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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微光和尘     逆势遨游txt下载     逆势遨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误会

    原来,当时严迅七人来到近前,正见到郑坤被人打晕,旁边是赵玄默被人制住穴道,躺在地上。

    严迅他们白竹门自从粮库之事,受到县令和达鲁花赤的误会,门主言老大身死,再遭到永安帮的排挤,在旌德县每况愈下,难以容身,现在几乎是已到了穷途末路的境地。也亏得严迅此人硬朗,带着门中弟子苦苦支撑。

    他们听到这边打斗,便来察看,舀水浇醒郑坤,问他发生何事,郑坤得知他们是白竹门的帮众,师公向来对言老大青眼有加,两帮有几分香火之情,眼前形势危急,师父的穴道力道怪异,他自己解不开,便托他们将赵玄默带回万云庄。

    严迅说到这里,道:“郑少侠,我所说的这些个情由,没有虚言吧?”

    郑坤道:“当然没有虚言。我解不开师父的穴道,又见师叔被那姓萧的围攻危急,要去帮手,便托你们将师父送到万云庄去,怎么你们却将师父送来这里,还下毒暗害他,如今连命都没有了?”

    严迅道:“咱们不敢怠慢,推车南去,忽然见到万云庄的大批人众,便要将赵大侠交付过去,孰料忽然冲来一彪人马,将我们都隔绝开来。那是达鲁花赤的亲兵,穷凶极恶,咱们不好正面接战,便退了开去,想要绕道送行,就闻到气味不对,然后便见赵大侠脸部腐烂,气味蒸腾。”

    严迅摊手,做个无可奈何的姿势,瞥见前边的夜色中有个伛偻的老太婆模样,捶胸顿足,迈开小脚,似是要追踪前边的人众,咦了一声,道:“那是谁?是我哪个兄弟的老母吗?”

    郑坤随着他的眼光看去,他向来粗心大意,也不以为意,迭声催道:“后来怎样?”

    王梓禾却很是细心,正见到那老太婆右手抚住胸口,身体摇晃,似是将要摔倒,努力撑持着走开几步,扶住小树,慢慢坐倒。她心下担忧,走了过去。

    严迅苦笑道:“赵大侠是何等人物,咱们出头承接这个事情,就是性命丢了,也要排除万难,将他送到万云庄中,只是他忽然生出这等怪象,那便不好说了。郑少侠,你来说说看,赵大侠走的时候好端端的,去到之后,却生了重病,形象全非,会不会惹人生疑,不好交待?”

    郑坤道:“自然要交待清楚。”

    严迅道:“是啊,所以咱们就细心察看,见赵大侠还有呼吸,只是嗓音重浊,不知说的什么。当时咱们分成两个意见,一是将赵大侠尽快送到万云庄,他病情如何,生死有命,不关咱们的事;另一个意见,是尽快找到郎中,先为他诊治,先将病情控制住,再送人回去。”

    郑坤道:“正该这样行事啊,师父怎地又亡故了?”

    严迅道:“去到妙手药房,赵大侠就不行了,脸上的血肉一块块的往下掉,人没了呼吸,气味太大,走到哪里,都惹人注目,咱们无奈,只好把他抬回总坛。我让其他的兄弟去万云庄报讯,自己在这儿守着……然后,就是这样了……”

    郑坤嗨了一声,道:“这……这其中定然有诈,先跟我回去,随后再说别的。”

    严迅苦笑道:“自然是要随你们回去……”

    他心中也是自认倒霉,只觉得事情来得邪门。随同郑坤大步向前走,回头见到那树下的老妪和王梓禾两人全没动静,心中奇怪,前去查看,郑坤以为他要借机逃跑,步步紧随,来到跟前,却见王梓禾倚在树上,一动不动,已被人点了穴道。

    郑坤为她推拿数下,解开穴道,问道:“是什么人?”

    见王梓禾神色奇特,默默摇头,心中生疑,瞥见她整理衣衫,顿时心中一动,怒道:“是那个姓萧的小子,是不是?”提刀追去。

    他也不去掂量,萧瑜现在武功大进,若是要逃,他孤身去追,又怎能追截得住。

    王梓禾喊叫不住,只好随之紧追过去。郑坤这时候气愤填膺,全力奔跑,王梓禾跑出数十丈,方才将他拦住,道:“不是萧瑜,咱们回去吧。”

    郑坤急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来回护于他,真是,真是……”

    气急之下,下边的岂有此理四个字便说不出口。随即想起,只顾来追拿萧瑜,却将严迅忘了,正感懊恼,就见严迅快步跑来。他轻功远为不及,一阵疾奔,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郑坤心中略定,收刀回鞘,顿足长叹,正要扭头回去,却见王梓禾侧耳一听,抽刀在手,随即听到右侧传来一声女子惊叫,王梓禾疾奔过去,纵跃过墙头,唯恐中人暗算,一旦落地,先挥刀四劈,才缓缓起身,见后墙上人影一晃,有人纵跃出去,立时追踪过去。

    郑坤怕她落单吃亏,也追上前来。

    两人翻过后墙,尚未落地,便见利刃劈风,分从左右袭来,王梓禾挥刀荡开,察觉是一条软鞭,足尖一点,欲要扑进树丛,郑坤已举刀与来刃相交,但听当啷巨响,火花四溅,似是一个铁棒之类的重型兵刃,压制刀锋,从上往下压来。

    郑坤膂力奇大,但被这重击划动,竟感单刀拿捏不住,登时脱手松刀,一个鹞子翻身,跃在半空,右臂一长,又将刀捉在手中,落地后刀势分扬。

    两人一上一下,扑进树丛。

    这两人接招,化解,进攻,都是在瞬息之间完成,变招快极,不愧是名门子弟。那树丛后有人低声叫好,随即有物迎面袭来,风声劲急。

    两人挥刀荡开,只觉得触及沉重,力道极大,落地后向后纵出,不敢贸进,原来是两枚夺命锥,被拍击落地。

    但听得脚步声响,有数人离去,两人还要再上,便听到竹哨尖啸,他们听到是师门召集的讯号,只好收刀回走。

    郑坤奇道:“听足音好像是一共四人,多半是萧瑜请来的好手,武功好生了得,咱们打不过人家。”

    王梓禾摇摇头,一语不发,心中却知道,那人绝非萧瑜的帮手。

第一百五十二章一方锦帕

    原来,她去搀扶老妪,刚一弯身,便被老妪出指如风,点中肋下穴道,随即听那老妪轻笑一声,在她怀中掏摸一阵,拿出一块锦帕,在眼前端详,轻哼一声,道:“你果然偷走了萧瑜的锦帕,好不狠毒。”

    看得清楚,正是丁当。她正感诧异,便见丁当取出一把黑黝黝的短刀,在她胸前顶住肌肤,道:“好狠心的女子,正该将你杀了。”

    王梓禾闭上眼睛,口不能语,心中却感万念俱灰,心道既是萧瑜让你来杀我,你就动手吧。但心中肝肠寸断,不由得珠泪盈眶,无声抽泣。

    丁当哼了一声,见她容色秀美,这一下梨花带雨,更显出肌肤白腻,我见犹怜,叹了一声气,道:“就此杀了你,只怕萧瑜心痛,日后要记恨于我,那就好生无趣。看你如花似玉的模样,将你脸孔划伤,让人看到之后,心生憎厌,也是好的。”

    王梓禾自伤自怜,情知落于她的手中,此时身不由己,害怕也是无益。但她向来爱惜容颜,这时被人以此胁迫,却是怕得很了,身体颤栗,不可抑制。

    只觉得脸上冰凉,森森寒意,却听丁当叹息一声,道:“他心里有你,却又绝非因为你的美貌了。我,我也不输于你。”

    脚步轻响,快步走开。

    她竟然这样离开,让王梓禾大出意外,转身回望那片林丛,诧异道:“莫非萧瑜当真受到重伤,无法自理。否则的话,他又怎会让丁当来抢去那块锦帕,任她陷身于危难之中?”

    言念及此,便径去枯井,要探察究竟,若是猜测如实,要告诉他真相如何,要他前去营救。

    郑坤拦阻不住,只好疑惑不解的在后跟随,来到那处地方,他恍悟这是初次与萧瑜相遇的地方,不由得又是甚感不忿,却又说不出口,折下一块树枝,击打荒草泄愤,一边斜眼看着王梓禾去到池塘边,然后又转回枯井,再走到土岗旁边,心中嘀咕,不知她在干什么。

    然后见到王梓禾躬身来到洞中,他心下担忧,随后要追将过去,却听王梓禾说道:“我马上出来。”

    然后是一阵闪烁,王梓禾点着了火折,接着看到她嗤嗤声响,在土壁上写下字迹,火折燃尽,洞中漆黑一片,王梓禾走了出来,喃喃道:“他又去了哪里?”

    郑坤叫道:“他是谁?是萧瑜吗?你知道这小子的行踪,是不是?”

    连声发问,却不得回应,郑坤也只是无奈,蓦地想起师父已然逝世,蹲在地上,双手抱头,放声大哭,却听王梓禾叹道:“走吧,不必如此。”

    郑坤撇开大嘴,呜咽道:“师父死了,我心中难过,怎么会不必如此……”

    大手抹去,将一张脸擦得眼泪斑斑,鼻涕长流。

    王梓禾轻叹一声,道:“师公去过总坛,若是师父当真死了,师公又怎会匆匆离去,不将师父的尸首亲自送回庄中?”

    郑坤瞪大了眼睛。

    严迅也是不能置信,道:“什么?宋老爷子去过总坛?不,不会,我一直没有见到……”随即想起,宋葛那般的绝顶高手,无影无踪的来去自如,自己这点微末功夫,不曾看到,那是不足为奇。

    郑坤听到这里,精神一震,道:“是极,是极,我也闻到过那里的烟味了呢!”

    王梓禾补充道:“还有窗台上的足痕,师伯手臂,也被捋起衣袖,那把刀放在师伯的右侧。”

    严迅不知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听来好像事情另有转机,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忽见有个小身影踉跄跑来,郑坤大步过去,将那人抓住,奇道:“你是谁?”

    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气喘吁吁,头发凌乱。

    小姑娘极力挣扎,见郑坤大手抓握坚牢,挣扎不脱,便张口去咬他手背,郑坤松手放开,闪让过去,手臂圈转,已抓住她的衣领,不悦道:“我说你这个小姑娘,深夜奔跑,又来咬人,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梓禾看她很是面熟,微一沉吟,便记起正是三年前被萧瑜救下的那位聋哑女孩牛小兰,也是满腹惊疑,正要开口问话,忽然听到墙后咔嚓数响,有树枝被踩断,便纵跃过去,却只见一个身影闪过板门,隐入夜色中。

    身形迅捷,看背影正是萧瑜。她走了回来,见那牛小兰不再挣扎,只是泪流满面,张开嘴巴,无声痛哭。

    她这个样子,倒使郑坤不知所措,连声道:“我没有弄痛你,喂,到底发生了何事呀?若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

    王梓禾蹲下身子,连做手势,问她发生了何事,牛小兰只是一味摇头,啜泣不止,王梓禾无奈,只好让郑坤放开她。

    看着她跑入墙根下面的阴影中,一边频频回望,心有余悸的样子,不由得甚感疑惑,奇道:“萧瑜当年救过她,难道心中后悔,要将她杀掉?不,断然不会,萧瑜武功突飞猛进,今非昔比,若是有心害人,这女孩断然难以幸免。那她又为何惊慌失措,悲伤愤懑,似是经历了莫大的变故呢?”

    郑坤问道:“那后墙里有人吗?是追迫这小姑娘的坏人吗?”

    连问几句,见王梓禾神思不属,听而不闻,蓦地里心中一酸,大声道:“又是萧瑜那小子,是不是?我就知道是他。我,我杀了他!”

    拔刀在手,跳到墙头,游目四顾,哪里还有人在?瞥见王梓禾与严迅自顾走了,郑坤颇感无趣,悻悻的跳下墙来,随后追去。

    夜色之中,三人足音远去,板门后边闪出一人,正是萧瑜。

    原来他在井水中驱除毒素,运功完毕,自觉已将毒质完全去除,这才来到通道。

    胸前那块腐蚀掉的伤口已然触目惊心,碗大一块伤疤,日后自然要结痂留疤,甚是疼痛,好在经水浸泡,又去除毒质,不再蔓延。

    他心有余悸,自谓若非所练的空然神功与众不同,又在打斗时期,恰好落水,浸泡后药效稍阻,自具驱毒疗伤奇效,只怕这般霸道的毒质,已然毙命。

    他见到衣服,取来穿了,摸到土壁上刻得有字,担心丁当遇险,便出来寻找。

第一百五十三章又见牛小兰

    这一片废园,萧瑜是自小游玩熟悉,对这里的屋宇布局,了若指掌,但见这时候南边的房屋传来阵阵狗吠,想来已是住满了人,心中一动,便知道是王祯治理有方,附近的百姓纷纷投附,将那里的废弃房屋居住下来。

    中间和西北角却仍然荒无人烟。

    他向西北方向走了一里多地,听到有人奔跑追逐,忙纵身过去,却见三个黑衣人正在追逐一个小孩,正是那聋哑女孩牛小兰,立时纵身过去,拦在中间,将牛小兰拉住,让她站在自己身后。

    正要问她为何被人追击,那背负着她的中年汉子去了哪里。

    他先前易容装扮,牛小兰不知是他,这时候见他变回本来模样,虽然经过三年,身形容貌,都已大变,那牛小兰还是一眼认出,张开嘴巴,发出呜啊惊叫,然后双手连指,显得情不自禁,忽然神色惊恐,怔怔的看着他发呆。

    这时候那三人追将上来,当先那人并不答话,抽出牛耳尖刀,左手一摆,示意同伴绕过萧瑜,去抓了牛小兰,尖刀对准萧瑜后腰,全力刺出。

    萧瑜扭身看着牛小兰,但对于身后那人的动作,却洞察秋毫,见这人上来便出杀手,要置人于死地,心中大怒,等到尖刀及身,侧身反手,拿住他的手腕一扭,那人惨叫一声,手腕关节错脱,尖刀落地,刺破鞋子,切断了两根脚趾。

    萧瑜右手抓住他的后心,横里扫出,左首那人闪让不及,被他一头撞中前胸,身形顿滞,痛得弯下腰来,萧瑜双手放开,那人平里飞出,与第三人撞个满怀,成了倒地葫芦。

    那两人见萧瑜身手太过厉害,不敢再耽,扭身便跑,那出刀之人脚背上插着尖刀,也顾不上拔下,巅峙飞奔,竟然比两个同伴还要快。

    这么出手连退三人,萧瑜只用了一招,实在快极,却见牛小兰撒腿便跑,萧瑜喂了一声,出手牵住她的臂膀,正要说话,便听到右侧脚步杂沓,又来了三个人,其中两人脚步轻捷,武功着实不低,第三人似是背负着什么重物,但步履稳重,起脚轻便,显出也非等闲之辈。

    萧瑜奇道:“牛小兰不知惹了什么祸,这三个人的武功着实不低,来头不小,竟也一起来追拿她。那可得问个清楚了。”

    扭头去看,却见牛小兰已钻入墙洞,穿过院子,走出好远。想来是牛小兰也自幼在附近活动,熟悉地形,来到这里如鱼得水,随心所欲,否则的话,她一个小姑娘,也不能被那三个彪形大汉追捕,一直跑来此处。

    萧瑜不敢大意,慢慢退出几步,侧耳倾听到那六人分兵两路,各自去了,并没有趁势前来偷袭,这才去追牛小兰,刚穿过板门,便听到王梓禾三人交谈。

    此时此刻,萧瑜最难以面对的,便是王梓禾,心绪复杂,难以言喻,既感久别重逢的激动和感触,恨不能立时过去,与她相对无言,哪怕就只是走近几分,感受到她的气息,也感心满意足;

    另一方面,却又深知两人之间存在难以逾越的鸿沟,现在过去,徒然自苦。

    他凝立阴影之中,怔忡难言,思绪纷纭,竟而痴了,待到他们相携去远,才忽然忆起,该当过去找她要回锦帕,询问丁当的下落。

    一边深自懊恼,为何见到王梓禾,便将丁当完全忘了。丁当实在对他情深义重,义无反顾,不该这般不将她放在心上。

    快步出去,忽然又感疑惑,想到一事,回去通道之中,果然见到壁上题字,写着:丁当取走锦帕,与三人同去。

    萧瑜凝神思索,一边伸手抚摩字迹,待到泥土簌簌而落,才蓦然醒悟,暗道:“我真是太不自重,一见到王梓禾,便魂不守舍,丁当为我去要回锦帕,落入危险,我却还在这里沉浸往事,不能自拔。”

    想起刚才所闻,那三名高手中一人驮负重物,定然是将丁当掳去,便飞奔出去。心中闪过一个念头:“锦帕确实是王梓禾取走,她放入了剧毒锦帕,用来害我。”

    这时天色渐明,曙光初现,街上轻烟薄雾,已有早起的人们来回游走,萧瑜心中焦虑,不再隐藏身形,提气纵跃上了屋顶,一目十行的四下眺望,一边放足疾奔。

    他这时的轻身功夫,已有相当深厚的造诣,在屋脊上如履平地,迅捷异常,所过之处,狗吠响成一片,远远看到一辆马车沿街狂奔,车夫扬起鞭子,不住挥舞,旁边的三匹骏马,四蹄翻飞,马上乘者彩衣丝带,甚是耀眼。

    其中一名女子,衣袂飘飞,长发飞扬,见这边有异,侧脸回望,正是上官婉如。

    萧瑜看到他们,心中稍定,疾蹿几步,展开双臂,便如飞天将军,从房顶跃下,先已脚踢一块瓦片,往那马匹的前腿射去。

    他身未落地,便见空中飞来瓦片,两下里在半空一碰,互相撞得粉碎。

    粉末飞扬,那马夫向他一看,随即又俯身催促,将马儿赶得快要飞起。

    萧瑜看得分明,穆广清从对面的墙后跃出,拿出另一块瓦片,打碎他的瓦片,随即长笑一声,道:“好你个小子,还真是古怪,昨夜受了重伤,一会儿的功夫,又变得生龙活虎一般,看剑!”

    几个起落,便已挺剑追击而来。

    萧瑜知他功夫厉害,一旦与他接招,不仅救援丁当不及,自己也还要被困住,难以全身而退,当即回身出剑,两剑相交,便如前番一样,被穆广清劲力到处,剑身碎裂,变成晶亮碎片。

    萧瑜却已足尖点地,往上纵起,伸脚在墙上一点,斜纵过去。

    他不敢恋战,空中接招,便是打定了主意借势逃窜,这样一来,竟比穆广清快了半步,追上右侧。

    那人飞针来射,被萧瑜挥袖荡开,随即屈膝跪倒,仰躺向上,从马腹下滑了过去,双掌推着马腹,向上一抬。

    那人奔驰正快,马腹受力,登时歪斜过去,控制不住的冲向左侧民房。穆广清正在这个时候赶到,纵跃起身,在他肩头一点,那人滚鞍下马,连同脚蹬,扯断鞍辔,斜落地上。

第一百五十四章敌我难分

    他也甚是了得,将要落地,伸足一撑,便将身体挺直,轻巧落地,随又左臂长处,拉住马鬃,翻身骑上。

    那马儿再有数尺便要撞上门楣,被他硬生生的纠正了过来,调转方向,追向马车。

    萧瑜已攀住车门,要待纵上,忽见顶心剑光闪烁,来得好快,他躲闪让开一剑,却被第二剑刺穿肩头,好在他及时缩肩,才没被刺伤肌肤。

    正是上官婉如跃上车顶,凌空下击,她双击不中,剑势反转,削向脖颈。

    萧瑜只好松手跳下,闪让稍慢,鬓角发丝纷扬飘落。穆广清随后来到,只是不屑于伺机动手,负手站在当地,似笑非笑的看着萧瑜爬起身来。

    他不发一语,萧瑜却知道再也追赶不上马车,若不知好歹,就此动身,被他从后出剑,那便一命呜呼,只是心中牵记,目送马车去远,忽地哎哟一声。

    只见去路上一个六十多岁的瘦小老者站在当路,右手托着烟袋,嘴巴里喷出缕缕烟雾,眼睛眯缝,似是沉醉其中,对狂奔而来的马车视若无睹。

    头发微卷,须发灰黑,瘦脸嶙峋,背上背着一个青布包袱,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正是船夫老宋。

    马车奔到,尘土过处,却见老宋已然闪身站在车辕左侧,那匹马从他身旁间不容发的冲过。他如何躲了过来,萧瑜并未见到,但看那车夫正值怒极,见他碍手碍脚,举鞭要将他轰开。

    鞭梢到处,老宋左手快如闪电,倏地抓出,将鞭梢一抖,马夫如遭电击,往前坠落。

    那马夫正是当时同李绅劫掠哈兰郡主的刺客,是飞剑斋中响当当的角色,仅在斋主和上官婉如数人之下,这时见机不对,抖手放鞭,左手的黑剑已迎面刺来,便见老宋身形一晃,欺近身边,竟将马鞭又放回他的手中,右手的烟管疾点马夫左腿的石关穴,回手时点中左肋三处穴道。

    那马奔驰正快,马夫出手更快,长身而起,这时被老宋单手横架,那人身体凌空架起,马车不停,他却向这边斜倒过来。

    老宋撒手放开,手腕疾抖,左脚反勾,正中马夫后心,就见他扑跃而上,就要碾压在轮子下边,那马儿惨声嘶鸣,忽地前腿跪倒,带动马车向前倾翻。

    马夫的马鞭缠住了车辕,左腿又被点中穴道,无法放脚奔跑,只好单足跳着,来到近前,死死撑着车辕,好使自己不被砸到。

    车子狂奔之中,忽然倾倒,力道巨大,这人虽然身强力壮,却也支撑不住,随着车子滑行出数丈远,仍被压在车轮下,惨声呼痛,声音凄厉,好不响亮。

    好在马车去势已缓,只是将他压得骨折,并无大碍,他所痛苦之处,是左半边身体不能动弹,只有右侧可以动弹,偏偏腿被压中,单手掀之不动。

    老宋抓鞭、拖人、点穴、反掷,这连环手法干净利落,层次分明,那马显然是被他不知用了什么手法,将两腿打断,等他掷出马夫的时候,马儿正好屈膝摔倒,时机角度,拿捏得妙到毫巅。

    哪里还是个惫懒老流浪汉的样子,简直是绝顶高手的绝世武功。

    萧瑜目瞪口呆,一时无语。

    穆广清见他缓缓过来,左手一搭腰间,那柄软剑弹射而出,他拿在手中,神色凝重,道:“一刀问道宋葛,久仰大名,幸会!”

    他一贯狂放不羁,故作潇洒,这时见到这位名闻天下的用刀第一高手,也不敢怠慢,肃容应答。

    老宋点头,道:“穆斋主见笑了,请!”

    肃容说话,声音依然略带沙哑,但已没有了往日里的滑稽意味,听来郑重端庄,分量沉重。

    萧瑜一时恍然,不知是宋葛一改往日之态,还是在宋葛的名头之下,确已会如此让人错觉。

    宋葛抬手将眼袋放在腰带里,穆广清却以为他要出手相斗,登时软剑力道贯穿,嗡嗡作响。

    李绅和上官婉如知是劲敌,唯恐斋主不济,竟不敢丝毫掉以轻心,同伴被马车压着,暂时没有危险,他们也无暇顾及,便任由他在那里随着马身蠕动,不断低呼呻吟。

    李绅见他将烟管放入腰带,慢慢腾腾,登时认出,这老宋的手法,就是自己四人当时在渔场被人困住所用,当时委实狼狈不堪,实在是奇耻大辱。

    这时见他出现,不由得怒从心头起,拔剑出手,纵跃下马,脚踩幻步,往他背心攒刺而去。

    李绅向来精细,甚是惜命,他虽然听过一刀问道的名头,但向来认为,所谓一流高手,也就和飞剑斋斋主不相上下,这时斋主与他对峙,自己从后扑上,看似莽撞,实则计算周全。

    若是宋葛回身对阵,便会为斋主留下破绽,使他伺机进击,若是宋葛心有忌惮,一触即退,也可由自己出手,试探过虚实。不管怎样,都是有惊无险,足可一试。

    孰料他曲走龙蛇,剑势灵动,自以为变幻无方,来到近前,却见宋葛转身跨步,单手持着青布包袱,过顶劈击。

    这三下层次分明,步调清晰,李绅将任何的细微变化都看在眼里,也不觉得有何出奇之处,但就是闪让不及,待到退避开来,已觉得手腕剧痛,黑剑拿捏不定,掉落半空。

    想要上前取剑,却见刀鞘飞出,顶着青布包袱,正中胸前,撞中剑柄,那黑剑盘旋飞升,往上升去。

    李绅则胸口剧痛,眼前一黑,喷出大口鲜血,昏迷之前,看到的是自己右腕脱落,软软的耷拉下来,心中闪念,只道右腕就此废了,竟被这不起眼的老儿连骨打断,只剩筋脉相连。

    他踉跄后退,撞入围观的人群之中,众人纷纷闪避,容他后背依靠墙壁,有气无力的低头看向场中,口角的黑血滴滴滚落。

    眼角瞥见白光舞动,上官婉如已舞剑夹攻而来,精神稍震,闪念想到:“上官堂主剑术高明,但这老儿武功太高,可说是深不可测,不知能接他几招,若是斋主乘势而上,两人合力,这老儿未必能敌。”

第一百五十五章至强刀法

    却见宋葛一刀劈出,已将剑招破势,逼得上官婉如变招自保,第二刀横扫,上官婉如身形晃动,将要不支,硬行刺出第三剑,被宋葛一招倒悬乾坤,刀刃碰中剑脊,白剑从中断折。

    李绅暗自摇头,知道他们的佩剑都是材质特别,又由本门师长特别打造,每人一把,正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那便是终身只用一把剑之意,若是同伴死去,生者必要抢回宝剑,不使这种技艺落入别家门派的手中。

    所以异常坚韧,锐利处削铁如泥,坚韧处无坚可催。

    所以穆广清练成以软剑破人兵刃的绝技,便足以说明,兵刃精强,非同寻常,这老儿现在竟然用他的那把锈迹斑斑的寻常朴刀震短白剑,除了出力点巧妙异常,正在对方先力将尽,后力不继的当口,却也是用了极其威猛霸道的内力,硬行断开,那么,持剑之人,必定受到极重震荡,内伤严重。

    注目看去,果然见到上官婉如被刀柄撞中肩头,旋转后退,便如一片飘叶,落地后旋转一周,坐稳地上,两掌悬空相对,提于小腹之前,双目紧闭,端坐如山,运用本门心法,疗治内伤。显然他不出自己所料,受到严重内伤。

    李绅擅于算计别人,便也会以己度人,他见到宋葛的这三下重手伤人,便知他确实动了真怒,甚是忌惮穆广清,所以上来便打伤他的三个手下,然后专注对付劲敌。

    他一边心中疑惑,一刀问道杀人如麻,相传从不留情,怎么自己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没有毙命死去。斋主为何呆立不动,不伺机下手?

    他怕那萧瑜小子趁势背后害人吗?不,斋主深谋远虑,洞察幽微,自然知道这小子嬉皮笑脸,实则心地醇厚,不会背后下手害人。那么,他在等什么?

    他却不知道,高手对峙,为气机牵引,对方的一举一动,心绪波动,尽能获得感应,穆广清见生平所遇的第一高手前来生事,自然不敢怠慢,李绅、上官婉如两人都懂的道理,他又怎能不懂?

    当宋葛背刀出招之时,他便足尖拧地,想要抢上,随即见到萧瑜右腿前趋,半成弓步,左手后引,右掌掌心向上,周身劲力蓄势待发,蠢蠢欲动。

    他心中一动,便知道萧瑜此时怒火满堂,难以自已,出手便是雷霆万钧之力,立时想起萧瑜的火云门与宋葛之间仇深似海,便按兵不动,等萧瑜出手,自己随后跟上。

    果不其然,宋葛跨步转身,萧瑜已前跃纵上,大喝一声,跃起之时,手中正好接住李绅的黑剑,然后俯身向下,俯冲过来,正是人剑合一,尽得其中真意。

    宋葛嘿了一声,双手握刀,向旁横掠,刀剑相交,却全无声息,萧瑜已方向偏转,向前冲出,随即足尖一点墙壁,又再冲回。

    穆广清喜不自胜,道:“好小子,就是这样,料理了这位老匹夫再说。”

    他实是慌不择言,老匹夫这样的描述都用上了,软剑抖动,正面攻上。

    萧瑜剑势圈转,左手拳掌变幻,从侧旁攻。

    宋葛沉声道:“穆斋主好识时务,老朽佩服!”

    穆广清哼了一声,不敢分心反驳。

    宋葛双手持刀,慢横架开软剑,随即倒悬乾坤,迅捷无伦,绕身旋开,萧瑜眼前一花,慌忙低头闪让,随即借势滚动,右剑回架,当的一声,与宋葛刀锋相交,又感手腕剧震,虎口疼痛,知道宋葛的刀法,纯走刚猛一路,威力无俦。

    宋葛见萧瑜与穆广清交叉换位,萧瑜黑剑刺戳,专攻下盘,穆广清则周身游走,宛若足不点地,一击即回,软剑斗伸斗缩,时收时放。

    他心中一凛,暗道:“老宋我这番前来,可是有些鲁莽了,这小子剑术了得,内功甚有根基,没想到他跟穆广清却是一路,两人先前合练过,或许他们是算计好了,专等我上套。”

    他正感惊讶,穆广清惊讶之情,不亚于他,觉得三次交手,萧瑜一次强过一次,说得上是突飞猛进,刮目相看。

    萧瑜所修炼的内功剑法极是高明,火候尚浅,穆广清却是剑术名家,前后两次,虽然交手的招法套路,迥然不同,但已大致摸清萧瑜的剑意根本。

    所以,两人联手,一个奋力出击,竭尽所能,另一个有意配合,共进共退,竟然进退自如,配合默契,便如先前演练过一般。

    宋葛哼了一声,道:“姓萧的好不机灵,老朽佩服!”

    萧瑜愤愤道:“你不用出言讥讽,你两次相救,一路跟踪,不管是何用意,歹毒手段,我一应接了,狼心狗肺,全不应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绝不容情。”

    黑剑攒刺而出,却见宋葛回身劈刀,又是一招力劈华山,合身力量都用了上去,将后心要害亮给萧瑜。

    萧瑜口中说是决不容情,但黑剑将要刺入肌肤,还是及时抖手止住,心知这柄剑上剧毒无比,一旦沾染肌肤,任宋葛武功盖世,也要身体残缺,真气大损,接着便会死在自己两人剑下。

    他杀害父母,有多位人证,囚禁师公,放火焚烧,更是人证物证俱在,可是,这样一位呼风唤雨,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向来杀人不眨眼,只手遮天,却是这样一位平易近人的瘦小老者,中间的反差,却又使萧瑜不由得剑尖顿住。

    无数往事纷至沓来,心知自己一路的行程,始终在宋葛的掌控之下,他数次相救,事实如铁,而且,他若当真想要取自己性命,早已得手。

    他为何这样行事?莫非中间当真有着误会,另有隐情?宋葛到底是否好人,他不知道,但飞剑斋杀人如麻,不问是非,却是明明白白的大恶人,我现在剑刺宋葛,会否误杀好人,助纣为虐?

    许多个念头一闪而过,其实也只是瞬间之事。宋葛也正是赌注萧瑜良心未泯,嫉恶如仇,天性善良,不肯趁人之危,背后杀人。

    他全力劈刀,使得是云龙三现的本门绝招,穆广清不敢抵挡,只好抽身后跃,跳出圈子,避开攻击。

第一百五十六章败走旌德

    宋葛已左掌回撩,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按上萧瑜小腹。他若是运力吐掌,萧瑜这时要害受制,非受重伤不可,但宋葛哼了一声,脸上露出不屑的笑容,抢步回到车前。

    他拼命一搏,制住萧瑜,迫开穆广清,随即抢步奔回大车,穆广清早已料到这一着,也纵跃过去。

    两家轻功风格迥异,穆广清大袖飘飘,身姿清逸,透着股诡秘阴森,宋葛则是朴实无华,老老实实的大步奔去,毫无修饰观赏,但两者前后相差不大,速度一致的赶到车旁。

    宋葛回身一刀,劈向车厢,然后回势刀劈。

    萧瑜也已抢上,这时候脸色苍白,心中悔恨,深为坐失良机而懊悔,只见车厢从中一分为二,分向两边裂开,露出里边三个人来,一人手持黑剑,作势防守,但额际一道血线,这时随着车底破裂,向前栽倒,一动不动,竟已被宋葛一刀震伤心脉,就此毙命。

    另一人向后纵跃而起,落到地上,身形轻灵,萧瑜识得,是飞剑四杰之一,旁边一人软绵民的靠在锦垫上,两眼黑如点漆,骨碌碌转动,看向萧瑜,脸露欢欣之色,却无法动弹,正是丁当。

    这一下使萧瑜大惑不解,不知丁当怎样被飞剑斋捉去,又会带来此地,看这情势,他们是要将丁当押解出去,长途跋涉而去。

    有飞剑斋众位高手亲自护送,这番规格,可是有些过于隆重了。没想到自己在这里打斗多时,却是阻止宋葛救援丁当。他为何要救丁当?他怎么知道丁当在车厢之中?

    宋葛自然不知道车厢之中是丁当,他当时去到白竹门总坛,察看到那具尸体左臂没有骨折,肩头虽然有剑伤,被伪造得极像,但左臂的骨折,却是幼时所致,旁人看不出来,他立时知道,被李代桃僵,真正的赵玄默被人运送出去。

    他立时飞身出来,寻找踪迹,见到这辆马车被中高手簇拥出城,自然要来拦截。

    这时看到里边竟然是丁当,他略微一怔,立时知道上当,被误导歧途,真正的赵玄默,却由其他途径运走,立时回刀入鞘,左右晃动,便走入人群之中。

    萧瑜愣怔之间,被穆广清趁势偷袭,刺伤肩胛,随势掌击膻中穴。穆广清本来就擅长偷袭,这一下又是出其不意,直指人身要害,萧瑜暗道糟糕,知道这次是在劫难逃,绝难侥幸避过了。

    千钧一发之际,却见一人飞身扑上,代萧瑜受了一掌。那人身在半空,便软绵绵的没了气息,落地后撞击萧瑜,摔成一团。却是那黑店的小厮徐桥。当时他们受到萧瑜指点,来到这里,安居乐业,过上了从未有过的平静生活。

    这时忽然见到萧瑜遇险,那徐桥也不暇细思,便上前救助。他一片好心,却不知道穆广清是当今武林一等一的高手,枉然出击,只是送了一条性命。

    穆广清一怔之下,还要再上,被陈川等人一拥而上,抢走了萧丁两人,另外有人抱起徐桥的尸首,一起后退。

    护送退后之际,被颂鹰帮的人佯装成自己人,将萧瑜骗走。萧瑜神志不清,不能分辨,陈川老汉等人也不知真假,交给他们之后,仍不放心,相跟着来到船上,却被捆绑了扔到水中。

    正争闹时候,长鲸帮的人在侯三起的带领下出现,被吸引视线,围攻过来。那些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但若论及水上的本事,却是差长鲸帮太多。

    交手几个回合,他们便被凿破小船,吃了大亏,摇橹逃窜。

    萧瑜被侯三起救醒,再度指点他们抢劫宝库。三年之后,再次行事,很顺利的便破开仓库石门,看到眼前金碧辉煌,财宝无数。

    只是在运输的时候,又被水军围攻,仍是不得已而放弃,退出旌德县界。

    萧瑜受到重伤,需要清静之地疗伤,两方对峙半晌,发起谈判,侯三起和王祯、郑适定、达鲁花赤,四方各自不同立场,有不同的诉求。

    侯三起处于劣势,也最为摇摆不定,王祯和督官要留下财宝,郑大要留下萧瑜,丁当提出三点建议,第一个是向侯三起而言,劝他放下财宝,自己会将那贪官许知远的去向行踪作为条件,交给侯三起。

    其中的用意嘛,自然不言而喻。这里只是许知远残留下来,尚未运走的一部分赃物,他已经成功运走的,不知更有多少。而且人本性难移,这三年来定然又贪墨不少。这时候直接去找他,不用说,肯定要比现在收获更多。

    侯三起点头同意。

    丁当向郑适定言明宋葛沿路的行径,明言救走萧瑜,宋葛不会怪罪。若是万云山庄强行留人,耽误寻找赵玄默,说不定会惹得宋葛生气。

    郑适定虽然蠢材了一些,这些得失算计,还是能看得明白,当即撤兵,改去追寻宋葛去向。

    至于对官方的说辞,丁当却言简意赅,只是说若是今日放行,改天有重酬相谢。

    那达鲁花赤是安西王的家臣,自然不肯就此收手,派人来拦截,被侯三起的手下袁志海亲自带人弄沉小船。他回到船上时,却背着湿漉漉的牛小兰一道回来。

    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了,侯三起自然深为疼惜,哎哟连叫,顿足长叹,随即见到事情再无法挽回,只好迎风站着,烟袋点了几次没有点燃,心中不耐烦了,随手掷出,烟枪插在甲板上。

    船队疾行,撤出青川,守军民船聚集虽多,没有王祯的命令,也没有轻举妄动,任他们自行散去。

    萧瑜神思恍惚,见陈川等人乘船断后,等他们的船队远去之后,忽地划向围兵,船上众人放下兵刃,举起双臂,自然是投诚之意,他咦了一声,心下焦灼,伸臂过去,连声呜啊。

    丁当知道他的想法,低声道:“这位陈川老伯不忘旧情,纠集部众,拼死护卫,那是他尽忠之义,他不肯同去,留在县城,那是眷恋家属,想要自此安宁生活之意。你要他们千里迢迢来到此处,不正是想要他们安居乐业,平安生活嘛。”

第一百五十七章乱局脱险

    萧瑜神情放松,手臂垂下,道:“不错,是这样……”

    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船行五日,出了浙东行省,来到一处港湾,缓缓靠岸,丁当倚窗望去,心中忧虑。萧瑜身受重伤,这五日之中,在舱房中闭门疗伤,日夜不停,今日才略见好转,对她说起,要再有三日之功,便能尽数愈合,功力大复。

    丁当知道萧瑜是怕她担心,出言安慰,当即一笑回复,柔声道:“不必担心,咱们身在江水之上,无人能够拦截。”

    眼见萧瑜点头,又闭眼运功,丁当才长出一口气,知道虽然身在江上,无外人能够拦截,但侯三起神情淡淡的,也不来顾问,他属下的帮众,不知帮主要对这两人如何,也是除了供奉衣食之外,其他交谈,一概不做理会,袁志海两人,却被安插在另外的船上,不得与闻。

    这时候见到主船上打出旗号,下令靠岸,丁当不知旗语,只是心中忧虑,就见牛小兰走了过来,站在窗前,似是想要进来,被看守拦住。

    她却并不走开,呜啊连声,双手比划,不知向那看守表达些什么。

    丁当注目去看,却见牛小兰脚下连踢,将一张手帕踢进门缝,而后被看守推搡着离去。

    丁当捡起看时,却见手帕上用黑墨写着勾结官府,上岸捉人的八个小字,字迹歪扭,架构潦草,显然是危急之际,草草书写。

    丁当转念一想,便即明白,该当是侯三起派人勾结当地官府,以自己的下落,换取高额酬金,约定了在此处靠岸,只是打出旗语时,牛小兰看得清楚。

    她虽然不知旗语的究竟含义,但时常用手语交流,对于其中的含义,自然要更为清楚。

    她微一沉吟,见侯三起的坐船打头横里靠向岸边,其他七条船横列打围,将自己的坐船围在最里边。

    岸上人来人往,人头攒动,怕有几千人之多,但声音却不甚嚷扰,各人挑担装卸,穿着打扮虽是民夫模样,但神情机警,面色彪悍,四处观察打量,却是一望便知是由精兵装扮而成。

    丁当正感焦急,不知该如何脱身,便见有人推车靠近前来,显然是商议装卸货物。

    丁当心中冷笑,暗道:“这是长鲸帮的海盗船,又并非货物运输而用,船队行动失利,没有赃物,这些人却作势假扮,船员们也纷纷配合,看来,若非牛小兰有心,我们不知道长鲸帮如何运作,一个不慎,便就被蒙在鼓里,不明不白的被人出卖。”

    虽然明知有诈,却也担忧萧瑜伤势,不知如何是好,游目四顾,忽见港口外的路上飘过一片红云,转瞬即逝,丁当也不暇细思,向眼前那人眨眼一笑,忽地翻腕拔出短刀,当胸推去。

    不出他所料,那人果然竖掌推腕,左肘横捣而出,变招极快,身手不俗。

    丁当本来便是使的虚招,推刀而后即收,向后撤步时左手勾拿,已取出他腰带上的箭袋,刀交左手,在手背上平旋竖斩,绽开一团白光。

    那人不知虚实,只好静观其变。

    就见丁当抖开箭袋,拿出里边的响箭,抖手甩到半空。

    她江湖经验浅薄,从未见过响箭,只是听人谈起过,又与萧瑜闲谈时候,听他聊起,所以,见到那人身手不凡,料想他该当是江湖好手,身上带着这般招呼的响箭,纯粹是侥幸相试,居然一击奏效。

    那人正是秦岭鹰爪门的掌门大弟子秦明,自忖拳脚武艺了得,很受重用,不想来到这船上,三招两式,便被丁当这样一个弱女子打退,抢走箭袋,自然感到面上无光。

    他面色一寒,暗道:“我见你是个弱女子,这才手下容情,步步退让,你抢箭发射,打出讯号,招呼强援,我可就不能再客气了。”

    左手一提腰刀,便要拔刀出鞘,上前找回场子,恍觉肩头被人一拍,他认得是千户大人,不敢放肆,就见那千户大人向丁当拱手作揖,垂头半跪,状态极其恭谨。

    秦明一怔,不由得向丁当上下打量,细心审视,就见丁当脸色平和,不动声色,不禁更感奇怪。

    他对这位千夫长向来敬畏,不敢过问,但忌惮丁当武艺了得,生恐她忽然出手,偷袭大人,当即指挥其他人,护送马车前来,一边又喝令一条小船将金银送去给侯三起。

    他在军营日久,蒙古话说得流利,自认在这渔港之中,大都是目不识丁的渔民商人,没有人能听懂他的号令。

    丁当听得清楚,知道果然是侯三起暗中与地方勾结,将自己两人的行踪泄露出去,出卖获利。

    侯三起甚是精明,那边的运银小船没有去到,这边的船夫便挡在船周,不让官兵上船。

    那秦明虽然心急,却也知道侯三起的脾性,不好动怒,正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外围的兵士惨声呼叫,接着是一队红色番僧杀了进来。

    他们一共一十八人,正是安西王的亲随十八罗汉。

    原来,他们丢了亲王,便四下追寻,来到这里,正听见丁当放出响箭示警,过来一看,见到丁当,自然是不胜之喜,立时高兴得嗷嗷乱叫,扑杀过来。

    这官兵是史家的势力,自然不识得这十八罗汉的来历,见他们胡乱扑杀过来,立时布阵排兵,加以阻拦。

    十八罗汉武艺精强,所带的亲兵,都是百里挑一的精兵强将,他们对安西王忠心耿耿,以死相报也在所不辞,这时辗转千里,奔波多日,才见到丁当在这里,自然全力以赴,锐气杀入。

    秦明等两千多名官兵,在这百十个勇士面前,竟然一败涂地,毫无招架之力。

    侯三起的船队见变起突然,都感猝不及防,但他们坐惯了强盗,对于这些个官兵互殴的内斗,自然是坐山观虎斗,看热闹不嫌事大。

    那送银两的小船,来到半路,见势不对,想要折返回来,侯三起哪容它就此离去,几个人撑起竹篙,凌空弹射过去,将来船上的几人一手一个,掷入水中,然后驾船过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豪宅

    这边船上的丁当也已借机动手,将船上的三人打倒入水中,那牛小兰甚是机敏,不等她招呼,便板动船桨,往里划去。

    船上那几人落水之后,骂骂咧咧的游向大船。

    秦明见势不对,纵跃过来,跳到船头,鹰爪手勾出,便来拿住丁当肩膀。

    他这次动手,使出了全力,丁当短刀挥动,连使红紫刀法,却难以将他逼退。

    牛小兰拿出一把响箭,往他身上抛去,被秦明反腿踢开,响箭回射,将牛小兰的裤脚钉在船板。

    她吓得面色苍白,呜啊惊叫,费力的将裤脚拔出,去到船尾掌舵,再不敢无礼。秦明若非对丁当心有忌惮,不敢过于无礼,只使出了六成力道,早已将她擒拿,将船驶回。

    他见牛小兰拼命挥桨,船儿离岸渐远,心中一急,便使出鹰爪手的功夫,双手十指勾拿,在两个手腕一处往外一推,登时腕间的护腕中弹射出八尺来长的钢爪,极是锋利,出爪如风,三招之后,便将丁当的短刀绞拿住。

    一推一拉,丁当拿捏不定,短刀脱手,再有五招,丁当肩头被他扫中,退到舱前,背倚舱房,再无退路。

    秦明向前踏步,左手一晃,逼开丁当,便躬身掀帘,要将萧瑜拉出来,却觉得背后风生,好不猛恶,疾忙回身闪避,只觉一道劲箭从耳旁疾闪过去,射入水中,波的一响,带起水花,溅在脸上,很是疼痛。

    他不及回头,又有利箭射来,只好纵身跳入水中,抬头望去,才见到是一个身材粗壮的后生,立在船头,拉开一张巨大无比的大弓,向他瞄准。

    这边混乱厮杀,十八罗汉穿破外围,来到跟前,萧瑜的坐船已经深入江心。他们抢了小船追近,被李兵强弓射退。

    丁当三人这才得以安然去远,她知道是侯三起得了银子,便默许手下救援,但又不敢前去投奔,唯恐他变化无常,又来将他们出卖。

    来到附近水域,便下船登岸,想要从陆路行走,更安全一些,谁知道刚一靠岸,便听到蹄声杂沓,追兵迫近。

    丁当背起萧瑜躲在芦苇丛中,见到追兵去远,正担忧如何离开,就见牛小兰牵了驴车过来,还拿来渔夫衣裳。

    三人换了衣服,赶车离开,来到城中,被官兵盘查,听萧瑜出声,原来已经醒来。丁当这才稍感放心。萧瑜醒来,她便有了主心骨,随即精神焕发,做个手势,三人跳下驴车,躲到路旁。

    萧瑜挥掌击中驴臀,那驴子放蹄飞奔,将追兵都引开了去。三人大摇大摆的过了关卡,随着人群去到城中。后边另有追兵过来,他们随机的去到了右侧的宅院里边,那竟然是好大一座豪宅,两人正感叹之际,发现牛小兰竟然没有追随过来。

    萧瑜退回到门缝,正看到牛小兰向东快速离去,他喊了两声,牛小兰明明听到,身形一顿,回首望来,却挥挥手,示意他们暂且不要妄动,隐没到一道门户中。萧瑜大惑不解,回来跟丁当说了,丁当也猜不透其中的缘由。

    刚进了大门,便听到人声喧哗,有几人谈笑风生,从花厅走来,这两人缩身在门旁的芍药花丛中,进退不得。

    萧瑜见追兵愈近,实在无奈,只好站起身来,向丁当点头,看看厅中,那意思是说,只好硬着头皮闯将进去,躲得一时是一时吧。

    丁当自然知道此路不通,却也别无他法,搀扶起萧瑜,正要迈步出来,忽然见到牛小兰从门中探头出来,向他们连做手势。

    丁当往东瞥去,见别无动静,心中一动,暗道或是牛小兰天性聋哑,自幼便练就了视力超群,能洞察幽微,补益听力缺陷,定然是她看到了我没有注意到的什么细节。

    也不及多说,顺着东边走去。他们刚一现身,便引起附近一队官兵的注意,喧哗呼斥,快步赶来。

    萧瑜心中咯噔一声,暗暗叫苦,情知这样暴露身形,那是再无法脱身了。

    一边游目四顾,寻找是否还有其他的容身处所。说话间见到边门吱哇声响,陆续出来几人,看他们青布包头,光脚大手,衣衫破烂,拿着铁锹瓦刀等工具,似是干活的民夫。

    丁当见状,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果然是牛小兰视力极好,见到院中小鸟惊飞,尘土动处,便猜到有人要出门。她们不发一语,低头疾奔,那些个官兵呼斥追击,快步过来。

    那些个民夫出了豪宅,一怔之下,随即发一声喊,又回到边门之中,争先恐后的往回疾走。

    他们几十个人,这么一哄而散,确实混乱,萧瑜三人夹杂其中,正趁乱入内。

    那工头大声疾呼,极力喝止,但民夫见这队官兵穷凶极恶的扑杀过来,唯恐被他们捉去,当成了做苦工的驱口,自然不管不顾,要先回到宅中再说。

    那一队官兵要涌入拿人,被工头赔笑拦阻,官兵哪肯听他废话,铁链子一抖,便要恫吓劝阻,哪知道那工头颇会两手功夫,手下的几个家丁也都会些拳脚,见势不对,便捡起民夫掉落的铁锹斧头等农具,发一声喊,一拥而上。

    这些个官军横行霸道惯了,这时见到对方硬来阻挡,知道是遇到了硬茬子,虽然心中稍微打盹,不再如先前般气势汹汹,但他们是得令拿人,仗着人多势众,哪肯有半分怯懦,舞刀动枪,铛啷啷上前。

    双方互不示弱,正要大打出手,忽然被正门花厅中出来的人喝止。

    带头的头目见那人穿着官服,旁边的是军营中的裨将副官,陪着的两个胡人,是西域商人模样,棕色胡子,长发卷曲,穿金戴银,宝石耀目。

    那头目上前去解释,被裨将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说是这两个商人来头极大,是当朝宰相帖木儿的幕僚,来到这里做珠宝香料生意,绝对不会窝藏罪犯。

    这头目不敢再说,向那两个胡人连连道歉,这才率众回去。

    那边的几十个人一哄而散,急剧奔跑,人人自危之下,倒是无人顾及萧瑜三人。

第一百五十九章不简单的民夫

    他们跑入偏门,偏离众人,去到后院,走了一阵,穿过一道月门,来到一处菜园,萧瑜一怔,只见菜畦整齐,秧架罗列,布置得井井有条,田畦之中,一座茅庐,掩映在翠绿阴影之中,这布局安排,像极了万云庄的菜园。

    他甚感惊奇之时,丁当已率先走向茅庐,被萧瑜拉住,丁当不解,萧瑜自觉一言难尽,便向她摇摇头。

    三人来到墙角下,那里有一堆干草,三人拨落开,跻身进去,刚歇息一阵,便听到几人快步走近,在墙根的阴影下站定。

    一人嗓子粗砺,低声道:“来的爪子好多,是冲着咱们来的吗?”

    另一人沉吟道:“不应该啊!咱们行事低调,丝毫没有露出马脚,不会为人发现。”

    声音透着股严肃,倒是分外耳熟,似曾相识。

    第三人骂道:“管他娘的,今晚开始行事,这两个龟孙子,窝在豪宅之中当富家翁,害得咱们天天做苦力,妈的,那监工老张好坏,今日又抽了我两鞭子,若非老李拦阻,还要不依不饶。他妈的,起事之后,看我不把他爪子砍了。”

    骂骂咧咧,显然是怨气深重,非一日之功。

    三人又低声商议几句,便悄然去了。

    丁当听他们脚步轻捷,显出各自都身有武功,心中奇怪,笑道:“难不成是歹人,要来晚间抢劫富商?”

    萧瑜经过连番颠簸,此刻脸色苍白,呼吸急促,内息紊乱,胸腹间沉闷难受,但脱离险境,心情轻松,听丁当说笑,便接口道:“那倒要看个热闹……”

    后边本来想说,自己囊中羞涩,正好就坡下驴,顺手牵羊,也捞一些银两花花,但气血上涌,发出一阵咳嗽,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

    他自幼游荡市井,饱受富人欺辱,知道这些个胡人富商,大都与官府勾结,哄抬物价,为富不仁,很是可恨。

    他小时候尚且街头游荡,干过扒窃的勾当,这时候竟然赶上了传言中的劫富济贫,自然要顺手牵羊,中饱私囊了。

    不成想丁当沉吟道:“这两人与帖木儿丞相有生意往来,那便是身家丰厚的大商家了,却不知他们是否与答己太后的家臣有所关联。我还是暗中知会,免得有所损伤吧。”

    萧瑜摇头不语,暗道:“这位丁当姑娘总是这样,与王公贵族相处日久,耳濡目染,潜移默化,便有些代入感明确,将自己当做蒙古人了。其实这些人强横霸道,欺压良善,又何必管他?”

    他无意去反驳丁当的意图,但心中所想,也已显现在神情上,丁当与他相处日久,又向来细腻周到,看过他的脸色,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摇一摇头,轻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各人的因果,还是让他们自己去承担,咱们先静心养伤,治好你的内伤要紧。”

    转过头来,问萧瑜道:“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将伤势治好?”

    一边转头,抬手将面前的干草拨开,四处顾望,只见菜园甚是整洁,触目所见,都是井然有序。

    但外边的庭院,却有不少断木瓦片,地上泥浆隆起,凌乱的散置着干草湿布,显然是那处正在大修土木,尚未完工。放眼看去,但觉漫无边际,总要有十几亩地那么大。

    这个院落,可真是够阔气的。

    恍觉萧瑜没有应答,心中咯噔一声,口气柔和,道:“若是伤口不好医治,咱们便在这里多耽些时日,反正危险已过,现在平安无事。”

    她见萧瑜缓缓点头,神色凝重,知道是他伤势过重,无法一时片刻之间尽数复原。先前萧瑜中毒,只是用功疗伤,一晚便好,但这番是被穆广清掌力拍伤,脏腑震动,伤了心脉。

    一路上疲于奔命,她只是见到萧瑜到这许多时候,一直不曾见缓,心中焦虑而已,这时忽然见到萧瑜神色灰白,黯然摇头,神情颓废,心中一动,神色激动,嗓音也都变得略微颤抖,道:“要不这样,咱们……”

    萧瑜似是知道她又要提议同去哈兰郡主处,抬手止住,正要说话,忽地使个眼色。

    丁当也已听到,有人往这边走了过来,一边口中哼着曲子,右手将鞭子甩得呯啪作响,嘴里唠叨不堪,似是埋怨那几个民夫懒惰,不肯将场地清理干净,若是再要碰见,非得将老李打瘸双腿不可。

    萧瑜听他这样说话,知道正是监工老张了,萧瑜屏息运气,只感浊气上升,涌到口鼻,咳嗽出声。

    那老李甚是警觉,呼喝一声,指挥手下前去查看。丁当耳听他们走近,抽出短刀,凝神戒备,忽地见萧瑜脸色难看,右手艰难抬起,似是要指向何方,但举到肩膀,忽地僵直不动,一边气息紊乱,胸口急剧起伏。

    丁当见是他走火入魔之象,心中大急,再也顾不上隐藏行踪,长身而起,正要俯身察看,却觉得背心一凉,已被人点中穴道,随即向前扑倒在萧瑜身上。

    她眼光瞥见后边两人,心中清楚,知道是萧瑜内功深厚,察觉有人走近,便不顾运功疗伤,要出言指点,谁知心中急了,反倒走火入魔。

    夜色苍茫,萧瑜身体不适,反应过激,被丁当看得分明,那几人却以为萧瑜在竭力抵抗,老张出指点中他后心穴道,忽觉接触僵硬,火烫滚热,便如被烧红的铁板黏住了一般,放声惊叫,往外拉扯,岂知身体便如被粘住了一般,丝毫脱身不得。

    那为首之人见势不对,高举右臂,连剑带鞘砸到萧瑜脑门之上。

    他这一下用了全力,只听砰的巨响,木鞘上的云吞口铁箍和八局尽数脱落,一分为二,露出里边的剑光,在月色下闪烁微光。

    萧瑜也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摇动,向后便倒,那老张脱身站起,惊魂甫定,颤声道:“见鬼了,他是谁……”

    这边纷争混乱,自然惊动了老李几人,呼喝声中,一拥而上,那为首的汉子见行踪败露,便再不遮掩,哈的一声,横刀立马,戟指老李,道:“你这个坏蛋总管,为虎作伥,欺压良善,咱哥几个可没在你手下少吃了苦头,今日终须要砍下你一条手臂作为惩戒。”

第一百六十章成大事者

    一人奔上前来,被他虚砍一刀,闪身退让时,一个扫堂腿踢中颈骨,就此跌倒,被旁边的民夫踏脚上前,胸口中猛踢一脚,而后拔刀出来,虚指咽喉,道:“我看你还不算太坏,上次老李打我,替我说过好话,要命的就一边待着,不要妄动。”

    那人脸色苍白,不敢应声,去到墙角根下,抱头蹲下。

    不多一会儿,同来的五个护卫,都被打倒制服,在墙根下蹲成一排,被用绳子绑缚紧了。

    那老李自忖武艺精熟,手下的这些个护院,也都是精挑细选,多方选拔而来的精兵强将,怎么遇到了这样几个流浪民夫,便都被他们三招两式便打倒制服,心中自然是一万个不服气,叫道:“你是谁?他妈的,想砍我一条手臂,只怕没那个本事。”

    口气强硬,却在弓腰撤步,作势要逃,只听那人说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老子是白竹门的二当家严迅是也。”

    那白竹门是旌德县的一个地方帮会,实力也非太过雄厚,自然说不上名声远扬,但毕竟是独当一面的人物,比之老李这个富商家的恶仆总管,自然要厉害得多。

    严迅报出名号,听到有人咦了一声,甚是惊疑,斜睨过去,见是那个病恹恹的小子所发,心中暗道我是依照江湖规矩,自报家门,好让人家死得其所,伤害得明白。

    怎么这小子竟好似听到过我的名头一样。那怎么可能?我这三年里边浪迹天下,低调行事,可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不该有人知道。

    原来,自从三年前万云庄事变,白竹门受到达鲁花赤疑忌,被污蔑佯装海盗,与玄剑宗内外勾结,破坏万云庄,严迅心伤门主言老大惨死,又性格暴烈,当面顶撞,将达鲁花赤打伤,扬言要做大事,就此一走了之。

    门中的几个要好的弟兄都跟他出走。

    白竹门这一下元气大伤,群龙无首,在旌德县受到永安帮的全方位压制。

    若非王祯爱民如子,体察民情,很受拥戴,治下安居乐业,夜不闭户,永安帮不敢肆意妄为,引发事端。

    言老大又受到宋葛的青睐,虽然经此误会,万云庄仍然对白竹门高看一眼,多加照顾,这才始终保存几分生机,不至于永安帮吞并。

    但前几日他们护送赵玄默,结果害死赵玄默之事,终究惹得两派翻脸,严迅却又不知了。

    当时废园救孤,刘家失火,门主身亡,严迅和萧瑜曾三番交集,恩怨难明,萧瑜对这位二当家的,很是钦佩,这时在异地他乡,居然得见故人,自然大感意外。

    他脑顶中招,登时瘫软倒地,四肢不能动弹,但百会穴所受重创,却也使得心脉浊气随着污血飞溅而出,使得气息顺畅,心跳平缓。

    他也是忽然惊觉,自己可以出声惊呼,随即想要说话,便又不能出声,原来是惊疑交加,不能自已,便进入忘我之境,才能出声,但恍然觉醒之后,便又落入魔障,无法出声说话。

    严迅语毕,上前踏步挥刀,左右圈转,三招之后,那老李招架不住,转身要逃,恍觉右肩一凉,随即剧痛难当,低头看时,见小臂已被斩断,落在地上,鲜血溅生,不由得失声惊叫,刚张开嘴巴,便被人从后边赶上,掐住脖子,烂布塞入口中。

    却是白竹门的帮众见当家的动手,便在旁边接应,一待严迅得手,立时围拢过来,捂口塞布,反剪双手,要将他制住。

    这人性情奸恶,倒也硬气,咬牙反手,在腰胯上一碰,咔嚓轻响,甩出袖箭,疾往半空射出。

    严迅见势不对,抢步上去,也已晚了,就见空中一团白光闪过,嚓的一响,响箭断为两截,那竹哨掉落下来,声音哑了下去。

    接着是红影飘动,十八个番僧闯将进来。严迅等人挥刀迎击,但他们又怎能是这十八罗汉的对手,只是瞬间过后,便都被出指点倒,严迅武功最高,却也是五招之后,便被铜钹绞断单刀,胸口受了一掌,然后倒在地上。

    当头的大师兄呜啊连声,追问什么,严迅听不懂,皱眉不语。

    那老李跟随胡商日久,听到他们说的是藏语,中间夹杂着几句蒙古语,顿时用蒙古语对答。

    不成想这些番僧语言与蒙古语却并不相似,老李听得似懂非懂,只是见他们凶神恶煞一般,武功又如此高明,只怕是前来找茬,但看他们衣着华丽,神色焦急,只怕是另有所图,或者是主人的朋友也说不定。

    当即点头哈腰,手势灵动,但他们语言不通,连说片刻,仍然不能交流,各自不能明白己意,那大师兄急了,抬腿一脚,踢得老李倒栽一个筋斗,将戒刀拿出,作势砍头,又左手五指弹动,做奔跑状,然后连连扬动下巴,指向内院。

    那老李这才明白,原来这几位番僧也不是好朋友,来到这里,另有所图。只好苦哈哈的头前带路,往里走去。

    丁当却听得分明,那大师兄是在追问他们两人的行踪,看来是白日间他们闯入豪宅,被番僧看见,这时趁夜进来搜索,恰好遇见白竹门和门客争执抗击,若非如此,这些人武功深湛,只怕不易糊弄。

    她正感庆幸,忽见一人鼻子嗅嗅,往这边凑了过来,丁当想起一事,暗自惊叫。

    这些个喇嘛与中土佛家弟子差异殊甚,他们可以娶妻成家,喝酒吃肉,全然没有身外戒惧,而这些个亲王手下的喇嘛,都是武功高超之辈,平日里养尊处优,横行无忌,更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有的人深谙此道,那人定然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少女气息,前来过问,正感焦急,就见一人快步跑起,往后院跑去,却是一名庄丁见势不妙,起身跑开。

    那人一怔,随即飞脚踢起一块砖头,正中那人后心,却听当啷一响,砖头粉碎,那人向前扑跌,随即却又站起身来,似是丝毫无虞。

    这番僧一怔,咕哝道:“原来是戴着护心镜,我打你肩背,看你怎样抵挡。”

第一百六十一章仇人见面

    旁边的喇嘛知道他是暗器高手,一阵哄笑,也不来理会。

    那人抓起一块砖头,随手投去,果然见到那庄丁叫了一声,便斜转着身子摔倒,显然是肩膀被人打中,受了重伤。

    那番僧在同伴的哄笑声中快步过去,那庄丁知道再难逃脱,便掉转身子,双手作揖,脸色赔笑,连声求饶。

    这么一耽搁,那番僧便忘了向丁当求证,见这几个庄丁挤挤挨挨,跟随过去,白竹门的几人也都垂头丧气,随后跟着。

    丁当背负萧瑜,正感吃力,旁边的一个大叔伸臂过来,将萧瑜负在身上。丁当不敢出声,向他点头致谢,那汉子摇头,苦笑不语。

    穿过砖料木场,来到一处花园,那老李相请众位番僧在藤椅上坐下休息片刻,容他先进去禀报。

    那番僧心急火燎,正感不耐,哪肯就地坐等,抢先一步,抓住他的衣领,提将进去。

    老李中等身材,肥胖油腻,一脸横肉,肚腩高高鼓起,这么一堆血肉,也是极重了,那大师兄身材干瘦,手臂上皮包骨头,便如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的难民,但他力气可真是大极,单手提人,浑不着意。

    其他的番僧呈扇形站立,挡住各处门窗通道,另有两个番僧,在后跟随,来到门口,忽然见到那两个胡商走了出来。

    当前那人提着灯笼,影影绰绰之下,但见他五十来岁年纪,黄须黄发,脸上皱纹密布。

    另一人身穿绿缎稠衫,穿金戴银,打扮得浑身光彩耀目。

    两人满面春风,爽朗而笑,一人用蒙语说道:“众位高僧,光临舍下,蓬荜生辉,荣幸之至,请,请进来。”

    侧身礼让,神态谦逊。

    另一人用汉语重复了一遍,听那大师兄嘀咕应和,说得却是藏语,这两个胡商打个哈哈,只是将灯笼交给老李,神态恭谨,让大师兄他们进到屋中。

    待三个番僧进去,他们也随后走了过去。

    丁当看到他们的形状,心下生疑。

    当时西域胡商甚为得势,常与权贵勾结,鱼肉百姓,横行乡里,他们多来自波斯等国,因为四处行商,语言博识,是基本功课。

    这两人虽然蒙语说得滑溜,口音纯正,显出他们常年在大都附近活动,但却又不会藏语,含糊应对,这可奇了。

    他们是谁?为何假装胡人?

    她正怔怔思索,忽觉衣衫被人拉动,扭头看去,却是萧瑜斜倚在大树旁,口眼歪斜,看向花厅,手指却在滑动,在她掌心写道:“玄剑双杰。”

    丁当何等聪明,经他提醒,便恍然大悟,知道这两人原来是玄剑双杰假装。

    那周晋绅本来擅长易容改装,曾扮作菜农,在万云庄隐伏十二年之久,可见他深谙此道,运用娴熟,这时为躲避追捕,潜心练功,要装作胡商,确实再好不过。

    一来是胡商勾结权贵,势力庞大,江湖人等闲不愿与之发生交集,二来是远离纷争,可以理直气壮的大隐隐于市。此计确然高明。

    她不知萧瑜从何处推测得知,料想是他与那两人交集频繁,印象深刻,以他此时功力,自然能看出那两人修为深湛,技艺不凡,推测之下,便想到了两人的身份。

    侧目看去,见萧瑜眼睛眨动,如欲喷火,情知他心情激动,难以自已,便偏头过去,道:“且要保重,来日方长。”

    伸手握住萧瑜的右手,察觉他手指颤抖,一片冰凉,心中暗自筹思脱身之计。

    正无计可施,见那大门闪开一条细缝,众位番僧看得清楚,里边灯火辉煌,有如白昼,十几支牛油巨烛点在石桌壁龛,地上几个红色身影,正缓慢蠕动,似是那些番僧进到屋里之后,突然遭遇毒手,吃了大亏。

    他们哇的大叫,拉开大门,但见老李身体僵直,跌落出来,众番僧动作一致,分批走到大厅,便见大门关闭,砰的巨响,紧紧合拢。

    大门厚实,将灯光隔绝,却隐然听到吱哇乱叫,一片嘈杂,随即又悄然沉寂,再无声响。

    到此境地,丁当再无怀疑,向那汉子说道:“多谢救助,这里甚是蹊跷,吉凶难测,咱们快走。”

    那汉子也已看出不对,只是苦于严迅被制,其他的五六个庄丁都站在四周,手持刀剑,严密监视,见老李摔跌出来,不知死活,这些个庄丁也都大惊失色,相顾愕然,显然甚感不安。

    一人过去抱起老李,只是见他全身僵直,四肢冰冷,便如没气了一样,顿时失声惊叫,将他摔在地上,撒腿便跑。

    其他的庄丁也如见鬼魅,发一声喊,瞬间跑出花园,没入夜色之中。

    那汉子扶起严迅,为他按捏抚摩,解开穴道,见丁当扶起萧瑜,艰难转身,似要离开,却见萧瑜发出嘶哑喊叫,似是激烈拒绝,一边艰难抬起手指,指向大门。

    他心中奇怪,不知萧瑜重伤之下,还要去往铁门那里作甚。

    见他们靠近几分,萧瑜又连打手势,示意丁当走开,这汉子大惑不解,随即意识到,该当是他见那里有危险,不想这个女子一同过去。

    看他们两个郎才女貌,相亲相爱,那女子定然不肯舍弃,独自逃生。

    果不其然,丁当摇头,甚是坚定,两人去到门缝,萧瑜深吸一口气,忽然提气说话,道:“拦住严迅。”

    丁当一怔,正要说话,忽然觉得鼻中一阵芬芳气味,头晕目眩,忙举袖掩住口鼻,疾往后退,身在半空,便转向落地,正拦在严迅几人面前。

    她到这时候,才知道是萧瑜闻到室内气味有毒,要走到前来,用以疗伤驱毒。

    萧瑜所练的内功独辟蹊径,常用以毒攻毒,她是见过的,不足为奇,但萧瑜让她拦住严迅,却不知有何用意。

    言念及此,已落到地上,抽出短刀,柔声道:“二当家的,萧瑜请你暂且停步,过去相商要事。”

    这萧瑜两个字吐口,不需她再说什么,严迅已愕然回望,将萧瑜上下打量,道:“你是萧瑜?”

    待看清了萧瑜的音容笑貌,确乎有小时候的印记,登时仰天大笑,道:“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小子,你来受死吧,我来为言老大报仇!”

第一百六十二章笑泯恩仇

    转身举刀,欺近身去,丁当想要拦阻,已被另外几人拦住。

    严迅上前举刀,作势下劈,丁当尖叫了一声,道:“姚二哥,有话慢说,且莫鲁莽。”

    严迅听到这句话,心中一动,暗道:“我就是太过鲁莽,以至于酿成如此大祸。她所说不错,我要听这萧瑜怎样分辨。他突如其来,必定有相应理由,不可不察。”

    便保持举刀,凝视萧瑜,等他回话,过了片刻,见他始终不语,不由得不耐烦起来。

    下边的几位兄弟,更是迭声催促,丁当急道:“姚二哥,我家萧公子中毒受伤,你是知道的,他气息不畅,无法开口说话,待我走近,让他用手指在我掌心说话,再传递给你,如何?”

    严迅正欲答应,又摇头道:“萧瑜狡诈机灵,自幼如此,我对他信不过……”

    侧耳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响,似是那些个庄丁去而复返,严迅心中一动,暗道身处险地,前后都有追兵,不管是番僧从房内出来,还是庄丁从外边进击,今日都是再无退路,实是耽误不得,须得及早决断。

    手心将刀柄攥紧,运力腕上,劈将下来。这样取萧瑜的性命,虽然略有过意不去,但一边心中暗道:“我给你机会分辨,你却总是不语,那也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我了。”

    刀锋落到萧瑜肩头,却似被铁钳钳住了一般,无法往前推送,严迅嘿了一声,用力后拉,身上的筋骨发出毕剥轻响,显见他这一拉之力,大的异乎寻常。

    但那钢刀仍是耽在那里,纹风不动,严迅注目看去,这才哎哟一声,再也作声不得。

    原来是萧瑜不知何时举起右手,用食中两指夹住刀身,使严迅推拉不得。

    这份力道,自然不必多说,明眼人一看便知,其准确角度,时机拿捏,虽然悄无声息,却是最见功力。

    严迅念及此处,松手放刀,察觉到刀尖力道松开,便左手抄上,又握住刀柄,随即拇指拨动,任刀柄转了一个弯,已顺势插回刀鞘,手法干净利落,便如他专程放刀回去。

    严迅听到身后的兄弟们同声叫好,脸上一红,暗道:“这小子的武功深不可测,我在他面前这样耍弄,可算是班门弄斧,关爷面前耍大刀,不知深浅,没有进退了。”

    他心内一动,这才想起,还是先听他有何话要说吧,真的闹僵了,自己讨不了好去。

    这个时候,心中反倒隐隐盼望,其中真的另有误会,萧瑜有话要说。

    定睛看去,果然见到萧瑜那两根手指转换方向,指向地上那总管老李。

    严迅见他转动缓慢,吃力笨拙,心中一动,暗道这小子原来是很早就算定了我要使出这招二郎担山,及早防备,是个守株待兔之计。

    这番眼光能耐,可是高得多了,比刚才实打实较量,更为玄奥难言。

    心念动处,看到那老李脸色苍白,鼻孔流血,脸上神情古怪,似是在恬静而笑,心中藏着不尽的喜乐。但老李痛哭呻吟,眼泪直流,却又明明痛哭不堪,努力要从地上昂头站起,求全活命。

    他见到这番情势,顿时一怔,愣在当地。

    随即又脸色一凛,转向萧瑜,正要说话,便见萧瑜两根手指向外顶出,顶在严迅腰眼之上,他受疼之下,忙纵身跳开,随即又跳了回去,只见一道黑影从左耳旁掠过,扫断几缕发丝,插在老李身上,正中胸膛。

    那老李本已气息奄奄,再受重创,登时身体向外张起,双手哆嗦,想要拔出黑剑,却又不敢,严迅轻叹一声,拔剑出来。

    老李一阵痉挛,吐出一蓬血雾,就此僵直不动。

    到此时候,他已心中雪亮,知道萧瑜让他过来的深意。

    原来,那老李中毒无力,神情形态,与言老大当时一般无二,而且那把短剑插在胸前,与眼前却也极为神似。

    只是当时自己闯进废园,言老大已然气若游丝,后来拔剑出来,便呜呼断气,与这老李一般无二。

    这样说来,言老大不是被万仲平所害,是与这花厅中的富商干系密切,关联重大喽。

    他是个心肠直爽的豪迈汉子,情知自己错了,便即嚷叫出来:“那两个胡商是谁?他们为何杀了言老大?”神情激愤,音调高昂。

    萧瑜暗自苦笑,心道你这位二当家的可着实糊涂,我若能够说话解释,又何必费尽心机,让你亲眼目睹这般情状变化。

    不过,这个问题也不需我来回答,自然有人回答。

    果不其然,就见人影晃动,有一团彩影闪进过来,脚下悄无声息,挥袖直扑严迅面门,严迅欲待后撤,已觉手中一松,那人悄无声息的退回五步,剑鞘往耳边举起,黑剑正好落到鞘中。

    这番收剑回鞘,比之严迅那番反刀收回,却又大不相同,又有了几分难度和技巧。

    那人正是李绅,向萧瑜看看。

    他自来对萧瑜甚是忌惮,若非如此,恐怕出手就要取了严迅性命,问道:“你也是来找玄剑双杰的场子,是不是?好极。”

    就此撤步斜立。只见后边陆续走来几人,正是穆广清、上官婉如和飞剑三杰,后边一人长身玉立,手持折扇,白衣玉立,却是元锋。

    李绅出手快极,是严迅生平仅见,自然不知道是谁,但见到元锋,却甚感诧异,道:“元帮主,久违了!”

    元锋注目细看,才见到眼前这个苦力模样的汉子,原来是白竹门的二当家的,其他几人,也都是昔日帮众,也甚感惊奇,抱拳道:“姚二当家的,你好,众位兄弟们好,在这里相见,真是令人意外。”

    严迅见元锋地位尊崇,尚且在那中年人和妇人身后,这李绅神出鬼没,也只是态度恭谨,静候这两人,显然是他们大有来头,实力雄厚。

    只是江湖之上,还有谁人,能有这般大的派头,他却就不知了。

    穆广清点头,笑道:“萧公子,在这里又见面,咱们还真是有缘何处不相逢啊。看你扑地坐着,神色宁定,该当是疗伤有了一定进境。

    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等修为,令人钦佩,可惜啊,可惜!”声音清亮,冷漠至极,自然毫无怜惜之意。

第一百六十三章风云起

    严迅心中一凛,暗道:“这人好生厉害,杀气内敛,不怒自威。看他这架势,隐然有宋老爷子的威势。他是谁?”

    反手抽刀,无声转身,拦在萧瑜身前。

    那是他恩怨分明,既然得知言老大之死与万仲平没有关系,便心中愧疚,要一死相报,护佑萧瑜周全。

    上官婉如向他看来,目光锐利,丁当忙笑道:“上官姑娘,多日不见,越加清丽了。”

    上官婉如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丁当见再无隐伏可能,便挺身而出,走到萧瑜面前,一边对着诸位熟人行礼招呼。

    穆广清打个哈哈,笑道:“难怪十八罗汉屈尊前来,原来是丁当姑娘在这里。那可太好了,这一下各方人马到齐,欢聚一堂,倒要看个热闹。”

    脸色一板,声调空洞,道:“放火。”

    李绅等人卸下背上包裹,取出彩色纸筒,然后分立左右,神色戒备,面向铁门。

    穆广清向萧瑜笑道:“萧公子,这些个纸筒,有没有看起来眼熟?这些个嘛,都是你师伯街头卖艺所刷的把戏,哈,咱们上次吃了玄剑双杰的亏,那金翼蛇剧毒,险些让咱们栽了大跟头,我和元帮主商议良久,才想到这个主意,火攻。哈,你也正好隔岸观火,看我为你烧死两个元凶,出一口心头之气。”

    经他点醒,萧瑜才记起,原来这些个纸筒跟师伯所用的器械大致形同,里边都是装的火药。

    当时师伯街头卖艺,用以放出火药,随即点燃,营造色彩缤纷的效果。

    只是当时两番看到师伯放火,一是当众逃脱,情势紧急,二是刘家失火,性命攸关,都无暇顾及,更遑论领略观赏,这时听他说起,才忆起往事。

    那三名弟子晃火折点燃了引信,李绅推开铁门,只见人影晃动,两人来到近前,刀光剑影,交相辉映,李绅一声惊叫,拔剑在手,只听叮铃当啷数声响过,李绅向后跳开,那两人则分向左右窜开。

    左首那人身形魁梧,正是师弟杨昆如。右边的是他师兄周晋绅。

    玄剑宗的轻功独具一格,他们纵跃起身,落地后左右足内侧接地,身子左右盘旋,随即飞旋而起。

    身形飘忽,角度变幻,极难预测。

    他们分从两边跑开,穆广清冷哼一声,已拔剑追去。

    他的轻功剑术,俱已抵挡化境,出剑之快,身法之速,可谓是匪夷所思。

    但见他如一道黄影,倏忽间抢身过去,但即令他如此电光石火,非同寻常,还是三击不中,被杨昆如走开三步,才将他罩在飞剑之下,又过三招,杨昆如已完全无法招架,步步后退。

    到第十二招时,穆广清喝道:“进去吧!”右剑挥洒,随即左掌递上,两人手掌相交,杨昆如只感力道猛烈,忙催发掌力,全力相接,哪知掌力去处,忽然没了着落,此时收掌已然不及,只好顺势向前踏出三步,右剑疾刺,以防万一。

    踏前三步,便见眼前一花,有人欺身过来,挥剑拍掌而上,却听到周晋绅嗓音低沉,道:“是我……”

    杨昆如啊了一声,随即想到,定然是穆广清将自己逼到门里,然后剑掌齐发,诱敌深入,自己却趁势后撤,将师兄周晋绅引来。

    那周晋绅果然是面向师弟,背后受敌。

    玄剑双杰束手束脚,只好步步后退,来到门口,两人心意相通,同时使力往里飞奔,眼见穆广清随后追来,两人极快的交换了一个眼色,都是得意至极,谁知穆广清站在门前,侧身而立,举袖掩鼻,身后的死命弟子,却分将纸筒点燃了扔到房中,随即嗤的一声,铁门关闭。

    玄剑双杰料到事情不妙,纵跃过来,想要开门自救,但这铁门是特别铸造,坚硬无比,四周的砖墙门窗,也都是特别打造,正是害人终害己,作茧自缚。

    里边传来一阵厮打,该当是十八罗汉本来中毒后无力行动,但又吸入毒雾,竟使功力有些许恢复,便与玄剑双杰厮打起来。

    李绅听到里边打斗激烈,脸色诧异,嘀咕了几句。

    他用的是回鹘语,传到丁当耳中,原来他说的是那毒药甚是霸道,怎的投入进去,不仅没有将人毒伤,反倒使他们尚有余力打斗。

    丁当见穆广清脸色沉郁,嘴角微微翘起,右手五指开合几下,不由得暗自心惊。

    这人是杀人组织的头目,生平杀人无数,只怕稍不如意,便要杀人泄愤。斜眼去看李绅,见他果真神情紧张,额上冷汗滴滴滚落,一边东张西望,呼吸急促,不时的去看看上官婉如,惊慌之中,充满求助。

    他的问话萧瑜虽然没有听懂,但这番神情,却看在眼里。

    他比丁当了解更多,与李绅三次接触,知道此人向来奸诈,出手残忍,杀人毫不手软,对于自己,却惜命得很,危机之际,不吝出卖同伴以自保。

    这样一个反复无信的小人,竟会愚昧提问,使自己陷入危境,确实大非寻常。

    他察觉到丁当的神情,险些脱口而出,随即醒悟到眼前危机四伏,还是先要保持宁定,这才没有出口相问,让穆广清看到破绽。

    只见穆广清冷笑一声,向萧瑜这边看来,低声道:“金翼蛇毒霸道至极,被咬中后,立时僵毙,本来是我飞剑斋中的用毒密器,后来国破家亡,诸多宝器散落,被黄金家族尽数盗取,嘿,我和师父拼将性命,也只是保住小王子一起出逃。”

    他向上官婉如看了一眼,神色温柔,道:“师妹那时尚未出生,不知当时险境,漠北荒原,千军万马,我们飞剑斋一门三百人,破敌三万,辗转北逃,到得后来,只剩了我和师父两人,连小王子都在湖南遗失。”

    他沉默片刻,似是念及旧事,仍感心有余悸,随即摇头叹道:“师父临终之时,说飞剑斋武功之盛,以我们师徒为最,只因我们历尽劫波,浴血重生,遭际过凡人数生世也不曾遇见过的遭际。刀剑浴血,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自然光彩异常。”

第一百六十四章金银翼蛇

    他沉浸往事之际,微一思忖,随即身形晃动,向萧瑜看了一眼,道:“自古以来,中毒之后,尚能活命的,只有一人。”

    自然是说,只有萧瑜不知为何,能驱毒活命。看他眉头紧皱,显然是一直为此事大惑不解,甚感迷惘。

    穆广清随即又道:“这烟花中掺杂的烟雾,却是金银叶淬炼而成。那金银叶的树根,是金翼蛇、银翼蛇吸食所用的食料,它们孵化之初,便是盘踞在树根下边,吸食根液为生,然后将体内毒液交换出去,让附近的昆虫吃掉叶子,倒毙树下,供自己食用。

    直到体形变大,能够盘曲游走,成为百兽之王。所以,金翼蛇虽毒,却可以这金银株的毒素进行中和分解,那便毒性消弭,解除甚快。

    所以,那十八罗汉功力深厚,虽然吸入剧毒气雾,仍然片刻之后便即醒转,可以和玄剑双杰厮打。这中间的道理,你们明白了吗?”

    丁当眼见其他几人恍然大悟,有会于心的神色,才知道原来是穆广清刚才神色不善,是因为念及往事,心潮起伏,然后这时候现身说教,却是在讲解门派往事,毒物相生相克的道理。

    这金翼蛇却是出自飞剑斋,倒是令人惊奇了。

    当时蒙古王国覆灭飞剑斋的家国,不知这金银翼蛇怎样辗转流传,来到了玄剑双杰的手中。其中的曲折惊险,必定也是一言难尽。

    说话间房中的打斗声音已渐渐止歇,间隔很长,才传来轻声响动。

    只听穆广清说道:“至于他们有气无力,其中的道理,却又很简单了,符合咱们一味毒药的药理。”

    上官婉如接口道:“三昧离魂丹。”她口音清凉,吐属甜美,甚是悦耳。

    穆广清笑道:“正是,师妹所言极是。”话声中竟然带着几分殷勤讨好,而上官婉如垂首轻笑,神色温柔,也很是少见的寻常人神态。

    这两人自带煞气,露面之后,便是杀机浓重,丁当竟然见到他们也有常人一般的喜怒哀乐的形态,大感诧异,心中却也大感不安。

    李绅喃喃道:“我知道了,多谢斋主和师叔点醒。金翼蛇毒中和之后,先前那十八罗汉便体力恢复少许,与玄剑双杰厮斗,激战之际,双方吸入三昧离魂丹,双双中毒,再次停歇。

    这味毒药排名第二,比金翼蛇稍为和缓,中毒之后,两个时辰之内不服解药,那便心脉毁坏,武功尽废,便如废人一个,再无补救方法。”

    丁当听到这里,心内一凛,暗道原来那毒药这般厉害,可千万沾染不得。

    随即心中一动,向他狐疑看去,暗道:“我精通龟兹语,他是知道的,为何还如此大声说话,倒好像是故意让我知道,提醒萧瑜早做提防。他有何居心?”

    注目看去,却见李绅密切关注铁门,严神戒备,全然一副不知情的无辜模样。

    众人一时无语,聆听房内声息,萧瑜只觉身体一动,被人背了起来,然后就见严迅持刀,站在身前,自己被那老张负在背上,另外四人各自挺刀持棒,站立四周,将他和丁当围在中间,慢慢向门口移动。

    这边变起突然,穆广清等人却不为所动,眼角不向这边瞥一下。

    萧瑜一怔,便即明白,严迅眼见误会消除,懊悔自己行事莽撞,便决计要将自己两人救出困境。

    飞剑斋等人武功高强,杀人如麻,他们自然是知道的,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是摆明了要将性命交付此地,已换取心中安宁的做法。

    萧瑜心中不安,苦于无法开口说话,只是喉间咕哝,发出几声含糊响动。

    丁当欲要说话,已被拥到核心,正在劝阻,便听到严迅沉声道:“兄弟们,咱们千里奔波,就是为了洗去门主冤屈,找到真凶,为他报仇,今日眼见真凶伏法,咱们曾污蔑好人,害他叔侄遭了大难,现在就拼将一死,补赎罪愆。拼了……”

    他声音高昂,将丁当的话声尽数淹没,那五人群情汹涌,喊道:“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头,来吧……”

    “咱白竹门可没有狗熊汉奸,都是响当当的真汉子!”

    他们以严迅为首,斜向西南冲去,那边的七八个永安帮好手登时迎头追击,分开拦阻,但他们拼命冲杀,势头威猛,那些人登时伤到两人,被冲开一道口子。

    元锋嘿了一声,笑道:“白竹门人才辈出,高手如云,嘿,老夫可着实佩服!”

    身旁有人嗤笑一声,道:“螳臂当车,实是不自量力,不足为道。”混乱之中,萧瑜却听得分明,不由得心头一震,依样望去。

    正见到元锋挥剑踏步,斜向而来。

    萧瑜在三年后初次见到元锋动手,一瞥之下,便知道此人的三才剑法精纯无比,身形灵动,确实武学深湛,不愧为一方帮主。

    小时候一直认为他和言老大是当世顶尖高手,那番印象虽然有所出入,但说元锋是独当一面的好手,比之邓延等人,是差了些火候,但他勇猛精进,不让分毫,比之颂鹰帮的堂主之属,却是不遑多让。

    以萧瑜现今的见识,也能揣测出来,元锋日夜精修,进展迅猛。

    他一个地方帮会的帮主,居然能得以和飞剑斋斋主同行,与颂鹰帮诸位堂主相提并论,果然是智计高明,身手了得,自有独到之处。

    一边心中暗叹,知道元锋剑势凌厉,三招之内,必定有人受伤溅血,不出十招,便要将众人逼回原地。

    他只觉身下的老张来回晃动,不住退却,眼光穿过剑影闪烁,看到一人站在阴影里,侧身站立,看不见形容装扮,但那身形气度,俨然便是刘小铁。

    萧瑜心中一动,随即醒悟,元锋亲率精锐来此,刘小铁是他的亲传弟子,自然也要相随过来了。只是现下看他悠然站立,不知为何,心中甚感不安。

    瞬间转念,果然白竹门诸人已退了回去,严迅闷哼一声,挥刀再上。他右臂上划开一道口子,用力之下,气血四溅。

第一百六十五章元锋厄运

    他是要溅血拼命,被丁当拦住,低声道:“姚先生,稍安勿躁,见机行事,现在切莫鲁莽。”

    她向来机敏,知道严迅等人已怀死志,悍不畏死,那便无可阻拦,若说别的缘由,他总是不肯去听,但提及鲁莽两字,他们必定是会反省先前因鲁莽所致的错误,现在自然要止步深思。

    果不其然,严迅身形一顿,待要再上,已被属下老成持重之辈拦住。

    元锋抖手甩干剑锋上的血迹,又在前胸掏摸,忽地神情一顿,似是略感诧异,便见旁边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上前来,俯身脚下,拾起一块东西交给他,似是一块手帕。

    正是牛小兰。

    元锋神色阴沉,哼了一声,右臂电闪而出,擒拿住牛小兰的手腕,正欲呵斥,就听丁当问道:“刘小铁,你来这里干什么?”

    却是丁当眼尖,看到了刘小铁。

    她心思机敏,又时刻在关注萧瑜的动向,见萧瑜皱眉遥望,神色不愉,便即明白他心中所想,果然很是奇怪。

    永安帮不远千里,来到此处,已很是不寻常。以元锋的精明谨慎,居然胆敢公然与飞剑斋为伍,想是他已有了应对之策,最为不寻常的,是白竹门诸人退走,元锋亲身拦击,那刘小铁作为亲传弟子,却袖手不动,此事当真古怪得很。

    要知道刘小铁手底狠辣,远在同僚之上,以他的修为,出手之后,便不需师父兼且帮主出手了。但看他的神态,便如主客移位,次序颠倒一般。

    元锋心中一震,随即将手帕拿回,顺势抖开,一边擦干剑刃的血迹,然后团在掌中,放入怀里。

    听到丁当向刘小铁说话道:“你的好友受到重伤,为何不来救治?”

    元锋见刘小铁走出阵列,缓缓过去,无暇顾及牛小兰,将手帕放回怀中,低声道:“铁儿,当心!”

    刘小铁点点头。

    他来到跟前,见萧瑜受伤甚重,瘫坐地上,显见浑身乏力,性命不支,顿时心潮澎湃,无数个往事袭上心头,叹道:“萧瑜,何苦如此,又何必如此?”

    一边伸手去抚摩萧瑜头顶,脸色凄苦中露出嬉闹,便如小时候玩笑一般。

    丁当见他如此,本来心下不快,要出手拦截,见到萧瑜脸带苦笑,几滴眼泪,沿着脸颊滚落,与刘小铁相对无言,知道他们是自小这样相互勉励安慰惯了,一个人闯祸,便由另一人按着头顶,来回打乱头发,摇晃着安慰。

    刘小铁轻叹一声,站回一步,向萧瑜上下打量,忽然对严迅说道:“你带萧瑜离去,从此后隐姓埋名,不要在江湖上露了行迹。走吧!”

    他忽出此言,大出众人意外,严迅心中一怔,尚且还要叫骂,不知刘小铁年纪轻轻,算个什么东西,却被丁当低声喝止,道:“快走!”

    严迅尚且懵懂,那老张察言观色,却知刘小铁年纪虽轻,地位却显然甚是崇高,他允诺放人,一言九鼎,元锋眉头皱起,与穆广清面面相觑,相对无语,似是俱都对刘小铁这个建议感到不解。

    但也只有皱眉接受,便相互摇头,看向别处。

    老张见状,知道机不可失,一扯严迅的衣袖,便蹲下身子,将萧瑜背抱了起来,准拟离去。他见萧瑜眼神惊慌,喉头咕咕,不住拿眼睛去看丁当,知道他是心中记挂,不肯独自逃走,忙低声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萧公子,咱们暂且避开为是。”

    丁当向着萧瑜嫣然一笑,嘴唇开合,发出无声的呼唤,然后红了脸庞,转过头去,娇羞过人,令人垂怜。

    萧瑜认得,她发出的口型正是“我等你”这三个字。两人同甘共苦,相依相偎,经历过许多危难,但丁当对他吐露情意,托付终身,还是从这三个字为第一次开始。

    刘小铁看在眼里,忽然神色一暗,道:“且慢!”

    老张几人不知何解,萧瑜心道:“从小到大,我们之间,都是刘小铁有最好的东西,像今日的眷属爱情,他有郑因那般的绝色佳人,世家名媛,已经是世上最好的伴侣。

    比之我的这位低贱丫头的同伴,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只是不知为何,郑因又将与史毕辛成婚,他们感情虽然笃实,却也难成正果,又比不上我们这番情投意合,简单率真了。

    其实,他不会知道,我只是将丁当当作姐妹看待,心中所钟情,是一位可望不可即的仇家之女……”

    但这番心思,却无法说出。他对刘小铁了若指掌,猜测正确,但刘小铁在众目睽睽之下答应下来,就此反悔,却也难堪,正欲另外措辞,瞥见一个黑影从墙角闪开,来到丁当身后,他心中一动,叫道:“牛小兰,你对我师父做了什么?”声音惊慌,大非寻常。

    元锋一怔,道:“什么?”

    随即右手拂胸,呻吟出声,左手举着剑鞘,指向牛小兰,道:“你,你……”

    只见他胸前的衣服嗤嗤作响,冒出白烟,味道呛鼻,便如皮肉烧炙一般。刘小铁抢将过去,待要出手为他解开衣袋,忽地站住,对左右说道:“将师父怀中的手帕取出,抱到池塘之中,快!”

    左侧那人伸手取帕,刚一触及,便将手帕扔掉,跳脚甩动手指,喊痛不迭,右侧那人一怔,欲要环抱帮主,被元锋一掌拍在肩头,滚跌出去。

    元锋狞笑道:“好你个刘小铁,亏我收你为徒,传你武艺,到这时候,竟然不肯损一毛而救我,我的徒儿可不会如此,要你何用!”

    踉跄着便要跟来,出掌推剑,神色狰狞,似是临死之际,对刘小铁恨极,要让他陪同殒命。刘小铁惊恐之际,后退几步,左手伸出,将严迅拉住,拦在身前。

    穆广清哼了一声,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少主为你稍损分毫?”

    右手一挥,李绅便纵跃过去,右手飞剑出击,他身形不停,跃过元锋,回手一捞,已将飞剑拿在手中,跃过身侧,让开箭孔喷血四溅。

    原来他纵跃之际,剑身已然洞穿元锋颈动脉,然后在元锋身上将飞剑擦拭干净,又纵跃回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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练成盖世武功,坐拥权势熏天嘛,也不是非要长得帅气才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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