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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光和尘     逆势遨游txt下载     逆势遨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布置

    我看这次计划,最重要之处,在于从树上纵跃下击,务必一击致命。在下虽然托大,却也自愧弗如,不敢跟邓主管比肩,还是邓主管去到树上,由在下出手正面应战,两相里配合好。”

    邓延所拟定的对策,本来便是如此,但径直说了出来,唯恐石发虎不高兴,便旁敲侧击的提出,再由他自己提议,那就两全其美,即不伤了对方的颜面,又保证了计划的顺利实施。

    这时见石发虎很是知机识趣,便洒然笑笑,应允下来。两人接着又轻声商议接下来的细节,如何动手,怎样配合,进退之际,分进合击的法门。

    华山的绝顶之上,伸手似乎就可抚摸星空,风吹叶动,寒意袭人。

    这两个人为了免得位处高岭,声音传送开去,将声音压得极地,喁喁私语,与虫啾鸟鸣汇合一处,夹杂着风吹叶动,似是静谧和美,但其中蕴藏的炽烈杀机,却又只有当事人才心知肚明。

    萧瑜探着脑袋一看,见那大石有半人多高,横卧在地上,宽逾五尺许,宽宽松松的可以容人隐身石后,便似一道屏风相似。但大石后边尺许远,便是万丈悬崖,深不可测。

    大石后的土地是个倾斜的坡度,平坦湿滑,极难立足,稍有不慎,便就难免脚下滑移,坠落下去,这山崖深不可测,要死无葬身之地。

    左右两侧,又全是笔立的山岩,高高耸起,难以攀附,想要自救,都没有个着手处。

    这地方隐秘之极,要不是注目细看,绝难发现石后有人埋伏,但也危险之极,若是让别人发现,占了机先,从外面攻击过来,那便绝无退路,有死无生。

    他触目心惊,探首一看,便即缩回,右手扣着石缝,唯恐被风一吹,飘落过去坠到崖底。那邓石两人艺高人胆大,谁也不想露出怯色,让对方轻看了,却也不敢掉以轻心。各自单脚踏着外围的地面,半边身子绕过石壁,相对交谈,另一只手,也各自扣紧了石缝。

    他们现在所谈论的,便是进退攻防,伤敌之余,如何自保之计。

    邓延抚摸着岩壁,触到了一个洞孔,伸指下探,竟然深不可测,喜道:“石兄的判官笔正好插入此处,藉此使力,那便牢不可破。”

    石发虎点头称是,左手抽出判官笔,正要过去尝试,却见邓延侧首聆听,似是专注观察着山下的动静,似是有异状突然出现,并无让路之意。

    他自恃高明,自然不肯示弱,出言让邓延让开,便探过了身子,正要踏步过去,忽地想到,这里是万丈悬崖,稍有不慎,便失足坠落,我把判官笔插入石缝之中,那便进退裕如,无人能奈我何,现在贴壁行走,背后全无撑持,这邓延若是存了歹心,双掌推出,我难免一命呜呼。

    眼角瞥见萧瑜站在一旁,哼了一声,道:“小子,把你的飞爪拿来,借我一用。”

    见萧瑜目瞪口呆,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石发虎心中得意,暗道:“你小子身上揣着飞爪短刀,又夜半呓语,当我不知道吗?”

    原来,他心中戒惧,唯恐邓延两人背地里使坏,早命人暗中观察,将萧瑜和邓延两人的一举一动,都纳入眼底。

    邓延也感到意外,随即恍然大悟,笑道:“正是,有了飞爪,更易进击,那是如虎添翼。瑜儿,你好聪明。”

    此处说的聪明,却有了一层怪责之意,是说萧瑜自作主张,却不来告知他。

    萧瑜不敢迟疑,掏出了飞爪,趋前递来。

    这个时候风声正急,吹开了下摆,露出里边的书册一角,虽在夜色之中,被星月微光照耀,石发虎也看得清楚,顿时身体一震,叫道:“那是什么?”

    邓延顺势回望,惊叫道:“逍遥散记,是那本秘籍……”

    石发虎不等他再说出一个字,便抬手一按石头,飞身而起,凌空扑来,身在半空,便抓住那个飞爪,借势一拉。萧瑜站立不定,直往前来。

    石发虎心中喜极,右手探出,已贴上了萧瑜的衣衫,只要再进得半寸,便能将逍遥散记收到囊中。

    邓延叫道:“石兄小心,不要伤了瑜儿。”

    石发虎听他语气吃惊,透着不解,但却没有抢夺的敌意,心知他也是刚刚发现书在萧瑜这里,心中稍安。暗自想道,你邓延自诩老奸巨猾,这本秘籍就在眼前,却也刚刚得知,看来是有些名不符实,不过如此而已。

    须臾之间情况变化,萧瑜只是脸色苍白,作势要跑,但他年少力弱,又怎么能闪避开来。见到石发虎突施袭击,穷凶极恶,也感害怕,被拉得趋前几步,忽地右手摸到短刀,反手挥割而出。

    这是一招无中生有的绵云掌法,只是他使掌法而用刀,虽然这时体力虚弱,但忽然使出,石发虎也吃了一惊,疾忙回缩,左手拉住飞爪,猛地使力,趁着萧瑜抢前几步,掌力下沉,在他小腹上一托,萧瑜从他头上飞身过去,落往里间。

    石发虎转身站定,踏步而前。

    他使的是重手,但终究是顾及邓延情面,只使了三分力道,饶是如此,萧瑜头下脚上的冲撞过来,若碰得实了,只怕脑袋碎裂,横死当场。

    邓延抢上一步,抓住萧瑜的背心,将他兜转过来,右掌提起,放在萧瑜顶心。

    石发虎将萧瑜抛到里间,便是担心他忽然跑开,现在见他受制于邓延,邓延也并未擅自取出逍遥散记,据为己有,不由得心中大定。

    只听邓延笑道:“石兄不必起疑,瑜儿拿了秘籍,我也并不知情,否则的话,咱们也不必要半夜里起身,巴巴的赶来这里,又困又累的,傻乎乎来夺书。”

    一边低头问道:“瑜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要隐瞒,还请你从实说起。”

    萧瑜只感顶心处被他的掌力笼罩,一股热气从顶心的百会穴透入,全身酸麻,站立不定,想要开口说话,却嘴唇哆哆着,一口气顶不上来,想要说话,却只是张开嘴巴,气息不能流转,难以发声。

第一百零七章自相残杀

    石发虎走近前去,探手拿书,忽听邓延嘘声道:“悄声,那两个点子来了!”

    石发虎愕然回头,见山坡上果然有两人纵跃起伏,如飞一般径直过来,但那两人一个长发飘飘,红衣鲜艳,显然是红紫夫妇中的王不兰,却哪里是玄剑双杰了?

    石发虎心中发出一声咯噔巨响,隐然发觉事情不妙,便觉得肋下一痛,已被邓延拍出一掌。邓延这时候站在萧瑜身后,右掌拂顶,脸上笑眯眯的,令人毫不设防,又是趁石发虎愕然回顾之际,左手忽然穿过了萧瑜腋下,悄无声息的出掌,任石发虎经验丰富,也是防不胜防。

    这件事情来得突然之极,石发虎反应也甚是机敏,一察觉不对,立时想到:邓延害我,他是要独吞秘籍。

    他知道罪魁祸首是这本秘籍,当即右手一蹿,那秘籍又原样落回萧瑜的袋中,侧肩出掌,萧瑜胸口受痛,身不由己的向后退出。石发虎这时全力出击,掌力何等威猛,萧瑜后退之时,便已闭气晕去,身体撞向身后大石,力道未消,竟向后倒翻过去,直向悬崖滑去。

    石发虎趁势向后纵开,撒腿便跑。

    他这一招围魏救赵,果然使得高明之极。料想萧瑜微不足道,这邓延虽然表现得和颜悦色,一副宽厚长者的模样,萧瑜遇险,他保准不管不问,但萧瑜身上既然揣着秘籍,邓延必然不肯放任不管。只需要他搭手相救,阻拦萧瑜坠崖,自己便可借机下山。

    他打的这样的如意算盘,邓延奸猾惯了,自然知道得透清,只见他跨步向左,似是不顾萧瑜,要去追击石发虎,扭身之际,却已右手探出,抓住了那根飞爪,抖手一扬,内力到处,飞爪飞出,在萧瑜的身上打圈两周,被他带动着往上一拉。

    萧瑜顿时腰腹弓起,搭身在大石上。

    邓延毫不停顿,抖手取下了飞爪,一招岳王神箭,向前疾蹿,飞爪已趁势飞出,形如一条灵蛇飞舞,直取石发虎的后脑。

    石发虎矮身让开,脚下略缓,便见邓延转到了松树那里,飞身跃起,斜身双足一蹬,树身摇晃,松针纷扬,他却已借力如箭蹿出,双掌交错,凌厉攻来。

    这双打奇门,是他成名绝技汉阴掌中的夺命杀招,当时对阵段峰,便是使出的这等招数,数招之后,便将段峰逼得步步后退,招架不及。

    这个时候是斜向下扑,不仅双掌飞舞,兼且躬身出腿,分打石发虎上下两路。石发虎仓促之际,连拔出判官笔招架的余暇也无,只好见招拆招,勉强招架。

    邓延的气力渐衰,落地一弹,随又再即纵上,便如一个肉球一般,弹性十足,偏又力大无比,石发虎再退开几步,陡然察觉后背碰到了石壁,知道是周旋这片刻时间,又被逼了回来。他明知道邓延是要将自己逼落悬崖,一了百了,但奋尽全身之力,总是难以抵挡,蓦觉腿上中招,向后翻起,后背上也中了一掌。

    掌力好不沉重,打得他头晕眼花,耳鸣阵阵。

    邓延只见他打个筋斗,直往悬崖落去,趋前察看,又见一道黑影疾射而至,来势凌厉,邓延回身闪避,便见萧瑜的身体忽然向后滑落。

    却是石发虎坠崖的时候,甩出了双笔,忽然见到飞爪的长索悬吊下来,便伸手拉住。

    那飞爪的另一端缠在萧瑜的身上,他本来刚刚醒转来,正奋力爬起,远离危险,忽然被石发虎的力道向后拖拽,登时头下脚上,被拉过石壁,也向后坠落。

    邓延跨步伸手,将要抓住了萧瑜的衣襟,忽见那本册子从他怀中松动,掉落到旁边,他毫不犹疑,手爪转向,去抓秘籍,指尖都碰到了书脊,却被一阵狂风吹过,那书册哗啦啦翻动着,忽地转向南边,飞过两人头顶,向下坠去。

    为了追踪这本秘籍,邓延千辛万苦,耗尽了心血,哪能容它从眼前就这样消逝。登时飞身上前,双脚脚尖勾住大石,使一招倒挂金钟,伸臂去抓书,刚将书页抓到手里,忽然觉得足底滑动,原来是萧瑜、石发虎两人先后划过的这大石,经历这番挣扎闯动,土质松软,砂石滚动,已然不能立足。

    邓延惊骇莫名,回手抓拿,但背后的岩壁光洁如镜,毫无受力之处,又怎能被他肉体的手指抓拿住。他手掌搭上了崖壁,丝毫无助于下落之势,反倒被石棱荆棘,将肌肤刺得生疼。

    邓延只好缩手,耳际风声呼呼,猛往下坠,注目看到下边的两个黑点,惊叫呼唤的响声就从自己脚下发出,不由得也是失声惊呼,一边后悔不迭。

    他向来喜欢算计,这时稍微动脑,便知道若是当时先救萧瑜,再使一招横架秧的功夫,轻轻松松的就能让萧瑜的身体横过来挡住秘籍,这样一来,便两全其美,即救了人,又得了书。

    只是他生性残酷,行事冷血惯了,只是当萧瑜是个收买属下的工具,平时无事,还能表现得和颜悦色,一旦有事发生,跟那本珍贵秘籍想比,却又不名一文,所以,他想也不想,这样舍近求远,反倒搭上了自己性命,自然是追悔莫及。

    这里地势陡峭,深不见底,只见三人先后坠落,惊叫声划破夜空,远远传开,回声激荡,甚是可怖。

    后边过来的两个人正是红紫夫妇,他们听到崖顶决斗,便开始加速奔跑,这时知道事情不妙,发出啸声回应,登时呼声啸声,交相辉映,在山谷间回声阵阵,良久不绝。

    石发虎坠崖之前,又受了邓延一掌,正中背心要害,再被山石碰撞,登时气绝,在山石上弹跳起来,栽着筋斗往下碰撞而去,一具尸身被撞得残缺不全。

    萧瑜虽然神智清醒,但他年幼识浅,不知如何自救,只是不由自主的失声惊呼。

    邓延却是掌拍脚蹬,不使身体碰撞到崖壁,一边设法阻住下坠之势,图谋自救。但这山壁高有几千丈,他又身体肥胖,重力甚大,如何能稍缓身形。反倒堕势加快,转眼追及到萧瑜。

第一百零八章历尽劫波在

    这时夜色苍茫,崖壁上视线不清,团团阴影从眼前闪过,邓延处惊不变,极力稳住身形,知道只要能暂且停顿,能支撑到红紫夫妇救援,那便能保住性命。闪念飞转之际,听到下边一阵巨响,只见石发虎身体弹起,远远荡开,原来是一块凸起的岩峰。

    邓延只道性命休矣,却见萧瑜身体陡然绷直,在空中一耽,随又撞向里边的黑洞,脚下火星四散,石块滚动,他心念转动,已知是萧瑜身上被缠着飞爪,掉落时耽在这个凸起岩峰,飞爪抓住岩块,使他下坠之势稍缓。

    他探臂伸出手去,果然抓到了飞爪的手柄,立时合身扑上,将飞爪贴紧石壁,一边脚踢拍掌,竭尽全力,使身形稍为减缓。

    转眼间坠过凸起的岩石,邓延见萧瑜仍然连在那一端,自己这样的勾石缓落,力道都被他的下坠之势消去,登时左手抓住了皮绳接连抖动,抖动了数下,萧瑜果然翻滚着脱落开,被反向的力道接连撞击,疾往山壁撞去。

    邓延随手一提,左手伸出,乘着下落之势,正好将另一只飞爪也握在了手掌心,角度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飞爪到手,立时双手并用,扒住了石壁,往下滑动。

    他运气上佳,时机把握得毫不延迟,此处向内凹陷,阳光照射不到,又有浮土沉积,不知多少年月,竟然积土成丘,有了厚厚一层,上边长满了青苔红草,一是使他贴着脸面在其上,不受伤损,最为重要的,却是飞爪入土,即阻住下滑之势,却也不至于爪尖遇到坚硬岩石,即刻崩断。

    这样下滑了片刻,邓延越来越慢,眼见下方又是一个凸起,若非现下停住,再滑落过去,顺势荡开,饶是他有通天的本领,也非要坠落到崖底,摔个粉身碎骨不可。

    正做没计较处,忽然见到左手处有物探出石壁,微微摇动,似是一棵树木。当此紧急时刻,邓延也不暇多想,手足并用,便如山羊一般,斜向下走,看准了那棵大树,纵身扑上,身在半空,将飞爪的皮绳,双了几双,一边心中暗祷,不要就这样丢了一条性命。

    来到了近处,见到果然是有一棵大树,不由得心中大定,抖动绳索甩出,贴着石壁兜住了树身,一边落地的时候,使出一招陀螺转的功夫,身体飞速旋转,便如鞭打陀螺,力道劲急,将皮绳绕着树身渐渐收紧。只听到树身受力,吱嘎作响,随即是皮绳脱落,削过了大片的树皮枝叶。

    邓延只感到头顶上大片的树皮连枝带叶的脱落,身体顿了一顿,随又缓慢的向下滑落,知道是那树木经不住自己下坠的力道,此刻连根拔起,慌忙撒手扑跃,落地之后,扒登着山石的突起,迅若猿猴的向上攀起。

    来到一个稍微平整的地方,贴着崖壁喘息片刻,正见到那棵树从身边轰然巨响的掠过,扫荡着砂石,打在脸上,隐隐发疼。

    邓延目视树木坠落,这才举袖拭去满额的冷汗,暗道好险,要不是这里恰好有棵大树,树身又恰好向上生长,自己带来的皮绳又恰好兜住了树身,这一会儿飘落崖下的,就是自己了。

    他宁定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力气,向四处一望,不由得又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原来这里只是一片洼地,向内凹陷过去,形成数十丈方圆的凹面,地面向外倾斜,凹凸不平,三面都是平整的崖壁。上边的崖壁他刚才落下时粗略看过,估摸着突出了有丈余高,下边的却不知突出多少。

    左右两侧,也是巨岩突起,宛若刀劈斧削,滑不留手,没有工具,徒手绝难攀援。

    邓延四肢据地,慢慢的移动,来到那个树坑处,见那树原来长在一条狭缝之中,此时树身脱落,留下一个大坑,四周泥土凌乱,倒算是平整,躺卧在那里边,倒不必担心忽然失去平衡,滚入悬崖。

    邓延小心翼翼的过去,坐在坑里歇息一会儿,去看那条狭缝,约有三寸宽窄,可以放下一条胳膊。周边地质坚硬,想来是天然行成的石缝。

    邓延心中一动,暗道:“这里不知通往哪里,若是山洞中有暗流涌动,或者也是一条活路。”探头过去,只见里边黑漆漆的,不知有多幽深,忽然一阵冷风从里边吹了出来,发出凄厉的啸声,便如恶鬼嚎叫。

    饶是邓延艺高胆大,历险之余,忽然听到这般的啸叫,也不由得害怕之极,向后跃起,跑出大坑,双手扒住坑沿,一边向里默默观望。

    过了一会儿,见再无异样,才恍然那啸声是风声灌吹,从石缝中吹过,所以引起。不由得哑然失笑,暗自摇头,颇为感叹自己现在穷途末路,竟变得这样胆怯懦弱。

    这么一想,又觉得多了几分希望,有风从里边吹来,便说明里边或者真的别有洞天,再探头观望,视线不清,无法视物,便用力咳了一声,随即侧耳倾听,只觉回音嗡嗡,很快传来。回音这样快,又很响亮,说明山洞不深,邓延不由得有些失望,暗叹一声。

    叹息声吸入了石缝,随又传出,倒是有些尖锐,邓延心下厌烦,仰天躺下,忽然听到石缝中传来一声怪叫:“邓主管……邓主管……”

    声音颤栗,尖锐诡异,令人听到后不寒而栗。邓延一跃而起,暗道:“坏了,这是黑白无常,前来捉拿索命来了。据说鬼怕恶人,遇到凶恶之人,便由黑白无常亲自索命,我老邓横行天下,杀人无算,自然要黑白无常亲自来了。”

    静待片刻,又听到叫声传来,真真切切,是从狭缝之中发出,声音略带稚嫩,嗓音粗哑,带着少年人的将要变粗的喉音,依稀便是萧瑜。

    邓延极是精明,听到声音,便立时想起,定然是萧瑜极其命大,刚才被飞爪缠身,落地时阴差阳错,躲过了坠落危难。他精神一震,立时出声应答,侧耳聆听,那声音果然就在数十丈外,模糊微弱,显然中间毫无阻隔。

第一百零九章洞中天地

    邓延叫道:“瑜儿,是你吗?好极了,山洞中另有出口吗?”

    萧瑜叫道:“没有,这是一个山洞,除了上边的通道,别的没有出口啊。我被困在这里了,出不去呀,邓主管能否助我脱险?”

    邓延听到这里,顿时泄了气,懒得再跟他耗费精力纠缠,便就此止声,又仰躺地上,一边筹思自救之法,一边心中奇怪,明明见到萧瑜坠落悬崖,怎地又忽然落入了山洞之中?

    而且听他说话中气十足,比之在崖顶并虚弱,显然并未受到冲撞伤害。这可真是咄咄怪事,令人不得其解。

    原来,当时萧瑜坠崖,被邓延抖搂开飞爪,正好落入这个凹陷,石发虎先他一步,撞入凹陷,将一块大石撞得松动,声势惊人的滚落下去,却露出下边的一个山洞,约有丈许方圆,萧瑜恰好掉落下去。

    那是一个天然洞穴,里边浮土堆积,长满矮小灌木,坡度和缓,萧瑜冲将过去,冲力巨大,本来非死不可,但被那些灌木一路碾压拦阻,又顺着斜坡滚落,冲势大减。

    随即直直落下,约有数十丈高,这里边却有一颗枣树,不知是被风吹来,还是由鸟儿衔来,在这里生根发芽,枝繁叶茂。

    枣树承接萧瑜的重量,又减缓一些,掉入底下后,却又掉入一个水潭。潭水冰凉澄澈,却有数丈深远。萧瑜掉落潭底,被尖石利岩割得浑身是伤,又重重探底,摔得头晕眼花,登时晕去。

    片刻之后,他忽然醒转,被水呛得阵阵咳嗽。

    若非先前有过江面漂流的经验,单是这一番水中晕厥,便就要了他的性命,萧瑜却立时闭气游动,爬到岸上,才顺畅呼吸。

    水中遇险,却也是瞬间生死,这潭水承接着重量,救了他一命。

    他四处观看,见这洞中方圆丈许,只是一小片石岸,一个水潭,一棵枣树,四壁岩石嵯峨,潮湿阴暗。岩壁直直竖立,光洁如镜,到三丈开外,才隐见石壁颜色深黑,露出一线天光。那里自然是灌木丛生的缓坡了。

    他喘息稍定,便四处摸索,见到头顶上有一道岩峰,踮起了脚尖,却差了数寸,不能够到。正感焦急,便听到邓延出声试探,这一下他的心中惊疑,丝毫不输邓延,待到确认邓延仍然活着,心中大感振奋,随后出声询问,又不见应答,心中担忧,不知是否因为伤势过重,邓延已经死去。

    处在这幽深洞穴,惊恐之处,实在无以复加,不由得又声嘶力竭的连声呼喊。邓延越不来理睬,他越是担忧惊恐,哪里能猜到邓延是听清了他的情势,烦他无用,不来理睬。

    萧瑜精疲力竭,颓然坐倒,察觉臀下有小粒的坚硬原物,拿起一看,原来是干硬的枣子,放在嘴中一嚼,枣子外边尚有一层薄薄的皮肉。不由得又喜出望外,接连嚼吃了数十粒,然后掬水畅饮,但觉潭水清冽,甜美可口。

    吃喝一会儿,肚中饱了,这才稍微宁定。

    忽然听到邓延叫道:“瑜儿,你还好吗?”

    萧瑜跳将起来,连声应和道:“好,我很好,邓主管你怎样?”

    就听邓延答道:“不要害怕,红紫夫妇过来营救我们了,我听到他们的欢呼,出声应和,但想来此地离山顶遥远,又处身在凹陷之中,声音不能及远,他们听不到,但红紫夫妇两人精明强干,又对我忠心耿耿,而且牵记你的安危,定然会设法相救。”

    萧瑜心中大定,喜极而泣。再要问询具体进展,邓延却又不再回应。他知道是邓延在仔细倾听,要相机应和,便不再打扰。

    过了片刻,只听邓延怒骂连连,声音中忿怒无比,跟他平时的样子大异,萧瑜心中一惊,问道:“邓主管,怎么了?”好半天不见应声,邓延的声音响起,生死沮丧,道:“死了,两人都死了,那个王不兰,一向愚鲁,看到丈夫死去,自己也跳崖殉情了,真是够笨的。”

    萧瑜泪如雨下,哭道:“谁杀的他们,是谁?”

    邓延冷笑道:“还能是谁了,还不是玄剑双杰。说起来也正讽刺,我机关算尽,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还搭上了他们两条性命,这单生意,当真是赔到家了。”

    萧瑜难过至极,哭了一会儿,心中抑郁,竟而晕厥过去,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睁开眼睛,但见一片天光慢慢射入洞中,然后光亮渐强,洞中的情势逐渐明朗。

    原来天已大亮,阳光照来。

    萧瑜见到石缝之中也透来光亮,当即爬上枣树,极力与石缝对齐,举目望去,才见到那石缝只有粗细不一,宽窄不定,最窄处只有拳头大小,山石夹紧,长有数丈,若想出去,是绝无可能。

    他只能看到一线光亮,蓦地见到身影一晃,似是邓延的身影掠过石缝,忙开口问道:“邓主管,丁叔叔和兰姨他们……他们当真无幸吗?”邓延停在缝前,只见他的下摆遍布孔洞,随风起伏,冷冷道:“那还有假吗?死得透透的,不能再死了!”

    萧瑜悲痛道:“怎么会这样?”

    邓延声调平板,道:“为什么不能这样。我亲眼见到王不兰穿着红色的衣服从对面崖上坠落,丁不忧的黑色眼罩,正好吹到这里。”

    萧瑜埋脸树叶中,再次放声大哭。

    邓延哼了一声,道:“他们两个有勇无谋,就知蛮干莽进。他妈的,玄剑双杰何等高深的功夫,没有我照应,他们又怎能抵敌得过?不先来救我出去,便莽撞出手,不被辣手夺命,才是怪事。这两个蠢货,这十几年里,一直有我暗中照应,给他们擦屁股拾摊子,却让他们膨胀无知,自以为天下无敌了。他妈的,什么玩艺儿。”

    语气之中,竟然对红紫夫妇透着十二分的不满。

    听到萧瑜哭哭啼啼,真情流露,邓延更感不耐,斥道:“住嘴!他妈的,你以为他们真是为你好?你是个什么东西了?只不过年龄幼小,又身中剧毒,他妈的,外加懦弱胆怯,毫无担当,跟他们的死鬼儿子一个性情罢了。

第一百一十章无意中翻看

    他妈的,有这样的窝囊儿子,死了就该高兴,还巴巴的要将另一个病痨鬼收为义子。这样的蠢货,不去殒命,都无天理了。”

    他越想越气,随即又言及追踪秘籍,赔了夫人又折兵,现在又性命不保,将诸般埋怨,尽数赖在萧瑜身上,将萧瑜骂的狗血淋头,一无是处。

    他若是如石发虎或者徐天雄那般气势汹汹,高声责骂也就罢了,偏又细声慢语,不疾不徐,而话中毫不留情,直指要害,有的放矢,骂的人心惊胆战,害怕无比。

    萧瑜不敢说话,心内却惊诧莫名,只感到这人阴晴不定,变化无常,实在让人无法捉摸。他哪知道,邓延心肠歹毒,面容慈和,正如他的外号所说,是个笑面阎罗。

    他对萧瑜客气尊重,那是因为萧瑜有利用价值,他要招揽人心,后来见萧瑜再无用处,便毫不迟疑,放手不管,而后又夺爪甩人,十分乐意落井下石。

    萧瑜下得树来,蜷缩成一团,想起红紫夫妇对自己着实不错,不由得又是悲上心头,困极而睡。

    醒来之后,也不知到了什么时候,捡起干枣清水,饮食一会儿,俯身见到水中竟有不少游鱼,大的竟有半尺来长,看他们尖头长尾,背褐腹白,隐然便是华山中常见的细鳞鲑,不由得大咽口水。

    他撕下一片衣衫,用棍子绑了,做成简易渔网,很轻松便网上两条小鱼。这里没有干柴枯草,萧瑜无法生火,便生吃下去,但觉头一口腥膻苦涩,难以下咽,但后边再吃,却又觉出肉质鲜美,细腻美味。

    他吃饱之后,想起邓延尚未吃饭,便捕鱼捡枣,包在衣衫之中,从石缝中投了过去。他身体虚弱,手臂无力,连投几次,才扔出去几粒干枣,那两尾小鱼,却是无论如何,扔不过去。

    邓延正饿的双眼放绿光,忽然见到枣子送出,登时容光焕发,放在嘴里,仔细嚼烂,里边的枣核,也用力嚼烂,吞进肚里。然后问起里边情状,听说那里边有吃有喝,能遮风挡雨,不由得大为艳羡。

    他在外间的凹洞里,只有那巴掌大的一个树坑可以容身,躺卧都十分难受,又受着风吹雨打,苦不堪言,当即柔声道:“瑜儿,那小鱼给我来上两条,我饿得狠了。”

    萧瑜声音愈加虚弱,道:“我没有力气送上去,身上虚弱得很。”

    邓延想起萧瑜所中的剧毒,后来服食过红紫夫妇的百涎丸,但那百涎丸是用药材剧毒杂糅制成,只是以毒攻毒,暂抑毒性,却无根治驱毒之效。他现在过了五日之期,毒性发作,只能更烈,只怕旦夕之间,这小子就要毙命。

    邓延不由得焦急起来,饶是他智多识广,这时也别无他法,刚想叮嘱萧瑜不要乱动,保持体力,转念想到,他若不动,不去捕鱼捡枣,我老邓这条性命,那就不能保证了,话到嘴边,变成了让他多多运动,不要宁歇,说是这样血液流动,能稍解痛苦。

    一边将上衣脱了,撕成丝缕,结成一条绳子,绑了石块,甩入到洞中,小心赔笑道:“瑜儿,劳驾你再费些力气,帮我送点吃的。”

    萧瑜这时已然蜷缩在地,动一下手指,便牵引胸口剧痛,呕血不止,但他深知这时若是自己支持不住,不免牵累了邓延的性命,便强自支撑,靠着惊人毅力,将捡好的枣子小鱼,包在绳上,让他拉了上去。

    到此时候,再也支撑不住,仰天便倒,听到头顶窸窣声响,萧瑜注目看去,原来草地岩峰之中夹着一本书,被风吹动,书页哗哗作响。萧瑜一怔,随即醒悟,这正是那本逍遥散记。原来当时石发虎夺书之后,背后受袭,他不及取书,便又放入萧瑜怀中,当时打斗激烈,一片混乱,萧瑜没有注意到,后来发生坠崖剧变,翻滚之时,那本书从怀中抖落,卡在岩峰。

    初时天黑,萧瑜四处观望,没有发现,后来寻找出路,觅食果腹,外间一系列剧变,更是无暇顾及,没想到这时僵毙地上,反倒阴差阳错,看在眼中。

    这本书萧瑜已经两番到手,但都是时机紧迫,无暇翻看,这时躺卧地上,注目看去,见上面是个人体图形,斜倒地上,左腿蜷曲,右腿伸直,双手五指措捏,搁置小腹气海穴上,脑袋上扬,便如注视头顶。图形上注满密麻小字,有红蓝黑三条线路,纵横交贯图形全身。

    看那情景,是在打坐练功。

    萧瑜心中一动,暗自想道,这图形的姿势古怪,倒与我现在有几分相似。看这图形,那彩线箭头,该当是注明练功运气的法门,只是我离得远了,看不清楚,若早点知道,将书拿了下来,依样练功,那就好了。随即又心中黯然,情知自己命不久矣,又受困绝地,即使练上几日,也还是一样暴毙。

    其实内心深处,是早存了自暴自弃的念头。这逍遥秘籍人人瞩目,不惜死伤,要据为己有,萧瑜却不以为然。

    那周晋绅据有此书,有十几年之久,看他的武功修为也不过尔尔,连郑适贤都打不过,更勿论郑适贤的师父宋葛了。这样看来,这也是一本以讹传讹,夸大其实的武功秘籍,并无什么过人之处。

    他从未动念抢书,一是性格使然,从来本分克己,不作贪图妄念,二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无论才智实力,都不具备抢书的资格,三来却是他有了这等想法,自知那万云山庄的人武功太高,有生之年报仇无望,所以一直心地平和,先是只盼将师伯遗愿完成,而后见有可乘之机,便想手刃双杰,稍为报仇。

    萧瑜胡思乱想片刻,忽地心头一震,暗道:“我师公父母,师伯亲人,都遭歹人毒手,我不思报仇雪恨,却只是一味自暴自弃,那如何能够生而为人?大丈夫安身立命,死则死矣,但却要尽力而为,力竭而死,却不能坐以待毙,徒呼奈何。”

第一百一十一章剧毒攻心

    言念及此,便开始运用师伯所授的内功心法,开始运行周天。他这时气血衰竭,全无力气,虽然一心振作,但仓促之间,如何能够收摄心神,运气练功?

    尝试了几次,只感运功之际,胸腹间难受异常,忽地想起一事,仰望书册,依法修炼。

    顺势摆好姿势,已无法再按师门心法修炼,他抬头观望图画,仔细研究那彩线注解,心中一动,暗道:“那些个穴道,师伯都曾讲过,看这运气方位,流动法门,倒与师伯讲授的,颇有几分相似。不管是否有用,暂且一试。”

    当即慢慢将体内残存的气力凝聚起来,只感腹内绞痛,无法自已,强忍疼痛,如图所示,将气海中的气息下走石门,而缓慢推注到关元,只感气息中牵引剧痛,瞬息倒行逆施,一直顺着任脉,直通胸前膻中穴。

    便如一股气流在体内窜动,若有若无,似是虫子爬行,只是所过之处,疼痛异常,难以言表。

    他听师伯讲过,这门绵云掌掌法,练到了一定的火候,便有内息涌动,无形有质,但要有数十年的功力,方能达成这般境地,自己内力全无,却忽然有了这般感触,自然是毒质随血行流通。

    言念之间,毒质蔓延,散之四肢百骸,萧瑜想要止住,但这时候四处流通,早已如脱缰野马,不受约束,只是一阵阵的在体内四处钻行。

    他实在无奈,骑虎难下,只好运用惊人的毅力,将气流导向督脉,这一次更加快了,瞬息之间,便游走周天,再要导往奇脉之时,却感气息逆流,一阵阵冲撞不休,无论如何,不能成行。

    萧瑜嘴巴张大,却无法说话,只是僵毙当地,只道自己胡乱练功,正是自讨苦吃。这时候想要不练,却也难以做到。

    正受着冰火煎熬,便听到邓延低声道:“瑜儿,玄剑双杰要放蛇下来,你小心注意。”

    顿了一顿,又道:“那本逍遥散记,在你那里吗?”

    他不见回音,也不以为意,只是暗自担心,一边望着天空上乌云密布,雷鸣电闪,心中亦喜亦悲,复杂难言。

    原来,他听到双杰去而复返,来到崖顶,两人低声交谈,那周晋绅道:“过了这许久,不知药效会否失效?”

    邓延甚感疑惑,不知何药失效,听杨昆如沉声道:“不会,那银翼蛇的蛇毒旷日持久,不惧水火,师兄,你当时煞费苦心,将书放到毒水之中,虽然将味道掩盖,但你接触翻阅,然后与他人亲近,那气味也就随之扩散出来。当时我找到师兄,就是凭了这些零星气味,引导金翼蛇寻觅。现在金翼蛇这般活跃,定然在这里无疑。”

    两人再说些什么,便被雷声淹没,但见狂风大作,暴雨如注,飘摇而至。

    邓延这才知道,原来周晋绅藏身在万云山庄,连一刀问道宋葛都被他瞒了过去,为何却仍是露了踪迹,被杨坤如找到,却是他有这样的印记气味,用毒蛇寻找。这样的一对金银翼蛇,倒是少见的宝贝。

    蓦地里心中一动,忖道:“原来逍遥散记散落在此处,定然是在半山腰的何处,若是随着石发虎掉落悬崖,双杰早已找到,远走高飞而去。那么,会在哪里?会不会在姓萧小子那里?”

    之后是听到两人商议。杨坤如唯恐风狂雨骤,那条毒蛇攀附湿壁,有所闪失,却拗不过师兄坚定,只好放蛇下山,两人在崖顶等候。

    邓延被风吹雨打,又冷又湿,很是狼狈难堪,想起那两人在崖顶等候,没有避雨之处,想必更是难受,这才心中稍感安慰。他问过萧瑜之后,不得回答,只道萧瑜甚是机敏,不敢应声作答,哪知道他这时身受苦楚,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他听闻邓延的提醒,抬眼上望,只叫得一声苦,原来那金翼蛇灵活迅捷,片刻之后,便蜿蜒游动,爬过草地,来到了书本之侧。它并不离开,而是绕着书册来回盘旋,一会儿去到上边,一会儿来到下边,盘旋昂首,嘶鸣不已。

    萧瑜看得胆战心惊,只愿它赶快离开,孰料那金翼蛇盘旋片刻,将四周的岩石推动,又见有泥石流从草上划过,登时连书带蛇,一起坠落,翻过树杈,那本书落在地上,金翼蛇却恰好落在萧瑜身上。

    萧瑜只感后颈锐痛,随即便有一阵灼热之感蔓延开来。他身体僵直,无法动弹,虽然神智清明,却也只是加深了心中恐惧,身体痛苦,只觉得那金翼蛇冰凉的身体在脖颈处来回游动,令人汗毛直竖。

    蛇毒上行,与他体内毒质汇合,忽地如遇到一股吸力,顺着奇脉一路上行。萧瑜昏昏沉沉,只感体内气血翻涌,毒质随着那书中图示的方向运转,只感身体一阵冰凉,一阵火热,再然后,冰火交换,原先谅的左半边躯体便如炭火,热的有半边躯体却如寒冰。

    火热处热气腾腾,冒出白烟,冰凉处却僵硬酸麻,毫无知觉。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条金翼蛇陡然从身上滑落,急速游动,向上爬走。但见它身体扭动,极是慌乱,但似是毫无气力,攀上岩石,几次跌落,然后才来到草地,埋身入烂泥之中,缓慢蠕动,渐渐消失。

    萧瑜知是毒蛇的毒质尽数注入自己体内,它元气大伤,没了力气,只道自己转眼便要毙命。当时言老大那般的英雄人物,中毒之后,也是顷刻昏迷,还有师伯,都是须臾丧命,自己本来便已虚弱不堪,更加不能抵挡毒性。

    谁知这样过了一会儿,听到邓延叫道:“瑜儿,你怎么样?双杰走了,若有什么问题,快告诉我。”

    萧瑜这才惊叫了一声,恍觉自己竟然能够开口说话了,道:“我被蛇咬了。”

    邓延大惊,道:“是吗,怎么我听你说话中气十足,反倒是病情好了一些的样子?到底怎么回事?”

    萧瑜恍然不觉,但身体仍然不能动弹,心道:“邓主管见多识广,武功高明,我将这些个事情说给他听,或许能得到迷津指点,就此好转。”

第一百一十二章化毒

    便将自己毒性发作,依样练功,之后被毒蛇咬中,现下不能动弹之事,详细说了。

    邓延听罢,也是难以索解,暗道:“向来有喂毒练掌,增添功力的法门,像我的黑砂掌,便是用浸过毒药的铁砂拍打习练,吸收到掌心毒质,而后再运功逼将出来,长此以往,可以增益内力,克敌制胜。但从未听说有以毒质冲解要穴,习练内力的法门。这小子是按照逍遥散记所练,那么定然是另有法门了。”

    当即问道:“那图示上怎生讲解,你说给我听。”

    萧瑜道:“我不知道啊,没有看清楚。”

    邓延暗骂一声,强笑道:“你都照样习练了,怎么会没有看清楚。好,我暂且不问这个问题,那本书若在你面前,你就按照下面图示,依样练起。”

    邓延这才知道,那双杰见金翼蛇有气无力,只道是遇到天敌,也不以为意,但蛇嘶扭动,却是见到了秘籍,确然无疑。当即兴高采烈,约定了先下山准备工具,等天气好转,便来缀绳下山,过来取书。

    萧瑜对邓延的本事向来信服,见书本就在身旁,被风吹动,来回翻页,正好显出下页的图示,影影绰绰。他注目细看,过了好一会儿,才看清图示内容,便依样习练。这番习练,却又快了许多,瞬时之间,便觉得手足轻松,竟然能够弹动。他爬了起来,但觉气海翻涌,便如全身血液沸腾,要涨破胸腹一般。

    到此时候,萧瑜已然知道,这本书确实对症,正好解去体内毒质。再向后翻看,却是招数套路,图示人形,文字注解,清楚详细。变化繁复,极是复杂难懂。

    往前翻动几页,也是招数套路。内功练习的图示,正好是中间那十几页。前面的是拳术掌法,后边的是一套剑术。最后边的十几页上边的却写着曲曲弯弯的文字,既不是汉语,也非蒙古文,并不识得。

    萧瑜静坐敛息,将十几页内功心法背诵熟练,随后依样练习,不知不觉,天色将暗,他竟然练了一整天,那些图示却也迎刃而解,心到意道,但觉那些毒质都贮存于气海之中,静止不动,便再无疼痛,但稍一举手动足,便四肢百骸,无一处不痛。

    他将这情状对邓延说了,邓延心中骇然,暗道:“听他说的,倒像是内功练到一定境地,方才具有的气象。他年纪轻轻,又素来没有内功根底,莫非被毒蛇咬中,竟然能转化成内力,就此武功突飞猛进?岂有此理,我苦练数十年,也才刚到这个境界。”

    心中颇感酸涩,五味杂陈,既感艳羡,又是嫉妒,但这时候他命悬一线,又急欲得到秘籍,只当那书本在萧瑜手里,便如已被自己收入囊中一般,秘籍上的功夫越是厉害,自然越是高兴。

    这时候萧瑜求教,那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还唯恐萧瑜不够清楚,每一处详加指点,还引申衍生,讲解了不少相关的武学奥妙。

    萧瑜得他指点,过了一个时辰,已将内功心法练的七七八八,毒质再无法折磨自己,心中甚喜,正要再重新练起,巩固成果,就听邓延说道:“瑜儿,你先莫要练功,把书中的讲义图示,定式变化,先都背下。”

    原来,萧瑜静心练功,心无杂物,却将邓延急得不轻,担了天大的心事。

    他原先埋怨风雨潮湿,折磨于己,这时却只盼风狂雨骤,不再停歇,好让双杰不能前来寻书,给萧瑜多一点时间,让他多掌握一些内容。

    天公作美,一直风狂雨骤,没有止歇。这时听萧瑜说话,已然不再虚弱,便将这层顾虑说了,让他先将书的内容,尽数背下。

    一边暗暗担忧,只怕萧瑜笨蛋至极,不能背诵多少。但想背诵多少,就先学会多少,来日方长,总能再将秘籍夺回手中。

    这番道理,萧瑜一听便知,当即从头至尾,开始背诵。萧瑜其实资质上乘,甚是聪颖,只是从小到大,一直被单伯谆谆教谕,耳濡目染,不知不觉,便甘愿做衬,为刘小铁的聪明颖悟让步,日复一日,两人一进一退,此消彼长,便显出刘小铁机敏多智,深谋远虑,萧瑜则木讷呆滞,毫无担当,实则两人各有优劣,不分轩轾。

    像读书背诵,萧瑜便有过目不忘之能,远非刘小铁可比。先前跟着师伯学武,萧瑜便是一点就透,一学便通,事半功倍,令万仲平刮目相看,这时候也是如此,萧瑜用心学习,揣摩领会,却是越看越惊。

    原来,这前两章的拳术叫做空灵拳,招数心法,与自己所练的空明掌门户相近,内中精神,便如一脉相承一般,萧瑜看过了两遍,便领会了大致意思。第二章的掌法,却正是绵云掌,但招数精奥,变化繁复,比自己所练的却又有霄壤之别,不能相提并论。

    其招数套路,基本原理,却全然一致。这其中的变化进深,却又比空灵拳难学得多,萧瑜费了两个时辰,才隐约理解了三四成。

    再往后却是一套空然剑法,虽是练剑,但剑中又隐含拳术掌法,而身形变化,更有不同的轻功根基,深沉复杂,萧瑜又全无根基,勉强看完,仍是一片茫然,十成中悟不到半成。

    最后一章,上边写的正是汉字,但区里拐弯,晦涩拗口,全然不知所云,萧瑜却连半成也理解不了,一头雾水。到得天色昏暗,再也不能看见字迹,便合上书本,一片怅然。

    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捡来枣子吃了,然后给邓延送饭。下水捉鱼时,看到鱼儿游来,顺手抓去,那鱼儿游动灵活,却被他一捞便中,牢牢握在掌心,那鱼儿扭动挣扎,湿滑溜手,却丝毫挣扎不脱。

    萧瑜甚感意外,随即又攀上枣树,也感肢体灵活,意到力到,随意攀援,便上到树上。他看着那岩峰,心中一动,叫道:“邓主管,我从岩峰中把食物抛出去,你接住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邓家堡

    113邓家堡

    萧瑜专心练武,心无旁骛,废寝忘食,也不觉得饥饿,邓延在外边却饿得坏了,简直是四肢痉挛,顿足挥手,不能自已,却也无可奈何,生怕打扰到萧瑜用功,只好以极大的毅力强自克制,后来实在受不了了,就趴在岩壁的外沿,舔舐着青苔聊做安慰。那滋味苦涩无比,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幸好是雨水还比较充足,可以解渴。

    这时候听到萧瑜的话,顿时如聆纶音,连连点头,激动得话也说不出来,在岩缝前站好,等到接住了鱼儿,才觉得力道迅猛,恍然醒悟,暗道:“这小子的这份手劲也相当了得了,看来他收到的好处不少,只是他火候尚浅,还不懂收发由心。”

    席地坐下,饕餮吞食,几口咽在了肚中,才问及萧瑜进展,听到萧瑜将一天的所学对他讲了,邓延沉吟一会儿,想要安慰他说所学的已然不少,大是难得,又转念想到,莫让他得知自己所得匪浅,心神松懈,不肯再学。

    还是得给他压力,让他尽可能的全都学会了才是,便做出语重心长状,叹道:“瑜儿,这本秘籍事关重大,等到天气稍微好转,玄剑双杰定然要来这里找书,不惜代价,总会给他拿走。到那个时候,咱们可不是人家的对手,所以呀,要趁这个时机,把书上的内容全都背会了,那样一来,书被他夺走了,也不必再害怕,说不定咱们还可乘机得救。”

    萧瑜听他的言外之意,是有了自救之方,不由得喜出望外,想要让他把计划再透露详细,邓延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精力,又岔开了话题,道:“所以啊,瑜儿你今晚就不要休息,仔细默想白日间学得的内容,争取背诵下来,有遗忘了的,就努力辨识,虽然夜色昏黑,你依靠着记忆,也能猜得差不多少。”

    这个提议严格了点,萧瑜却深以为然,觉得邓延所说不错。

    当晚便没有合眼,默诵记忆。好在山洞之中不太昏黑,水边的崖壁上闪动幽微的磷光,萧瑜凑过去借光辨识,字迹隐约可辩。

    第二日暴雨倾盆,一日不止,玄剑双杰被阻住行程,没有过来,萧瑜又多了一天习练,已将内容尽数背会。到了晚上再复诵几遍,确保全都背下,一字不差,这才放下心来,躺下来合眼休息。

    到了第三日,天刚破晓,便听到邓延低声嘱咐,说是玄剑双杰到了,让他将书放在岩缝里,引诱杨昆如取书,自己从外射镖,将他击毙。

    萧瑜依言施为,果然见到杨昆如缀绳下来,到了洞口,绳子距离不到,杨昆如便取出飞爪,将书取走,邓延发出钢镖,却尽数落空。

    杨昆如取书到手,喜不自禁,却也没有见到钢镖发射。

    眼看他缀着绳子又要上去,萧瑜心中一急,便要纵身出来,硬行出手。明知被他发现,凶多吉少,却也顾及不上了。这里罕有人至,错过这个机会,再想要借力上去,那是微乎其微,几无可能了。

    攀着石壁走了几步,便听到隔壁响起一个清亮的声音说话,提及的是当年玄剑双杰坑杀师父的旧事。这些个事情萧瑜不知所以,那杨昆如却是心头剧震,浑身颤栗,只觉得害怕无比。

    他的身形停在半空,侧耳聆听,随即鼓起勇气,颤声反问了几句,听到山后的应答若合符节,杨昆如形容大变,以为是遇到了深山野鬼,快若猿猴的攀援上去。

    萧瑜正感到疑惑,就听邓延在旁边低语往事,然后停下,寂然无声,过了一会儿,邓延声音中透着喜不自胜,道:“那两人走了,咱们再稍等片刻,就能出去了,哎哟,我被毒蛇咬了,那两个坏蛋,不敢下山察看,却放蛇咬我……”

    接下来再无声息。萧瑜爬了出来,见是钢钎铁钉沿着崖壁刻凿下来,上边缠着粗索,自然是玄剑双杰为了来这里拿书,费尽心机布置出来。他背起邓延,慢慢去到崖顶。邓延内力深厚,又加上那毒蛇尚未复原,毒性大减,竟然醒了过来。

    两人不敢多耽,当即下山。邓延交给萧瑜一个腰牌,让他去到驿站要马要人,那驿站果然派出两人,一路护送他们,回到西北的邓家堡。

    那邓家堡原来处在一个小村子的正中央,城墙厚实,门窗坚固,好大一片宅子,里边却一个人也无。萧瑜耐心服侍,但那金翼蛇毒过于霸道,邓延伤势不减。

    这一日,邓延写了一张信笺,让萧瑜绑在信鸽腿上,放飞出去。这个宅院没有人前来,除了一个送饭的老伯,每天定时前来,别的没有一个生人进出,但里边的信鸽成群结队,有数百只之多。

    信鸽来来回回,送来不少信笺,邓延看过之后,有时回信,有时不回,萧瑜习以为常,也不以为意,拿了信笺,就去到鸽笼,无意间眼角瞥过,见那上边写着几行小字:“下走伤重,将不久于人世,请王爷派人过来,吾收留少年身怀异术,可让他默出,供小王爷习练。”

    萧瑜心中一震,这才知道,原来这位邓延是那个王爷手下的官员。他要叫人过来,只怕对自己不利。将信笺偷偷撕毁。五天后,邓延毒发身亡,死之前仍在殷殷叮嘱,让萧瑜安心在这里住下,不会有人前来盘问。

    萧瑜明知道他是另有打算,但想到两人相处这许多时日,终究也对他有些感情,没有点破,等他死后,为他收拾定当,埋在了后院。

    不知不觉,已在邓家堡过了两年时间,萧瑜日渐长高,身形粗壮,喉音变得粗了,容貌也已大变。他自己的衣服已经不合身,吊出老长的一段小腿,鞋子露出两只大脚趾。

    好在石堡中储备丰盛,衣帽繁多,萧瑜去翻找了合身的穿上。

    这一天他在沸水中运功疗毒,见水质清亮,白雾腾腾,再结合平日里手足轻捷,气血流畅的感受,知道毒质已然被尽数逼出体外,一声欢呼,从水中纵跃而起。

第一百一十四章户外踏青

    在半空中翻个筋斗,将要落地时,足尖在木盆的边沿微一借力,便向前横掠而起,使出邓延的那招鲸跃长空的功夫,右手捞起地上的衣服向空抛掷,一边拳打足踢,打出十六招进手式。

    衫裤被他掌风激荡,在半空漂浮,来到了南墙根上,萧瑜力道渐衰,抖臂转身,已将上衣套在身上,左掌按地,双足连踢,将裤子套上,随即起脚踢起木盆,嘿的一声,双手抱住,运力外翻,盆中的水势往外倾斜而出。

    他脚踩幻步,摇摆直前,抢在头里,回手兜去,竟然在水将要泼在书架之前,尽数兜入盆中,借势扭腰,泼向窗外。

    萧瑜力贯双臂,抛出木桶,身体如离弦之箭疾往外出,本来准拟越过木桶,接到手后反向接水进去,孰料出来之后,才见到一棵大杨树正在窗边,顿时哎哟一声,双手撑住树身,往下落去。

    那木桶撞在树上,碎成几片,水柱也势竭落地,扑了他头脸尽湿,左脚踏在桶箍中,脚下一滑,往外跌倒。

    萧瑜便缩身起来,顺着石板滑出丈许远,将要落入陷坑中,才蹿身出来,提掌将桶箍拍成几块碎片。情知自己计算失误,收发之际,还差了点火候。一边甩去身上水珠,便听到大门外有人低呼。

    萧瑜过去,正见到陈老伯的脸在箭窗中一闪而过。

    墙根下放着米面蔬菜。想来是他又过来定期放入物品。

    萧瑜叫道:“陈川老伯你好……”

    陈老伯的声音在厚墙外传来,道:“少爷恕罪,小的无意撞见,实非有心之过,还请见谅。”

    接着是叩头声响,一边是个奶声奶气的童声,连声呼唤“爷爷”,喊声出口,又被掩住,陈川老伯低呼道:“不要叫,小岳儿,不要叫……”

    想是陈川老伯担心萧瑜生厌,强行捂住了孙儿口鼻。

    萧瑜甚感过意不去,但知道再开口说话,只会越描越黑,陈川老伯吃过邓延的苦头,必定又要多想,平白担忧,便嗯了一声,转身回去,故意落足沉重,发出拖沓声响,走过独木桥,又足尖点地,迅捷异常的蹿了回来。

    侧着身子探首望过去,凑眼箭孔,见陈川老伯推着一辆独轮车,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儿坐在车上,拖着鼻涕,兀自抽噎,脸现惊恐。

    一老一小渐去渐远,转过屋角,那小孩儿陈岳忽地跳下车来,蹦蹦跳跳的跟着几个牧童,赶着一群羊往南边而去。

    南边隐见群山连绵,屋檐灰瓦之上,树影摇动,天高云淡。陈岳破涕为笑,与几个伙伴叫喊嬉闹着而去。

    羊群咩咩叫着,夹杂几声狗吠。有炊烟袅袅腾空,与蓝天白云融为一体。云影晃动,几只鸟儿展翅飞过。

    萧瑜一年多足不出户,见到了这番场景,竟怔然呆了,心下难以抑制,回去吃过晚饭,难以入睡,便打坐练功,好不容易到了半夜,便拿了钥匙,推开右侧的厚实边门,闪身出去。

    见外间夜深人静,万籁俱寂,但圆月悬空,照得犹如白昼一般,登时心情大好,雀跃而行。

    这邓家堡在葫芦湾的腰眼位置,四周民居围绕,高低错落,这时在月光映照下,分外静谧安详。

    萧瑜不愿为人撞见,沿着墙根矮身疾行,展开轻身功夫,便如足不点地,迅捷异常的穿行过去。遇有狗叫足音,便隐身潜伏,静待响动过去,方才踏步行过。

    他这时内力有了一定火候,轻身功夫,也达到一定造诣,深夜潜行,只是惊动了几只狗叫,绕过驿站,那值守的驿夫正好从茅房出来,只是见到眼前如一道青烟掠过,以为眼花,定睛再看,什么都没有看到,便摇一摇头,揉揉眼睛,又睡眼惺忪的回到屋中。

    穿过村庄,来到野外,四下无人,萧瑜更感心旷神怡,长出一口气,抬头望月,闭眼感受月光打在脸上,夜风拂过发肤衣衫,随即向着南边放足疾奔。

    他翻山越岭,跨沟过坎,只觉身形轻捷,履险如夷,丈许高深的崖壁,纵跃跳起,随手搭住岩石树干,落足突起凹陷,微有借力,便纵跃过去,稳稳落上山顶。

    其中的无往不利,收发由心的畅快,实是生平乐事。

    萧瑜也不知攀越奔跑了多久,穿过一处密林,登上一块丘陵,回头望去,葫芦湾已成为模糊的一片朦胧,唯有驿站的昏黄灯火,便如遥远天际的星辰,只是依稀可辨,这才端坐石上,披襟当风,忍不住纵声长啸。

    啸声远远传出,山响谷鸣,回声隆隆,良久不绝,余音未消,忽然听到南边的山谷也传来阵阵啸声,声音浑厚,穿透力十足。

    萧瑜心中奇怪,不知何人夜半行路,来到这荒僻大漠。当即循声过去。他不知来人是什么来路,不敢露出形迹,便躬身潜行,刻意隐藏行踪,翻过南边那个山陵,那啸声不再响起,但听到狼嚎阵阵,此起彼伏。

    此处竟然有狼群出没,听那声音,总要有二十几头野狼。

    萧瑜攀到岭顶,往下一望,不由得大是吃惊,只见这里是一处凹地,四面环山,但中间的山谷地势平坦,青草蔓延,杂花生树,一道溪流蜿蜒流过,数十匹野狼来回窜动,围着中间几个黑影。

    他们畏缩成一团,背靠着一块大石,手中舞动一根树枝,哭喊惊叫。竟是三个孩子,其中一人哭腔稚嫩,便是那陈川老伯的孙儿小陈岳。

    他们身前数丈远,是一头小羊羔,被一匹狼叼在嘴里,尚且未死,发出咩咩轻叫。

    看这情景,萧瑜便知道,这三个小孩牧羊,小羊羔丢失,他们一路找来,不提防遇到狼群。那野狼狡猾,叼着了羊羔,却不厮杀吞噬,想来是要引出小孩,群起扑咬。

    萧瑜在浙东长大,从来没有见过狼,这时见到这里二十多只,漫山遍野的站定,眼睛绿光莹然,悄无声息的来回游动,也感头皮发麻,心中发怵,不等他稍有犹疑,便见一头狼奔跃而起,呲出尖牙,猛扑而前。

第一百一十五章杀出狼群

    萧瑜哎哟一声,俯身捡起了两块碎石运劲掷出,一边奔跑过去。

    他们相距有十几丈远,石头落在半空,便势竭落地,但萧瑜此时膂力奇大,全力投掷石头,风声猛恶,落地后向前滚动,碰撞着其他的石块,声势不小。

    那狼竟然受惊后停顿下来,微一回望,便继续扑咬过去。

    三个小孩挥舞着石头树枝抵挡,另有两匹狼攀上石头,居高临下的扑击。另外的群狼去散成扇形,阻击萧瑜。

    狼群分进合击,井然有序。萧瑜暗自心惊,常常听老人说起,狼群狡诈,共进共退,异常凶猛,就连虎豹这一类的猛兽,遇见了狼群也要退避三舍,不敢正面与抗。不知道这三个小孩如何能在狼群的围攻下,能够自保,还坚持到这个时候。

    他俯冲而下,一落地便弹跳而起,纵出丈余,随即落地再跳。倏忽间来到近前,他对准了狼头,甩出两块石头,顿时打碎头骨,两头狼应声而毙。狼群甚是勇猛凶悍,其他的狼不退反进,扑跃着撕咬过来。

    萧瑜见它们纷纷围上,知道万一被围在中间,便很难全身而退,登时施展开轻身功夫,跳跃向前,一头狼正面扑来,被他手起掌落,打碎头骨。落地后忽觉脚后跟一紧,萧瑜并不回扯,而是借力向后踢起,左脚后踢,正中狼腹。

    那狼惨厉尖叫,但牙尖口紧,竟然将萧瑜的鞋帮扯掉了好大一块,萧瑜步子未动,身子为之一晃。其他的狼从四面围上,群起扑咬,身前背后,头脸小腹,都有森森白牙,霍霍利爪围上。

    萧瑜惊慌之后,反倒宁定下来,展开绵云掌法,拳打足踢,击毙了三头恶狼,瞥眼看见那三个小孩势危,便转身抬步,向后跑出数丈。

    狼群随后追来,却被他引开了去,萧瑜忽地纵身跃起,在半空中打个筋斗,足尖在一匹狼后背上借力,反向扑回,落地时正好下坠在一棵小树上,双膝微弯,消去几许落势,树干碗口粗细,往下弯落,吱嘎作响,将要拗断,萧瑜右足点地,已趁势纵起,借着小树的反弹之势,斜刺里飞出三丈多远,如飞天将军落地,旋腿横踢,将那匹最为高大的狼踢起两尺多高。

    大狼嗷的惨叫,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居然又跌跌撞撞的站起,向后退开。它吐出的羊羔兀自未死,咩咩叫着跑来,被陈岳抱在怀里。

    那大狼似是头狼,其他狼奔近,在它身后围城一圈,嚎叫着蠢蠢欲动,却并不攻击。

    这三个小孩大的那个有十四五岁,手中拿着一根粗壮的木头,左臂上血肉模糊,额际几道爪痕,他伤势甚重,见来了救兵,往后一倒,就此晕去。另一个小孩年龄小他两岁,身材瘦长,慌忙双手抱住他,手中的柴刀撒手脱落。

    萧瑜足尖一踢,柴刀凌空飞起,被他横里抄起。

    他柴刀在手,精神一震,回头向三个小孩笑道:“不用怕,我救你们出去。”

    陈岳神色惊恐,手指他的背后,道:“狼,狼……”

    却见萧瑜毫不为意,向他挤挤眼睛,眉毛掀起,做个鬼脸,然后忽地转身挥刀,直上直下,连劈三刀。

    三刀的起落方位,似是毫无变化,但他三刀下去,便有三个不同方位的三匹狼身上中刀。他手势快极,三刀使过,那三匹狼才翻到地上,或头颈,或后背,或胸腹,血流如注。

    这三下刀法干净利落,却是邓延所使的云龙三现的黑砂掌绝技。群狼知道厉害,齐齐后退。

    萧瑜心道,这些狼群进退有据,杀之不尽,当务之急,还是先带着孩子们回到村庄,不要再招惹来别的狼群,回头笑道:“跟在我的身后……”

    见那年龄最大的孩子已然醒来,对他说道:“你伤势如何?我需要你殿后,能做到吗?”

    那少年甚是硬朗,点一点头,举臂擦去额际血污,两手将木棍攥紧,一边狐疑的看着萧瑜,道:“我能做到。你是谁?”

    陈岳接口道:“他是石堡里的少爷。”

    萧瑜心中暗笑,这才知道,这位陈岳年纪虽小,却很是机灵,原来他今日已然看见自己。难为他见机倒快,竟能装作没事人一般。

    左臂拢去,将那少年放在肩上,那少年扭动几下,浑身颤栗,萧瑜只道他是害怕得很了,也没有在意,低声嘱咐一句,又将陈岳抱在怀里。陈岳不舍得放下小羊,那少年便解下腰带,将羊羔负在背上。

    萧瑜赞道:“好孩子。”忽地冲出土坑,游身挥刀,将狼群驱散,见那少年跟随过来,便将他护在身后,缓步后退。狼群吠叫追随几丈远,听那头狼嚎叫一声,忽地又蹿了上来,被萧瑜砍死两匹狼,才攻势稍挫。

    萧瑜一指山岭,说道:“快上去,我在下边拦截,咱们居高临下,就好脱险。”

    那少年极是机灵,当先便奔,萧瑜在后阻击,跨过一棵横倒的枯树,再走几步,便要去到了山坡,萧瑜心中稍松,忽觉背上那小孩滑溜下来,往外便跑。

    陈岳叫道:“黄小乐,你去哪儿?”

    黄小乐哭喊道:“石堡里的恶少要剥皮砍头,我不跟他去……”

    他跌跌撞撞,忽被碎石绊倒,摔到一个泥坑里,接着大喊救命,萧瑜顿足,只好抱着陈岳,让另一个少年胡骁牛拉着后摆,快步过去。

    群狼让开一道口子,容他们通过,忽地又围了上来,势若癫狂,猛往前扑。

    萧瑜回身抵挡,一边嘱咐三人手拉手相救黄小乐,却忽觉脚下一沉,那颗大石慢慢往外倾翻。他注目看去,不觉心惊,原来这里是一处泥淖,黄小乐半个身体都没入泥浆,另外两个小孩也都落入泥淖,慢慢沉降。

    萧瑜这时若是松手,尚且凭借足下大石没有完全倾倒,还可借力跳出,但那样一来,这三个孩子的性命,便就葬送这里了。

    当即咬牙挥臂,足下扎个马步,闷哼一声,劲贯右臂,一挥一抖,将他们拖将上来,左手抓起衣领,一手一个,将他们都抛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深夜骁骑

    那三个孩子掠过夜空,落在山坡上,牢牢站住,萧瑜却身形一歪,倒在泥淖中,瞬间半个肩膀沉入,只剩了半个脑袋在外边。

    他知道这时候不能慌张挣扎,越是弹动,泥淖扩散,沉降越快。眼望着那黄小乐落足山坡,便赶快向上爬去,陈岳两人却不肯逃走,只是山坡下野狼跳蹿扑咬,他们不敢下来,只是一味哭叫。

    头狼掉转身子,带着十几匹狼往北而去,自然是要迂回上山,上下夹击。胡陈两个小孩知道势危,但又不肯就此舍下萧瑜而去,只是一味的大声哭喊。胡骁牛忽地将羊羔远远抛去,只盼引开狼群,自己过来相救,哪知饿狼狡诈,只是回头望望,并无一头去吃羊。

    胡骁牛一咬牙,道:“少爷别怕,我来救你。”纵身跃下。

    萧瑜见他瞬间被狼群包围,心中大急,苦于无法出声。

    正在这危急时刻,忽听得马蹄声响,接着空中呼呼风声,传来一个绳圈,将一匹狼兜头套住,往后一拉,另有箭镞锐响,赶开群狼。远处尘头大起,奔来十几匹马。

    这胡骁牛甚是勇悍,一旦解围,便跑过来。他不敢离得近了,只是将手中的木棍尽量伸直,来救援萧瑜,但萧瑜这时候只剩了一个鼻孔露在外边,汩汩冒出气泡,哪有余力伸手来攀住木棍。何况距离甚远,无法抓握。

    便见空中一声呼啸,一个绳圈套来,箍住萧瑜的脑袋,将他拖泥带水的拖了出来。

    萧瑜生平历险无数,但以这次最为惊险,伏地干呕,半晌方才直起腰身。只见身前有八匹坐骑,骑者背负长弓,鞍旁插着箭袋,为首的是个四十来岁的浓须汉子,黄发绿眼,似是蒙古人。

    另外几人劲装结束,也都是色目人模样,那救他的却是个五短身材的汉人,他此刻慢慢收回长索,盘起来挂在鞍旁,一边回望来路,见到地上的七八具死狼,面色讶异,附耳过去,对那头领低语几句。

    那头领腰背靠直,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萧瑜不懂蒙古话,一脸茫然,那汉人便问道:“大人问你,那几匹狼都是你杀的吗?”

    见萧瑜点头,他脸色一变,甚感震惊,对那大人说了,又传话问道:“刚才有人纵声长啸,是你发出的吗?”

    听他这样问,萧瑜也想了起来,刚才那啸声之人声音粗砺,原来正是眼前此人。

    萧瑜见他们形容奇特,心下奇怪,不知他们这样夜行赶路,要做什么,但见这些人骑术精绝,箭术了得,那汉人更显出内力高深,看他收发长索,运用自如,该当是使用软鞭之类的武器。

    这人武功极高,以他所见,只怕要与元锋不相上下,应当也是一位独当一面的人物。

    他这样分神思索,便回答稍慢,显出表情呆滞,跟傻了一般。那头领的马鞭一指,粗声说了句什么,便与属下相视大笑,俯仰开怀,笑得甚是欢畅。

    萧瑜脸上一红,待要回答,便见陈岳过来,将萧瑜扶起,一边向他挤挤左眼,眉毛挑起,便如他先前做的鬼脸,一边从他手中把那把柴刀拿来,双手平举,来到马前,踮起了脚尖,呈给那汉子,说道:“启禀大人,我哥哥是个猎人,今晚他喝醉了酒,不知道害怕,就用这把柴刀,杀了那么多狼。”

    他向这汉人说过,又转过头,用蒙古语重述一遍。

    那几个骑士听说这几匹饿狼都是萧瑜所杀,不由得肃然变色,目光转来,将他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众人都是意想不到,这个浑身烂泥的年轻后生,竟然能够独力杀死这许多饿狼。

    那头领勃格木儿素来好酒,深信勇士豪饮的道理,喉头骨碌一声,道:“好汉子,我今日见到你,要赏你酒喝。”取下鞍旁酒袋,扔了过去。

    蒙古人敬人喝酒,是极高的礼节。这勃哥木儿虽然高居马鞍,态度豪横,但萧瑜自小在市井中长大,知道这些达官贵人素来高傲,将汉人视为下等人,这样赏酒赐饮,已是礼结下士,当即恭敬接住,拱手揖礼,拔开木塞,一饮而尽。

    那勃哥木儿见他喝酒豪爽,更是喜欢,爽朗一笑,拨转了马头,便向来路回去。那名汉人四下观望,见四处溅血,狼尸遍地,有的是为柴刀砍伤,有的却是尸体完整,四肢蜷曲,暴睛突目,竟似是被人用极高深的掌力击碎骨头而死,不由得甚是疑忌。

    他是勃哥木儿重金聘来的江湖好手,专司保护安危,刚才听到有人纵声长啸,声音中气十足,清亮及远,料知是有武林好手在附近,本来劝阻大人绕行,岂知勃哥木儿向来好武,自恃祖上马上的天下,铁蹄践踏天下,从无敌手,这中原王朝,更是不堪一击,显见中土无人,越听这位自称金刀无敌的金宇将人夸得厉害无比,心内越是鄙夷,扬声要来观看。

    金宇只好随同过来,救上了萧瑜,他却总觉心中不安,四处瞥去,见黄小乐藏在树后,不敢过来,看他的装扮年纪,该是萧瑜一伙,但见他神情气色,却又不像,当即招手让黄小乐过来。

    此地偏于漠北,陈川等人所居的葫芦湾,都是四处流浪的汉人,被邓延劫掠而来,虽然组成了一个小小村庄,村民们其实类似于蒙古贵族辖下的驱口,也就是人身依附严重,不得自由,几与奴隶相同。

    这些人历尽磨难,饱尝艰辛,见了蒙古、色目人,早已心惊胆战,害怕无已,一份由来已久的恐惧,早已深刻骨中。

    所以,黄小乐见金宇召唤,不敢不来。

    金宇问道:“小孩儿,那小子究竟是什么人?”

    陈岳见势不妙,向他连使眼色,黄小乐却假装不知,道:“他是石堡中的恶少爷,是个大大的坏人,吃人肉,喝人血。”

    接着噼里啪啦,说了许多萧瑜的恶行,什么奸淫掳掠,杀人放火,总之是十恶不赦,无恶不作。

第一百一十七章打狼骨

    金宇越听越疑,翻身下马,走近萧瑜,右手取出软鞭,在掌心中握紧。

    勃哥木儿等人本来已经走远,见金宇神色有异,不禁勒马回望,金宇在萧瑜身前丈许远站定,神色冷峻,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萧瑜早想好了答案,正要回答,忽地咦了一声,侧耳倾听。那金宇侧耳一听,什么都没有听到,正欲发作,忽然见座驾前蹄上扬,长声嘶鸣,似是极为惊恐。

    他后退几步,拉住缰绳,这才听到,狼群低声嘶嚎,奔行如风,又向这个方向奔驰过来。

    他心中大惊,暗道我经过了这些时候,方才能够听见,怎么这小子倏忽间便已听到,难道他小小年纪,当真内力深厚,比我还要高了几分?岂有此理。

    见狼群来势凶猛,必有隐情,疾忙翻身上马,一边呼喝下令,要那六个护卫放箭拦阻。

    那六人尚未听到异动,得他令下,才搭弓引箭,瞄准来路,过了片刻,果然风声大作,群狼奔涌过来。

    这些人久经战阵,箭如雨下,顿时将狼群射倒了数匹。

    但说来也怪,那些狼就像疯了一般,对于挡在前边的箭雨毫不在意。它们来到近前,忽地左右闪挪,让开来箭。

    越来越近的时候,马儿受惊,来回挪动,更使箭法失了准头。

    勃哥木儿见坐骑不济,气得破口大骂,忽见身侧穿出一条黑影,极快的扑跃过来。登时哎哟惊叫一声,透着惊慌。

    也是他自幼训练,骑射的本领终究还剩下了半成,见势不对,缩颈曲膝,钻入了马身侧面,只觉一股腥味从头上一闪而过。

    随即那马嘶鸣一声,侧身倒地,将他压在下面。

    原来是那头狼狡猾,已绕行在侧,见他吵嚷激烈,竟认出他是头领,从侧面扑跃偷袭。

    众护卫见头狼离主人太近,不敢射箭救援,唯恐误伤,要待抢上,头狼已双爪扒住马背,龇出尖牙,要来咬破他的喉咙,却忽地嗷的一声惨叫,向外扑跌出去,翻身起来后便夹着尾巴,逃入林中。

    原来是金宇见势不妙,射出飞刀,将头狼赶走。其他的狼群也都扑向左侧林中,撒腿奔跑,转眼间走到几丈之外,却并不就此逃走,而是转过身来,虎视眈眈。

    幽深林中,点点绿光,阴森可怖。几个护卫过去掀开马匹,将勃哥木儿抬了起来。勃哥木儿大言不惭,又再埋怨马儿挡住了他大展神威,诛杀狼群。

    这狼群来得古怪,他们只是初时惊讶,赶走之后,就当做了笑谈,兴致勃勃的谈论,却也不是过于放在心上。

    金宇却觉得事情蹊跷,大有古怪。他审视着萧瑜,若有所思,只怕这一切都是他在捣鬼,所以,当萧瑜将陈岳两人护在身后,然后招手让黄小乐过去,他却拉住黄小乐,不让过去。

    狼群一拥而过,在不远处驻跸。金宇斜眼瞥见萧瑜也是满脸惊惧之色,蓦地就见萧瑜左手翻出阳掌,横持胸前,右手则反拿着柴刀,双腿不丁不八站定,弓腰耸肩,似是全身上下,无一处关节不在全神戒备。

    金宇看到他的身形似曾相识,心中一动,想起一人,脱口说道:“好小子,原来你是……”

    话未说完,便听到群狼又至,仍是带着尖厉啸声。啸声悠扬,好似风吹空洞,呜呜做声,众人都不解其意,勃哥木儿咦了一声,道:“这是打狼鼓啊,怎么会有这种声音?”

    听到勃哥木儿这个回答,金宇和萧瑜同时向前抢出。萧瑜疾往勃哥木儿身前来到,金宇却是软鞭挥出,一招天外飞龙,当头砸落,萧瑜侧身飘了出去,却见鞭梢翻卷,打向眼睛。

    萧瑜练武时间也有了很久,却是一个人独自练习,这还是第一次与高手面对面实际过招。这般对阵软鞭,虽然秘籍中谈起过,用作实战,却是生平首次遭遇。

    他柴刀平出,推斩过来,一边矮下身只,滴溜溜转个圈子,抢入鞭子的守护圈中,左手一按,右刀挥舞,已将鞭柄抢来手中,随又放了回去,然后打个滚,跳出圈外。

    他夺鞭还鞭,瞬息之间便已完成,本意是想提示金宇,自己并无恶意,否则话,要突破防御,出手伤害,是易如反掌。

    他一番好意,却没想到,金宇向来自负,被他欺入怀中,说夺鞭就夺,说还鞭就还,比探囊取物还要轻松,早已惊骇莫名,还以为他是故意炫耀,在自己面前立威一般,本来已经一肚子火,怒气勃发,又见他疾往勃哥木儿过去,自然是以为萧瑜要不利于他。

    当即软鞭着地翻卷,大喝一声,出全力追击过去。

    萧瑜惊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金宇不敢分心回答,只是一味猛攻。两人翻滚进退,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那边厢群狼又再过来,众护卫挥刀抵挡,忽然一人哎哟一声,额际破了一个血洞,仰天便倒。

    一个绳结连着两个镂空的牛骨落在地上,染满了鲜血。

    那原来是蒙古人用来制作出来,专门打狼所用,甩将出去,牛骨灌风,呼啸作响,尺许长的牛皮绳坚韧异常,即可砸碎头骨,也可缠绞四肢,端的厉害无比。

    只是运用起来比较困难,需要极为难得的眼力和准头,到今天仍有底层的老牧民使用,但这些王公贵族,近身护卫,都使用长弓劲箭,对这传统的老物件使用的却是少了。

    使用得少,只是因为难度太高,却不是威力不济。恰恰相反,那打狼骨威力奇大,比寻常弓箭杀伤力还要大上好多。

    勃哥木儿从小受到师父教导,对那打狼骨细心学习过,所以,他听到这样的声音,见到这般的来势,便脱口而出,叫了出来。

    从古至今,近千年的时间里,这打狼骨都是群狼的克星,这种恐惧,已然深深烙印在血脉记忆里,所以,它们听到声响,便甚为害怕,听从驱驰,任由来去。

    勃哥木儿也是忽然想到,是有人使用打狼骨驱驰狼群过来。刚转过念头,便又是砰砰两声,又有两个打狼骨分从不同方向射来。

第一百一十八章黑衣刺客

    护卫挥刀闪开,却见空中白光掠过,登时有两个护卫受伤,一个断了小臂,另一人被刺穿肩臂。

    只见两个黑衣人交错而过,飞身过去之后,抓住了白光,回身砍斫。一名护卫上前应战,却被后方飞来的打狼骨缠住脖颈,往前跌倒。那后方的黑衣人疾奔而前,左手往前一送,将他刺死,随即回身,疾刺勃哥木儿。

    动作一气呵成,流利至极。

    这边有四名护卫取出了圆盾,团团站好,将勃哥木儿围在核心,但听呯啪呯啪,响声不绝。

    这时能看得清楚,那三个黑衣人手中的白光原来是一把短剑,挥砍削刺,迅捷无伦。这些护卫武功平平,但显然训练有素,进退有据,盾牌挪移抵挡,守御严密,右手的长矛弯刀交叉递进,倒攻势凌厉,让对方颇感忌惮。

    那三个黑衣人跳跃翻扑,轻灵至极,但众护卫纯采守势,边打边退,他们也无可奈何。

    萧瑜斜眼看去,见陈岳三人都躲到了坡上树后,远离战阵,才稍觉心安,忽然见到那三人是要把勃哥木儿往泥淖中追逼,有心前去阻截,虚晃两刀,往后跳出,接着足不停步,便如踩着梅花桩的步法,左摇右晃,穿过那三个黑衣人。

    但听得叮当当九声响过,他已与三个黑衣人各自交手三招。然后飞身来到山坡,立足站定,转身回望。

    却是他自知不能释疑,便不再多话,先跳出战圈,顺便迫开三人围攻,岂知那三人剑法高超,竟然一霎时间同时向他进攻九招,萧瑜奋尽生平之力,才艰难挡过,来到山坡上,只觉手臂颤抖,手腕酸麻,低头一看,不由得更是惊讶。

    原来那把柴刀的刃口刀背,都有九下深刻的剑痕。那些狼群不再听到打狼骨的声响,没有驱策的压力,早四肢翻飞,四下里逃开了去。

    金宇滚进挥鞭,盘挑抽打,专攻那三名黑衣人的下盘。他跟萧瑜交手时束手束脚,似乎能耐有限,这时展开了鞭法,登时显出鞭法凌厉,内力强劲,那三人身形轻灵,纵跃闪避,但竟被他一根软鞭包裹,难以逃脱。

    三人相互挤挨,收缩更紧,白光也渐渐缩小。

    另有两名护卫从后攻上,三人前后夹击,这三个黑衣人登时手足无措,阵脚大乱。

    勃哥木儿见己方占了上风,登时神气起来,官威十足,道:“金头领,留个活口,探察清楚了。”

    金宇应了一声,加紧攻势,过了十几招,果然有一名黑衣人短剑断折,被他的软鞭卷住小腿,跌倒地上,一名护卫抢上搠去一矛,刺穿他的小腹,将那人刺毙。

    他们杀了一人,精神大震,勃哥木儿更是顿足大笑,一边手舞足蹈,指点呼喝,忽然哎哟一声,向后便倒,却是胸前中了什么暗器,只见一道白光从他顶上滑过,随又原路返回,飞回一人手中。

    原来是另一个黑衣人,一直潜伏在侧,见机行刺。却被萧瑜及时察觉,他距离远了,救援不及,便脱下鞋子,当头掷中他的胸口。鞋子上贯注力道,着实不轻,但鞋子柔软,却不至于伤及筋骨,却使他躲过致命一击。

    那黑衣人一刺不中,挥臂两分,那柄剑便如被他凭虚挥动,回剑分刺,正中左侧护卫脖颈,右掌拍出另一名护卫,转身舞动,飞剑割破那人下巴,又向勃哥木儿射去。

    金宇见来人武功高强,剑法凌厉,可比另外三人高的多了,情知是来人首领,见他旨在刺杀主人,当即狂呼一声,想要转身迎敌。

    这两名黑衣人却悍不畏死,剑光闪动,组成了一张剑网,竟然不容他脱身。

    金宇无奈,只好回身力战,一边斜眼看去,见萧瑜飞身而下,与那黑衣人单掌相对,各自向后退出,已然解去了一剑之危,顿时心中稍定。

    萧瑜是向后退开三步,那人却是飞身向后,便如被震飞了一般,来到树旁,微一借力,忽地转身,挥剑又来,这次却是直刺萧瑜面门。

    萧瑜已然看清,那人的短剑柄尾系有一条钢丝,细韧柔软,在夜色中更是难以看清,他便是借用钢丝,凌空舞剑,奇妙之处,是凌空舞剑,而迅捷不失,力度不减,比之常人用手臂挥舞,变化更是灵活。

    而且那短剑尖锐锋利,挡者披靡,很是难缠。

    他手中的柴刀已然千疮百孔,自然不敢正面抵挡,纵身后退,却见那剑半空转向,又飞向地上的勃哥木儿。

    勃哥木儿体形肥胖,行动不便,这凌空飞剑过来,自是必死无疑。

    金宇看得明白。他是人家花大价钱请来,首要之务,自然是护佑人家周全,若是被人在眼前斩杀,这一生的武者声誉就算是全毁了。再想有其他的生路,那就是个污点,终身跟随。

    他一咬牙,让开了当胸一刺,飞纵过来。对面的那人手腕拨转,剑尖在他腿上划出一道长长血痕。金宇凌空挥鞭,击打向那人胸前神封穴,迫得他回转飞剑,闪避回击。

    他抖手推剑,那剑便凌空飞起,左右飘动,两只手掌却毫不迟疑,拳掌变化,攻势凌厉,这样一来,便如同多了一柄利剑从上下击,威势大涨。

    金宇知道对方大是劲敌,凝神对敌。两人你来我往,打了个棋逢敌手,不分上下。

    萧瑜过去扶起了勃哥木儿,欲将他护在身后,却见勃哥木儿一跳两尺高,拔出佩刀,踏步上去,似是欲要助战金宇,但被那黑衣人一脚踢到,短剑将要及至面门,顺势取他性命,又被萧瑜拉住了后领,向后闪过。

    他转身道谢,察知自己实在相差太远,这黑衣人又过于凌厉,便转而去帮两个护卫。

    那两个护卫处于下风,且战且退,但见主人来援,登时士气高涨,嘴中嗬嗬而呼,挺矛挥刀,又奋力反击。

    萧瑜不知这两拨人的来历,本来不欲多事,但勃哥木儿先前曾出手相救,有救命之恩,他却也不能袖手不理,眼见一人抖手挥剑,分心刺来,萧瑜探臂握住他的手腕,一抖一放,那人拿捏不定,短剑抛下,他左掌挥击而来,被萧瑜反掌格开。

第一百一十九章诈伤制敌

    黑衣人后退之际,被身后的一名护卫挥刀砍中臂膀,勃哥木儿也赶上前去,补上两刀,那人躺地倒毙。

    萧瑜接住了短剑,踏步进击,又是三招过去,那黑衣人的短剑被他击落,两名卫士一矛一刀,横架在那人的颈中。

    他神色凛然,带着傲色,向旁边诸人看了看,冷笑一声,显然是很不服气。

    这副模样使勃哥木儿很是生气,喝道:“败军之将,有什么骄傲的?还不跪下投降!”

    却见那人低笑着摇摇头,陡地矮身跪倒,然后一阵痉挛,吐出了两口黑血,便即毙命。想是他口中含有毒药,见势不敌,便咬毒自尽。

    萧瑜见又多伤一条人命,更感过意不去,便听金宇叫道:“这位少侠,快带大人离开,这人是飞剑斋的刺客,剑上有毒……”

    声音仍很镇定,但举手投足,已显颓势。

    萧瑜大惊,注目看去,只见他腿上血流如注,此时斜身站立,移去左腿上的重量,后背衣衫阵阵颤栗,显然是他中毒之后,体力已然不支。

    他不知飞剑斋是何方神圣,但勃哥木儿三人却凛然变色,三人相视一眼,翻身上马,勃哥木儿向萧瑜喊道:“小子,你随我去,保你荣华富贵,享用不尽。”

    萧瑜不知他说的什么,但看他神色手势,是要收录自己,作为己用,摇一摇头。

    勃哥木儿道:“多谢了。”

    圈转马头,往来路奔去。金宇此时身体僵直,忽地一道白光透颈而过。白光被一人拿在手中,越过金宇,快速追逐过去。

    金宇闷哼了一声,回望着主人离去的方向,渐渐委倒在地,断气的时候,两眼犹然圆睁,显然心中还有许多未了心愿,满是遗憾。

    那剑客跳跃过去,被萧瑜挥剑拦住,两人不再搭话,以快打快,倏忽间打成一团,兵器交击,呯啪作响。

    那人的剑法快极,而且有进无退,这时候已将短剑拿在手中,快刺快回,闪动之际,又不时有飞针发出。

    他的飞针装在肩背手足的机括里,似乎随身都是,只需肌肉抖动,便能随机发射,真是防不胜防。

    萧瑜使的短剑,本来便很不顺手,又担心对方剑上有毒,又要防备飞针,而且对方剑法高明,直如眼花缭乱,看不清来势去路,登时手忙脚乱,不住后退,只是竭尽全力,方才挡住对方疾风暴雨的阵阵疾攻。

    他再退两步,忽觉足下松软,暗道糟糕,又来到了那处陷坑,只要再退几步,便要陷足泥淖,到时候死无葬身之地,恐怕也要连带陈岳三人遭殃。

    正感焦急,忽见眼前火光晃动,山岭上人声嘈杂,陈岳大喊大叫,让人不住的丢下火把来。光亮照来,萧瑜看得清楚些,顿时甩手掷剑,那人侧让之时,萧瑜已着地翻滚,来到后方,站起身时,左手拿起了一面软盾。

    等那人剑势再来,萧瑜只是软盾抵挡,趁势发掌出拳,那人剑法高明,身形灵动,内力却不深厚,萧瑜这样以静制动,再过数招,登时扳回劣势,站了上风。

    这才有暇四处观望,见山坡上站满村民,有男有女,老少齐聚,有百十号人,只怕是全村都到了,几十个火把随风飘摇,他们手中拿着钢叉锄头,木棍菜刀,这时候嘈杂吵嚷,涌上前来。

    他们应该是得到那牧童的报讯,一起出来寻找陈岳,听到这边狼嚎人叫,便一齐过来。现在由陈川指挥,大家围成一团,似是要来援手。

    那人剑光闪动,逼开萧瑜,陡然向后跃开,陈川和其他六七个壮年汉子摩拳擦掌,奔上前来就要动手。

    他们都是寻常乡民,几分蛮力是有的,对付寻常的庸手,几个人一拥而上,仗着人多势众,总要能将其制服了,但这人是飞剑斋的高手,剑势吞吐,中者不死即伤,哪是陈川几人所能抵挡。

    萧瑜大急,叫道:“让开,此人凶恶……”

    便见那人剑光一闪,向陈川刺来,萧瑜看得清楚,上前阻止不及,便将圆盾掷出。

    那人剑势划动,将圆盾拨开,剑锋偏转,一个乡民中剑,惨叫一声,肩头血如泉涌,萧瑜飞步上前,一边飞脚踢出地上的三个火把,都被他挥剑荡开,随即剑锋偏转,再有一个乡民受伤。

    他接连伤了三个乡民,其他人大惊,四散奔逃,离得远远的,不敢再来冒险。

    萧瑜知道他剑上涂有剧毒,中者立毙,立时纵跃过去。这时急红了眼,便再无顾及,几步攻上,全力出手,叫道:“留下解药来!”

    双掌一错,使开绵云掌掌法,交手数招,那人狞笑一声,转身递剑,来诛杀地上的一个乡民,萧瑜大急,凌空拍掌,打他后脑,却觉得胸前脖颈接连三处冰凉,微感刺痛。

    萧瑜暗道糟糕,心中也是一片冰凉,后悔不迭:“我鲁莽躁进,中他飞针了。这人如此狠辣,针上该当也有剧毒,我命休矣!”

    他念头一转,便放慢身形,一边退步转身,作势要逃。

    那人刺杀乡民,本来就是要分心,借势反制萧瑜,见他中针,心中大喜,飞身来追。

    萧瑜脚下迈步,似慢实快,迅速离开山谷,来到山坡,察觉那人已来到近前,脚下一趔,似是将要摔倒,等到脑后风生,才侧头让过要害,让剑身贴着肌肤擦伤,落在地上,随即扭腰转身,一掌拍在那人肋下。

    这一掌他蓄力激发,使出了十成掌力,但见那人飞身堕后,摔在地上,勉强站起,随又左手捂住肋下,足下踉跄,又再摔倒。

    他见萧瑜走将过来,行动迅捷,似是并无中毒后的僵直之象,不由得心下奇怪,仰头问道:“在下是飞剑斋的电光一剑李绅,阁下是何人,愿闻其详,让我地下有知,知道是死在何方高人手下?”

    飞剑斋的名头萧瑜是第一次听说,什么电光一剑,更是闻所未闻,当即答道:“小可萧瑜,只是无意间路遇阁下,你我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何杀你?你交出解药,咱们一拍两散,各不相欠,如何?”

第一百二十章邓延的阴影

    李绅神色一暗,并不相信,只当他是来讥讽消遣,冷冷道:“阁下身有异术,不惧寒冰毒,又何必来说这些话来拿我开心?”

    萧瑜听他这样说来,才恍然大悟。他并未毒发,只当是自己练过空然神功,内力根基深厚,能阻止毒质蔓延,这时听李绅说话,才想了起来,像金翼蛇那般罕见的剧毒,自己都能自行消释,想来是也不惧这兵器上的毒质了。

    萧瑜诚恳答道:“在下有过一些奇遇,侥幸不怕,那四个乡民,是我的邻居,只是一片好心,无意冲撞阁下,还望赐予解药,救他们性命。”

    李绅只道自己命悬人手,再无活命之机,这时听到萧瑜提议,竟然只要交出解药,便可用那村民来交换。他是专职刺客,杀人如麻,这几个村民的生死,自然全不放在心上,当即冷笑一声,放下两个瓷瓶,转身走开,慢慢翻上山坡,消失在密林中。

    萧瑜取来解药,外敷内服已毕,便回到山谷,见那四人已被山民抬走。他快步追上,足音几无,那些个村民惶急之下,竟然没有察觉。萧瑜不欲惊动旁人,将药瓶交给陈岳,小声嘱咐他及时喂药,然后悄然溜走。

    他回到石堡,还唯恐毒性没有去尽,熬水驱毒,铁砂练掌,见全无异样,才心下大定。

    翌日,萧瑜刚起床,便听到门外有动静,他走路过去,见是陈川老伯带着那四个村民,在墙外跪成一排。身前一个少年,被五花大绑,俯身朝下,扔在地上。

    背上衣衫褪去,露出肌肤上条条鞭痕,纵横交错,鲜血淋漓。

    萧瑜大惊,从边门出去,叫道:“陈川老伯,这是作甚?”

    陈川双膝跪地,腰板挺直,垂头下望,声调平板,道:“昨日里三个小儿闯下大祸,累得少爷踪迹泄露,我们惶恐不已,专程前来谢罪。少爷将我们就地处决,悬尸广场吧,我们绝无怨言。”

    萧瑜好声安慰,但陈川老伯说过这句话,便不再言语。

    那少年蠕动哼唧,侧脸过来,正是黄小乐。其他四个乡民,也都是面色呆板,不发一语,但浑身颤栗,牙关相交,嘎吱作响,显然是惶恐到极点。

    他们这般情状,实在让萧瑜不知所措,转念一想,便猜到该当是村民们擅自行事,曾经惹得邓延大发雷霆,杀人警示。

    想通了这一节,萧瑜便道:“你们请起,暂且回家,昨夜之事,谁也不要泄露半点风声。至于如何处置,等邓主管回来,一切听他定夺。”

    他说完后转身便走,在厚墙后悄悄观望,果然见到那几人面面相觑,低声讨论一会儿,便站起身来,抱起黄小乐,踽踽而回。看他们身影伛偻,步态缓慢,显然是担着莫大的心事,唯恐邓延回来,会有更厉害的手段加诸己身。

    萧瑜长出一口气,摇头叹息。心知是邓延面慈心狠,将这些村民整治得恐极,他越是和颜悦色,便越是有极毒辣的手段随后施出,这些村民识得厉害,便以为萧瑜也是那个样子,所以,他好言相慰,那些人并无反应,直到疾言厉色,故作严峻,才使得他们垂首听命,再无异议。

    萧瑜暗叹道:“让你们担些心事,惶惶不可终日,我心中不安,但好在邓延已死,不会再来祸害你们。”

    过了几日,萧瑜又夜间外出,去到那处山谷,见背山的高地上新起了八座坟墓,知道是陈川等人将他们掘坑下葬。

    他在坟前拜了几拜,想起金宇身手不凡,该当是一个人物,但抛尸荒野,连一座墓碑都没有留下,而其他的护卫,自己却连名字也不知道,还有飞剑斋的那三位剑客,家中该当都有父母妻儿,却不知何故,双方交战,死伤枕籍,如今死后却墓穴毗邻,什么恩怨情仇,是非过节,也都该一了百了了。

    这地方隐秘空旷,正是练武的好所在。萧瑜便每晚出堡,在山谷习拳练剑。

    经过一番血战,他自知火候尚浅,不要说杀了宋葛这等绝顶高手为父母报仇,即令玄剑双杰那般的修为,自己也是望尘莫及。

    这样想来,便即奋发振奋,不敢稍有懈怠,而练功之时,回忆起金宇、李绅等人的武功,做出相应变化,便如与人对练一般,于他的武功进境,却也更加多了一层见解和经验。

    恍然间一年多过去,萧瑜已将逍遥散记中的武功尽数练会,他又去到暗室之中,将邓延的轻功、铁砂掌、接发暗器之法,尽数学了。

    那空然神功讲究修身养性,近于道家,练成之后,神智清明,心思敏捷,不单助益体力,而且多助智力,再学什么事半功倍,极是顺遂。

    只是后边十几页的文字拗拗不通,不知何解,萧瑜绞尽脑汁,也无法想通,只索罢了。后来闲来无事,又翻看邓延的手书册子,见他将红紫夫妇的刀剑合击之术也详细阐明,但却是从破解的角度注解,一招一式,详细阐明之后,又列出破解方法。

    那破势自成一体,被他列为魄散手,自然是要出其不意使出,让红字夫妇魂惊魄散之意。这人对自己的亲信随从尚且苦心经营,毫不容情,可见其为人之冷酷残忍。

    萧瑜逐一看去,见招数狠辣,招招致命,大违他的性情,便摇头放下,却将红紫夫妇的招数,配合之方,进退之据钻研明白。

    这一晚他在山谷练功,自觉已将所学尽数贯通,便从头至尾都练一遍,直到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方才住手。实在累得很了,便仰躺地上,闭眼睡去,一觉醒来,天色已然大亮。

    萧瑜回家之时,听到前方有人说话,要绕行过去,却听到有人提起了他的名字,道:“那个萧瑜是个大坏蛋,不安好心,他要杀人的,亏你还替他说好话。”声音稚嫩,但语调坚定,透着股自以为是的倔强。正是黄小乐的声音。

    旁边一人说道:“亏你还有脸说,那萧少爷为了救你,险些丧命,你还当众揭穿他的身份,害他陷入危险。你才是个大坏蛋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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