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两军对垒
却是胡骁牛不服他的结论,忿忿谴责。一年多不见,他声音变粗,说起来有些瓮声瓮气,但嗓音仍然可以辨别明白。
两人的话声中夹杂着羊群咩咩,啃食青草的声音。
萧瑜走近几步,隐身树后,向前窥看,果然见到是这三个少年分立在山坡上,手中拿着小皮鞭,在这里牧羊。
西南角上的陈岳挥动木棍,轻击打树枝,闷闷不乐,道:“别吵了,你们总是这样,一见面就为这个吵个不休。”顿了一顿,又道:“黄小乐的父亲被那邓老爷砍去了头,用的就是一把柴刀,咱们都知道,所以,那天黄小乐独自逃跑,又积极告密,他想离开萧少爷远些,又借机报仇,我是能够理解的。”
当时黄小乐的举动,萧瑜便如过眼云烟,毫不介怀,只当他一个八九岁的孩童,做出什么过激反应,也都正常,不足大惊小怪。想不到这三个孩子倒是有心,过了许久,还耿耿于怀,纠缠往事。
他对这三个孩子更多了几分喜爱。那黄小乐另有一层深刻原因,也是大出他意料之外。
自那晚事发,萧瑜几乎风雨无阻,每晚来此,起初还挂念陈岳他们,期望能再见面,好生感谢他们共进共退,同仇敌忾,但一直没有遇到,便即明白,他们不再来此,一是害怕再遇狼群,陷身凶险,最为重要的,是为避免再见萧瑜,以防他不怀善意,加害于人。
萧瑜见左近无人,知道正是当面解释,消除误会的良机,便欲起身过去,忽地转念一想,不知为何他们今日又到这里放牧,其中或者另有原因。长身而起,又缩了回来。
那三个小孩话不投机,相互不语,再静候片刻,便听陈岳喃喃道:“爷爷说,有大批的兵马从漠北过来,今早便会经过村子,另有几彪人马日夜奔驰,对向而来。这里丘陵起伏,只有咱们村子一块平地,他们似是要在这里汇合,也不知是何来历,但愿不是对付萧少爷而来。我,我好想去到石堡,告诉少爷,让他有所防备。”
语气犹疑,显然是爷爷曾经警告,他不敢违抗。
萧瑜恍然,原来是有兵马过来,他们才来到村南山坡。
邓延本来是史家的情报总管,专管收集漠北诸路亲王的异动去向,整理分析后飞报回去。这邓家堡设在此处,便是为此。
陈川等一干村民,便是驿站的驿户,专管来回奔驰,收集讯息。但邓延带着萧瑜回来后,为了疗毒练武,特意交待,没有他的首肯,不管天大事由,也暂停对他打扰,违者重罚。
他杀伐决断,从不容情,村民们恐惧日久,自然不敢稍有违拗。邓延已死,他们却并不知情,萧瑜也为了免生事端,贪图耳目清静,不受打扰,便一直对于此事密而不谈。
这时有兵马合围,他们得知了消息,却也不敢去到邓家堡中报告。
萧瑜心想,不管为了什么,既然有大批兵马来到,还是及早回去,相机而动。
言念及此,忽然听到数里外人喊马嘶,刀兵相交,厮杀激烈,萧瑜已知是两方人马汇合,打了起来,他心中一凛,转身回去,随即扬声说道:“你们三个小子快快回家,羊群自在这里吃草,先不要管了。”
陈岳惊叫道:“萧少爷,你……”
萧瑜探头一望,向他左眼眨动,眉毛挑起,做个鬼脸,道:“萧少爷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们,现在赶紧回村,躲在家中,不要出来。”
瞥见黄小乐一脸惊恐,缩着身子躲到树后,他笑道:“黄小乐,我不怪你,真的,对于你父亲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呃,这其中的误会,咱们稍后再说。”
他知道胡骁牛年纪最大,是这三个孩子的头领,便又向他叮嘱一句,见他答应回村,便转身飞奔回去,来到南山的山顶,攀上最高的那棵松树,四下一望,只见村子四周人头攒动,刀枪映日,怕有两三千的兵马之多。
东边、南边的兵马黑甲黑盔,乌压压一大片合围过来,中间的一彪人马白甲白盔,约有两百余众,前后拥卫着一辆马车,这时候停在村口的空地上,双方正在对峙。
黑甲军中一人越众而出,挥臂点头,正在激昂陈词。白甲军中的一名将领在他身前驻马立定,身后的军卫刀出鞘,箭在弦,一致对外。
看黑甲军兵强马壮,兵力占有绝对优势,但各自勒马不动,似是相机而行,要生擒活捉,倒不似白甲军蠢蠢欲动,蓄势反击。
他不知双方是何来路,只盼他们就在村外交兵,瞬息分出胜败,就此撤军,不使村民受到荼毒。
转眼去看村中,只见有九匹马穿到村中,骑者白甲白盔,该当是白甲军中的先锋,他们似是听到号角,知道中伏,要快速逃离。马行甚快,穿过村前石坊,掩入树荫。
萧瑜不知双方究竟是何方人马,为了何事在此交兵,但惟愿他们尽快分出胜负,就此撤军,免得使村民遭殃。好在村中寂静,人人都已得到讯息,关门闭户,待在家中,只是这样的兵燹之灾,殃及池鱼,又岂是木门土墙所能抵挡。
言念及此,萧瑜又有些后悔,不该提醒陈岳等人回到村庄,他们若是耽在南山,易于躲藏,或许就此避开了祸患。
注目望去,见那三个小孩从小路快步跑了回来,正是去往马匹奔驰的方向,萧瑜心中大感焦急,快步跑过去,想要抢先在跑在头里,将他们拦下,另外再寻找出路。
他这个时候功力已然相当深厚,提气纵跃,当真是健步如飞,履险如夷,在山坡灌木间起落纵跃,离开有二十多丈远,忽然见到路旁的林中探出一颗脑袋,向三个小孩奔跑的方向回望,随即又缩回林中,做个手势,旁边的有人转身过来,横过竹管,放在嘴边,对准了陈岳三人。
那三个小孩也不知就里,拼命的迈开小腿往前跑,气喘吁吁,还在朝着埋伏步步奔近。
第一百二十二章丁当姑娘
萧瑜注目细看,才见到两旁林中,石后树上,约有十几个黑衣人,握刀持矛,展开绊马索,抖动手中渔网,凝神屏息,自然是准备妥当,要拦路偷袭,将来人一网打尽。他们担心三个小孩暴露行踪,便要先射出竹筒镖,将他们射死。
这时距离尚远,救援不及,萧瑜便大喝一声,道:“陈岳,有刺客,趴下!”
声音清亮,振聋发聩,陈岳三人一怔,还是胡骁牛最为机敏,听到呼喝,便知事情不对,趴在地上。那两个小孩,也相继趴下,没身在草丛之中。
黑衣人稍为停顿,吐出的竹镖从空掠过。
那九名骑手见萧瑜来得突兀,现身示警,一声呼啸,拨转马头,往村子回去。黑衣人纷纷现身,呼喝着追了过去。
他们身形轻捷,奔跃如飞,竟然都是武功好手,奔下山坡,便纵上房顶,飞檐走壁,瞬息之间,已从空跳下,将那九人围住。
这十几个黑衣人分从不同方向进逼而来,九匹马便团团站定,围成一个圈子,外边五人,里边四人,八个人铠甲鲜明,貌相威武,另一人却是个二十来岁的姑娘,云鬓雪肤,眉眼秀美,右手搭在了刀柄上,端坐马鞍,稳如泰山。
萧瑜招手让三个孩子跟在身后,悄悄过去。村外已动上了手,杀声震天。
他一边惊诧,一边设法筹划,如何才能使村民免于危难,走到陈家后院,见几名黑衣人从房顶过去,忙低头隐藏好身形,一边心中忧虑,不知将他们三人送回家中,是否妥当。
这边的两方人马,也已短兵相接,只见几名黑衣人从房顶跳下,凌空下击,手起刀落,与骑兵的长矛相格。
骑兵竟也骁勇异常,列队严整,矛盾并施,将黑衣人的攻击挡回,一个黑衣人跳上马背,被另一人长矛挑中大腿,跌入战圈,一个骑兵勒马后退,马蹄踏上那人的身上,他惨声惊呼。
白甲军打退一轮攻势,随又勒马回到原位,显见训练有素,临危不乱,却忽觉坐骑受惊长嘶,人立而起,接着几匹马来回奔驰,暴躁不安。
白甲军控驭不了,正要鞭打,便听那女子说道:“快快下马!”
原来,她在里围看得清楚,黑衣人凌空下击的同时,另外有人滚地接近,竹筒镖吹射马腹。白甲军正在抵挡上边攻击,无暇他顾,他们又进退飞快,一触后退,这时马儿受惊,自然是中了竹镖,镖上有毒,马儿疼痛不过,嘶鸣狂躁。
她见识明敏,出言提醒,终究还是慢了一步,有两人下马稍缓,被竹筒镖射中脸颊,仰跌下来。同伴将他们扶起,然后弃马后退,一边举盾护持,团团围定,长矛探出,便如铁桶相似。
那些黑衣人吹镖再射,被他们挥盾挡住,想要上前围攻,这些个军卫藏身盾后,长矛挺出,便将来人刺伤。
他们边打边边退,守得严丝合缝,那些个黑衣人攻势虽猛,却也冲杀不进去,几人扑杀急了,反被长矛搠中,登时有三人受了重伤。
一名黑衣人急了,纵身跃起,脚踩墙壁,来到半空,竹镖喷射,被中间一人弯弓引箭,射穿脖颈,堕地倒毙,那柄箭射得偏了,正好来到萧瑜四人的藏身处,落在地上,陈岳毕竟年幼,甚是害怕,惊叫一声。
屋中忽然钻出一人,正是陈川,向这边张望过来,急道:“小岳儿,你在哪里?”
他刺探情报有误,见大军压境,担心陈岳的安危,便过来找他,正逢两军交战,无法通行,便去到邻家屋里躲了起来,正感手足无措,若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听到孙儿的惊叫,便不管不顾,快步过来。
这时候正有一人从半空跃落,剑光闪烁,衣袂飘飞,落了下来,众护卫盾牌上举,组成一道屏障,阻住他下击,那人来回纵跃,在盾牌间辗转腾挪,双腿下压,一边寻暇抵隙,刺戳劈砍。
护卫们正感吃力,便见另一人正面扑上,他身形灵动,左扭右闪,便绕开长矛,来到近处,双掌连拍。他每一拍下,那盾牌便嗡嗡作响,持盾之人抵受不住,往里回臂。
然后双手齐出,抓住盾沿,暴喝一声,往后掷出。护卫连人带盾,被他高高抛起,落在丈许外。其他黑衣人一拥而上,群起围攻。这人接连抛开三人,盾阵立解。
那些黑衣人逐个击破,分进合击,这些个护卫虽然骁勇,却也抵挡不住,陈川正从人丛中过去,被一人撞倒,跌跌撞撞爬起,又碰到一个黑衣人的手肘。
那黑衣人是个残忍之辈,见他碍手碍脚,极是不耐,一脚踢翻,举刀便砍。
陈川吓得胡子乱颤,涕泗横流,那陈岳也看得清楚,惊叫连连,萧瑜见状,再也顾不上隐藏身形,飞身屋顶,揭起瓦片,双手连扬。
四块瓦片连成一道直线,飞掷过去。
他反应虽快,但这一连串准备,耽误时间太多,那瓦片风声劲急,正好有一名黑衣人纵跃过来,正中前胸,他往后退开两步,接着另三块瓦片接踵而至,他晃了一晃,仰天便倒,余力未消,还倒翻出两个筋斗。
那人被瓦片击倒,却也挡住视线,阻住行程,陈川是没有救了。孰料那人躺下之后,刚好见到那个女子俯身扶起了陈川,飞腿踢开那黑衣人。
黑衣人手腕疼痛,刀交左手,抢步又上,刷刷刷连砍三刀,那女子挥刀相格,一边将陈川护在身后,退到墙角,忽地矮身侧闪,刀柄反握,刃锋划过黑衣人肋下,那人狂呼一声,抬脚踢开陈川,扭转了身子,又来追击那女子。
那边的使剑汉子脚踩幻步,追踪过来,剑尖闪动,连刺数剑,又将那女子逼回墙角,然后剑尖斜指地下,侧脸斜睨,似笑非笑,道:“丁当姑娘,在下奉劝一句,还是弃械投降,再要顽抗,我的摘星剑不长眼睛,误伤了你,哈兰郡主也怪罪不得。”
第一百二十三章该出手时就出手
其他的护卫见丁当姑娘被制伏,状若疯魔的赶来救援。
这持剑汉子正是摘星剑吴裕中,也不理会,他的师弟穿云手王裕青站在他的身后,双掌挥舞,随意擒拿,便将来人的兵刃盾牌抖腕夺下,随即飞掌将来人打倒。
其他的黑衣人从后一拥而上,将人架起,利刃加颈。
他飞掌拍拿,圆转如意,见一名便衣青年也纵上前来,王裕青也不以为意,抖手拿住他的手腕,要将他拉倒,谁知一拉之下,对方竟似恍然不觉,继续前进,王裕青一怔,暗道:“这小子不穿军装,不知是哪里钻出来的愣小子,力气倒大。”
他的穿云手功夫讲究擒拿格击,虽只出臂,实则扭腰送胯,全身都在使力,而且重在巧劲制人,并非一味蛮力,这时见对方力大,立时顺势向前,左手食中两指岔开,一招双龙戏珠,插他双目。说来也怪,他这手功夫无往不利,这时也不见那人变幻,忽觉眼前一花,脚底被绊,手腕反被人叼住,随即便腾空而起,在半空中摔个跟斗,肩背落地。
这人反应机敏,将要落地之时,右手一撑,便即站稳,谁知力道未消,往后退出三步,被一杆长矛绊倒,仍是摔了个屁股墩。那些个黑衣人擒拿兵卫顺手了,将又来一人,以为仍是被他制住抛出,顿时从两边攻上,刀兵齐出,前来擒拿。
王裕青腰腿使力,直挺挺便站了起来,随手挥动,左右两边来的一刀一棍被他推开,偏了方向,往对方身上扎去。那两个兵卫慌忙偏身侧开,还是慢了一步,肩头撞着肩头,狼狈相碰。
王裕青哼道:“蠢货,走开。”
心中诧异无比,不知那人使的是什么手法。这时只见师兄飞剑纵横,向他斜刺而去,那青年侧身避让,向他展颜一笑,左手反拿,右掌侧切,斜掠而上。
虽然过了一年多,那人身材长高,肩宽膀粗,颏下有了浓黑软须,但神情相貌,身形动作,却与往日全无分别,就连自己被摔出后空中转折,也是一般无二,只是当时自己轻巧卸开推力,站了起来,现在却是往后跌倒,想见他内功又见精进。
当即叫道:“师兄当心,是那小子萧瑜,他又要将你插剑撞头……”
这两人原来是颂鹰帮长老秦岚的弟子,当时邓延带着萧瑜来到邓家堡,秦岚带着弟子经过,在邓家堡住了几日。两人欺负萧瑜体弱,暗中使坏,要收拾萧瑜,被萧瑜使开绵云掌,反击了回去。只是当时碍于双方关联太多,还是切磋的意味更多一些,并没有闹翻脸。
这师兄弟两人功力悉敌,不分高下,那吴裕中自负聪明绝顶,脑筋转动,确实比师弟灵活了几分。
他身处局中,一当动手,便识出来者身份,记住正是萧瑜,但心中清楚,跟手上的动势,实在不是一回事,何况即令他心手如一,进退如意,还有萧瑜的如影随形,进退裕如呢。
脑筋刚转到此处,便觉手腕酸麻,肩臂后扭,随即是嗤的一响,剑尖捅破衣领,冰冰凉凉的贴上脖颈,欲要飞脚还击,却觉脑顶嗡的一声,便洞穿墙壁,身体给插在了墙洞之中。
饶是他内力高深,武功已有相当火候,这一下墙壁撞头,也感头晕目眩,眼前金星飞舞,砖泥尘屑之中,望出去一片苍茫,心中也是苍茫不定,怎么也想不清楚,这小子师从邓延,邓延又是王爷的情报主管,怎么自己奉命行事,他这个自己人又来捣鬼?
王裕青见师兄的两腿露在这边,上下弹动,也不多想,便抱住了师兄两条腿往后便拉,只听师兄杀猪价叫了起来,只道是自己力气用得小了,还要加力。
他也不想想,师兄功夫高明,若非受制于人,又怎会插身墙洞,动弹不得?这般强力蛮横,自然只是徒然添加师兄痛苦。
便听萧瑜在墙那侧笑道:“你想要师兄利剑穿脑,尽管使尽拉去。”
王裕青这才恍然,松手后退,随即双掌一错,喝道:“姓萧的小子,接掌!”双膝微弯,便欲越墙救人。
萧瑜探头墙洞,向他一瞥,笑道:“你若不顾惜师兄的性命,尽管放马过来。”伸手抓住吴裕中颈后的肩井穴一捏,吴裕中甚是疼痛,双腿弹动,叫道:“哎哟,不要妄动。”
王裕青一怔,不敢再动,其他的黑衣人见头领被捉,也不知所措,听得萧瑜吩咐放人,黑衣人正在犹疑,被王裕青喝道:“蠢货,快点放人。”
黑衣人只好收刀放人,那些白甲军士走到门前,被那丁当姑娘打开院门,众人鱼贯走了进来。
萧瑜笑道:“这就对了,走吧。”
左手提着吴裕中衣领,右手在他脑顶一运劲,他一个身体从墙洞中退了出去,便如离弦之箭,向外疾冲。
萧瑜这一推用了十成力道,知道王裕青要飞纵过去接住师兄,然后为他解开穴道,需要费些时候,其他人心有忌惮,一时片刻,不敢越墙追击,便摆手让丁当九人随着陈川几人往后墙过去。
眼看着那些人拖枪曳甲,艰难行走,萧瑜正要转身,忽听丁当惊叫道:“小心!”
萧瑜便觉一股劲风从墙洞之中直穿过来,来势凌厉无比,萧瑜不敢相抗,往旁闪开,看见那是一柄长剑,飞过墙洞,登时改向上飞,一人纵跃过来,伸手一捞,正好将剑柄握在手中,随手抖动,发出龙吟啸声,挽出六个剑花,挥击而下。
萧瑜看不清来路剑势,只能向后退开,那人落在地上,随意挥洒,萧瑜步步后退,那人剑光凌厉,竟然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
萧瑜心中焦急,明明只要脱开剑势,站定脚跟,便能绝地反击,招架过来,偏偏只有后退,无法站定。再过数招,那人当胸一掌拍来,掌势凌厉,掌风中带着一股炙热之气,萧瑜出掌硬接,只觉得手腕酸麻,小臂微颤,他借势往后疾缩,弓腰缩颈,竟从那墙洞中退了出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流星七剑
王裕青见是师父亲自出手,将一路摘星剑法使得行云流水,数招之间,便将萧瑜打退,其狼狈形状,比自己师兄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由得裂开嘴巴,呵呵而笑,叫道:“姓萧的小子,你玩完了,我师父出剑之后,从来见血方收。”
拍手顿足,极是幸灾乐祸。
萧瑜滚倒后,从地上捡起一柄单刀,挥舞近前,但他所使的却是剑法,剑路纵横,变化也甚精妙,只是萧瑜的武功本来就有所不及,又兵器不够趁手,只是数招之后,便被秦岚剑尖挑中手腕,拿捏不定,单刀当啷落地。
萧瑜足尖一勾,将单刀踢出,劲道十足,那秦岚侧剑格击,滑动刀柄,待到头顶,剑势一拍,那单刀竟被他用剑脊拍断,刀身和刀柄分为两截。
萧瑜趁势退开,四下里一望,见地上再无兵器,暗自心惊。他惯常用剑,但又没有趁手兵刃,正感焦急,就见秦岚负手站着,剑尖斜指地上,神色宁定。
那是不来趁势进攻之意。他这般雍然大度,极有高人风范,倒是让萧瑜大感意外,心内一动,暗道:“这人剑法超卓,我不是对手,索性投降便罢。他不知邓延已死,还以为我们是同一阵营,该当不会为难于我。”
王裕青也坏笑道:“姓萧的,举手投降,跪地拜倒吧。”
吴裕中接口道:“师父看在邓主管面上,或会高抬贵手,饶你不死。”
萧瑜展颜一笑,正要开口认输,便觉得身后脚步声响,回头看来,是那姑娘丁当走了过来,将手中的剑倒转过来,交给他的手中。
萧瑜见她神色关切,长发凌乱,汗水淋漓,带着几分惊慌凄楚,便接过剑来,向她一笑,道:“多谢。”
丁当脸上一红,垂首道:“我要多谢你仗义出手。”
这一刻萧瑜改变了主意,知道若是自己措辞谦逊,低声下气的认输,秦岚看在邓延的面子上,或许不来计较,能够避开眼前的祸患,但这女子却要被他们掳去。
她一个蒙古郡主的丫环,尚且挺身而出,勇救陈川老伯,自己是堂堂男儿,焉能畏惧强人,就此撒手不顾。
当即右剑下斜,左手捏个剑诀,搭在右腕,做个晚辈出剑的礼让身势,笑道:“秦长老,小子无礼,要来僭越动手了,请多多指教。”
秦岚哼了一声,道:“你功夫不错,也不必多礼。”
语气间有了几分松动,显见萧瑜礼让谦逊,使他颇为受用。
吴王两人见这小子胆敢虎口捋须,都是幸灾乐祸,面带笑容。见他们剑光闪动,倏忽间近前搏斗,只见萧瑜剑法快极,步法灵动,招数精妙,不由得张大了嘴巴,愕然相顾。
他们刚才领教过萧瑜的功夫,已感到吃惊,有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惊讶了,孰知现在看萧瑜出剑,才知道刚才与自己两人过招,他连五成力道都没有使出。
秦岚却是招数缓慢,见招拆招,斗到分际,只见萧瑜放开脚步,来回游走,出剑如风,秦岚却是立在当地,足下稍动,转身迎敌,并未前进后退半步。
秦岚明明招数迟缓,出手凝滞,但以慢打快,以逸待劳,萧瑜竟是欺身不近到他身前半尺之内。
这两人见师父使出的正是摘星剑法,但这般内力内敛,锋芒不露,却从未见过,不由得瞠目结舌。
其中的道理隐约明白,但自然尚未领悟,自忖若是易地而处,只怕十招之内,便要落败,眼见那姓萧小子却攻防趋退,越打越是精神渐长,招数更加灵活,不由得啧啧称奇。
他们先前败于萧瑜手下,还只当自己防备不周,被他使诈钻了空子,其实真实功夫,也不过尔尔,这时见到他竟然能和师父拆了七十多招,兀自不露败象,自然又羡又妒,却也大惑不解:师父讲过,邓延的功夫自成一路,很是高明,但也不是多了不得,怎么他收的徒儿,年纪轻轻,就有了这般造诣?
萧瑜的心中却是一片雪亮,知道秦岚纯采收势,旨在查探自己的剑法招数,内力虚实,这才容自己剑术挥洒,将一路空然剑法尽数施展,他若寻隙反击,只怕三十招之内,自己便要落败。
但明知对方故意容让,他这时候与高手过招,能将自己所练尽数发挥,实是心中酣畅不已。要知道他独自练剑,虽然假想对手,模拟对战,但他所遇的高手不多,也只是模拟金宇和李绅等人的功力来施展。
他这时的剑法内力,已远超那两人,打将起来,便索然无味,这时遇到一流高手,自然精神百倍,尽展所学。
一路空然剑法使完,萧瑜心中所得,却又多了数倍,打点精神,欲要从头再来,自知这番精进,二十招之内,便能逼退秦岚,引他转守为攻。
谁知他转的这个心思,却没想到秦岚是剑术名家,待他收剑回势,圈转出剑,便认出是一招重复的柳暗花明,当即脸色一暗,手腕抖动,剑花点点,向前跨出一步。
王裕青惊呼失声,道:“流星七剑!”
看向师兄,道:“这,这……”
流星七剑是秦岚的剑术绝技,虽只名为七剑,实则变幻莫测,每一招之后,都有七式后着,七式变化,七式呼应,很为繁复高明。
吴王两人投师学艺二十年,不仅因为火候未到,未得传授,而且从未见过师父与人对阵之时使出,只是那次师父心血来潮,向他们演练过,随口道明其中的秘奥。
这时见师父使出,便知他是动了杀机,要取萧瑜性命,果不其然,他一剑递出,便将萧瑜手中长剑荡开,第二剑横出,萧瑜闪让极快,竖剑横架,但流星七剑变幻莫测,秦岚手腕缩展,竟已在他的剑刃之后。
萧瑜闪让极快,却仍被划开前襟,里边露出一道血痕。
第三剑使出,已将萧瑜长剑震飞,第四剑随即前伸,倏忽后退,萧瑜已站在墙边,右肩一个创口,血流如注。
第一百二十五章师门传承
秦岚脸色一沉,问道:“邓延何在,为什么不来见我?”
萧瑜额际的冷汗汩汩而出,强作欢颜,道:“我师父出外办事,尚且未回。”
高手过招,对手气机牵引,心生感应,秦岚杀机浓重,萧瑜已然知道,只是现在仍在含糊其辞,只盼秦岚念在故人之情,不至于对他痛下杀手。
不料他这样回答,却正好印证了秦岚心中所想。
他对于邓延知之甚深,情知邓延武功虽高,却也跟萧瑜现在的修为差不了多少,难分高下。以他的为人,自然不会调教弟子之时倾囊相授,而且他行踪诡秘,课徒严厉,自己外出,属下弟子怎么敢擅自行事?
他行踪不定,不喜人知,若是真的出去办事,定然严密交待,说是他在家中,萧瑜又不敢这样直言不讳,泄露行踪了。何况秦岚是颂鹰帮的护法长老,身份尊崇,他这次办事,又是由王爷亲口交代下来,奉命行事,邓延再自高自大,也要亲身过来相见。
他一开始手下容情,便是以为邓延就在左近,要暗中窥伺自己身法,然后再佯装无知的现身出来,这时听萧瑜这般回答,自然知道,那邓延多半已然没有善终,否则的话,他早该现身,萧瑜也不会如此回答。
秦岚是老江湖了,猜透了其中的关节,却一点也没有透露出来。他点点头,淡淡道:“原来如此。你姓萧,是火云门的门下,是不是?”
萧瑜展颜一笑,道:“正是,我父亲是玉面郎君萧仲常,火云判官王译是我师公。”
语气之中,含着莫名的骄傲。说来也怪,他这时候落在下风,命在顷刻,但一股自豪之情,却油然而生。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被人主动认出,与火云门有所关联,而且是从武功传承之上,为这样一个高手认出。
这样一来,对萧瑜来说意义重大,生平第一次,这是他为人认出,承认了他的武功传承。
吴裕中讶然道:“他妈的,这小子来头不小,怪不得武功高得邪门。”
王裕青欲要接话,见师父眼角扫来,登时打个寒噤,不敢再说,只听秦岚说道:“拿人!”
吴王两人这才看到,丁当和白甲军卫都走出了院子,在萧瑜身旁站了一圈,两人跨步招手,带着黑衣人一起上前,只听院中喊声嘈杂,无数个村民手拿钉耙钢叉,涌了出来。
当先那人正是陈川,陈岳、黄小乐、胡骁牛等几个孩子,也都在人群之中,手中拿着棍棒,黄小乐个头太矮,却提着一杆极粗壮的擀面杖,双手拖着,一边举袖揩去鼻尖上的鼻涕。
吴裕中愕然变色,道:“这是干什么?造反吗?”
陈川颤声道:“放了萧少爷,不然的话,我们跟你们拼了!”
众村民高举手中的农具,群情激昂,纷纷回应。
秦岚见多识广,自然不将这些村民放在眼里,侧脸一看,便下令道:“放手捉人,敢违抗者斩立决。”
黑衣人蠢蠢欲动,欲要上前动手,秦岚剑锋闪处,便要刺死萧瑜,忽听丁当脆声道:“且慢,我有话说。”
她身旁的白甲军士整装待发,走在了百姓前边,弯腰仰首,神色坚毅,竟似是要与村民们共进退,同生死。
秦岚知道她是郡主的贴身丫鬟,对她的说话,倒也不好忽略,沉声道:“请说。”
丁当道:“这位萧公子是我的朋友,前辈若肯放他一条生路,我会在小姐面前美言几句,对前辈的仕途,大有进益。”
秦岚此人武功高强,但却名利心很重,热衷功名,听丁当这样一说,便感到心中意动,盘算一番,刷的收剑,道:“那好,你跟我走吧。”
他一收剑,萧瑜向旁跳开,却不退回,而是拦在了丁当身前,道:“秦长老,丁姑娘有求于你,却没有答应跟你回去。”
低头向丁当道:“退回去,交给陈川老伯,同去石堡,我自有脱身之策。”
一边取出钥匙,交给她。
秦岚眼睛一眯,右手搭上剑柄,正欲上前动手,忽见一名黑衣人快步奔来,道:“秦长老,两军交战激烈,大人召你回去,尽快拿下郡主。”
秦岚嘿了一声,一语不发,转身便走。
萧瑜这才噗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双手捧腹,弯腰剧咳不止。他刚才被秦岚运用内力,震伤心脉,只是苦苦支撑,现在压力骤减,便再忍耐不住,吐出血来。
耳听得村外杀声阵阵,有另一队兵马直冲过来,双方交战,冲杀激烈。
萧瑜见丁当脸色苍白,身旁的白甲卫士也都一脸愤慨之色,引颈远望,似乎是很想过去援手,但为了保卫丁当,才极力压制冲动,保持镇定。
不用问也知道,是那边到了最后激战的紧要关头,那位哈兰郡主只怕难以抵挡,要被对方擒拿了过去。
他们眼下自身难保,心中难过,也是徒劳,萧瑜安慰丁当几句,便与她一起,带着陈川等人去到石堡。
陈川拿出一个海螺,吹出呜呜的响动。这该当是他们平日里召集的信号,各家的妇孺老幼听到信号,都走了出来,与他们一起回到邓家堡。
路程虽然不远,但他们越走人越多,目标变大,行程缓慢,终于引起注意,一队兵士,约有百十来人,冲杀过来。
萧瑜站在巷口,一人当关,掩护着村民们退走。那些兵士气势汹汹,但这个地方两边石墙夹持,难以逾越,萧瑜拼死守护,一时之间,他们也难以过去。
坚守片刻,萧瑜见村民们陆续进到了石堡,转身便走,听到身后箭镞连响,欲待不管,凭着轻声功夫闪让跳开,但他这时候伤后乏力,轻功发挥不出三成,刚跑几步,肩背便被射中。
他陷入这种境地,正是进退维谷。若是不管后方弓箭,保不准被暗箭伤到要害,就此丧命,但若是回身抵挡,稍一耽搁,另外有人绕行过去,前后夹击,还是要送命。
第一百二十六章善后的小麻烦
正值萧瑜处境窘迫,就见丁当持盾过来,接应着萧瑜,回到石堡。邓家堡本来就是按照要塞城堡修建,城墙坚固,防御周密。堡中储备丰盛,弓箭器械,一应俱全。那些人追到城墙下,被箭碟上的村民居高临下一阵箭雨,挡了回去。
那队人去后不久,就见大部兵马,约有十几队,两千多人,浩浩荡荡,来到城墙下。
众人见来者势大,都感恐慌。他们毕竟只是普通的驿户,靠着城墙坚固,挡住小队的士兵,还是不成问题,但现在有大队兵马来攻,自然不知如何是好。
萧瑜站在城头,向下望去,只见居中的一名黑甲将军肥头大耳,手提一柄斩马刀,却是旧识勃哥木儿。
萧瑜转念一想,便即知道,当时勃哥木儿来到这里,是探路来了,不知为何,会被飞剑斋的刺客缠住。那次探路,自然是为了袭击这位哈兰郡主。他当即双臂挥舞,报上名字。
勃哥木儿见是萧瑜,也感意外,大声叫嚷了几句。这时人声嘈杂,距离遥远,也没有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就见他举刀挥舞三下,掉转马头,带着部下又原路回去。
外部威胁解除,萧瑜松了一口气,歇息了一会儿,便检视众人伤势,见那八个亲卫受伤甚重,几个村民也受了剑伤,妇孺老幼们大都无虞,只是惊吓过甚,又见房屋被毁,家什全无,颇感惊慌,来到这座素来惊恐的石堡之中,更是忧虑恐惧,惶惶不可终日。
萧瑜肩头剑伤不轻,又受了极重内伤,背上一个箭伤创口深可见骨,使他行动艰难,奔波了半日,筋疲力尽,但他不敢懈怠,找来陈川,让他打开粮仓,烧火做饭,同时传告乡民,邓延已死,邓家煲再也不会危害乡邻,鱼肉百姓,尽管放心在这里歇息,没有危险。
陈川早已隐隐猜到,事实该当是如此,只是邓延实在作恶太多,本领又大,精明过人,没有得到确凿消息之前,不敢询问,也不敢动念猜测,这时听到萧瑜当众宣布,这才心下宁定。
陈川脸露笑容,捋须而笑,随即又想起那邓延该是萧瑜的师父长辈,这样在萧瑜面前幸灾乐祸,实在不妥,便将那份喜悦压在心底,收敛了笑容,肃容道:“少爷,如今怎样行止,还请示下!”
萧瑜道:“大兵虽然退了,但刚才我杀了不少士兵,蒙古人向来有仇必报,定会返回屠村泄愤,那勃哥木儿也非善辈……”
陡然觉得胸腹间一阵抽痛,咳了几声,弯腰捧腹,便觉得腋下伸来一个手掌,软滑细腻,回头看去,却是丁当,他笑了一下,摇一摇头,丁当温柔一笑,抽回手掌,却去搬来一张软凳,扶萧瑜坐下。
萧瑜心中感激,知是她作为丫环,细心周到,颇会照顾别人,展颜一笑,表达感激,见丁当脸色一红,更见娇羞,垂头退回身后,心中一荡,暗道:“丁当体贴周到,性格温顺,但又有种别样的坚韧机智,虽然跟我年龄相仿,心智见识,却比我强得太多,不可同日而语。”
言念及此,便向她问道:“丁姑娘,你怎么看?”
丁当抿嘴笑道:“我一个弱女子,自幼长在深闺,全无见识,又有什么主意了?”
陈川见萧瑜脸色苍白,强打精神,知道他伤后乏力,这时精神不济,便提议道:“少爷一直住在堡中,不知周边的地理形势,咱们葫芦湾本来便是一个驿站……”
微一停顿,眼角瞥向丁当,沉吟片刻。
萧瑜心中纳闷,尚未反应过来,愕然顾望,丁当却知道,这位陈川阅历丰富,对自己这些外人,怀有提防之心,碍着自己在这里,不好坦承明言,便即强颜一笑,欲要回避。
萧瑜这才知道其中原委,忙拦住她,道:“陈老伯,咱们同仇敌忾,共进共退,现在已是生死之交,实在不必见外。何况,邓主管已死,这里的营生,便无须再经营下去,还请有话直说为好。”
陈川陪笑道:“是,萧少爷侠肝义胆,顾全大局,是老汉多虑了。村中的青壮村民,都曾受过专门训练,在附近搜集消息,现在我便先派人去四周打探消息,刺探敌军虚实,然后咱们相机而动,如何?”
萧瑜喜道:“甚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陈川自去安排,片刻之后,厅中喧闹,嘈杂不休,萧瑜和丁当过去察看,见是几个村民拿了兵器,将那八个伤兵团团围定。
村民们神色不忿,高声叫嚷,亲兵们却皱眉咧嘴,甚是不忿。
原来是那些个村民眼看着房屋烧为灰烬,多年家产尽数化为乌有,心下难过。但大部分人都是默默垂泪,有一家村民却心下不忿,朝着这些个卫士泄愤。
正值村妇烧火做饭,送饭上来,这些个元兵是郡主的亲兵随从,战力骁勇,却也地位颇高,养尊处优惯了,受不得一丁点委屈。
他们这时受伤惨重,又在丁当姑娘的命令下,违心救助这些汉人百姓,然后与他们杂处一地,心中本来便已不甘,夹杂着些委屈不满。那村民跳脚叫骂,他们皱眉忍着,不去计较,谁知正要接过来饭菜就餐,那家里的农妇往饭菜里淬痰泄愤,这些人登时炸了,怒气勃发,大声呵斥。
那家人本来也是窝了一肚子的火气,丝毫不让,顿时你来我往,吵个不休。
萧瑜听他们讲明原委,好不气恼,只感匪夷所思,不能想象,世间竟有这样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无礼之辈。再怎么迁怒于人,也该知道,若非这些卫士舍命相救,莫说房屋被毁,落个家破,还要死于非命,沦为人亡。
这才刚刚脱离危险,却来埋怨救命恩人,实在是不知所谓。
他在这里一待三年,虽然与世隔绝,跟村民们交往不多,但受到村民供养,朝夕相处,内心深处,早已将村民们当作自家人一般。他自幼受到疏忽,形象狂躁,实则外冷内热,极易心软,外人稍有辞色,便大受感动,否则的话,他也不会不顾性命,在山谷狼群口下,村中围攻之中,两次冒死相救。
第一百二十七章迁徙
这时听到一家人无理取闹,毫无顾忌,萧瑜先是一阵愕然,反应过来了,不禁一阵气愤,面色涨红,怒气勃发,正要出声呵斥,却觉得心神激荡,脑袋晕眩,眼前一黑,向前栽倒。
丁当趋前扶住,另外有几个村民过来,将他架到内室。
萧瑜昏昏沉沉,恍惚间听到众人惊呼,大批的民众齐声指责,其中还夹杂着陈岳、黄小乐的稚嫩声音,众口一词,谴责这一家人行事不周,大为失礼,另外有人对那些亲随护卫好声安慰,飞快的去换了饭菜重新呈上。
萧瑜这才心中大定,感觉畅快了一些。回到内室,他盘腿坐定,潜运内功,痛楚渐轻,神智清明。
翌日绝早,萧瑜听到门外的拐道上有人来回踟躇,轻声行走。他现在内功有了一定造诣,耳音敏锐,听到是陈川的足音,知道是他有事禀报,但见自己尚未起床,不敢过来叨扰,脸上一红,忙翻身起床。
只听丁当的足音走了过来,被陈川轻声叫住,道:“丁姑娘,少爷尚未起床,不需过去。”
丁当柔声道:“我知道他尚未起床,这便过去服侍他穿衣洗漱。”
陈川还欲再说,萧瑜已叫道:“我起床了,你们进来吧。”
见丁当捧着脸盆,里边盛满热水,盆沿上搭着一条毛巾,确实是要来服侍自己的样子,心知丁当做丫环惯了,自己若是拒绝,她又要自责,忙抢过去接住脸盆,胡乱撩水洗脸,再取来毛巾擦拭已毕,才问陈川所来何事。
却是陈川派出哨探,连夜追上元军,那哨探冒死深入营帐,亲耳听到兵士交谈,勃哥木儿已答应下来,等班师回朝,见过王爷,便准许他们返师回伐,屠村报仇。
陈川一脸忧色,道:“咱们虽然有石堡容身,但元军势大,终究不能幸免于难,这可如何是好?”
萧瑜唔了一声,道:“葫芦湾是不能呆了,咱们势必要举村搬迁,远离祸患,事不宜迟,越早越好,只是,当今天下动荡,却去哪里避难呢?”
心中一动,便想起浙东旌德县,便将那去处,向陈川说了。
两地相距数千里,这般长途跋涉,艰险万分,但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陈川神情沉重,点一点头,便回到厅中,说服民众,做长途迁徙准备。
萧瑜见丁当沉吟不语,脸上神色凄楚,似是怀着莫大的心事,问道:“丁姑娘,你们要去哪里?”
丁当凄楚一笑,摇头道:“郡主被捉,定然朝野震动,也不需我们去报讯,若是贸然过去,反倒要受罪罚,性命难保,但又别无去处,你问我要去哪里,我也说不上来。”
话声渐低,垂首不语。
萧瑜笑道:“这个好办,丁姑娘若是不嫌弃,可与我们一起去往旌德县。本来你聪明伶俐,气质高雅,就该独自有尊严的生活,去给那郡主做个丫环,终究低人一等,没有必要。只是那八个亲随是蒙古军官,要他们同行,只怕心有不甘……”
转念一想,道:“他们回到大都,也要长途跋涉,刚好拐了个弯,就当是顺路护送,回到军营,将实情禀报,那些人拼死护主,身受重伤,料想不会再被见责。”
丁当得他允许同行,神色欢欣,盈盈而笑,道:“萧少爷考虑周到,这些个兵卫也要心存感激呢。这样正好,一举两得,回去之后,只是我这个贴身丫鬟会被太后怪责,那些兵卫亲随,却丝毫无虞。”
她神色欢欣,似是由衷而发,萧瑜也感高兴,正色道:“丁姑娘,以后别再喊我少爷了,我只是一介草民,身份低贱,自幼孤苦,委实受不起这个称谓。”
丁当点头道:“是,少爷。”偷眼见到萧瑜望向门口来的陈川,心有旁骛,对自己这个玩笑没有顾及,不禁摇头轻笑。
一行人向南进发。
这些个村民离开故居,难免心情沉重,只是除了胡骁牛这样的幼儿是生于斯长于斯,那些大人,倒都是从各地被掳掠而来,大家虽然恋恋不舍,倒也没有太多悲戚。
只是一些妇孺老人,很是眷恋旧物,低声啜泣,抑或顿足痛哭。人群中气氛压抑,士气低沉。
陈川甚是老成,找到几个从南地过来的南人,让他们去为大家讲述南地繁华,气候宜人等情况。萧瑜所首要看重的地方安逸,吏治清明,那几人却从来没有经历过,自然无从说起,难以转述出来。
他们行走缓慢,经过州县,便到驿站扎营,萧瑜将从邓延处找来的通行手谕交给驿站官员,那些人见有镇南王府的印记,便毫不见疑。一路行来,倒是顺风顺水,通行无阻。
这一日到了甘州境内,众人行经一片丘陵地,忽见后方的哨探拍马过来,气喘吁吁,道:“少爷,后边有三百多军马追来,我和张老三要探查清楚,乔装成牧民接近敌营,不料刚一过去,便被认了出来,正是先前攻寨的那批人马,张老三被人抓住,当场就要砍头,让那个瘦老头拦住了……”
他疾驰过来,满脸血污,上气不接下气,叙述错乱,陈川让他稍安勿躁,问道:“哪个瘦老头?”
那人平静呼吸,道:“跟少爷比剑的那个瘦小老者。”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凛然变色,萧瑜惊道:“八臂神猿秦岚,他亲自来了?”
话声甫毕,便见前边蹄声奔腾,两匹马奔了回来,正是前方的哨探坐骑,鞍上无人。
众人正自惊疑,便听到吴裕中的声音远远传来,道:“姓萧的,师父让我给你传话,不要做无谓的抵抗,这就乖乖跟我们走。”
只见吴王师兄弟骑马过来,鞍上一条长绳,后边系着两名哨探,反剪了双臂,跌跌撞撞的走在马后,嘴中塞着烂布,鼻青脸肿,想来是被他们捉了去,吃了一番苦头。
王裕青用力一拉,将哨探提到马前,挥动匕首割断长绳,道:“这些个村民嘛,那些右卫军要杀人泄愤,多亏我师父一意拦阻,才没让他们杀将过来。”
第一百二十八章追兵临近
“咱师父说了,你若想逃,只怕咱们也留不住你,但这些个村民个个蠢笨,他老人家一个不高兴,不再拦阻,不免被人杀光杀净,嘿,到那时候啊,血流遍野,死尸枕籍,也不好看,却也无奈。”
到此境地,萧瑜已知再无法逃脱,环顾人群,只听后边蹄声奔腾,渐渐涌近,人们脸色惊恐,互相推挤。
陈川走近前来,低声道:“少爷,你快走,我们四下里逃开,也未必就都被他们杀了,你若被他带走,你杀了邓延,绝难活命。”
陈岳走了过来,拉着萧瑜的衣襟,只是大声痛哭,显得既舍不得萧瑜,又无所适从。其他的几个村民过来,迭声催促,精壮男人们都已拿出了随身带的农具,作势拼死抵抗。
萧瑜自然知道,自己这样一去,只怕凶多吉少,但若是让他独自逃命,将这些村民留在这里,惨遭屠杀,却无论如何既不忍心,也绝难做到。
他伸手捋过陈岳的头发,笑道:“不怕,你萧大哥我历经艰辛,屡败屡战,是打不死的小强,不会就这样死了。”
心中大感懊悔,若是能够学会那最后三章的武功,能够打败秦岚,再度活捉敌军将领,仍能依样退敌,保全村民安然撤退。只是技不如人,徒呼奈何。
正欲开口答应,忽见陈川抢前一步,站在他的身前,向吴王两人扬声道:“老朽有一事不明,还请见告!”
吴裕中道:“你这老头儿,真是不知道轻重缓急,大军压境,马上杀来,到时候元兵们恨死了将领,要杀你们出气,只怕我师父也阻挡不得,还在这当口耽误时间。”
他师弟王裕青幸灾乐祸的笑道:“或者是他嫌人多拖累,正想死上个七七八八的,也说不定。”身后蹄声渐响,显然步步逼近。
萧瑜也感奇怪,不知陈川向来持重,怎么现在还延误时机。吴王两人油腔滑调,但所言不虚,那些元兵心怀激愤,尚且远离,或能畏惧秦岚德高望重,不肯贸然行事,但等他们来得近了,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旦情势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却听陈川说道:“有劳两位和尊师的大驾,该当是要请丁当姑娘回去,是不是?”
萧瑜愕然,回望丁当,见她面色平静,那些个军卫却早已手按刀柄,围在她的身前。他诧异至极,暗道:“丁当一个小小丫环,又怎会劳师动众的前来捉拿?”
不想吴王两人一点头,道:“是这样的,丁当姑娘嘛,咱们要带走,姓萧的小子也要一起过去。他妈的,邓主管被害,这般大的事情,师父他老人家自然要把萧小子带走,交给王爷发落。”
陈川还要再说,萧瑜已扬声道:“就是这样,我和丁姑娘随你们回去,你现在让路,让我们的人前进。”
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还有一个哨探,落在元兵手中,烦请吴大哥做个人情,把他放了。”
吴裕中道:“好说。”
缓行过来,让属下让出两匹坐骑,给萧瑜和丁当骑了,夹杂着两人,当先而去。
丁当向军卫低声嘱咐,又向陈川笑道:“陈伯伯,我这些军卫还请伯伯待为照顾,他们护送你们去到浙东,便自行回去。”
陈川叹一声气,道:“多谢丁当姑娘。”这是他见面之后,第一次和颜悦色与丁当说话。
返回里许,果然见到三百多人的骑兵,已然得到传讯,耽在原地蓄势以待。
那张老三一跷一拐的疾速跑回,见到萧瑜,登时楞在当场,随即恍然,大叫道:“少爷……”
摩拳擦掌,便要上来帮手退敌,萧瑜见他果然胆大无畏,却也过于鲁莽,笑道:“张三哥快快回去,我跟秦长老走一趟,不必牵挂。”
张老三待在原地,仍是张臂挡路,不肯让开,被吴裕中催马前来,抓住衣领,往外一抛,扔到树杈上。
众人哈哈大笑,鱼贯而过。
骑兵侧身让开,那将领上前拜见,神色很是恭谨,迎着两人去到一辆马车上。
萧瑜向秦岚拱手道:“秦长老,再次幸会,晚辈有礼了。”
秦岚微一点头,道:“好说。”
那将领掀开软帘,恭请丁当进去,吴裕中走上前来,笑道:“小子,你也得进去。”
王裕青出指如风,接连点中他背上七处大穴,随即探臂,拿住了萧瑜脖颈后背,喝道:“你也进去吧!”
他恼恨萧瑜先前出手摔他跟头,这时趁势报复,让萧瑜脑前脚后,疾往车中飞去。
萧瑜全身穴道被制,手足无法动弹,脑袋砰的一声撞开厢门,落到里边,被丁当拦腰抱住。
只是吴裕中功力不纯,角度火候差了些意思,何况他挟怒出手,本来就是要摔萧瑜个鼻青脸肿,用劲稍重,丁当又是略通拳脚,武功不高,唯恐萧瑜撞得狠了,合身扑来。
两人登时倒在厢板上,摔成一团。
马车剧烈摇晃,马儿受惊,传来嘶鸣奔驰,马夫呵斥勒马,吴王两人哈哈大笑,听到师父轻咳一声,生恐见怪,便不再说话。
丁当慌忙站起,已然长发散乱,满脸通红,费力的将萧瑜扶上软凳,怕他没有支撑,向前倾倒,只好在旁边坐了,伸臂挽住。
萧瑜也是神色尴尬,叹一声气,随即诧异,道:“丁当姑娘,那位郡主是个何等样人,看她专门召集人来找你,似是心肠不坏。这些人恭谨有礼,想必郡主曾特意交待过。”
丁当嗯了一声。
萧瑜又道:“这些个王公贵族的纠纷,我当真不懂。那位恭亲王劫掠郡主,又有何意?”
丁当垂头道:“蒙古人有一个习俗,当男女成年,看中了别族的女子,便可以率人抢亲,一待抢亲成功,结成了婚事,便就如同你们汉人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算是婚事定下,为双方父母承认。”
萧瑜奇道:“这习俗好生奇怪,不管女子是否愿意,都要强抢过来,实在太过野蛮。若是女子不从,心中不愿,岂非要堕入魔窟,痛苦一生?”
第一百二十九章华摩羯国
丁当摇头轻笑,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道:“蒙古女儿自小放羊,长大之后支帐缝补,制奶育儿,劳苦一生,丈夫从军打仗,四处征战,大多时候夫妻分散,各在天边,两人感情是否和美,倒是其次。”
他生在南地,从来听说元兵残暴,畏之如虎,这时听丁当慨叹蒙古人自己原来也是妻离子散,各自辛酸,倒是大出意料之外,从未想过。
不由得叹道:“当权者征战杀伐,野心勃勃,只顾大展一己雄心,对于底层百姓的安乐辛苦,却是不会在意。汉人惨遭战火荼毒,民不聊生,普通蒙古人也深受其苦,苦不堪言,程度虽有不同,却是性质一样了。”
想起一事,便即愕然,疑道:“你不是汉人吗?”心中也感到奇怪,一个汉人姑娘竟然能够设身处地去考虑蒙古女人的辛酸,真是少见。
丁当的眼睛放射出不一样的光芒,反问道:“我若不是汉人,你便不喜欢我了,是不是?”
萧瑜不意她一向温柔娴淑,却会忽然这样直来直往的问将出来,登时闹了个大花脸,喃喃道:“不是,不是这样的……”
转过了头,去看摇晃颠簸的车厢,锦绣帷布招展,透出外间微光,粉红色之上,夹杂着金黄光晕。
心中暗自思忖:“丁当姑娘善解人意,温柔聪慧,是极难得的,我又怎么能够不喜欢,只是……”
想起王梓禾的模样,不由得心头一颤,脸上露出笑容,随即又想到两人身世不相容,她虽然对自己甚好,但她是父母仇人的阵营,两方势不两立,不共戴天,是无法再去想念的了。
这三年之中,萧瑜刻意不去想念往事,只是午夜梦回,会浮起那个浅笑盈盈的笑脸,颊边两个清浅酒窝,装满了他所有的思念凄苦。这才知道,他对王梓禾情根深种,实是无法自拔。
丁当聪慧过人,看他情景,便知道是想起了心上人,不由得轻叹一声,却不多问,而是左手伸出,轻抚萧瑜的头顶。
动作轻柔,便如抚慰委屈的小孩。萧瑜心中一荡,随即脸色通红,甚感羞赧,过了一会儿,再度出声,语气坚定,道:“丁当姑娘,我自来糊涂,不知孰是孰非,但我想好人坏人,是不能以群类分。汉人之中,有许多好人,却也有许多坏人,像邓延此人,祸害一方,无所不用其极,那是坏得不能再坏了。”
丁当笑道:“还好有我们的萧少爷侠肝义胆,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他们所去往的那旌德县城,定然有好多个好人和一位……好姑娘吧?”
萧瑜点头,又不由自主的想起王梓禾,闭眼片刻,然后又笑着说道:“蒙古人之中,像勃哥木儿,虽然残忍惯了,杀人如麻,但也豪爽干脆,有一说一,我看他不算好人,但也不是坏人。
只是阵营不同,身不由己,有的人会自行反思,纠正言行,他却如同大多数人一样,随波逐流,甘做棋子,但忠于职守,并不越份为恶。在我看来,这也是很难得。”
他想起家乡的那位达鲁花赤大人,虽然酒囊饭袋,不学无术,但不欺诈盘剥属民,遇有危险,身先士卒,毫不迟疑,算起来也是好人了。
相形之下,元锋等人假扮强盗,肆意杀掠,那可坏得透顶,无法言喻了。
言念及此,便心中大定,笑道:“丁当姑娘,不管你是汉人,还是蒙人,在我心中都无分别,你都只是这样一个温柔甜美的好好姑娘。”
丁当得他夸赞,垂头不语,雪白的脖颈上红霞密布。
少顷,她说道:“萧少爷,你这么大的本领,为人又好,郡主一定喜欢,若是你肯留在她的身边,一定会大为高兴……”
瞥见萧瑜神色诧异,她便凄然一笑,道:“萧少爷这样的大英雄,大豪杰,自然不肯屈居人下,听人差遣,就好比雄鹰不会养在笼中,头狼不会圈养帐篷。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能多一日,就多一日的快乐罢了。”
说到后来,声音渐低,声如蚋蝇,但其中的柔情蜜意,却坚定决绝,毫无拖沓。
萧瑜一怔,道:“丁当姑娘,你若不嫌弃,我带你一起出走,游历天下,闯荡江湖,有许多的奇人异士,说不尽的趣事逸闻,精彩绝伦,多姿多彩,何必委屈自己,去侍奉一位郡主呢?”
丁当听他这样说,眼睛放光,目视远方,似是心中憧憬,很是振奋,过了一会儿,才轻叹一声,道:“若能这样,那就好了,萧少爷,有一句话,我一定要对你说,其实,我不是……”
正要说下去,却见萧瑜面色凝重,侧耳倾听,丁当一怔,便觉得马车减速缓行,那将领大声呼喝,有兵丁拍马前去。来路上蹄声奔腾,有几骑马奔了过来。
他们来的好快,只听厮杀吵嚷声不断,呼喝惨叫声四起,随即便清晰可辩,来到近前。
那些元兵惊叫声中夹杂惶恐喊叫,萧瑜不知是何意思,但听到空中嗤嗤声响,有人跃下马来,纵跃前进,落足声响,却是异常熟悉。
知道是李绅到了,而且他的同伴与他功力悉敌,都是飞剑斋的高手。
果不其然,丁当颤声道:“是飞剑斋的杀手来了……”
一边身体微颤,向萧瑜靠近一些,显出害怕至极。萧瑜与她结识以来,见她无论遇到怎样处境,总是冷静镇定,淡然处之,但此时惊慌失措,却是首次见到。
不由得略感奇怪,道:“不必担心,我跟飞剑斋的一名剑客交过手,他确实剑术高超,心狠手辣,但有秦岚在此,料想他们不能成功。”
他现在见识匪浅,知道那李绅几人虽然厉害,但与八臂神猿秦岚相比,尚且远远不如,再加上吴王师兄弟和三百精兵,这几人再是厉害,却也难以得手。
不想丁当摇头道:“你有所不知,飞剑斋是华摩羯国的遗民,举国上下,都是训练有素的刺客,当时成吉思汗北伐,有三个黄金家族的亲王被他们刺杀毙命,举国震动。”
第一百三十章朝廷的心腹之患
“后来那华摩羯国的派出飞剑斋的刺客前来刺杀成吉思汗,幸好有国师率领属下红云僧拼死抵挡,才使大汗侥幸活命,但胸前被刺中一剑,若非刚好有亲卫上前挡住,那人剑锋偏了,刺中腰带,便即当场丧命。
但腰带上被刺出一条刻痕,正将龙头刺穿。事情发后,大汗震怒,发兵百万,历时数月,才将华摩羯国攻下,尽数屠戮,但当时飞剑斋的首领却带着小皇子连夜逃窜。
在这之后,这几十年间,飞剑斋便成为皇家一块极大心病。他们行踪不定,出没无影,每次出手,都从不落空,只因他们武功奇高,剑法凌厉,而剑上涂有天下第一霸道的剧毒,见血封喉,当场丧命,根本没有解药,中者无法救治。
他们又都极为刚烈,被擒住后,便咬破齿间的蜡丸毒药自尽,所以,虽然朝廷严令追辑,亮出巨额的赏格,却也毫无回应,不得一点讯息。
直到今日,也不知飞剑斋有多少人手,首领是谁,究竟有何功力。说起来,飞剑斋是宋朝赵家子嗣、玄剑宗之外,朝廷的第三个心腹之患。”
宋朝赵家后人,自然就是皇族之后了,蒙古人异族入侵,入主中原,施政残暴,民怨载道,人心向背,赵氏自然就会有极大的号召力,若振臂而起,必定一呼百应。
但听说赵家子的嗣都被元兵赶尽杀绝,最后一个赵王赵昱被陆秀夫背着蹈海身亡,赵家血脉从此断绝,怎么丁当又说是朝廷心腹首患了?
飞剑斋武功高明,手段狠辣,专猎皇族,自然是很厉害的。
那玄剑宗历代行侠仗义,却又跟自己有莫大的渊源,认真说起,自己算作玄剑传人,当今名闻江湖的玄剑双杰太不成话,欺师灭祖,大逆不道,却又需自己手刃两人,清理门户。
这些个念头在心间一转而过,却又不足为外人道。
说话间外间响起吴裕中的惊叫,竟是已经受伤。萧瑜心中更奇,不明白那飞剑斋既然专门刺杀皇族,过来此处却要杀谁。
丁当掀开窗帷,露出一条缝隙,向外观看,她心思细腻,知道萧瑜关心形势,却无法扭身转动,便打开对面。
萧瑜看得清楚,只见四个黄衣人双手持剑,当先一人浴血冲锋,两人分顾左右,后边一人殿后。
他们便如一只利锥,插入骑兵队伍之中,所过之处,都是一击毙命。飞剑的墨黑颜色随意挥洒,便见鲜血飞溅,惨呼不停。
当真是挡者披靡,无往不利。吴王两人持剑拦截,却也只是使刺客行程稍阻,冲杀之势,却并不停歇。
原来那四人攻防拒守,配合无间,若论单打独斗,他们的功力与吴王两人不相上下,但这么合力对敌,威力倍增。
吴裕中脾气暴躁,冲得近了,一个不慎,只见眼前黑影闪动,疾忙向后跳开,只见胸前一道剑痕,将衣衫从中划开,露出胸前蓬蓬黑毛,好在没有划伤肌肤。
他心惊胆战,跟师弟使一个眼色,两人有会于心,双剑交叉半空,同声呐喊,冲上前去。
原来他们见势不妙,也使出师门中的一套双打奇门的剑法出来。
这套剑法一快一慢,刚柔相济,也甚高明,师兄弟两个多年练习,有会于心,此刻使出,但见剑芒暴涨,便如两团光圈,滚向飞剑斋四剑客。
李绅负责殿后,眼见光芒滚进,便如不见,忽地向后缩身跳入战圈。
这个缺口正好让吴王进来,他两边的两名刺客,却左右收拢,转身挥刺,双剑两出,向外刺剑,便有一名兵士中招,向内刺剑,则被吴王两人荡开架住。
李绅滚地挥剑,另一人则飞身跃起,在三个同伴的肩头脑顶来回游走。
这样一来,吴王两人深入腹地,孤军无援,只觉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登时手足无措,艰难招架。他们身旁明明有数百兵士,但这两人却只觉得陷身入千军万马之中,孤立无援。
有兵士来回冲突,挡住视线,萧瑜心道:“丁当虽然所知渊博,也只是道听途说,并不确切,当时与李绅交手,被他短剑刺伤,容他给了解药,我和村民们都救治好了。
那毒药嘛,霸道是顶霸道,但也说不上见血封喉,中者立毙。李绅所带的三个黑衣人,都是力战而死,还有一人求饶,显出贪生怕死,却也没有人服毒自尽。李绅更是滑头,不见丁当所说的刚烈决绝。或许是传言有误。”
他瞥眼见到那几人的攻势,便知吴王两人困入局中,不出三十招,便要受伤溅血。到此地步,萧瑜却也不再担忧,知道秦岚不欲徒儿受伤,该当出手。他见过了四人的剑阵奇妙,不知要如何破阵杀敌。
他想起勃哥木儿当时前来这里一事,便向丁当说了,道:“这样看来,那勃哥木儿就是探路来着,他和那恭亲王早已料到你和郡主会从此路过,所以考察地形,早做部属,那李绅来到这里,不知要做什么?”
丁当答道:“恭亲王的祖父,正是当年率兵灭国之人,这勃哥木儿是恭亲王的心腹,多半那李绅四人只是技艺未能精熟,要刺杀他们作为练手,也当是给恭亲王一个教训。”
萧瑜点头,深以为然。那三个黑衣人年纪大小不一,但身手确是都未曾达高手之境。也幸好如此,若是这四人同去,自己懵懂无知,还强自出头,早已被他们快剑刺死,死无葬身之地。
听得秦岚说道:“你们两个去保护马车。”吴王两人应了一声,往这边纵跃过来,但飞剑四杰长驱直入,只是因为两人拦截,才身形稍缓,两人一当退开,其他的兵士不能拦阻,又直向而去,其身形速度,比飞纵的两人还要快上一些。
两人微一迟疑,在空中双剑交叉,落地后转身向外,挡住去路。
丁当掀开窗帘,从两人的肩背缝隙中,正见到秦岚从马鞍上飞扑而下,便如一只大鸟,倏忽来到近前,双手连扬,钢镖、飞刀、铁莲子、透骨钉、袖箭,诸般沉重暗器,发射而出,便如从天而下一片箭雨。
第一百三十一章仙猿势危
他号称八臂仙猿,一是剑术了得,便如有着三头六臂,二是擅长暗器功夫,三是轻功高绝。他这样凌空投掷暗器,那飞剑四杰挥剑格挡,只听噼里啪啦连声响过,他们竭尽全力,方才勉强荡开了暗器。
随即便见秦岚大步过去,抢入剑阵,掌拍指钩,拳打脚踢,伤了两人。
秦岚见身右剑芒暴涨,便屈膝挪移,看似向左闪开,身形起处,却凌空跳起,轻巧的落在丈许外。果然轻功高绝,名不虚传。
他左手掌心向里,伸在面前,只见四指间晶亮发光,约莫夹了十几根细长的钢针。却是那四杰当他近身攻击,各自射出四枚飞针。
这四人武功不弱,他们的飞针又是机括发射,力道劲急,而且方位特异,各自由不同角度射来,竟被秦岚轻而易举接住。他收发暗器的本领,可谓登峰至极。
秦岚向来神色严峻,不苟言笑,这时也表情呆板,轻声道:“在下是颂鹰帮护法长老秦岚,现今有事路过,若是多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放我们过去,这个人情,颂鹰帮一定会记下了。”
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这样的话来,对方不管是何等人物,总要给他三分情面,知难而退,何况是在技压群雄之后,已稳操胜券,还来说出这样的示弱言语。
却是秦岚老于世故,看出对方正是传言中的飞剑斋杀手。他不欲与飞剑斋结仇,便出言示弱,又照顾飞剑斋的禁忌,故意不点破对方的身份来历,这番意思,也算用心良苦了。
却见那四人静立不动,听他说完,毫无回应,秦岚暗道:“会否是语言不通,需要通译?不应该啊!但凡稍有阅历,我这番表态,也能看懂了。”
转念之间,便见那四人身姿各异,忽地双剑挥刺,反扑过来。他们交互换位,疾刺直戳,旁边的兵卫猝不及防,登时有四人中剑,仰后便倒。
秦岚见他们反扑过来,心中暴怒,暗道:“我不愿平白结怨,放你们一条生路,你们兀自不知好歹,自投死路,那就莫怪我剑下无情,赶尽杀绝,否则的话,还当真是以为我颂鹰帮怕了你们飞剑斋。”
颂鹰帮是当今第一大帮,实力雄厚,高手如云,比之一直暗中行事的飞剑斋,自然要高上一个段位。这四人不知好歹,反向突袭,自然使秦岚动了真怒,左手拇指一顶剑柄,青钢剑出鞘,流星七剑出手。
那四人剑法虽高,在他七剑绝技威逼之下,也是难樱其锋,被他剑芒笼罩,步步后退。秦岚身后的兵卫见他得势,挺矛呐喊,步步近前。
双方进退攻拒,交手三十多招,秦岚道一声“着”,一人右肩中剑,再过数招,又一人右腕中剑。
丁当看得分明,到此时候,连她都已看出,飞剑四杰势穷力迫,将要不支,不禁轻叹道:“这个秦长老好生厉害,齐扎尔不知怎样找到这样一位绝顶高手来助拳。”
萧瑜疑道:“谁是齐扎尔?”
却听丁当惊呼了一声,道:“秦岚受伤了,那女人是谁,她长得好美……”
她关注那新来的女子美貌,萧瑜却见到她剑法凌厉,身法灵动,远在飞剑四杰之上,但武功一脉相承,看来是飞剑斋的另一名高手。
秦岚剑势纵横,流星七剑已然竭尽全力,再不容情,辗转之际,见他后背上衣衫开裂,一道剑痕赫然在目。
那女子四十来岁,肤色白皙,高鼻深目,穿着兵卫的衣服,头盔击落,长发飘扬,果然甚是容色绝美,身材高挑,是个绝世美人。
原来她趁乱混入兵卫,伺机偷袭,将秦岚刺伤。这时候在秦岚的反击之下,不住倒退,但剑法迅捷,见招拆招,丝毫不落下风。
他们以快打快,那女子疾往后退,口中说了几句什么。口音奇怪,“之坑锋来,蜗牛轻呀……”听不清楚说的是什么,萧瑜心中一动,暗道:“这女子的口音好怪,倒似是与秘籍中的文字很为相符。”
秦岚也说道:“快去解开萧瑜穴道。”
他是见势危急,让徒儿解开萧瑜穴道,盼能加入战团,多一个厉害的生力军。
吴王两人飞纵过来,那飞剑四杰赶来阻截。秦岚想要围截,那女子剑势陡变,反守为攻,秦岚俯身让过来剑,脚尖踢飞地上的一枚黑色飞剑,李绅正纵跃起来,被剑射中右腿,落在地上,秦岚随又回身抵挡,当啷三响,随又左手抛出漫天暗器。
那女子剑法虽快,却也只好挥剑挡格。李绅最是惜命,见自己被飞剑刺中,不敢再动,盘膝坐地,取出解药吞服,被秦岚赶来,夹手抢过,都倒在了口里,左手从他怀中取来另一个瓷瓶,来不及外敷,装入怀中。
端坐地上,右手挥剑,左手暗器,那女子欺不近身来,两人顿成胶着之势。
这边混战不休,萧瑜却喃喃道:“卡瓦西译,擎嗖不来……”他日夜所思,便是秘籍中的最后章节,这时听闻相同的读音,便不由自主脱口而出。
丁当听到那女子的声音,便讶然变色,惊道:“坏了,她要让飞剑四杰先来杀了我们。”听到萧瑜说话,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但却用汉语说出口,道:“打通经脉,须先拥塞……”这才恍然,嗔怪道:“哎哟,你都说得什么呀,害我跟随了你的思路。”
却见萧瑜神色狂喜,道:“你知道话中意思,那太好了。接下来的都是什么意思,你要替我一一说出。”
接着吱哇几里,又说了一大通。丁当知道这是龟兹国语言,十分罕见,运用这门语言的国家很少,在中土几乎没有见过,这时忽然听到萧瑜竟然会说,所说的内容却又独特,简练精准,都是内息搬运,调理阴阳之道,很是讶异。
这时候两个彩衣人已越过兵卫,直往这边冲来。吴王两人担心师父安危,挺剑往救,被师父训斥一句,不敢违拗,只好又飞身过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临场突破
一名彩衣人飞身跃上车辕,将马夫踢开,挺剑刺入车厢。丁当抱住萧瑜,倒在厢板。那人一剑不中,飞身来到厢门,便要进入厢中杀人。
吴裕中见救援不及,拿起一个头盔扔来,正中马臀,那马吃痛前窜,彩衣人身形一晃,继续往前,有几个兵卫挺矛戳刺,被他左右开弓,回荡开去。
吴裕中抢身来救,被另一人缠战拦截。他们功力悉敌,一旦交手,便棋逢敌手,难分难解。
马儿受惊,往前疾奔。碾过兵卫的尸首,颠簸晃动,越奔越快。
马车脱出队伍,暴露旷野,兵卫们纷纷开弓射箭,那彩衣人挥剑格挡,在车辕上摇摆不定,便如一只鹞子随势起落,荡开了箭镞,一时之间,却也无暇钻入车中。
丁当抱着萧瑜,两人耳鬓厮磨,肌肤相亲,她脸红耳热,心中狂跳,但见萧瑜眼神澄澈,不杂意念,虽然意乱情迷,却也知道,萧瑜这时候问起这些话,定然用意深刻。
当即依言通译,逐字解说。
萧瑜越说越快,那些个古怪音节,在他是熟稔于心,倒背如流,说来毫不困难。丁当却也知道形势危急,也压制杂念,越说越快,将字节通译过来。
车门忽地一亮,射来一道光芒,随即见到飞剑射来。丁当两人这时仰躺地上,被来回滚动,眼见躲闪不及,忽见萧瑜左脚使力曲起,在凳脚上一蹬,两人转入软凳下边,只听嗤嗤声响,那软凳接连被刺三剑,萧瑜左脚连蹬,两人扭曲来去,险险避开。
丁当不知萧瑜为何忽然能够动弹,又喜又惊,惊见一双篮锻绒靴在厢板踏稳,脚尖踮起,移到跟前,一颗心顿时吊到了嗓子眼里,知是那剑客已来到车上,将要挥剑戳刺。
车上弹丸之地,两人再难幸免,情急之下,忽然翻身滚动,将萧瑜压在身下,耳听嗤嗤作响,飞剑再来,车厢忽地往里倾翻,外轮张起,单轮受力,吱哇作响,那马儿也长声嘶鸣,原来是无人驾驭,马儿受惊狂奔,来到一个陡弯,车厢翻倾。
丁当只感天旋地转,来回碰撞,然后身体凌空飞起,身在空中,便觉劲风扑面,抱着萧瑜的手也松了开来,堕地时只怕要撞上岩石树干,受到重伤,谁知落地后却被一人抱在怀里,两人向后便倒。
丁当站起身来,只感满脸羞红,原来萧瑜被他压在身下,呲牙咧嘴,碰撞极疼。她慌忙伸手拉起萧瑜,忽见他右手摸向小腹,登感面红耳赤,身体一顿,不知如何是好,正自迟疑,便听到身后风声劲急,然后萧瑜右手伸出,透过腋下,接连三响。
她回过神来,这才知道,原来是萧瑜察觉她腰际插有护身匕首,便抽出匕首,与来人对剑。一时之间,又羞又急,却也不知道是怒是恼,然后想起自己夹在中间,萧瑜出手受阻,便斜步让开,岂知他一挪步,萧瑜站立不定,向左便倒。
她不知是何原因,慌忙又转身欺近,双臂抱住萧瑜左臂,但觉得他一条手臂软绵绵的,毫不受力,身体左倾,只有右手持刀,右脚使力,半蹲地上,以防摔倒。
原来是萧瑜听到丁当讲解经义,不由自主依言运行内力。他穴道受制,本来气血淤塞,无法疏通,但那空然神功原本大异寻常,是倒行逆施,从奇脉打开,然后顺流正脉,与寻常的内功路数截然不同。
他一觉松动,便运力冲解穴道,只是一知半解,不够全面,又身处险境,步步惊心,又急欲脱身,用力过猛,接过穴道虽然冲解开了,却正值刺客飞剑过来,脚蹬脱险,这一使用外力,便岔了气息,走火入魔,左半边身子竟然无法动弹。
他这时剑法已有小成,一年半之前,功夫没有练完,经验尚且欠缺,还能与李绅打成平手,这时候突飞猛进,虽然身受重伤,只有半边身子能动,但出剑如风,招数精妙,竟使那刺客盘旋来去,辗转腾挪,近不了身子。
那刺客连攻数招,见不能奏效,忽地转向右侧,将两人逼得向左退步。萧瑜瞥见左侧数十丈外是个大坑,似是附近猎户所挖的捕兽陷阱,心知是这人见不能力敌,便要智取,将两人逼入坑洞,无法周转,那便优势尽失,落于他的掌握。
只是心中虽明,却也无可奈何,被那人挥剑飞针,只好步步斜退过去。
这是一个陡峭山坡,倾斜着低于路面。
后方的呐喊追逐声不绝于耳,想来那四个刺客与秦岚等人打得激烈,他们早已趁乱刺死领兵的几名将领,此时群龙无首,失了分寸,竟然无人前来追拿丁当。
再退几步,萧瑜知是无幸,暗道若是被恭亲王的人捉拿住,最起码丁当性命无虞,落在刺客手中,那便要一命呜呼,再无侥幸,秦岚虽然受伤,但他余威仍存,那些刺客必定不支,总会退却。
想起方才在车上丁当舍身抵挡,将自己压在身下,登时热血沸腾,连刺五剑,荡开刺客的一轮进击,向丁当说道:“快走。”
丁当一怔,随即放脱,萧瑜失了支撑,登时向旁歪倒,单足连跳,来到一棵小树旁,斜倚过去,小臂大腿,却已连中数枚飞针。他看到丁当展开身形,跳上斜坡,消失在路上。
那刺客抛下萧瑜,想要过去追逐,刚一转身,便觉身后风声凌厉,向左右疾闪,忽地眼前匕首飞来,势道紧急,直刺小腹。
却是萧瑜拔出飞针,运用邓延处学来的暗器手法,连射出去,那人身形灵动,刚一让开,忽见匕首迎面而来,闪让已是不及,只好左手伸出,强行抵挡。
这匕首甩掷,萧瑜已竭尽全力,何等迅猛,他左掌伸出,正从掌心透入,若非他急速回收闪让,卸开三成力道,那匕首还要透掌而过,穿破胸腹。
那人本来见萧瑜中了毒针,料想他性命只在顷刻,不欲理会,但见他竟然飞刀射伤自己,若非见机快了,一条小命就此葬送,顿时怒了,拔出匕首,抖手一甩,疾刺萧瑜右肩,合身扑上,剑光点点,攻向左侧。
第一百三十三章又见赵老伯
萧瑜无奈,只好生受了匕首剑刺,借势向后滚落,正落在土坑之中,这一下身体蜷曲,卡在洞口,动弹不得,异常狼狈,知道是再也无法抵抗,那人步步靠近,忽然转身挥剑,荡开几枚箭镞,随即跳跃起步,向后奔去。
萧瑜伸长了脖子打量,就见丁当骑着一匹枣红色骏马,快速异常的奔上斜坡,那马儿偏头嘶鸣,似是见地势陡峭,很为害怕,但在她控驭之下,却四蹄起落,虎虎生风,速度丝毫不减。
那刺客飞剑过去,眼见便要刺到,丁当矮身转入马腹,右臂一搭马鞍,又从这边钻了过来,牢牢坐在鞍上,骑术精绝,动作利落,令人叹为观止。
这么一攻一让,马儿已奔到近前,丁当俯身探臂,抓住萧瑜的衣领,将他一把拉起,放在怀中,随即脚蹬靠紧马腹,那马儿又四蹄翻飞,往上奔驰过去。
那刺客飞跃来击,被萧瑜咬牙拔下匕首,挺刀挡住,丁当看他落地后便即奔上路面。那里尚且有一匹马。该当是前方的哨探,被飞剑四杰杀了,马儿驮着尸首回来,丁当抢走一匹,他要骑上另一匹过来追击。
只见他扒拉下马背上的尸体,不等他翻身上来,丁当已然说道:“少爷,射马头。”萧瑜会意,抖手射出匕首,正中马儿额际正中的鬃毛,那马长嘶一声,双腿跪倒,倒地痉挛几下,就此死了。
那刺客咒骂几句,纵跃追来。只是他轻功再高,却也被越拉越远,转过一个弯道,萧瑜回望,已见他在尘头起处变成一具越来越小的晃动影象。
两人一骑,马儿负重,奔跑不快,过了半个时辰,便步速放缓,后边隐隐听到有人策骑奔来,萧瑜一直闭目运气,想要打通经脉,捋顺气息,但马背颠簸,又被丁当抱在怀中,鼻中嗅到清幽气息,后颈感受肌肤温热,却总是难以宁定,只好强自撑持,等到马儿止歇,丁当抱着他下来,萧瑜才睁开眼睛,看这里却是到了一处村镇的郊外。
丁当挥掌,在马臀上猛击一下,那马儿向村中奔去,她却搀扶萧瑜,走过左边密林。
她将萧瑜在一株大树后边,低声道:“少爷,我去探路,过一会儿来接你回去。”
言毕去了,不多一会儿,便听到马匹奔驰,有三匹马奔了过去,萧瑜探头一看,见是那三个剑客,李绅被同伴横里抱了,双目紧闭,四肢低垂,兀自晕死过去。
那女子头领却没有见到。看他们衣衫凌乱,满身伤痕,显见是力战脱困,前来追拿丁当,那女子想必是被秦岚捉住制服,他们救援不下,便追了过来。
来到岔路口,三人疾速过去,不多一会儿,又转了回来,李绅已然醒了,无精打采的坐在那匹枣红马上,自然是他们看到空马,又返回寻找,那粗壮剑客来到附近,皱起了鼻子嗅闻,便做个手势,四人翻身下马,分从不同方位围拢过来。
萧瑜透过草叶的缝隙,将四人的情状看得清楚,知道自己踪迹暴露,暗暗叫苦,咬牙起身,正欲走开,便见那四人脸现喜色,往来路上追去。
萧瑜抻长了脖子,隐隐看到丁当的白色衫子在树后隐没,就见四个人走了过来,不由分说,将他抬起,扔在了一辆骡车里,车上渔网麻袋,杂物琳琅,他一惊之下,抬头看去,见四个人做船夫打扮,却是赵老伯船上的浆手,除了一个干瘦老者不认识,其他三人却都是老相识。
三年前从旌德县南下,曾相处一个多月,萧瑜身材长大,形貌大异,那些人不认得了,他却印象深刻,叫道:“莫大哥、桑头、小华你们好,我是萧瑜啊!”
那四人正是船员,他们船儿靠岸,置办了日用物品,正要搬运到船上,便见丁当走了过来,交给他们一锭银子,让他们赶车过来,将萧瑜运到船上。这些人见多识广,也不多问,拿了银子便欢天喜地的过来了,不意却是故人重逢。
那三人登时喜出望外,你一言我一语,互道别情,萧瑜却牵挂丁当安危,急道:“莫大哥,一言难尽,咱们先救了那姑娘再说。”
望见莫大哥几人面现难色,自知失言,这些人只是寻常船夫,不会武功,要他们出手相助,却是平白搭上性命,无济于事,但若让他就此袖手不理,却又心中不甘。
心念一动,正要挣扎出来,与丁当一同赴死,就听那老者说道:“哎哟,你这后生,那小娘虽然漂亮,也不能不要性命呀。咱们先带着你上船,引那歹人追来,老赵船上有箭,咱们射他个透明窟窿。”
其他人纷纷称是,道:“老宋言之有理。”
“就这么干。”
“走起。”
他们将萧瑜放在车厢,麻袋堆放身上,这里距码头甚近,一盏茶时间,便来到港口,萧瑜视线受阻,不得其便,唯恐这些个船员口惠而实不至,心中害怕,不肯出手,正要挣扎坐起,便听到老宋尖着嗓子喊了起来,道:“救命啊,有坏人呀!”
这么尖声喊叫,引人侧目,赵顺风船上的船员见他大嚷大叫,手指那四人,登时拿着鱼叉,赶了过来,三个弓箭手拿着劲弓,也从旁围上。原来是丁当找来水手,带人过去,正见到四人找来,便引开他们,只盼萧瑜能够顺利得救。
她骑术了得,轻身功夫却只是平平,踪迹一露,只跑来码头,便被捉住。
萧瑜听到喧嚷一片,想起飞剑四杰出手狠辣,杀人如麻,心中又感后悔,知是平白绕上了许多条性命,正感焦急,便听到惊叫声四起,还有莫大哥和那老宋的连声惊呼,显然是他们被四杰用武力驱开,受了伤害,然后便是哄堂大笑,声震屋瓦,似是众人见到了生平乐事,乐不可支。
萧瑜正要察看清楚,便见赵老伯走了过来。
三年不见,他更加清减,肤色黝黑,白须却多了几根,向他灿然而笑,道:“你这小子,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还带了个这么俊俏的小娘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莫名间退敌
萧瑜故人见面,也是欢欣不尽,正要详询发生了何事,便见赵老伯收回脑袋,向船员们说道:“快点搬运货物上船,把这四个彩衣人放了吧,奶奶的,穿得花里胡哨的,一看就是西域的胡人,要不是人多眼杂,就把他们剁了喂鱼。”
立时有两个伙计上来,将萧瑜抱到船上,丁当也已得到自由,脚步轻盈,款款的上了甲板。萧瑜见到那四人从鱼篓里爬了出来,每个人都身上汁水淋漓,垂头丧气的慢步走了,与来的时候气势汹汹的情态全然不同。
萧瑜大惑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丁当道:“我也不知道啊。就见你的这几个朋友过去,一阵你推我搡的厮打,然后这四个人就被人套在了鱼篓里,扔到了鱼塘中。”
萧瑜挠头道:“莫非是他们被秦岚施了重手,早受内伤,来到这里之后正好发作,这才落荒而逃?看那模样,却又不像。”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此事过于重大,却不能不弄个明白,正见到老宋吸着烟管,走了过来,便要上前追问,就被赵老伯拍拍肩膀,要他快点回到船舱中,吩咐解揽收锚,升帆起航。
船刚离岸,便见一彪人马冲到海港,四处翻检搜索。
赵老伯见来势汹汹,不禁目瞪口呆,很是后怕,正感忧虑,就见丁当走了过来,交给他一支金钗,道:“赵伯伯,我和萧瑜闯了祸,惊动官家,无以为报,这是些微报酬,不成敬意,等到……”
赵顺风摇手打断她的话,叹道:“当此乱世,谁又能独善其身呢?不用,我是萧瑜的朋友,既然遇上,便断然不会袖手不理。”
丁当见他神色坚决,便知机收回金钗,不再过问,回向舱中看了一眼,脸上怜爱横生,轻声道:“是,小女子无礼,萧瑜正在疗伤,等他伤势复原了些,让他亲自过来向你道谢。”
赵顺风见多识广,向丁当上下打量,见她容色娇美,气质高贵,不似寻常人家的子女,心中奇怪,不知这样一个娇美小姐,如何与萧瑜相遇,真心倾慕,便叹了一口气,道:“萧瑜在疗伤吗?那好极了,看你毫不担心,反倒面有喜色,想来是他伤势无碍。这个小子,初次见面,就见他身负重伤,暮气沉沉的,一个半大小子,反倒老气横秋,似乎全世界都亏待了他一样。现在嘛,看你和他在一起,我便知道,这小子时来运转,此后有福气了。”
言下之意,自然是说两人很是般配,相得益彰,他作为萧瑜的朋友,见他有了这样的美满姻缘,由衷高兴。
丁当见他误会自己和萧瑜私奔,以至于引动官兵追捕,也不来分辨,只是垂手微笑,脸生红晕。
她问起与萧瑜的结识经过,赵顺风便将行船偏向,风雨交加之时,见到萧瑜孤身飘零,出手相救,那些个往事详细说了。
丁当与萧瑜相处日久,初次见面,便见他是葫芦湾的少爷,身份神秘,武功高明,机智灵敏,却从来不知,他原来有过这般凄惶的过往。暗叹一声,对他又多了几分怜惜,暗道:“你看起来洒脱不羁,却原来过往不堪,都放在心中。”
赵顺风一捋白须,笑道:“这小子命大,我早说过,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现在看来嘛,福气如何,还不知道,这闯祸的本领,倒是确实不小。”
老宋正从甲板上经过,打个哈哈,笑道:“艳福不浅,不知从哪儿拐了个这样的俊俏媳妇。”赵顺风哈哈大笑,随即板起脸孔,呵斥道:“你个老宋,说话没一点分寸,该干嘛干嘛去!”
老宋受训,嘴中嘟囔道:“就你能跟漂亮姑娘开玩笑,我就不能吗?这老家伙,老不正经……”
他们出海远游,船上清一色男人,说话向来粗砺,不拘细节,赵顺风担心老宋说话露骨,惹得丁当一个姑娘家心中不喜,侧脸斜睨,却见丁当笑盈盈的,神色甚喜,心中奇怪,道:“这姑娘果然不是汉家女子,这般直爽坦承,倒似是蒙古人的行事风格。”
船行向西,过了三日,萧瑜经脉打通,不仅半边身子恢复如初,而且精神健旺,活力十足,自觉内力修为又有进境,不由得欣喜异常。
他和丁当商议过,决定靠岸时下船,一是要改从陆路回去,二是萧瑜需得找个清静所在,听丁当详解经义,融会贯通。
将到乌云港,丁当找了男装换上,萧瑜正和赵老伯作别,忽然听到老宋惊声尖叫,几人来到甲板,只见港口被几百个元兵围得严严实实,里边的渔民商户,挤挤挨挨的排列在中央空地,被人逐个搜捡。
那老宋一脸惆怅,道:“惹祸了,完蛋了。”
赵顺风斥道:“别乱说。”指挥船员,要转舵别去,一个红衣番僧已然看到船只,手指呼喝,要船靠港。
赵顺风欲要不理,见旁边的几艘水军快船,已运橹如飞,合围追来。丁当遥遥见到那三名番僧身穿红色僧袍,头戴金箍,讶然失色,小声道:“那三个僧人,是扎木儿属下的十八头陀,专门负责亲王安危,看这样子,是冲咱们来的。”
萧瑜点一点头,道:“赵老伯,你依言停船就成,我们藏身酒桶里边,你们将我们放下,待到察看时候,我们再相机逃走,不会连累众位兄弟。”
赵顺风见别无他法,便依言做了。靠岸之时,那些官兵果然凶恶,一名将领模样的军官,嫌弃赵顺风靠港慢了,拔出腰刀,凶恶异常的在众人头顶挥舞,似是随时会落刀砍人,赵顺风等人不敢抗辩,俯首帖耳的听话下船。
老宋走过时,那军官故意落刀,作势下砍,老宋双臂抱头,向前猛蹿,不提防踢翻身前的油罐,脚底一滑,摔了个屁股墩,随即坐地滴溜溜打转三圈,一边手舞足蹈,想站站不起来,样子甚是滑稽。
众官兵笑得前仰后合,乐不可支,老莫趁机要推车下来,被人踢了一脚,只好放下推车,老实下船。
第一百三十五章再会长鲸帮
萧瑜两人从孔缝中向外张望,见官兵只是要人下船,蹲坐空地,却不来船上搜查,心中甚是惊诧。他们从酒桶中出来,矮身观察,这才看到,那些人逐个翻检,原来是要拿人。
那些个人中高低胖瘦,各不相同,但个个脸色黝黑,带着长年出海,海风劲吹,以致于形成的黝黑脸色,众人不知发生了何事,脸现惊恐。
那三个番僧则姿态各异,一人在礁石上蹲下,手中拿着一根竹竿,不住手的拨弄船舱中的小鱼玩耍,另一人来回走动,抓住海鲜渔获,便放在鼻前嗅闻,一脸好奇,第三名番僧则单手竖立,低声诵经,偶尔眼光扫视,锐利如刀。
萧瑜见这三人行动敏捷,神情机警,心中暗自警惕,知道这三人武功都是不凡,极难对付。眼光移动,落到两个渔民身上,只见他们斗笠斜戴,帽檐压住了额头,两只手穿入袖中,神色警惕。
萧瑜一怔,认出那两人也是老相识,正是长鲸帮的两位堂主,袁志海和沈远山,不由得甚是惊奇,向丁当低声道:“不必担心,这些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便将袁沈两人的身份对丁当说了。丁当笑道:“这样正好,他们既然曾经折磨于你,咱们就袖手不管,让他们打个热闹,正好趁机脱身。你若仍嫌不甘心,咱们就随后过去,看个热闹。”言下之意,是正可借刀杀人,报昔日受辱之仇。
萧瑜笑道:“回首往日,恍然若梦。这两人险些害我丧命,让他们吃些苦头,那是应该的,却也不必以牙还牙,毕竟他们事出有因,埋怨我害死了他们许多兄弟,何况,那袁志海顾念我师伯的骨灰,阴差阳错之下,也是为我留了一条活路。我却也不必斤斤计较。”
丁当叹道:“你呀,总归太过心地仁善。”
语气神情,与邓延当时所说全然无二。只是邓延口是心非,那份无奈是假装的,心底的不屑才是真实,这丁当却是口气怜爱,充满女性的慈和。
萧瑜见他们手臂动处,知道他们即刻便要发难,便拉着丁当,悄步来到舱板,果不其然,袁沈两人冲出人群,刀剑并举,将身前的两个兵丁砍倒,便向外疾冲。
旁边的渔民受惊四散,往旁边跑开。萧瑜所担心的,只是那三个番僧厉害,见他们若无其事,只有那走动的番僧走上前去,这边人影晃动,遮住另两人视线,便拉着丁当,箭步蹿过船板,落到人群之中。
动若脱兔,身前之人丝毫不觉,待到察觉身后有人,下意识的往旁边闪让,萧瑜两人已随势让开,钻到了人群里边。
袁沈两人是长鲸帮的好手,武艺精熟,这些个兵卫人数虽多,却难以拦截。眼见两人挥刀舞枪,奔到河边,飞身抢上了一艘快船。
他们长年在海上讨生活,水性船艺,都甚是了得,只要抢到快船,驶入水中,那便不怕其他人拦截。
船上的水军长矛挺出,挥舞攻击,袁志海拼着大腿中了一枪,右手拉住矛杆,大喝一声,将那人从船上挑了下来,随即抽出长矛,甩手掷出,将一名抱着沈远山腰的元兵打开。
他攀上船沿,正去抢舵,忽觉身后劲风来袭,袁志海打发了性,也不闪让,回刀便劈,却觉手腕一麻,被人左手叼住,随即胸前受到掌力冲击,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然后,身体凌空飞舞,被那番僧单手抛将出去。
沈远山见同伴受制,链子枪疾射那僧人的后脑,那番僧宽袍卷动,将枪尖卷住,一拉一放,沈远山身不由己的抢前过来,被他矮身顶肩,撞中小腹,随即起身往上顶起。
沈远山身形瘦小,那番僧肥胖强壮,这一下猛地顶起,便升在半空,又被他双手交握,在胸前小腹推拿运劲,沈远山登时身体平转,飞回场中。
袁沈两人冲击兵卫,勇不可挡,但与这番僧交手,都是不出三招,便被打败制服,而且甩掷及远,就如孩童玩耍一般。
他们两人在空中一个翻滚,一个平转,先后掠过人群。这情景委实好笑,那些渔民虽然害怕,却也不禁哄堂大笑,兵卫们自然顿足大笑,只有六七个伤员,怒目提刀,要来上前借机还手。
萧瑜向丁当低声道:“抢船。”
丁当已然会意,绕到后边,慢慢欺近兵船。船上被伤了四人,尚有五人,各自救治伤员,或者提刀下船,一边跳脚大骂,蠢蠢欲动,要助力出手。那番僧甩走袁沈两人,缓步靠近,与丁当交臂,对这个缩首缩尾的年轻后生毫不着意。
这时候袁沈两人已将要落地,被那第二个番僧接手,也是胸腹同时着力,再次向外飞起,来到第三个番僧旁边,他嘿了一声,马步扎起,双手同出,欲要依法施为,忽见眼前跳来一人,抢步而上,已双掌齐出,拖住那人胸腹,这番僧大惊,飞掌拍出,萧瑜本拟受力卸力,拨转来势,将两人依法掷回船上。
孰料接受之后,忽觉一股螺旋力道传至双臂,力道也不甚浑厚,若仍坚持使力,自可强行逆转,但这袁志海身受掌力,必然传导到他五脏六腑。那番僧旨在捉人,这股巧劲都在体外,若是两股强力交锋,袁志海却承受不住,当场便要震碎心肺,吐血而死。
他暗怪自己大意,没想到西域武功自成一统,与中土大异,随即双腿交换圈转,原地打了三个圈子,双手交互使力,袁志海便如一根花棒,随势圈转。
那番僧炫耀武技,只是将袁志海抛开,并未将他打伤,袁志海此时神智清醒,只是极度害怕,忽然被头上脚下的打着风火轮,害怕之极,手舞足蹈不已,那番僧拍掌五下,都被萧瑜旋身让开,一个不慎,却被袁志海在光头上抓了一下,火辣辣的甚是疼痛,怒吼一声,跳开一步。
见到袁志海跑被抛出老远,比自己两位师弟的行程更远,袁志海一个高大身躯越过人群,横掠出三丈多远。转势被萧瑜卸开,成为竖行出去,力道流失小了,但距离这般远,显见萧瑜此时的内力远在番僧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