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又背了黑锅
萧瑜见他这样射将下去,势必多伤无辜,正自彷徨无措,见申捕头的坐船驶得近了,他耀武扬威,神情自得,暗道:“这人为虎作伥,是个坏蛋,又是差役的头领,将他射伤,那便能起奇效。”当即提议。
李光箭法如神,嗖的一箭,穿过两艘小船,从船头船夫的肩上贴衣而过,正中申捕头。他仰天便倒。
那几十个差役见捕头受伤,登时大乱,纷纷叫嚷,没了分寸头绪。
侯三起见此法奏效,大感振奋,道:“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好。还有谁是头目?”萧瑜依稀指点石发虎,元锋,和那个达鲁花赤的领兵将领。
李光箭法如神,每射必中,元锋和石发虎武功了得,都挥臂震开,那将领却被射中前胸,身体飞起,直掼出了几步远。
接应上老袁几人,船队掉头,来到芦苇滩的那处狭窄河湾,那大船打横里停下,便等于拦江阻截,旁边淤泥芦苇,灌木丛生,便难以过去,便喝令部下摇船快进,在大船横江之前,穿梭过去。
追兵运橹如飞,来到了大船的一侧,忽然纷纷叫嚷,挥桨绕船戳刺,原来是长鲸帮有人潜水破船。那些人水性熟练,武器精良,拿了锤子甲锥,叮叮当当,将这六七艘小船凿穿,随即便潜水远去。
有多人落到水中,挣扎着欲要攀上大船,元锋见船上浓烟翻滚,火焰腾起,暗叫一声,知道是长鲸帮见不能抵挡,便放火烧船,只好大声喝令,让他们潜水回来。
那大船之中,该当是装载了桐油酒米,一经燃起,顿时火势蔓延,顷刻间整艘大船燃着,染红了江面。
身在水中的追兵,游泳稍慢的,也被烟燻火燎,疼痛哀嚎。那些长鲸帮的水手,却不见踪迹。石发虎心中讶异,暗道:“这些人水性再好,也要不是出水换气。怎么他们从来不浮水换气?”
那老袁几人,此时已攀上小船,对着两岸破口大骂,弯弓射箭,显是将满腔愤懑,都发泄了出来。接着是那十几个水手也游了过去,石发虎见船上的人弯腰探手,抓住了竹竿,那竹竿约有五尺多长,尽头处却绑在水手背上。他这才恍然,原来那些人用竹竿换气,难怪不见踪迹,潜水远去。
两岸追兵夹击,沿岸奔逐,追出了数十里,虽然距离河心渐远,不成威胁,但穿出树林之后,岸边视线开阔,见两队兵马,铠甲鲜明,进退有序,约有两千多人,气势恢宏,却也让人心中震惊。
侯三起站在船头,戟指大骂,心中却也惊骇莫名。那些兵马正是郑家的子弟兵,训练有素,瞬时间便汇聚完毕,整装待发,当真不可小觑。
若非他们得萧瑜指点,烧船退敌,稍一耽搁,只怕便就此全军覆没,纵横九江的这一支海盗船队,便就葬送在这个偏远小城了。
又有数十艘渔船阻截,但都是当地渔民自发组织,不成威胁,被劲箭发射,伤了几人,便都叫嚣着掉头跑了。
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直到翌日中午,来到海上的一处孤岛,才抛锚停船,稍作休整。众人连夜鏖战,落荒逃亡,筋疲力尽,忙于收拾整顿。
萧瑜便抱起师伯,去到石后,捡来枯枝干柴,搭起火堆,将师伯的尸体火化,跪地拜倒,放声痛哭,心中却打定主意,即便要穿越火海刀山,也要完成师伯遗愿,将他带到华阴故居,在师公和父亲的墓旁埋葬。
想起自己孤苦长大,历尽艰辛,近日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然而短短时日之中,这世上的唯一亲人师伯,也为了救治自己,而中毒毙命。
想起师伯辗转千里,历尽艰辛才找到自己,他煞费苦心的教导武功,夺来解药,却终于在久别重逢不久,便罹难丧命,心中的不甘和不舍,当真难以言表。
他这样心绪复杂,不知所往,哀哀恸哭一阵,找来一个酒坛,清洗干净,将师伯的骨灰收藏存入。
抱着瓦罐,举目四望,但见江面渺远,水天一色,心中却迷茫惆怅,不知所往,情不自禁,又哀哀痛哭起来。
忽觉膝弯一痛,屈膝跪倒,接着耳边响起责骂痛斥,拳脚如雨般砸落身上。他这时毒性发作,胸口烦恶,四肢酸软,无力抵抗。其实即便行有余力,现在受制于人,又明明白白是由于自己的提议,才导致了众多死伤,这些个人袍泽情深,将怒气发泄到他身上,自然也理所应当。
萧瑜卧倒地上,将瓦罐抱在怀中,脑袋埋在胸前。
那老袁武艺精熟,反掌拍在萧瑜颈后,萧瑜受痛不过,张臂仰头,怀中一轻,已被老袁袁志海夺去瓦罐。他郑重放到旁边石上,拜了两拜,道:“逝者为大,别冲撞了这老头儿。”
回转身来,反脚踢出,正中萧瑜下巴,萧瑜打了两个滚,口鼻流血,眼睛乌青。他疼得狠了,伏地痛苦,一边苦苦哀求。
一名沈姓汉子跟随着船队去取宝,遭遇伏击,被砍掉了半个脚掌,他的兄弟却被打落水中,生死不明,这时气愤填膺,刷的一声,拔出了腰刀,吼道:“让开,我杀了他,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一刀劈下,萧瑜本已瘫软无力,生死之际,还是鼓勇往旁闪躲,一道刀伤沿着左臂滑落,深可见骨,顿时鲜血淋漓。
他顾不上疼痛,抱住沈远山的手臂,苦苦哀求。沈远山哪来理他,飞脚踢开。挥刀再上。其他的长鲸帮帮众,自袁志海以下,都存了杀人之心,并不拦阻,只是在旁冷冷看着。
那袁志海打量一眼瓦罐,心道:“这里依山傍海,开阔辽远,正是块风水宝地,这师侄两人葬身此处,也算死得其所,比之我们那些葬身水底的兄弟,不知幸运到哪里去了。”
沈远山挥刀再劈,将要落下,就听背后有人咳嗽一声,似是侯三起发出,穿过风声涛声,远远传来。
沈远山微微一怔,刀锋落下,便慢了一瞬,被萧瑜着地滚开,还要再上前诛杀,就见一个人从萧瑜身上跨过,迎面站着,伸手止住,道:“袁头,沈大哥,帮主下令开船。”
第九十二章背后下手
沈远山狂怒,还要杀了萧瑜,那袁志海却深知帮主的性情,夹手夺过他的单刀,随手掷出,刷的一声,刀尖入土,插在萧瑜身前半尺远,冷笑道:“咱们走,这小子欠下血债,还能不还吗?”
与其他六人快步离去,回到船上。
那人也快步走了,对萧瑜不看一眼。萧瑜艰难起身,抱起师伯的骨灰,实在难以行走,便捡了一根树枝,作为撑持,一跷一拐的慢慢行走。身后两行染血足印蜿蜒伸展,触目惊心。
走过小船,众人都停下手上的活计,对他怒目而视。萧瑜心中抱愧,知道这些人痛失袍泽,个个对自己恨之入骨。暗暗发誓,若有机缘,一定以死回报,尽力弥补今日的过失。只是事情为何忽然变化,成了这般局面,他却怎么也猜想不透。
那个地方的秘密,他只跟刘小铁讲过,相信在永安帮门中,与闻机密的也只是少数几个重要人物。
他不敢搭乘别的小船,径直来到第一艘船上,侯三起抽着旱烟,右手端着茶壶,骨碌碌的倒进嘴里,又不时往海中吐出黄色浓痰,两眼眯缝,目视远方,对萧瑜视而不见。
小船已经收锚开拔,那船员不得侯三起的指令,也不停船,更无人放下搭板,甩出帆绳,萧瑜只好涉水去追。
浑身伤处,经水一泡,登时疼痛钻心,萧瑜张大嘴巴,无声呻吟。一片殷红在身旁晕开,随浪起伏,渐渐消散。他将瓦罐顶在头上,尽力追赶,跑出丈许,见小船随浪涛起伏,越跑越远。他心中一急,脚步加快,不提防足底一空,忽然踏到了岸边深处,整个口鼻脑顶都没入水中。
萧瑜心中冰凉,知道自己此时全身乏力,再无法游水回头,只怕要葬身水底。知觉将失,似乎听到有人咳嗽一声,之后有人撒网入水,将他兜到船上。萧瑜一阵猛咳,吐出咕咕酸水,腰背伛偻,将胃中的食物残渣吐完之后,兀自胸口烦恶不已,又吐出一大片鲜血,这才好了一点。
侯三起取出一个水瓢,慢慢的舀来江水,将甲板冲刷干净,一边若无其事道:“你小子犯了众怒,本该任他们将你杀了。但我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既然答应你的交易,要送你去到陕西,便会言而有信,准时送达。只是人心难防,兄弟们情绪激烈,我也不好过分干预。你就在我船上呆着,不要离开我的视线,否则的话,后果自负。”
侯三起又吸烟喝茶,停了片刻,似是忽然见到萧瑜趴在甲板上,喘息艰难,故作惊讶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待着?他妈的,老子的船队不养闲人,去到下仓干活去。”萧瑜艰难起身,先将瓦罐安放好了,随即去到下仓,干些力所能及的粗活。
给人暗中下绊子,穿小鞋,打闷棍,踩两脚,总是家常便饭,至于言语辱骂,脸色冷落,自然更是不在话下,每日里过得苦不堪言。
好在侯三起袒护之意坚定,众人也不敢当真将他如何。萧瑜的身体每况愈下,半个月过去,已只瘦成了一副骨头架子,动辄咳血,每每毫无预兆的突然晕倒。
船员们见他是这副样子,想起万仲平所说他为人下毒,之后解药又被水浸泡的事实,知他命在顷刻,也不需自己动手,当即奔走相告,个个幸灾乐祸。
这一日到了陕西境内,渭水在望。侯三起一行人在孤岛上修整了一段时日。命人驾驶小船,将萧瑜送到码头。那两人得令驾船,过了河湾,便见袁志海和沈远山从海岛上跳了上去。
两人拿出酒坛咸肉,让那他们下去饮酒歇息,由自己两人代为送行。
那两人自然知道他们的心意,但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海盗,对这个病恹恹的小子的性命,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密切叮嘱,不要让帮主知道,便喜气洋洋的上了海岛,找到个僻静地方饮酒睡觉去了。
沈远山早拿着布袋,将萧瑜兜头套上,然后缚住四肢,取出一块烂布,将他嘴巴封上。两人驶离海岛,东行半日,见江面上一片苍茫,绝无来往船只,便将萧瑜提了出来。沈远山唯恐萧瑜不能淹死,取出早备下的大石,塞入麻袋,然后两人一人抓头,一人抓脚,喊声一二三,将萧瑜抛起老高,摔到水中。
见水面腾起涟漪,冒出一串泡泡,随即再无动静,两人才感心满意足,为自己的伤处和手足性命,出了一口恶气。袁志海察觉脚下有东西来回碰撞,才见到那个黑色瓦罐还在舱中。
这人甚为迷信,深信逝者为大的道理。他将萧瑜随手处决,丝毫不惧,这时见到那个瓦罐,却觉得颇为棘手,微一沉吟,便找到一块油布,将罐子口包装结实,又放到一个木盆里,郑重其事的放到水中。
一边喃喃道:“万老头,咱们船员都是葬身鱼腹,埋身水底,哈,随着水流涌动,大江大河,任人遨游。你想去陕西老家,与师门同葬,本来咱也要遂你的愿,岂知你那师侄太不像话,故意栽赃陷害,让咱们死伤惨重。现在只好帮你到这里,你若冥冥之中有所护佑,那就漂流上岸,具体怎样,就看你老的造化了。要埋怨,就埋怨你这不成器的侄儿吧。”
这样折腾了一会儿,便听到霹雳声响,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接着风声萧萧,一团乌云压将过来。袁志海嗨了一声,嘀咕道:“别是那万老头暗中发威,要来惩戒咱们。”
心中惊慌,忙不迭的运橹如飞,往海岛划去。那沈远山胆大鲁莽,但也怕江面风浪太大,阻了归程,一边对着鬼天气骂骂咧咧,一边相帮着划动小船快飞而去。
若非两人这时急欲回去,心无旁骛,又加上雷电风暴,他们该当听到身后的异响,再回头观望,萧瑜便再无逃脱厄运的运气。
原来,他随着麻袋潜沉,一直落入水底,江水呛入口鼻,呼吸凝滞,憋闷之极,那份绝望痛苦,自然一言难尽。
第九十三章沉船之锚
萧瑜身体一顿,落到江底,挣扎之际,忽然觉得江底泥沙漫入麻袋,眼前浑浊不堪,他心中一动,低头看去,却是那麻袋裂开了一道口子,被什么东西划伤裂开。
这一下绝处逢生,萧瑜忙踢打扑腾,钻出麻袋,混乱之中,隐然见到泥浆之中露出一块尖铁,可巧不巧,被麻袋撞上。萧瑜这时候已到憋闷极限,只想赶紧冲上水面,呼吸一口新鲜空气,也是他灵光闪现,被水流冲走之前,及时伸手握住,只感触手冰凉,似是一块瓷片,边缘甚是尖锐。
他心中狂跳,将手臂擦着那物上下磨动,动了三下,已感脸红颈粗,再难自已。心中想道,还是赶紧上去吧,再迟得片刻,我就要被憋死了。内心深处,却深深知道,若是双臂反绑,不能脱缚,强行上去,仍是被江水淹死。再想沉潜,却也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再找到这块瓷片了。
就这样头昏脑涨,几欲晕去之中,忽然察觉手腕松动,被那物割开了一道绳索。萧瑜登时精神一振,内心瞬息空明,再摩擦几下,果然麻绳断开。他双手得到自由,也不及取下口中烂布,游水上去。
匆忙之际回头看去,见那物直直矗立,颜色墨黑,被江水浸泡得满是黑锈,大半端没入泥沙之中,似是沉船的铁锚。心中隐隐想起,这该当是哪具沉船的铁锚。沉船此处,想必船员尽遭不幸,是人生大难,但自己却托福解困,又是大幸。
浮出水面,便仰躺着大口呼吸。这时风雨交加,大雨如注,噼里啪啦打在他的嘴里脸上,萧瑜丝毫不觉,只感人生畅快,莫此为甚。
气息顺畅,萧瑜才解开脚上绑缚,回头看去,只见波浪滔滔,起伏不定,雨线之中,那小船才去了不到里许。除此之外,四面苍茫,没有边际。
他明知孤身漂浮,待到筋疲力尽,仍是要溺亡而死,但现在回去呼唤袁沈两人,自然死得更为彻底。当即反向游去,游了不到数里,见到一个木盆,里边竟是师伯的骨灰。
这一下萧瑜喜出望外,游动过去,上身伏在盆上,可以借力漂浮,又省下不少力气。
当夜风雨交加,寒湿交侵,萧瑜搭着木盆在江面上无依漂浮,几次毒性发作,晕厥过去,随后被水呛醒,睁眼便见漆黑一团,水浪波动,自己也不知是死是活,只是隐隐感觉,即使阴曹地狱,所受苦楚,也不过如此。
他昏昏沉沉,自黑到明,也不知漂浮了多远,还是就在原地打转。风狂雨骤,连夜不止。当他力气用尽,视线模糊之中,看到一艘大船自远处驶来,随后听到有人吹号呼唤,萧瑜再也支持不住,昏迷过去。
等到醒来,见自己在一个潮湿的舱房中躺着,床板旁的破柜旁,安放着师伯的骨灰罐。原来,他淋雨漂泊,不知生死之际,恰好这艘大船被狂风吹偏了航向,无意之中看到了他。那船主韩老伯经验丰富,又心地善良,命手下船员及时将他救起。
这船原来是一艘商船,正是去往华阴,萧瑜便在船上养伤,过了几日,来到码头。萧瑜摸出怀中的碎银,要送给韩老伯,那韩老伯一挥手,道:“你留着,快些抓药看病,我看呐,你这病着实不轻,平常人只怕看不好。但你这后生绝处逢生,正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很看好你。”
自打离开旌德县,萧瑜形状凄惨,人人都当他是个可厌的累赘,动辄羞辱折磨。这时听韩老伯语气和善,殷切叮嘱,萧瑜竟然感激涕零,眼眶一红,再也忍耐不住,抱住瓦罐坐倒地上,放声痛哭。
这韩老伯见多识广,当时救上萧瑜,见他沉默寡言,十五六岁的少年,却如失魂落魄的老者,对自己落水一事闭口不说,他知道这少年满腹心事,有着不堪的过往。也不去过多追问,这时见萧瑜真情流露,显出他本来十五六岁的本来面貌。
韩老伯一生在水上讨生活,生离死别经见得多了,便叹出一声气,拍拍萧瑜的脑袋,道:“小伙子,心里别要放太多事情,太累得慌,哭就哭吧。”
码头上人来人往,嘈杂繁闹。萧瑜听他这么好言安慰,泪眼中见路人侧目而视,反倒甚感不好意思,哭不下去了,当即向韩老伯作揖道别。
韩老伯自去忙碌,一边回头对他说道:“你要是事情办完,把病看好,想来讨碗饭吃,就来找我韩老伯。我每过两月,要来这个码头卸货。”
萧瑜嗯了一声,转过身来,快步疾走,生恐自己心下一软,就央求他带着自己出海,远离这些世事纷扰。
穿过几个档口,回头望去,见韩老伯站在船头,腰背伛偻,但精神矍铄的指挥卸货,心中一动,暗道:“我去跟韩老伯说,待埋了师伯,便和他一起出航。我反正没几日好活,在世上了无牵挂,去到船上,吹着江风,葬身江水,也是好的。”
打定主意,便要转身回去,忽觉手臂被人抓住,有人叫道:“你在这里呀,当真凑巧!”声音却甚是陌生。萧瑜刚要回头,便见身前走过三个青衣汉子,都是身高膀宽,壮实威武,在身前尺许,忽地停步,战成一排。萧瑜微感诧异,回头来看,见是个面色白皙的瘦高汉子,却面生得很,不曾见过。
正要开口询问,那汉子已笑眯眯的说道:“你哭什么呀?老徐我最见不得别人哭了,别人一哭,老徐我就心里发毛,非杀人不可!”萧瑜大感不妙,便见那老徐上身不动,弯膝曲拐,正捣中小腹。这般近身曲拐,老徐又全力施为,萧瑜不由得痛极,弯腰抱腹,一声惊叫尚未喊出,便被他双手伸出,右手托着下巴,一推一松,左手捏住脸颊,猛劲按捏。
萧瑜的下巴已被卸脱,一声尖叫,变作含糊不清的呜啊哭喊。他双手把持不住,瓦罐坠地,忙俯身要抱住,被老徐飞脚踢起,瓦罐飞起,眼见要碰上萧瑜脑门。这一下风声劲急,碰得重了,难免将萧瑜撞得脸上开花,脑门迸裂。
第九十四章被处理
就见老徐右掌探出,小臂往下一砸。他小臂上该当装着钢爪之类的护腕,两下碰撞,声音清脆,瓦罐登时碎裂,里边的骨灰往外迸溅挥洒。萧瑜心中痛极。他历尽艰辛,九死一生的运送师伯的骨灰来到故土,却在这最后时刻保护不周,当真心如刀割。
那碎片尚未飞散,便觉头上一黑,被人用麻袋当头罩落。那人手法好快,麻袋一经套入,便双手拨转,将萧瑜头下脚上的转了过来,用口绳两下收紧,随手一掷,扔到了旁边的板车上。他套人、转人、系绳、掷人,一气呵成。
骨灰倒是并未散落,都落入了麻袋之中,那瓦片却飞向半空,将萧瑜的头脸割裂得血水淋漓。
只听那老徐轻笑道:“方述兄这手倒转乾坤可使得越加熟练了,当真漂亮利落。”
那方述的嗓音清凉柔和,甚是悦耳,道:“正好让骨灰碎片抹他头脸全身,这小子坏了堂主大事,杀他之前,不好生折磨一番,实在对不住你飞天神抓徐兄亲自动手来抓拿这个小贼呀!”
这徐兄徐天雄听方述言语间抬举吹捧,甚感自得,哈的一笑,道:“方述兄的劈空掌已得崆峒派真传,那才是了得。”
两人互相吹捧,已有另外两人扔到车上几个麻袋,似是装了米面,分量沉重。他们又都是着意折磨,故意抬得老高,重重落下。头两袋米落下,萧瑜尚且呻吟回应,四五袋米落下,压在萧瑜身上,更使他动弹不得,呼吸维艰。
几声呻吟,便如蚊蝇飞舞,几不可闻。萧瑜头脸之上,嘴角鼻中,滴落了的黑血渗出麻袋,洇湿车板。
这两人武功不俗,来历不凡,萧瑜微一沉吟,便即想起,是了,这两人是石发虎的属下。不知为何,却在这里被他们撞上,看来我终究性命难保。我若早行一步,回到船上,这几个恶人,便不会将我抓住了。
转念又想,幸亏自己早些下船,才免得连累韩老伯,否则的话,以他们这么高的武功,这般大的势力,既然看到自己,也徒然为韩老伯招惹祸患而已。
他这样暗自庆幸,那韩老伯往他所去的方向张望,不见萧瑜的身影,还暗自诧异,以为萧瑜那般无精打采,并非生病,只是晕船所致,一回到地上,便即恢复元气,生龙活虎呢。否则的话,他怎么会转眼间就健步如飞,不见了身影呢。
板车颠簸行进,迂回行进。萧瑜奄奄一息,昏沉浑噩,也不知过了多久,才被人从车上提起,打开口绳。他察觉到那人要将自己抖落出来,心中一动,慌忙挣扎着站起,爬了出来,一边将麻袋抱在怀中。
不及见到那人的形状,便磕头作揖,口中呜呜啊啊,虽然含糊不清,无法说话,那意思却再也明显不过,要让那人手下留情,将这个麻袋给他。
那人知道萧瑜是唯恐师伯的骨灰被洒了出来,脸现不忍之色,点一点头。见萧瑜双手颤抖,想要将麻袋收拢折叠,也是难以做到,那人默默的将麻袋折叠收好,团成一团,塞到他的裤腰上。萧瑜点头哈腰,躬身道谢。脸上的血珠滴滴滚落。
那人不忍看他,转头叹息,后退了一步。
萧瑜听到石发虎的声音响起,道:“怎么只有他一个,他师伯呢?”
徐天雄恭谨答道:“这小子抱着一个骨灰坛,只怕他师伯已然死了。”
石发虎哦了一声,道:“转过身来。”
方述飞脚踢萧瑜右胯,将他硬生生踢得旋转半周,待他双足不稳,将要落地,顺手提起一个麻袋,垫在他的臀下。
萧瑜慢慢坐倒,偎着麻袋。两下里凑合得恰到好处,便如演练过多遍,配合好了一般。
石发虎见方述见机明快,身手高明,右眉斜挑,向他赞赏一笑。待见到萧瑜的面孔,但见他面目模糊,脸上伤痕累累,旧伤摞新伤,脖子细弱,下边连接着肩胛骨鼓楞楞的奓起。浑身上下瘦得脱了形,眼睛之中,一片死气沉沉的绝望。
石发虎看得恶心,皱眉转身,向徐天雄摆摆手,道:“去到城外南郊,找个荒僻地方处理了。”
听得徐天雄应了一声,让属下将麻包卸下,让一人将萧瑜推着板车,走出这个大院。
萧瑜便如行尸走肉,毫无反抗之意,石发虎不由得心中奇怪,道:“玉面郎君萧仲常当年威名赫赫,如日中天,出了名的风流倜傥,下手无情。但凡与他有过节的,任凭你家世显赫,势力庞大,无不是胆战心惊,杯弓蛇影。只因玉面郎君不仅武功高绝,而且机智奸诈,人所难料。而他睚眦必报,从来不爽。当真是令人谈虎色变。想不到他去世之后,独生儿子却是这般窝囊模样。咳,我帮他去掉这个不肖子,也算为他做了件好事。”
萧瑜躺在车上,出了院门,直往南郊而去。
这里地处偏僻,路上没有行人,遍地柳树,树荫匝地,光影斑驳。他看着徐天雄走在头里,左手反背在身后,五指不断措捏,俯身捡起一块石子,忽地投入右边丛林,一只觅食的野猫惨叫一声,一跃而起,随即直直落地。
猫头上一片血肉模糊,已被他石子射死。
这人生性残忍,出手狠毒,武功又是高极,萧瑜知道,这次落到他的手里,是万难逃脱了。到这个时候,他已心如死水,对于自己全不抱希望,但盼着临死之前,来到师伯所说的那块墓地,将他下葬,了却这尘世间的最后心愿。
念及此处,不知又从何而来一股力气,翻身便要下车,肩背被人按住,听到一人说道:“不要动!”
一张脸探将过来,舒臂将一个酒坛放到身旁。竟是那好心帮他折叠麻袋的汉子。那汉子示意他安静,又将一个酒坛故意放下,再拍拍一个铁锹的木柄。
那铁锹是徐天雄示意他专门带上,为处理萧瑜而用,他此时故意提点,却是他明白萧瑜的心意,告诉萧瑜,他会将师伯掘土埋葬。
第九十五章师长墓地
萧瑜心下感激,知道他是心地善良,又专程找来一个酒坛,让他收纳师伯的骨灰。萧瑜心中大定,暗道这位大叔是个有心人,我只盼临死之前,能托付于他,将师伯顺利下葬,也就心甘情愿,再无牵绊。
来到一片槐树林之中,板车再难行进,那汉子抱起萧瑜,又随着徐天雄往里走出半里多地。这里群树环卫,野草勃勃,安静隐秘。
徐天雄在一块大石上坐了,翘起了二郎腿,一捋衣袖,笑道:“就这里吧,老聂,开干吧。”那汉子老聂将萧瑜放在地上,拿出铁锹,在地上掘土。
这里地质坚硬,岩石甚多,又有树根交错盘绕,极是难掘。老聂吭吭哧哧,掘得满头大汗,也才起出一层地皮。
徐天雄歪头打量萧瑜,道:“你有何话说?”
随即又哎哟一声,故作夸张的仰天大笑,道:“险些忘了,原来你下巴已掉,难以说话。若按常理呢,你都要死了,我该当给你接上下巴,让你落个囫囵尸首。可是呢,徐爷我最是心烦哭哭啼啼,又乐于看见这样的伤残不全。唉,想想你做个哑巴鬼,去到了阴间,也无法跟人说话解闷,徐爷我可是代你郁闷!”
一边饶有兴味的注视萧瑜,显然他出言讥讽,颇想看到萧瑜的无边恐惧和愤懑。
却见萧瑜听若未闻,东张西望一会儿,捡起一块石片,在旁边的大石上刻画起来。徐天雄心下奇怪,过去察看,见是萧瑜在石上写了两行字。
他低声念诵出来,道:“陕西汉中,城南三里,五株松后,千仞壁前。”
徐天雄奇道:“这是什么?你小子要在死后去那里游荡野餐吗?”
老聂停住,讶然道:“这里就是汉中南郊呀,距离他说的那个地方,也就三里多地,翻过这片树林,再穿过一条小溪,也就到了。”
徐天雄笑吟吟道:“还真有这么巧的。”
三角眼翻动,脸露坏笑,道:“你小子想要将师伯葬在那里的墓穴中,是不是?好,咱们这就过去,我要让你亲手为师伯下葬,然后再自己掘墓,然后将你活埋进去。哈,自掘坟墓,当真好玩。”
老聂本来心头一喜,颇为萧瑜高兴,但听到徐天雄这个建议,又觉得太过缺德,暗自悔恨,这位香主残忍无比,自己早该想到,实在不该多此一举,说话冒失。
事后自己再悄悄过来,将他的尸首起出,与师伯的骨灰一道埋了,岂不是好?
但那徐天雄计议已定,老聂便不敢再有反驳,当即背起萧瑜,当先带路,越过山岭,跋涉过溪,来到一个山岗,果然见到五棵参天大松树并排而立。
松树粗壮挺直,枝叶繁茂,相互搭接,便如一道墙壁,将入口紧紧堵住。最奇的是,这五株松树并成直线,相距均匀,倒似是有人专程栽种一般。
但那树身粗大,枝干虬结,该有几百年的树龄了,那栽种之人,不知是哪个朝代,多么久远。
树缝间杂草丛生,荆棘密布,空隙处看到岩层腐土,一直往后延伸,似是与那千仞壁连成一体。
老聂熟识地形,却丝毫不以为意,抱着萧瑜穿过荆棘,攀上大石,跳下之后,果然豁然开朗,这里却是一片开阔的山岗,平坦辽远,草地青青,杂花生树,甚是优美静谧。
徐天雄纵跃过来,见到这里景色优美,淬了一口浓痰,吐在一支紫色野花之上,一边心中起疑,嘀咕道:“这里好一片风水宝地,那万老头倒是会找地方。他妈的,这个小贼也是好生运气,误打误撞,竟来到了这里。”
萧瑜也是自感运气奇佳。若非有老聂这个向导带领,自己只怕来到近处,也不得其门而入。望见前方隆起的几个土包,知道是师公和父母坟墓,当即快步过去。
见最靠里一个坟墓,前边左右各有一个。元朝尚右,以右为上。萧瑜便跑入里间,在师公的坟前跪倒,叩头四下,再回到父母坟前,跪拜施礼。
他这时亲见父母坟墓,反倒心中宁定,并无哀戚。他近日来屡遭折磨羞辱,又被痛楚折磨,实在痛不欲生,这时眼见命在顷刻,便要与父母、师公和师伯在阴间重逢,倒是感到说不出的心满意足,安定喜乐。
眼泪终究难以抑制,扑簌簌坠落。只是他无法出声,发出的呜啊之声,便如野兽嚎叫。
起身后便从老聂手中接过铁锹,在右边的坟包上掘土出来。这里土质松软,万仲平又先已为自己掘坑埋棺,准备妥当,这挖掘便格外容易。一顿饭时间,萧瑜便拨开坟头,露出里边的棺材。
这棺材被万仲平每年刷漆保养,掘土晾晒,此刻还光滑挺括,崭新如初。萧瑜曾听师伯提起过,也不以为意,那徐聂两人,却甚是诧异。
徐天雄走近来,向下察看,暗道:“此事当真邪门,怎么会有埋到地下的棺材,却这么崭新的?这小贼说是埋葬师伯,又掘开了一座坟墓,意欲何为?”
见萧瑜从麻袋中拿出一个酒坛,小心收集麻袋中的骨灰。此时忽然有物落地,呯啪巨响,徐天雄猝不及防,吃了一惊,回头望去,却不见异常,正感惊疑不定,便听到呯啪连响,不知什么东西,接连掉在地上,而外间呼啸尖叫,似是有女子在凄厉哭喊,又似有人狂吼叫骂。
徐天雄只感甚是邪门,浑身不自在,便见对面的千仞壁上碰撞连连,几块大石沿壁落下,腾起浓烟滚滚。大石坠落,撞断树木,声音回荡,良久方止。
到此时候,徐天雄已感不耐,暗道:“这里好不邪门,让老子浑身不自在,还是及早了结了他,快点离去。”
见萧瑜全神贯注,已收集完毕,扯下衣衫,撕成布片,将酒坛封好,然后来到坑沿。那棺盖并未封住,但是楠木制作,分量沉重,萧瑜和老聂两人一起使力,竟然抬不起来。
徐天雄踱步过来,在坑沿站好,立个马步,探身伸臂,嘿的一声,吐气扬声,那棺盖登时掀开尺许。
第九十六章毒杀
徐天雄内力高强,膂力奇大,一人之力,比聂萧两人合力还要更大。徐天雄往下一看,见棺材中底衬寿衣,一应俱全,但没有尸首,这才知道,原来是一具空棺。
徐天雄往里一瞥,便扭头对萧瑜笑道:“还愣什么,快些进去啊,他妈的,这棺材板材质不错,倒是上好的木料,这么沉重。”
萧瑜抱着骨灰坛,欲要爬了过去。老聂脸色大变,手臂抬起,似是想要阻止萧瑜,瞥见徐天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登时心中一凛,又将手臂缩了回去。
眼见着萧瑜躬身爬进,心中暗叹:“你这小子,只怕要就此殒命,还这么无知无觉。真是可惜。”
原来,他见到徐天雄走来帮忙,大反常态,便知他不怀好意,再见到他掀开棺盖,更是心下笃定。
这棺盖只需往外错开,萧瑜便可以侧身进出,徐天雄却舍易求难,宁肯用力掀动,自然是要趁萧瑜进到棺中,趁势落板,将他活生生封死在棺木之中。
棺盖沉重,萧瑜又是病猫一般,有气无力,断然无法顶起,再往棺盖上边埋土掩盖,这样一座墓穴,便就成了他们师侄共同的归依之所了。
他心内明白,却也不敢点破,只是不忍细看,向后退出,转过身去,忽然听到徐天雄一声怒喝。
声音中充满惊怒,嘶哑凄厉。
老聂不知发生了何事,转头来看,正见到徐天雄撒手落板,向后退出一步,左手扶腰。他腰上衣衫破裂,露出里边的肌肤,似是被利刃划开了一道口子,微见血痕。
再往里看,只感心中惊讶,忍不住惊呼出声,心中一紧,嗨了一声,道:“这……这……”
却是见到萧瑜探出脑袋,露出右边肩背,正被棺盖斜下里压个正着。那棺盖有几百斤重,被这样忽然压中,自然再无幸免之理,但见他鼓眉突目,全无血色的脸上,这时涨得通红,青筋暴露。显见气促细弱,转眼便要断气。
徐天雄打个哈哈,向前走上一步,蹲下了身子,慢慢端详萧瑜,满脸堆笑,道:“你小子倒也不是看起来这般傻,还知道用铆钉趁机伤我。嘿,你徐爷是何等人物,焉能上了你这个大当。现在倒好,我就这样,仔细看着你命丧当场,慢慢断气,岂不是好!”
萧瑜眼睛充血,脸色变紫,脖颈抽搐,忽地张开嘴巴,一股血箭喷出。徐天雄侧头闪过,但这里地势松软,他脚下一歪,竟然闪避稍慢,被那口鲜血溅湿左腰,那被划伤的地方一阵腥热,也被鲜血溅上。
徐天雄向来爱洁,顿时怒不可遏,提掌半空,便要向萧瑜顶门拍去,听到老聂叫道:“徐香主……”
徐天雄回头问道:“怎么?”
老聂踌躇道:“他马上要死了,小的是想……想恳求香主手下容情,留他一个完尸……”
徐天雄转念一想,笑道:“正是,转眼死了,无趣得紧,还是这样慢慢断气,来得好玩。”
生恐再被萧瑜喷血,后退几步,忽觉脚下一歪,竟似是左半边身子酸麻,力不从心。他甚感奇怪,伸手摸到伤处,但觉伤处僵硬发烫,注目看去,却见伤口毫无异样,仍是一丝红润,只是隐见血色。
徐天雄也不以为意,又蹲下,过了片刻,见萧瑜虽然气息微弱,吐舌张嘴,眼角耳中,都渗出血丝,显然是承受重压,痛苦异常。
但就是一息尚存,不肯断气。徐天雄注目看去,顿时火冒三丈,暗骂这小贼狡猾。
原来,萧瑜当时进入棺中,提起寿衣,要盖在罐上,见到一方锦帕,想起师伯的嘱咐,便攥在手中,放入怀中。拿起之时,摸到两个大铁钉,两头弯曲,中间粗壮,正是封严棺材所用的那种铁钉。
萧瑜心中一动,便握钉反击。徐天雄当时双手抬棺,不加提防,竟被铁钉划破衣衫,刺破肌肤,才向旁闪开。棺盖落下之际,萧瑜用左手的铁钉竖立阻隔,将棺盖落下之势稍为缓和,之后又抵挡承压,这才使得萧瑜支撑了这些时候。
否则的话,当时便被压得骨碎筋断,死于非命。
徐天雄识破了其中关节,便走上前来,要取下铁钉,左手搭上棺盖,忽觉头晕眼花,然后脚下一软,趴在棺上,就此不动。竟然瞬间僵毙。
原来,萧瑜中了金翼蛇毒,起初在体内蛰伏,时日久了,早已融入血脉肌体,这时正当毒性发作,吐出血水,里边已带着毒素。正好沾染到徐天雄的伤处,毒性浸入伤口,被徐天雄吸收进去,他刚才聚力提掌,加速流动,毒性竟然更深,竟在这瞬时之间,毒发身亡。
他一动不动,那老聂还以为是他又出歹计,要故意压毙萧瑜,也不敢过问,又过片刻,才觉不对,上前一碰,徐天雄竟然应手而倒,仰面朝天,已然断气。
萧瑜眼睛翻白,也已晕去。老聂大惊,拿来铁锹,要撬开棺板,孰料用力猛了,锹把折断。老聂急得团团转,明知再拖得一会儿,萧瑜必死无疑,但又别无他法,只好去找人施救。
快步穿出松树,左右张望,见来路上空空荡荡,哪里有个人影?
正感焦急,忽然听到身后似是传来异样声响。
老聂心感奇怪,又钻回山岗,只见萧瑜已从棺中出来,平躺地上。附近却没有人影。
老聂惊奇不已,只感后背阵阵发凉,他双腿发软的走到跟前,一边东张西望,暗道:“这真是咄咄怪事。难道这小子过世了的父母师长,竟能暗中庇佑,使出神秘力量,将他救了出来?”
见萧瑜胸口起伏,尚且有一口气吊着,便掐人中,按胸口,折腾半天,萧瑜终于悠悠醒转。老聂惊慌至极,问道:“他……他怎么回事?你……你怎么回事?”
萧瑜嗯了一声,不知所以,睁眼见到徐天雄俯尸在地,也是一惊,问道:“他……他怎么回事?”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究竟,正感错愕,便听到外间脚步杂沓,石发虎几人穿过松树,来到山岗。
第九十七章红紫夫妇
石发虎眼力高明,见势不对,沉声道:“怎么回事?”
方述展开轻功,几个纵跃,便来到跟前,见这里坟包死尸,处处狼藉,显出诡异邪门,也是脸上变色。他察看徐天雄的伤势,向石发虎说道:“徐天雄是中了剧毒,暴毙身亡。”
石发虎点头,道:“原来如此。”
踱步过来,将要弯腰察看,忽地双臂扬起,各自射出两枚飞镖。但见白光一闪,射向吴镒坟后的长草丛中。足尖一点,人已横掠过去,双手十指如钩,凌空下击。
只听草丛中传来两声惊呼,有两人挺身站起,各出手掌招架一下,便即向旁分开。他们招数灵动,单臂招架,另一只手便趁势进击。左侧那人掌拍小腹,右侧那人小腿勾踢。
石发虎挥掌反击,招数未曾使老,那两人便分向两旁跳开。他们一落地上,便身形交错,原先左边的人来到了右边,右边的人来到了左首,也不回身,便一起发招。
仍是一人出掌,一人踢腿。
石发虎哼了一声,不闪不架,挥掌踢腿,与两人硬碰硬的各自对招一下。那两人身形一晃,各自向前抢出两步。石发虎则不退反进,又向前跨出一步。
这样交手三个回合,高下立分。那两人身形飘逸,轻功迅捷,但比起内劲外功,显然比石发虎颇有不如。
这一下众人看得分明,原来是一对中年夫妇。男的紫衣紫帽,戴着一只眼罩,口中衔着一枚飞镖,左手指间夹着一枚飞镖,红缨飘动,镖身细长,俨然便是石发虎刚才射出的。
女的则四十来岁,红衣金钗,样貌妖艳。
三人动上了手,石发虎的五名手下,立时四散站开,阻住去路。那夫妇两人向前抢出,毫不停顿,向面前拦阻的方述动上了手。
方述侧身招架,刚要挥拳还击,颈后一麻,竟已被那女子掌风拂中。幸好他察觉及时,低头让过,虽然未曾受伤,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另四人吆喝呼叫,一拥而上。但这对夫妇配合默契,身形灵动,一合即分,又来回交错,着实让人摸不出他们的落点方位。而且两人配合无间,虚实变幻,令人防不胜防。
他们与石发虎对阵,数招之间,便落于下风,这时候却东游西荡,一触即发,时而向左,忽而去右,有时分进合击,有时各自为战,但听噼里啪啦,响个不绝,数十招之后,这五人竟然被他们逼得手忙脚乱,不住后退。
他们原本面里朝外,防备对头逃走,这时身不由己的碰在一起,挤挤挨挨的往后退去,一步步接近空棺墓穴。看这样子,那夫妇两人是要以少围多,将他们挤入墓穴。
石发虎负手旁观,这时心内已有答案,抢步上前,纵跃过墓坑,再度凌空下击,一边口中冷冷道:“既然阁下不肯吐露姓名来历,那便让石某人问上一问,如何?”
他语调平淡,缓缓说出,手下却毫不容情,爪抓掌拍,踢腿旋肘,数招之后,便将那红紫夫妇迫开五步。
那男的叫做丁不忧,听到石发虎口气不善,这先前数招,气势威猛,实则内力收敛,手下容情,知道他是在等自己交代来历,留有退路。
忙吐出口中飞镖,将要开口说话,见妻子王不兰提气凝立,还要再出手攻上,忙伸右手拉住她的衣袖,道:“别忙,先说清误会。”
声音宽厚,倒是透出些清亮温和,与这一身诡异打扮格格不入。
王不兰尖声道:“有什么好说的,咱们拳脚上见真章。”
话声未毕,便抽出腰间短刀,反手握刀,欺上戳刺。她刀法迅捷,而且短打快击,变招迅捷,倏忽之间,已连出七招。
石发虎双手负后,双脚不动,只是上身闪让挪移,便让开了这七刀进击。
王不兰见他如此托大,更是着恼,尖叫一声,刀势加快。
丁不忧本欲开口辩解,却见老婆已又动上了手。他知道老婆生性要强,刚才被石发虎逼退,心中不服,现在亮出兵刃,要全力较量。
这两夫妇脾气怪癖,又向来共进共退,丁不忧双手将飞镖一抛,便如寻常人吃瓜子一样,张口抻脖子,牙齿咬住,高就高在两柄飞镖同时咬住。镖尾红缨飘动,倒也好看煞人。左手抽出一柄短剑,随后跟上。
这两人同时出手,石发虎便不敢掉以轻心,使出玄阴掌,交手数十招,先还留有余力,后来见他们不知进退,心中恼了,暗道:“你们这两个怪物,先杀了我的属下,现在又这样不分青红皂白,来围攻我,大是不敬。管你什么来头,今日非要杀了你们。”
觑准了两人刀剑合击,陡地矮身滑步,绕到右侧,反手一掌,全力拍出。丁不忧知道厉害,怪叫一声,向旁闪开,石发虎进步拍掌,连拍三掌,丁不忧让开头两掌,第三掌眼看闪让不及,只好吸腹凹胸,要来硬接。
斜眼瞥去,见到妻子短刀反握,向石发虎分心刺去,石发虎看似出掌拍击,却掌心变幻,忽地转向,由直出变为横挥,打向王不兰。
王不兰却悠然不知,仍在出刀反刺。丁不忧大惊之下,抢身来救,眼看不及,不由得狂叫一声,只道妻子后心中了这一掌,非死即伤。
就在这节骨眼的时候,忽听到石发虎手下诸人叫喊:“什么人?”
“站住了!”
“再要过来,对你不客气了……哎哟……”
然后是耳边传来五人飞身向后,摔落地上,惨声呼叫,此起彼伏。
丁不忧心中大定,只道妻子有救,便咬牙横心,斜刺里飞出,抱住妻子,横掠出去,将后心要害,全卖给了石发虎。
这一下当真险极,若是石发虎出掌拍击,丁不忧立时丧命。石发虎身经百战,早已注意到有人过来,那人身法快极,出手迅捷,自己随身带来的五位得力手下,都是颂鹰帮中百里挑一的好手,不料被那人随手打发,只是数招,便纷纷跌倒,不由得留上了心。
红紫夫妇武功不俗,却也不被石发虎放在眼里,这时另有劲敌来了,更是精神一震。
第九十八章邓延主管
他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有机可乘,立时催掌拍击,掌到半途,察觉身后劲风凌厉,忙矮身闪让,右掌回缩,左掌上架反弹。
砰的一声,两人对掌一下,石发虎抢前一步,借势右脚跟旋转,已回过身子。只感眼前身影晃动,那人不退反进,又欺近身来,石发虎双掌齐出,又与那人再对一掌。
先前对掌,石发虎在暗,来人在明,他反身出掌,与那人正面出掌,自然颇有不如,所以,他向前晃动,来人却毫不受阻,这时是当面鼓、对面锣的对掌,那人身形只是一晃,石发虎却感胸口气息为之一滞,上身后倾,不由自主的又退一步。
石发虎也甚是刚勇,随退随进,变幻迅速,以至于旁人竟然没有看清,还以为他是借势蓄力,故意作为。
实则是石发虎心中惊讶,无以言表。他在颂鹰帮中地位甚高,向来自负,自认为武功上乘,虽然不敢和一刀问道宋葛这般绝顶高手比肩,但对于一般的成名豪杰,却是丝毫不逊。
谁知这次南来,在旌德县偏远小城,先后败于玄剑双杰手下,又在郑适贤手下受创,着实是出师不利,屡败屡战。
那两人出身名门,武艺精强,也还罢了,这时一个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无名之辈,仍然比自己高上一筹,这份难受,可就难以言表了。当即不顾气血翻涌,鼓勇硬上。
两人再对一掌,这一次却是以快打快,甫触便分,那人向后退出一步,凝立当地。
石发虎却是向前抢出一步,脚下一趔,用尽全力,方才稳住身形,没将喉间的一口鲜血喷出,虽然如此,终究是不敢开口说话,两眼圆睁,看似怒气冲冲,便如在等对方开口说话。气势上丝毫不让。
那人原来是个四十多岁的胖子,衣着光鲜,面团团一张脸上和善亲切。
只见拱手揖礼,笑道:“石兄,这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在下邓延……”
回过头来,向红紫夫妇斥道:“你们两人,到底为了何事冲撞了石堂主,还不快些赔礼道歉!”声音轻柔,细软亲切,那红紫夫妇却不敢违拗,依言上前,向石发虎施礼赔罪。
方述五人方才被他一一打倒,这时早抽出兵刃虎视眈眈,只等堂主一声令下,便要上前乱刀砍杀,却听到他这样说话,顿时一怔,面面相觑。
大家心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堂主说那玄剑双杰武功高明,难以抵敌,已经邀请了三名高手同来帮忙。难道这位富家翁一般的胖子,便是来帮忙的高手吗?”
那邓延甚是机敏,颇会来事,向大家拱手揖礼,笑呵呵道:“众位兄弟,得罪了,适才因为我的这两个朋友遇险,在下一时心急,才与各位动上了手,得罪,得罪,莫怪,莫怪!”
众人见识了他的身手,又得知他是堂主邀请来的大有身份名望的高人,哪敢再有微词,忙纷纷逊让还礼。
石发虎却是心中着恼,暗道这人好不阴险,他暗使阴劲,将我震伤,随后才自道身份,说是好朋友。他妈的,哪有这样的好朋友?
但知他来历不凡,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抬头望天,故作不屑。
邓延笑嘻嘻的,似是不以为意,上前拉住石发虎的左手,状极亲热,道:“时常听说生死判官石堂主的周天点穴功夫,是天下一绝,一直想要领教高明,今日当真见了,却是在误会之下,倒不敢请教了,也幸好石兄没有亮出兵刃,否则的话,老邓我只怕要吃了大亏。”
这番话将石发虎的面子照顾得甚好,那意思是说,你石发虎若是亮了兵刃,只怕我不是对手。
其实两人高下强弱,只有自己两人知道,但邓延这么说来,让别人听在耳中,便如是他自承武功不及,甚感佩服的意思。
石发虎脸色稍和,又想起一事,暗道:“这家伙真是个笑面老虎,说话好听,那又为何安排两个手下,先来到这里埋伏,杀了我的一名手下?”
邓延似是推知到他的想法,说道:“丁不忧,我令你们两人先行一步,前来跟石兄的人接头,怎么你们倒动起手来,其中不知有何原因?”
王不兰媚眼如丝,娇声笑道:“这个嘛,倒是要问石堂主了,咱俩人在这里好好的,他忽然就发镖伤人。咱们自然不能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邓延知道她脾性乖戾,说出来的话避重就轻,难以尽信,便微笑着点点头,转眼去看丁不忧。丁不忧吐出两枚飞镖,倒转着托在掌心,恭恭敬敬的交还给石发虎,道:“这中间实是有着误会。我们夫妇两人听令前来,正好见到这三位兄弟来到这里,咱们也是好奇,跟着过来,便见他们要将这少年杀了,岂知他作茧自缚,反倒被少年杀了。那个老聂救人不成,咱就搭手相帮,但唯恐石堂主怪罪,咱们就隐身暗处,不敢现身,谁知石堂主慧眼如炽,一眼看穿,便发生了之后的一系列误会。”
石发虎嗯了一声,知道这两人说得好听,实则是受了邓延之命,先来打探自己虚实。至于他们说援手救人云云,倒是不知为何。
这对红紫夫妇,石发虎是有所耳闻,据说两人刀剑合璧,功夫不错,但为人阴狠,杀人如麻,是邓延的左膀右臂。这两人恶名昭著,忽然出手救人,自然另有打算。
丁不忧甚是知机,一待说完,便扶起萧瑜,将怀中取出的一粒黑色药丸往他口中一塞,随即右手成鹤嘴之形,顺着他的喉管自上而下揉捏按摩,萧瑜不由自主,咕嘟一声,咽了下去。丁不忧手腕上翻,托住他的下巴,往里一送,来回扭动,便听咔嚓声响,将他的下巴接了回去,然后问道:“小子,你身上有毒,是不是?”
萧瑜听闻是他们救了自己,心下感激,点头道:“是,多谢先生救命之恩,我中了杨昆如的银翼蛇毒,这两天正在毒发之期。”
第九十九章截取情报
丁不忧嗯了一声,拍拍他的脑袋,柔声道:“我给你服了百涎丸,是疗毒灵药,暂时可延你十日之命,不必害怕。”
他这样说来,便将误会解除,众人知道,那徐天雄果然是作法自毙,引火自焚。
石发虎面色不愉,道:“丁兄弟,这少年杀了我的手下,自然要让他以命抵命,你出手相救,现在又赠药治病,不知有何用意?”
话是朝向红紫夫妇说起,却偏过了头,斜睨邓延。自然是要让他给个交代。
邓延也是好生不解,这两人跟随他多年,向来行事狠毒,杀人如麻,却不知索命阎罗为何发了善心,竟忽而转性。他向来心机深沉,不轻易显露行迹,便干笑了两声,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王不兰尖声道:“这样一个小小少年,石堂主不必跟他过不去吧?咱夫妇与他有缘,既然见到了,便不容别人伤他。”
一边向萧瑜招招手,面色亲切,道:“孩子,你过来……”
萧瑜服过药丸,果然觉得腹内疼痛大为缓解,气血流畅,但还仰坐地上,不敢使力起来,这时听她召唤,便起身站起,竟然四肢力量尽数回来,当即心下甚喜,快步过去,低声道:“多谢兰姨。”
王不兰见他懂事知礼,更是心下喜欢,笑靥如花,按摩他的头顶,轻轻摩挲,却忽地眼睛红了,两行泪水,顺颊留下,冲去胭脂花粉,露出里边的肌肤。
王不兰扭转脸去,举袖拭干,转向石发虎,却变成了先前的冷峻神色,道:“这个孩子,我是不能容你动他的。”
石发虎嘿嘿冷笑,道:“那我要如何处置呢?”
对着她说话,仍是眼望邓延。
邓延至此恍然,忆起这夫妇原来有一个儿子,被仇家下毒打伤,十一二岁时,便夭折死去。那孩子病骨支离,面黄肌瘦,总是一副病恹恹的阴郁模样,倒是跟这萧瑜相似。这夫妇两个,为了救回儿子,四处劫掠名医,洗劫名贵药材,因此杀人无数,作恶多端,最后也未能保住那孩子的性命。
他们定然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这才出手干涉。那百涎丸,想必是他们以劫掠来的稀有药材合制熬练而成。
既然有这样的一番内情,邓延便知道,这两个手下的心愿,他不得不去照料,轻声打个哈哈,道:“兄弟我得了王爷的手令,马不停蹄,便从漠北赶来,为的自然是夺取那本逍遥散记。那本书到底如何,咱们可是只闻其名,不知其样,石堂主亲去万云山庄,与玄剑双杰打了照面,那本书形状怎样,大小若何,想必是知道的了?”
石发虎脸上一红,摇一摇头。
他心下恚怒,知道是这个胖子指桑骂槐,暗指自己三人无能,与秘籍失之交臂,还需要他千里驰援,前来帮手。心道我不知道那本书怎样,你又知道吗?
却听邓延说道:“这个少年知道。”
石发虎一怔,随即想到,萧瑜确实见过秘籍,不仅见过,而且由他亲手取来,亲自呈上。便再无话说。一摆手,与手下五人出了山岗。
那老聂是此处的驿站留守,便留在原地,处理后事。
邓延笑道:“石兄慢行,在下身宽体胖,走路费力,可跑不了那么快……”口中说笑,脚底下却轻捷迅速,几乎足不点地,便跟了过去。
丁不忧和妻子挽着萧瑜的手,要一起离去,萧瑜哀求要为师伯的墓穴埋好,这两人欣然同意。待萧瑜伙同老聂,一起将山岗收拾完妥,便相携离去。
萧瑜向师长父母的坟前跪拜过,又向老聂叩头施礼,感谢救命之恩。
便听到空中有鸽子飞过,丁不忧取出一个竹哨,吹出婉转鸣声,咕咕唧唧,甚是悦耳,那鸽群飞过之后,又飞了回来,落在草丛间,啄食遥望。
王不兰取出一个口袋,倒出里边的谷粒,随手洒在石上。那些鸽子踱步过来,闻过之后,便即走开,只有一只灰色白纹的鸽子,展翅扑腾,神情欢愉,来到跟前,低头啄食。
片刻之后,那鸽子便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便如僵毙。丁不忧从鸽腿上取出一个竹管,拿出里边的字条,看过之后,又交给妻子观看,然后放回竹管,那鸽子片刻之后,陡然醒来,,展翅飞走。其他的鸽子,也相继展翅飞出。
王不兰招手让萧瑜过来,道:“咱们走。”
萧瑜点头,回看老聂,王不兰柔声道:“你丁叔会送他回去。”
两人穿过松树,来到路旁,见树上拴着两匹马,片刻之后,丁不忧快步过来,一边用衣襟的下摆擦拭眼罩,萧瑜见他一只左眼没了眼珠,伤疤突起,里边黑漆漆的,甚是可怖。
丁不忧似是很不好意思,笑道:“这是跟少林派的几个秃驴打架,被禅杖戳瞎了眼睛,不过,你兰姨将那几人零碎割了,出了恶气。嘿嘿,不大好看。”
他翻身上马之际,萧瑜看到他的下摆上一片殷红,似是从眼罩上擦下的血迹,顿时心中一震,回望松树,热泪盈眶。他不敢让两人看见,只是低头看路。
两匹马快速疾驰,赶出数里,便看到了方述候在路边。只见他打开车厢,里边原来是几只鸟笼。他正将一只鸽子放入鸟笼,灰毛白纹,俨然便是先前在山岗所见的那只。
丁不忧向萧瑜咧嘴一笑,又眨眨眼睛,示意他不要说破,随后让萧瑜下马,随方述同行,去与邓石等人汇合。
王不兰柔声笑道:“这位兄弟,萧瑜要麻烦你照看妥当,若有一根毫毛的损失,咱夫妇可要找你的家人好生道谢哦!”
语声婉转,清脆动听,方述却感浑身汗毛直竖,哼了一声。
王不兰又向萧瑜说道:“你去同邓主管一起行事,放心,有你丁叔和我在,断然不会让你再受丁点委屈。”
那两人不再打话,拐入一条岔道,往西南方而去。
方述向萧瑜斜目而视,面色不善,但却也不敢有稍许言语行止上的不敬,只是一言不发,扬鞭催马,蹄声哒哒,一直到了天黑,来到一个山岗,下坡之后,已然能遥望前方的市镇,隐见点点灯火,昏黄摇曳。
第一百章风铃客栈
镇子外有一处客栈,外面挑出来的幌子上写着风铃客栈。
两人下了马车。客栈中跑出一个伙计,瘦瘦小小,便与萧瑜年纪相似,一脸惊慌的奔了过来,接过缰绳。方述正对萧瑜生气,不敢打骂,便迁怒这伙计,兜头一鞭甩将过去,那伙计脸上登时出现了一道鞭痕。
他捂住脸庞,想哭又不敢哭,浑身颤栗,惊慌无比的望着方述,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事。
这样的神情,萧瑜常在其他的孩子脸上见到,都是长期受到欺凌,逆来顺受惯了,才会出现这样的惊恐神态。
刘小铁便常告诫他,为人要敢作敢当,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否则的话,就会受人欺侮,变成那样的可怜样子。
萧瑜这时见到这孩子的面容,立时想起好友,心中一酸,便下马去,先牵了马车,随那伙计去到后院。
方述骂骂咧咧,大踏步去到屋中。
后院中另有六七匹高头大马,显然是邓石他们早就到了,萧瑜将缰绳交给伙计,低声道:“车上有鸽子,不要忘了喂食,不要怕,总会好起来的。”
他低声安慰,自己却也不知何去何从,什么时候,会怎么样好起来。叹了一声,将要转身,忽然衣袖被那伙计抓住,那伙计牙齿打战,显然是害怕得紧了,左右一望,随即低声说了句什么,但他含糊不清,萧瑜并没有听清,还要再问,那伙计已伛偻腰身,自去忙活了。
只是将右手搭在腰后,食指指着门外。
萧瑜愕然回望,就见一个面色焦黑的伙计走了过来,沉着脸训斥这小伙计待客不周,有失教导,训斥两句,又转过头来,对萧瑜笑脸相迎,道:“小客官,请进房去,请!”
恭谨带路,点头哈腰,将萧瑜带到大堂。
方述早坐在桌上,与其他四人同桌共饮。他想起受到红紫夫妇威吓,心中不忿,举起酒杯,狠狠倒入口中,拿着筷子夹起盘中的花生米,也是恶狠狠的模样。
看那情形,他是又迁怒与桌前食物了。另外四人心伤同伴之死,也是对萧瑜怒目而视,面色不善。
萧瑜不敢跟们同桌,独自去到另一张空桌上,正要坐定,邓延招手让他过去,一边取出腰上的酒囊,打开塞子,喝了一口。对面的石发虎看了他一眼,又不言语,低头斟酒自饮。
邓延笑道:“我在大漠住得惯了,来到内地,饮食起居,诸多不习惯,这酒嘛,还是自己带来的奶皮子酒好喝。”
柜台后的掌柜探头一望,满脸堆欢,笑道:“咱们这里地方小,没有精品名酿,不过呢,咱们自己烧制的高粱酒,那也是陕南一绝,喝过的客官,都是赞不绝口,回头客很多的。客官不妨尝尝。”
石发虎见他只是轻笑,并不答话,暗道:“这家伙在大漠日久,便当自己是蒙古人,将咱们汉人看得小了。他妈的,做了狗官,还真当自己是蒙古人了。”
他不忿邓延先前伤他,这时故意跟他过不去。邓延嫌弃这里酒品不好,他便故意连斟三碗,酒到杯干,连呼过瘾。
那五人心同此理,也都举杯畅饮,纷纷叫好。
一个说道:“这酒辛辣浓烈,当真过瘾。”
另一人道:“难得的是酒味回甘,香味醇厚。”
方述也皮笑肉不笑,道:“难怪客栈开在这样的荒僻地方,却有这么大的规模,显见是生意兴隆,财源滚滚,原来有佳酿好菜。好,酒好,饭菜也好。”
萧瑜扒了两碗米饭,狼吞虎咽的吃了不少酒菜,察觉果然菜味鲜美,口舌生津。
只是他不敢起身去够邓石两人身前的盘菜,只是吃着面前的两盘菜。至于酒水,没有人招呼他喝,自然也不敢自行斟饮。
邓延神色慈和,不住的往他碗中夹菜,一边笑吟吟的说道:“脍不厌细,不必着忙。”
吃喝已毕,后院中的伙计过来,说是客房收拾清扫已毕,请众人回房歇息。石发虎几人喝得多了,东倒西歪的站起。
邓延却皱眉道:“身体胖了,便觉气虚,怎么一直头晕,待我坐着歇上一会儿,再回房去。”那掌柜的点头道:“是,胖了好,胖了肉多。”邓延向他看了一眼,脸上似笑非笑。
萧瑜这才注意到,这掌柜的是着实肥胖,脸上油汪汪的,双下巴,肚子鼓起老高,微一走动,便两臂摆动,气喘吁吁。
萧瑜心中好笑,暗道:“难怪说人家胖好,原来你自己便是个大胖子。”
这么一笑,忽然觉得脸部麻木,似是无法自由舒展,心中一急,想要抬手抚摸,却觉得脑袋晕眩,眼前一黑,便噗通向后摔倒。倒地瞬间,见对面的邓延也摔倒地上。
只是自己眼睛尚且睁开,邓延却是双眼紧闭,眉头皱起。
接着是过道中噼里啪啦,一阵倒地呼叫声。
那笑面伙计轻声道:“客官,众位客官,忘了提醒你们,咱这高粱酒后劲特大,容易醉倒,嗨,客官,还能起来嘛,走,小的带你回房,安心的睡上一觉,那便好了。”
萧瑜哑然失笑,暗道:“原来是酒劲太大,他们都喝醉了……”随即知道不对。石发虎六人饮酒过量,那是亲眼所见,被烈酒灌醉,或者还有道理,自己却是只喝了两杯,不该就此便醉,那邓延更是滴酒未沾,怎么也会醉掉?其中有诈。
果然,方述已然叫道:“有毒,酒中有毒……”
随即啊的一声惨叫,接着是血腥味蔓延开来,夹在酒菜香气之中,中人欲呕。
接着是石发虎大声惊呼,随后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夹杂那伙计的惨呼。想来是他内力较高,奋起余力,将那伙计打伤。
紧接着呼啦啦的从后厨偏院涌来数十号人,各自提刀操棒,呼喝而来。前边的是十几个成年伙计,后边的却都是些半大孩子,个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有男有女,手中拿着绳索铁链。
那牵马的小伙计也在其中。他向萧瑜看了一眼,神色之中,甚是担忧,见萧瑜双眼睁着,似是颇感意外,眼睛瞪大。然后又是手指向外,向萧瑜连打手势。
第一百零一章驱口会
到此时候,萧瑜才恍悟过来,原来这是一家黑店,这小伙计先前便是低声嘱咐,要他逃开。这时慌忙作势,要萧瑜闭眼。
只是萧瑜这个时候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想要爬起逃走,也是无能为力。只好眯缝双眼,露出一线,斜眼见到石发虎跌跌撞撞,趔趄而来,知道他也是勉力撑持,但已无力施展功夫,两支判官笔被他无力舞动,那生死立判的高明招数,此时已剩不下半成力道。
饶是如此,他终究是独当一面的江湖好手,随手出招,便将来人打倒驱开,冲到了门口,一只脚已迈入门槛,便见掌柜的一按桌面,呼的一声,从柜台上纵跃起来,右脚一蹬桌面,登时凌空飞起,从门中冲出,单手一拉门框,已反脚踢出。
看他肥胖臃肿,原来竟是一名武功好手,轻身功夫,着实不凡。
石发虎胸口中招,向后仰跌,甩出两丈多远,重重倒地,一支判官笔当啷一声,摔到萧瑜近前。
那掌柜的呼呼粗喘几声,吩咐道:“把他们绑了,在地窖里肢解杀了。身上的金银细软,仔细搜出。”他低头看向萧瑜两人,咦了一声,似是甚是不解。
那黑脸伙计应了,招呼两人抬起石发虎,去到过道,一拧栏杆柱头上的猴头雕饰,向左旋转半圈,再向右旋动三周,只听嘎吱声响,梯板下打开一道小门。
余人都是被绑缚结实了,再由三四个小厮抬进地牢。
那黑脸伙计恼恨石发虎出手伤人,将他反手绑紧,双手扶稳他站在入口,从后纵身飞腿,正中石发虎后脑,但听得石发虎普通连声,滚过台阶,便如木头一般跌入地牢。
这些个伙计之中,发出一阵阵的尖叫笑闹。
那黑脸伙计出了恶气,甚感得意,紧紧腰带,告诉身旁的两个伙计,道:“你们关门停业,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人进来。另有两人在这出口守住,莫要让谁闭了机关。他妈的,上次你大师兄我无意间关上了门,没想到三师弟在里边找那个新杀了的女尸。过了半个月,下一单声音上门,打开地库,才看到他。他那次的样子,你们都看到了?奶奶的,吃死人肉,挨到活命,却变得跟鬼一样。”
那掌柜的这时已然俯身,伸手要摸萧瑜颈侧,听那大师兄絮絮叨叨,似是习以为常。那人充任跑堂,刚才殷勤好客,关怀备至,让人由衷觉得,这是个敬业的好伙计,摇身一变成为强盗,果然冷血残忍,杀人饮血,毫不眨眼,自然也是个出色的强盗恶贼。
只听那大师兄说到这里,叫了一声“师父”,道:“我说得没错吧?”
这掌柜的原来是众人的师父,他直起腰来,冷哼道:“那有什么错的。我向来说了,谁敢擅自下库,斩立决。老二那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也是受罪,还不如早日送他下地狱,受罪受个彻底。”
那边几人顺次进入地牢,邓延忽地喉间发出轰鸣,便如将要呕吐一般,掌柜的心下奇怪,俯身看他,暗道:“这几人都是武林人士,那石发虎霸气外露,显出武功不俗,这胖子却真气内敛,我竟然看不出他的虚实,只是他中了我的五步销魂散,任你武功再高,也全身无力,无法抵抗。”
转头去看邓延,忽见他口中喷出一股酒箭,气力强劲,这人知道酒中含有剧毒,若被喷上,立时中毒,立时闪身后退,仍是被酒水喷了一脸,举袖擦拭之际,便觉邓延双掌交错,上拍小腹。
掌柜的武功也甚了得,双腿连环,踢打反格。
邓延上身不动,保持仰躺,双脚脚跟蹬地,便如一道利箭,如影随行,双手拳掌指钩,变幻无方,霎时之间,连攻出三十余招。
那胖子脚下接连后退,后背将桌椅板凳,屏风木架,撞得七零八碎,绕开一周,竟然又来到原地。他见始终摆脱不开,摆个马步,拼力受他一掌,右拳举高,一招开山裂石,疾劈而下。
邓延却单足着地,旋腰使力,一式鹞子翻身,已打旋一周,站在当地,右掌格避开他的雄浑掌力,左掌击拍前胸,打得实了,只听咔嚓闷响,他胸骨塌陷。
这胖子也甚是了得,左掌回拍,疾变成钩,五指抓钩,抓住邓延右臂,撕下一块血肉来。
邓延闷哼一声,右脚勾动,那支判官笔飞起来,被他掌心按住,一拍一送,那判官笔透胸射来。
这胖子不提防他身手这般了得,疾忙侧身闪让,终是慢了一步,贴着前胸肥肉,斜穿过右臂肥肉。
幸好他及时后跃,卸开了几分劲力,但也已倒退撞破柜台,判官笔钉在后边墙上,将他整个钉在那里。他两只肥腿架在半边柜台之上,七窍流血,眼看便难以活了。
两人交手快极,只一瞬时间,便过手四十多招。邓延反应极快,一旦打伤胖子,便纵跃倒退,来到那两名弟子身前,左拳右掌,立施杀手,将两人击毙。随即转动猴头木雕,吱嘎声响,那地牢的门关闭。
就在这时,门外的两名弟子探头察看,邓延也不回头,拾起地上的桌腿碎板,随手挥去。
那桌腿碎木板子,虽然轻飘飘毫不着力,但在他用上了内力贯注,登时破风声急,那两人尚未清楚发生了何事,便被穿眼刺喉,一招毙命。
那被刺喉之人,手扶着门框,倾倒之时,衣衫被门闩挂住,便就那样半吊空中,手臂下垂,衣衫摆动,就好似低头寻觅什么东西一样,模样诡异。
邓延将其他四人杀了干净,又封住其他人,再无后患,这才两手交握,右手的粗大手指习惯性转动左手的碧绿扳指,一边笑吟吟的走近那胖子,道:“阁下的虎爪手力透指尖,刚中有柔,倒像是湘西驱口会掌门人段峰的手段。”
那胖子咧嘴一笑,露出满口血染红牙,道:“没错,老子正是虎爪铁掌段峰,没想到我离开湘西多年,竟然还有人记得我。你到底是谁?”
第一百零二章杀人明志
邓延漫不经心道:“我是谁吗,也不劳你过问。我来问你,前几日,可有两个武林人士经过,他们轻功高明,内力甚强,各自用弯刀长剑。两人结伴同行,貌离神合。”
他老于江湖,知道段峰这等人物,不管男女老少,在他眼里,都只是送货上门的货物,若说相貌举止,他定然不会留意,但说起那人的武功兵器,他却定然会留意。
那段峰冷笑道:“你连姓名也不肯透露,却来问我这些问题,他妈的,这般不敬,我又会说给你听了?”
邓延慢条斯理道:“在下的手段,也不惧你不肯交待。”
段峰仰天大学,道:“我生平杀人无数,酷刑手段,更是个中好手。我什么样的惨状没有见过,什么样的刑罚,没有使过?哈哈哈,那是老子的生平乐趣。”
邓延道:“折磨他人,是一种乐趣,为人折磨,只怕乐趣得过了头。”
段峰脸色一变,就见邓延从腰间抽出一条细细的银丝,银丝越拉越长,竟有三尺多长,抽出腰带之后,那银丝立时弹直,想见韧性十足。
邓延左手食中两指交错,弹动银丝,竟然铮然有声,悦耳动听。邓延脸上含笑,斜视过去,只见段峰脸色剧变,道:“笑面阎罗,你是笑面阎罗邓延!”
语气惶急,显见邓延名声在外,连他这等屠夫恶人,都谈之色变。
邓延笑道:“不敢当,正是区区在下。”
段峰惨然不语,忽地抬头,道:“你在找逍遥散记,是不是?你找的那两人,是玄剑双杰,是不是?他妈的,果然是那两个逆徒……”
一边右手向下扣摸,似是那里有玄剑双杰的什么重大线索。邓延趋前察看,忽觉地上一软,心知是布有机关,疾忙纵身跃起,身在半空,却正好被一张铁网兜头罩下。刚一落地,挣扎欲起,又见轰隆一声,一张大铁笼落了下来,将他扣住。
这般两重约束,任凭邓延武功再高,也挣扎不脱。他的银线抖手甩出,从段峰的左眼插入,后脑穿出。
段峰长声惨叫,便如狼嚎,显然痛极,红色血珠,白色脑浆,顺着银线滴滴滑落,那景象惨怖之极,他却又一时不便死去。
段峰忽地吼叫一声,站了起来,硬生生将右臂拔出,双手交错,将银丝拔出,面色狰狞,步步逼近。
邓延懊悔不迭,这才知道,段峰狡诈阴险,原来装作垂死,却是引诱自己上当,踏入机关,眼见他步步过来,必是要将诸般手段,反施及身,却也无奈。只听旁边萧瑜站了起来,抖抖索索,步步挨近,邓延大喜,这才想起,萧瑜服食过百涎丸,有驱毒灵效,中毒之后,恢复甚快。
他沉声道:“萧瑜,快杀了他!”
见萧瑜脸色苍白,两股战战,知道他异常害怕,便催到:“快些动手,他杀我之后,自然还会杀了你!”
那段峰却转头向他狰狞而笑,道:“滚开!”
这驱口会正是先前曾劫掠萧仲常的那个邪恶帮会,萧瑜将牙一咬,拾起一条凳腿,冲上前去,举高下落,砸击段峰,段峰不招不架,挨了一击,飞起一脚,将萧瑜踢翻倒地。
他虽然身受重伤,却力气未失,萧瑜登时倒翻出去。
段峰银丝插入铁网,正对邓延的眼睛扎了一下,但那银丝柔韧,需要内力贯注,才能伤人,他这时无法聚力,只是将邓延眼睛戳得生疼,却无法重伤。
萧瑜这时又合身扑去,从后边抱住段峰,双臂环抱他的脖颈,想要就此将他扼死,却被段峰捣肘撞开。
段峰持着银丝,对准了邓延的耳孔,慢慢钻入。邓延只感耳中一阵冰凉,饶是他见多识广,却也只吓得手足乱颤,冷汗直流,忽觉银丝划出,睁眼看时,见是萧瑜抓住银丝,绕过段峰脖颈,两手勒紧,猛地紧勒。
段峰退了一步,陡然矮身反臂,竟然又将银丝脱出,反向兜住萧瑜。他力大沉猛,这样反击,登时深勒入肉,萧瑜左手垫在喉前,只感到手指将要断掉,心中着实后悔,趁着刚才余暇,该当及时逃走。要报父亲血仇,来日方长,只是看到邓延为人很好,自己又受他手下救过性命,这才奋力搭救,却不成想搭进去自己一条性命。
正感眼白上翻,无法呼吸之际,忽听得呯啪声响,然后是银丝脱落,回过头来,见到段峰额头插着一柄短刀,红紫夫妇踩着门口那两人的尸首,快步过来。
他们看到眼前的景象,惊呼连连,声音之中,却又透着不尽的喜悦遗憾,自然是见到场景惨烈,心下喜悦,深为遗憾的,是没有亲身参与这里的屠戮。
两人解开铁网,救出邓延,听他们说起往事,丁不忧甚是高兴,拉着萧瑜,道:“你过来。”
萧瑜跟着他来到地牢门口,见他打开暗门,点着一根蜡烛,往里扔了过去,过了片刻,又打开门,道:“你进去,把他们都杀了。”
随即又低声叮嘱道:“你救了邓主管,他心中不喜,等完事之后,定然要将你杀了,但你若将这些人都杀掉,让他看到,你心狠手辣,他看在我们夫妇的脸上,定然会饶你性命。不要多问,快去。”
萧瑜满腹疑窦,但也只好奉命行事,他下到地牢,里边碎骨满地,头颅骸骨,怕有一百具之多,萧瑜心中愤慨,知道都是这些人所为,见他们横七竖八,都躺在地上,拿起短刀,便欲杀人,但随即想起,若是滥杀无辜,那便与这些人毫无异样,要杀头目首恶,便找到那黑脸伙计,透胸而入,将他杀了。
再要去杀其他人时,却又不能下手,因为未曾见过他们作恶,丁不忧下来,将二十多个人尽数杀了,要杀其他的小孩,被萧瑜下跪求恳,丁不忧不准,便听到邓延在洞口准许。丁不忧大有忧色,给了萧瑜解药,自己去背起石发虎,送到外间。
萧瑜点着蜡烛,将那些人一一救活,又交给他们银子盘缠,嘱他们去旌德县讨生活,只因不知道这乱世之际,哪里还会生平平安。
那何任之那么大的本事,见识出众,在江湖上人面广,交情多,都不去别的地方,而是千里迢迢去投奔王大人,自然是因为他对王大人作为信赖,深信能在他的治下平安生活。
萧瑜生平第一次离开家乡,也没有别的经历,但他相信何任之的眼光,相信何任之的选择,自然也提议这些个少年去到那里。
第一百零三章得来全不费工夫
那一行二十多人走出客栈,慢慢去远,萧瑜目送他们,竟有几分不舍。
邓延脸色慈和,随他一起出来,轻叹一声,又转入到后院。
红紫夫妇跟了出来,望着萧瑜脸上的神情,颇感有趣,暗中交换了一个脸色,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几丝笑意,互相点一点头,丁不忧叹道:“看你小子,这样吧,我们正好要出去办事,就顺便送他们一程吧。”
王不兰拉着萧瑜的手,低声道:“我们去了之后,你不要自作主张的做任何事情,有什么想法,等我和你丁叔回来后私下告知,切记!”
见萧瑜脸色剧变,身体微微发颤,王不兰一怔,随即想起,萧瑜是误会了,嫣然一笑,道:“哎哟,上次那个老聂的事情,我已经数落过你丁叔了,他做事太情欠考虑,怎么能在你父母师长的墓地杀人呢,对逝者太过不敬了,总要去个僻静地方再下手。”
瞥见自己的这番安慰之词让萧瑜更加害怕,王不兰又发出咯咯的清脆笑声,道:“放心了。这些个孩子既然得到邓主管的首肯,我们不会胡乱杀人,再答应了你,那就一定会将他们平安送达。”
萧瑜这才放心,低声道谢。
他两人骑马上路,追上队列。那些个驱口会的弟子饱受摧残,驯服无比,也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只是一语不发的随后追去。
二十几人各行其是,配合无间,全无喧哗杂乱,可见他们平日受训严苛,逆来顺受惯了。
萧瑜怔怔的站着,一直眼望他们转过树林,心中不舍,只盼自己也能离开嚷扰,随他们一同回去浙东的那个小城。
若能能再回到家乡,仍与先前一般,每日里伴着单伯读书打扫,与刘小铁游荡闲逛,回家后吃上梅姨做的面汤咸菜,于他真是梦魂萦绕,人生最为安宁喜乐的时刻。
只是心中知道,那浙东是回不去了,自己所亲近的那些个人,死伤残缺,不复昨日,而这边的恩怨纠葛,却也不容自己离去,即使得能趁隙脱身,那玄剑双杰是罪魁恶首,如今能借刀杀人,这千载难逢的机缘,萧瑜虽然害怕,却也不会离去。
暗叹一声,正要回去,忽见那小厮快步奔了回来,将一个脏兮兮的布包交到他的手里,向他望了一眼,欲言又止,随又气喘吁吁的跑了回去。
林中马嘶嘈杂,显然是他特意回来,同行的师兄在林中骑马相候。等到他回去,蹄声哒哒,又即远去。这小厮自始至终,竟没有一句话与他交谈。
萧瑜打开布包,见里边是本黄皮册子,一看之下,吃惊非小,原来正是那本逍遥散记。他翻开书页,一股浓郁异香扑鼻而至,里边的图示文字,赫然无二。他百思不解,不知这本书为何会在他的手中。
他微一沉吟,赶忙将书放入怀中,心中扑腾乱跳,紧张莫名。
若是在以前,他定然不作他想,第一时间便将书交给邓延,但现在久经患难,性情大变,说话行事,难免更为周全长远,立时想起,那邓延留他性命,一是看在红紫夫妇的情面上,二来是要他帮忙找书,现在书已找到,红紫夫妇不在身边,利用价值也没有,说不定便就此将自己杀了。
邓主管面慈心善,说话温和,看似是个心地醇厚的大善人,但他诛杀段峰师徒的手段,萧瑜却是亲眼所见,又念及红紫夫妇这般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却对邓延这般敬畏,便可以想见,邓延极不好惹。
考虑了一会儿,当即决定,自己私下藏匿,等红紫夫妇回来,再行告知。但想起邓延的恶毒手段,却又不寒而栗,转念想道,我还是交还给他,离开此地,去找韩老伯,到船上漂泊游走,聊尽残生吧。
他虽然感念红紫夫妇,但觉得他们行事歹毒,终非善类,心中极是害怕憎厌,不愿与之亲近太过。这样想着,走回院中,便听到房中传来一声惨呼,随即是有人哀恳哭诉。声音压抑,音调颤抖,显然害怕得很了。
萧瑜知道这是石发虎在刑讯逼供。他们恼羞成怒,损失惨重,这时已毫无顾忌,在杀人泄愤。这些人残害无辜,死不足惜,但萧瑜终究不愿与闻这样的血腥屠戮,言念及此,便打定主意,要将书籍交给邓延,然后便告辞隐退。
红紫夫妇虽然对己有救命之恩,他们的百涎丸服食过后,又可延长半月之命,但临死之前,这样目睹杀戮,倒不如去找韩老伯,洒脱生活几日,而后拜托他将自己葬在父母坟前。
仇人被诛,无论是否亲眼所见,似乎也并无多大分别。自己无能为力,反正是要借力邀势,依仗邓延,而邓延武功高明,手段毒辣,料想不负所望。他内心深处,实质上是对这样的凶斗仇杀甚是排斥,雅不愿参与其中,所以便找出诸般理由来推托。
这样打定了主意,刚走到门前,便见邓延走了出来,一边摇头,似是对石发虎等人的作为,颇不以为然。
一名颂鹰帮的弟子随后走出。他们几人被擒住后,除了方述出声示警,被乱刀杀死,其他几人,都被伤残肢体。
石发虎是头目,要留待逼供,反而得以保全身体。这人被砍掉了一只手臂,这时伤臂悬吊,快步走出,去往通道的地穴方向。看他行色匆匆,似是要去翻找东西。
开门之后,血腥味扑鼻,令人作呕。一片阴暗之中,只见石发虎居中而坐,向他们炯炯而视。
他身前俯尸一具,躺在血泊之中,看那装束发饰,正是那黑脸伙计。另有七八个伙计肢体零落,躺满一地。
邓延见到萧瑜,面露喜慰之色,一边举手,掌心中有一粒紫色药丸,说道:“瑜儿,这是石堂主搜来的解药,你服下一颗解毒吧。”萧瑜躬身解下,却攥在手心,并不服食,向房中看了一眼,对邓延道:“邓主管,我……”
第一百零四章午夜梦回
邓延眼神锐利,湛然有光,向他看了一眼,目光落在萧瑜的胸前,随即又打个哈哈,道:“瑜儿,你猜怎么着?这些人正是驱口会的余孽,他们先是在湘西作恶,后来被你父亲赶尽杀绝,心中怕了,这才举帮搬迁,来到这里,隐姓埋名多年,直到你师公父亲相继毙命,方才敢重新露面。他们行事隐秘,做事干净利落,只是戕害外地客商,做的恶可大发了,没想到今日还是被你识破,最终彻底歼灭。正是虎父无犬子,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萧瑜心道:“我还是如师伯,不肯赶尽杀绝,放了他们一条生路,却非师公父亲那般残忍绝情,到得后来,还是网开一面,放他们走路,却不知道,会否又是放虎归山,再度祸延一方,那就糟了。”
虽然年纪那些人年纪幼小,不至于师法效仿,但终究心中不安。这么微微一怔,却听那帮众惊呼一声,透着意外和惊喜,似是有重大发现。
邓延踱步过去,萧瑜只好将话咽回肚中。转过偏房,来到西南角的一处柴房,只见那帮众撬开地板,露出下面的金锭银两,铺了一地,不知有多少,显然都是驱口会杀人劫掠而来。
那帮众见有这许多财宝,喜形于色,随即又想起自己断了一臂,纵然财报再多,也不能续接残肢,又颇感气愤,啐了一口浓痰,再踏脚狠狠拧踩。金光灿烂的地砖上,登时布满灰尘血迹。
邓延笑道:“杜兄弟何必跟金银过不去?有了这许多收获,大可让巧匠打上一只纯金手臂,总好过那位方述兄弟,即使给他做上一口纯金棺材,也无福消受。”那姓杜汉子一想不错,又振奋起来,单臂撬砖,干劲十足。
两人出了房门,邓延皱眉道:“这个客栈杀气太重,味道刺鼻,实在不是一个好的住处。”打量萧瑜,笑道:“你去到客房打水洗浴,换上新衣,看你现在这般衣着破烂,满身血腥,可不怎么让人受用。帮我也打水清扫,我也要沐浴一新。”
萧瑜应了,回房收拾。转身过去,便见石发虎快步出来,沉声道:“那玄剑双杰果然在此住宿,还被他们陷落到地牢之中,只是那两人武功高绝,又机灵乖巧,给他们杀了五人,夺路而逃。”
邓延吃惊不小,似是大感意外,随即恍然,道:“也难怪他们着了道儿,那五步软香散无色无味,这段峰师徒又经营多年,丝毫不着痕迹,连咱们都险些阴沟翻船,据说那两人貌合神离,勾心斗角之余,失了防备,一时马失前蹄,也是情理之中。”
萧瑜心道:“邓延早先逼问段峰,说明他已经知道此事,这时故作惊讶,显然是不欲透露实情。看起来他和颂鹰帮诸人,也是貌合神离,勾心斗角。”
石发虎冷哼一声,道:“是咱兄弟着了道儿,邓主管可是毫发无损。”
邓延言辞夸张,道:“哎哟,石兄有所不知,那段峰将小弟留在外间,是另有打算。他是看中了小弟这一身肥肉,要剐了下来,做成菜点。说起来,小弟的命运,可是更加不堪呢。那铁笼铁网,石兄又不是没有见到。”
见石发虎将信将疑,邓延岔开话题,道:“既然玄剑双杰在这里吃了暗亏,他们定然会回来找回场子,咱们在这里守株待兔,正好以逸待劳,顺便让石兄几人养好伤势。石兄中毒之后,现在身体如何?若是对阵悬剑双杰,可丝毫大意不得。”
石发虎道:“多谢邓主管牵记,小弟另有安排。”
邓延笑道:“那就好。”
静待一阵,见他毫无透露跟多讯息的意思,便讪讪的干笑数声,道:“这里秽气太重,小弟要去清洗休整了。”
萧瑜去到屋中,先为邓延扫撒清洗房间,然后烧水盛放,搬回他的房中,准备妥当,才去到另一个房间。
他去到后院的偏房,找来那些伙计们的衣衫,正好大小可以替换,见一件衣衫挂在衣架上,还算整洁,拿起来之时,见到衣服里边挂着两只飞爪,中间一道牛皮钢绳连接,长有数丈。
他拿开飞爪,随手抖动,见绳子异常结实,飞爪打破窗户,隐见邓延站在外间的墙后,随手扬起,似是有一只信鸽飞了出去。
邓延向他一笑,眨眨眼睛,神色调皮。萧瑜心中一动,忙低头抱了衣服飞爪,将桌上的一柄短剑,也别在腰际,快步回屋。
洗漱完毕,萧瑜卧床休息,手中拿着短剑,默想师伯授予的绵云掌法,自忖现在身体虚弱,无法施展,但若手中握剑,采取红紫夫妇那样的短打快收手法,或者能够出其不意,刺伤玄剑双杰。
那两人害死梅姨、师伯的性命,自己颠沛流离,命不久矣,所有的这些个苦难,也都是那两人一手造就。萧瑜拼着性命不要,也要手刃仇敌,为亲人复仇。
迷迷糊糊睡着,一会儿是梦见梅姨火中叮嘱,要他照顾刘小铁,萧瑜哭哭啼啼,向梅姨哭诉自己的悲惨遭遇,梅姨脸色变了,训斥他不讲道义,不明清理,人品低劣。
萧瑜听后,心内委屈莫名,却有了几分清醒,依稀记得,梅姨从来对自己和颜悦色,这般疾言厉色的训斥,却是小时候一起玩闹,被刘小铁欺负,刚好梅姨看到,是数落过刘小铁的言语。
不知为何,想到了这一点,萧瑜心中更是不安,跪地拜倒,乞求梅姨再多骂他几句,梅姨的脸却在火光中晃了几晃,变成了王梓禾,只听王梓禾低声嘱咐道:“去日苦多,多多保重。”一边忽地伸手抓住他的衣袖,哭得梨花带雨,显得极为不舍。
萧瑜垂目下视,难过道:“保重,改日再见。”
走开几步,王梓禾的身影变成一片灿烂花海,她的声音却渐渐清晰,道:“不需改日,今晚子时,华山西峰相见……”
萧瑜心中剧震,猛然醒来,心中又感惊喜,又是担忧,正感错愕,便听到一个声音从隔壁传来,说的仍是华山西峰相会之事,但既非王梓禾的嗓音,也非风光旖旎的幽会,而是关乎杀戮劫掠。
第一百零五章华山西峰
正是石发虎收到飞鸽传书,听闻玄剑双杰在华山西峰出现,特来邀请邓延一同前去,杀人抢书。
邓延疑道:“现在夜深人静,他们要去华山西峰做甚?”
石发虎道:“是我的密道得来讯息,决计错不了。”
邓延道:“既然石堂主这般笃定,那便错不了了,只是……”言语中颇为踌躇,似是害怕贸然过去,中人奸计。
石发虎急道:“邓主管,我毒性方愈,体力未复,都毫不担心,邓主管武功高出我十倍,又是身体康健,有什么好担心的?最不济也能全身而退,自保有余。”
邓延哈哈一笑,道:“石兄误会了,小弟所担心的,并不是自身安危,恰恰是石兄的身体。虽然机缘难得,但若没有十足把握,咱们贸然前去,书没有抢回,反倒打草惊蛇,日后再要抢书,那便难上加难,若是再有什么人手损折,那就更是得不偿失了。”
萧瑜听到这里,顿时恍然,原来是石发虎收到飞鸽传书,得知玄剑双杰的踪迹,疾忙赶来和邓延商议。他是急不可待,要去夺书立功,邓延却疑心有诈,不肯前去。
萧瑜见邓延处事平稳,思虑周全,暗暗心折。自道与恶人相处,就该处处提防。
石发虎心急火燎,只想立时前去,夺书回来。他这次南下,同来的三位堂主,有两位被玄剑双杰打伤,伤势严重,暂且不能动手,只好由帮众护送回舵,养伤练功。
他们此来,提亲是次要,最重要的,是由眼线得知,玄剑双杰在浙东出没,他们奉命前来,要查明虚实,伺机夺到秘籍。否则的话,以他们颂鹰帮堂主的赫赫声威,断然不用同时来三位堂主提亲。
这般踌躇满志,自忖手到擒来,毫无难度,孰料甫一交手,便栽了这么大一个跟斗,实在颜面无光,所以,这时候听说玄剑双杰的任何资讯,都不放过,要抓住机会,将功赎罪,找回面子。
武林人士,颜面是第一重要之物,别人是否敬畏,地位是否牢固,威望是否远扬,都跟颜面密切相关,可谓是立身之本。
他这时见邓延迟疑推脱,知道这个胖子心机深沉,没有十足把握,不肯轻易涉险,那么,便就不能再来隐瞒,要将实情对他说了。
当即言道:“邓主管,实不相瞒,在下栽了跟头,立时飞书传晓王爷和敝帮护法长老秦岚秦老爷子,王爷密令邓主管星夜来援,秦长老却也亲自过来,麾下的青木堂堂主戴力渊,已经抵达汉中。咱们先行过去,稳住双杰,等戴堂主去到,那便稳操胜算,秦长老随后即来,则万无一失。”
邓延凛然变色,肃容道:“八臂神猿秦长老亲自过来,那便万事好说,咱们事不宜迟,这便进发。”
两人出得房来。萧瑜不等招呼,便穿戴停当,拍拍胸间的秘籍,暗道:“他们合力将双杰擒住,那双杰秘籍已失,再无用处,我用秘籍交换,亲手杀了双杰,至于以后怎样,那便听天由命,反正血仇得报,不枉此生。”
杜姓汉子四人要跟随上山,石发虎沉吟之际,听到邓延建议让他们在此接应,便欣然应允。那些人身体受伤,本已不愿冒险,又见堂主如此下令,四人便可私下先独吞一部分财宝,登时心花怒放,忙点头答应。
当即三人三骑,冲入夜色之中,他们唯恐与双杰正面相遇,便绕到山阴,从背面去到东峰。来到山下,山路崎岖,高险陡峭,马匹难以上去,便由邓延左手托着萧瑜腋下,相助提携。萧瑜只感足下轻捷,攀援山岭,如履平地,耳旁风生,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石发虎虽然服过解药,但身体尚未调理恢复,前一日被邓延使诈,内力反噬,胸口间受了自己内力的反噬,也还没有复原。
这时候全力奔跃,只感胸口窒闷,真气流转不畅,但他知道事机紧急,耽误不得,唯恐那两人先已过去,失去了埋伏偷袭的先机,又恐邓延见笑,便故意显得不动声色,不前不后的与邓延保持齐头并进。
两个人的武功,原本在伯仲之间,论内力修为,邓延要高上一筹,而且他虽然身体肥胖,却擅长轻身功夫,但他带着萧瑜,力道分出两分,便差不多与石发虎持平。
只是石发虎受伤在先,却又逊了一筹。他要强好胜,不肯示弱,强自平稳呼吸,尽管内息不稳,越来越杂乱,但为了掩盖劣势,不使邓延察觉后见笑,勉强支撑,没有露出丝毫的馁色。
这样一来,他虽然始终与邓延齐头并进,丝毫不露败象,但去到了峰顶,却已经内息迟滞,呼吸不畅。
他凝神站定,但见满天繁星,月朗星稀,举目望去,隐可见四面山坡陡峭如镜,只有南北两条山径稍微倾斜,山石起伏,可以用来攀援上下。岭顶山风劲吹,一目千里,令人胸襟为之一畅,顿觉胸中块垒堆叠,畅快适意。
石发虎趁着劲风吹拂,吐出了一口长气,正要调理呼吸,便见邓延左右游走,四处查看,来到一处大石之后,蹲下来查量地形,一边低声叫道:“石兄,请过来查看。”
石发虎心下懊恼,却也无奈,只好强自抑制住气血翻涌,走将过去,只见邓延蹲下,比划着说道:“咱们先各自隐伏好了,小弟我隐身此处,石兄你便攀上那棵松树,端坐树上,待双杰过来,小弟趁其不备,贸然出手。
那两人生性奸诈,又是惊弓之鸟,定然不敢掉以轻心,先图自保。等他们退到松树之下,石兄便纵身下跃,先将一人击毙,剩下另外一人,孤掌难鸣,便不足为惧。如何?”
石发虎仔细打量,一边脑中回想起玄剑双杰的武功套路,脑筋转动,随着邓延的描述,已将三人对阵交手的诸般攻防变化,在头脑中试演了一遍,点头道:“邓主管此议很是周全,出其不意,确可攻其不备,只是邓主管正面迎击,那两人有了防备,不易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