!
别看淌泥步名称难听,但绝对是凌波微步的效果,前世就有淌泥步高手,能在泥水中连淌,速度如运动健将全力奔跑,而鞋面不沾泥,由此可见淌泥步的精妙。
苏月儿美眸又是微亮,随即素手一抄,把官气收拢,而此时,萧业一剑削过,把黄大仙的尾巴削了下来。
“吱吱!”
黄大仙暴怒了,幻境砰的一声炸碎,萧业手里的大剑立刻失去形体,化作才气剑身虚浮在萧业头顶,官气也自动被吸进眉心,在识海中,重新化作一团赤红色的气体。
“咯咯~~”
苏月儿咯咯一笑:“早收了幻境又何至于此,拿命来吧!”
说着,手腕一翻,手里出现两把短剑,身形一转,挥剑攻了过去。
“哼,区区先天,也敢大言不惭!”
黄大仙哼了声,起身迎击。
但她到底少了条尾巴,灵活性大受影响,竟然在苏月儿的攻势下,左支右绌,身形还被划了几剑,鲜血淋漓。
显然,苏月儿的短剑每每挥动间,就有银光撩起,分明是一对法器。
“该死的,今日本座失算,下回再来取你们性命!”
黄大仙一声尖叫,就往庙门处冲去。
萧业已是一步踏上,一记炮拳打出!
“轰!”
到底是结了丹的妖兽,虽然打中了黄大仙,但萧业也被反震力推的连连后退,撞上墙壁,轰隆一声,砖石四溅,墙壁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