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2章 断后
鬼眉见对方一点觉悟没有,双手离开脚踝处避过击打,顺着胫骨飞速上滑,刚一找准**位,腕部藏着的针立刻就应势扎了下去。
只觉得沿着小腿向上至腰股,突然一阵酸麻,池凤卿当即便头朝地软栽了下去。却不甘如此狼狈掉落,尚且还是倒挂金钩的姿势,手却向前朝着鬼眉的肚子抓了过去。誓要看看究竟是谁人敢暗算于他,就算落地,也要先将人抓了垫在身下!
“别闹啦!再闹人就救不成啦!”
随着鬼眉一声低喝,池凤卿尚未抓着她,反倒被她抱了个结实。没想过会被偷袭者突然抱住,池凤卿意料之外中有些傻怔。接着,还不曾从突袭鼻翼的香气中反应过来,就又被对方扔麻袋似地摔在了地上。
然后两下一照面,双双愣住。
池凤卿躺在地上,看看半垂脑袋、面上恼了又惊、叉腰俯看自己的人,盯着那丑脸上两条杂乱的眉毛分辨了一会儿,然后犹疑问道:“你,你是鬼眉?你也是来救冯大人的?”
鬼眉万没料到池凤卿会来劫法场,还因自己的误会闹了这么一出。呆滞地看了池凤卿好一会儿,收起心里的五味杂陈,板着脸粗声粗气道:“知道本大侠是来救人的,就别捣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一会儿再叫官差将你也抓了。就算官差抓不着你,你也会妨碍本姑娘的大计,赶紧地走!”
池凤卿已冲开**道,顾不得酸麻,爬起身来朝鬼眉微微一揖,道:“不劳姑娘出手了。在下业已有所安排,现在必须亲自将人救回去。”
鬼眉刻意丢给他一个不屑的眼神,道:“看阁下不像行走江湖之人,还是躲是非远些的好,别再害了自己!”
池凤卿急道:“在下真的已经做了安排。不瞒姑娘,在下预备救了人,即刻就要带着冯大人一家离开京城的,车马行装也已命人打点好了,就等人到。”
鬼眉心中一动。
“而且,在下同冯大人家是知交,一切交由在下即可,姑娘就莫要管了。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也替冯大人谢过姑娘。失礼!”池凤卿说完又是微微一揖,然后不欲再理鬼眉,作势又要飞身而起。
鬼眉不得不又一次将他扯住。这会儿工夫,囚车已将驶入法场内,她心里也急。当即对池凤卿讽笑道:“看来,你就是来捣蛋的!你说的那些本姑娘不知,只知道这会儿,那冯家小姐可正等着我将人带回去呢!”又威吓道,“我警告你,你若再敢擅作主张,弄得出了什么岔子,那冯家小姐悬梁投河,可全算你的!”
池凤卿闻言有所迟疑,却仍是不甘就此放手。但恐两下相争果然坏了大事,只好略做退让道:“那,在下在暗处跟着姑娘,以便接应。”
此时,囚车已经停驻开锁,冯良工即刻就要被押往法场中心,侩子手也已准备就绪。
鬼眉顾不得同他蘑菇,喝了一声“别乱动”就和已经化暗为明的手下飞扑了过去。
池凤卿心中担忧,一见与鬼眉同时动作的还另有几人,又兼那起势身手,方觉稍安。虽不敢跟过去成了妨碍,却依旧在人群中亦步亦趋地盯着不肯松懈。
鬼眉几人的身影刚刚出现在人群上方,那押解死囚的官兵便吵嚷着面朝外将冯良工围挡在了身后。法场守卫当即拔刀持枪戒备,等着下一刻迎敌交手。人群中顿时也惊呼连连,男叫女哭,纷纷夺路而逃。可惜四周水泄不通,一时之间又哪里跑动得起来?本就拥堵不堪,熙熙攘攘的场面,越发的成了乱糟糟一团。
鬼眉人未落地,袖中飞针已激射而出,虽不欲立时取人性命,却也叫中者应声倒地,痛苦哀嚎。身侧的同伴更是挥刀拔剑,朝着官兵打杀起来。
铿锵一片。
冯良工虽是死囚,却非十恶不赦之徒,亦非江洋大盗,故而并未安排高手押解。法场也没有皇帝老子御驾亲临,高官监斩,那些守卫并监斩官的护卫,也没有绝顶身手。没多会儿功夫,冯良工便被卸了手铐脚镣,安置到了一个精壮的小伙子背上。
“人就交给你了!红袖武功不行,路上千万小心!”
“是!”
鬼眉叮嘱完那背起冯良工的人,朝其他同伴大喝一声:“走!”便又将针不要钱似地撒出一把。此时也顾不得再怜惜那些纠缠不休的官兵,一一去找他们不致命的睡**、麻**。银雨之下,有人挥刀避开,有人头面中招,有人应声而倒。
池凤卿在人群中一直盯着,眼见人已救到手,便悄然跟了上去。
救人不算太难,可是逃跑却不容易。
法场一出事,附近的京都卫戍便闻讯赶了过来,又是一路厮杀。一行人边打边退,出了闹市,那小伙子背着冯良工先一步在约定地点和红袖接了头,上了事先准备好的马车。
鬼眉吩咐了另几个人依照计划行事,看着他们各自散开,然后自己原地堵截官兵,负责断后。一转身,却见池凤卿也跟着尾随而至,大感头疼。大爷,不是让你离是非远些的么?怎么这么不听人劝!
上前第三次一把将他扯住,看了一眼远处即将追捕过来的官兵,低喝道:“想要救他就别跟着了!”
池凤卿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此回没有再同鬼眉争执,点了点头,然后道:“我陪你一起断后。”
“我要你赶紧滚!”鬼眉急道,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和他动起了手。
追捕的官兵顷刻已到眼前,看着从坊间突然钻出,然后朝不同方向扬长而去的马车,来不及分辨该追哪辆,就被和那劫囚的丑姑娘打作一团的人吓了一跳。
“殿下!”惊呼脱口而出。
池凤卿似已明白鬼眉的用意,心内温暖一笑。心中会意,却也不肯完全照着她的心思而行,几个虚张声势地扑杀后,继而将剑悄然强塞到她手上,自己握住剑鞘,往后一个趔趄退出几步,大呼道:“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孤从此路过,怎的就碍了你的事了?!”接着又扑上前去,同鬼眉打了起来。(未完待续。)
1823章 埋汰我
上前第三次一把将他扯住,看了一眼远处即将追捕过来的官兵,低喝道:“想要救他就别跟着了!”
池凤卿轻轻吸了一下鼻子,此回没有再同鬼眉争执,点了点头,然后道:“我陪你一起断后。”
“我要你赶紧滚!”鬼眉急道,然后不问青红皂白地就和他动起了手。
追捕的官兵顷刻已到眼前,看着从坊间突然钻出,然后朝不同方向扬长而去的马车,来不及分辨该追哪辆,就被和那劫囚的丑姑娘打作一团的人吓了一跳。
“殿下!”惊呼脱口而出。
池凤卿似已明白鬼眉的用意,心内温暖一笑。心中会意,却也不肯完全照着她的心思而行,几个虚张声势地扑杀后,继而将剑悄然强塞到她手上,自己握住剑鞘,往后一个趔趄退出几步,大呼道:“你这姑娘怎么如此不讲道理!孤从此路过,怎的就碍了你的事了?!”接着又扑上前去,同鬼眉打了起来。
外人眼中,就似他不小心叫鬼眉拔了剑,然后欲要夺回的。
一群官兵顿时无心再追马车,一起朝鬼眉围了上去。那冯良工逃了,自然大家都没好果子吃,但要深究其责,不定落到谁的头上。眼下十一殿下有难,若是谁能救下了他,那可是立刻前途无量之事!
鬼眉和池凤卿二人打斗,招式凌厉,内力却不曾动用几分,仿若切磋一般。只是那些官兵瞧了,却如二人正在恶斗。众人对鬼眉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却不知那二人招招皆有默契,仗着他们不敢误伤池凤卿,几乎没有留下空漏容人插手,厮杀半天,却是半点儿便宜也没捞着。
池凤卿又和鬼眉过了约摸二三十招,然后又是一个“不小心”,踉跄了两步。“疏忽”之下,那柄长剑便架在了他脖子上。
众人大惊。
池凤卿“紧张”道:“你,你别乱来啊!”
鬼眉自然不会乱来。
那些官兵听得警示,却是纷纷收手呆立。
“去给我牵匹快马来!”鬼眉朝众人喝道,“别耍花样!本姑娘可听见你们才唤他殿下来着,若是我这手一抖,可不知各位的命还有没有!快些,我只给你们半柱香的功夫。”
众人不敢不应,却又不好答得干脆,面面相觑犯了难。这些人只是城中的普通卫戍,哪里备得鞍马?此刻那配有马匹的武将,恐怕还没有得到法场出事、追捕逃犯的命令。要么就是已然别路追了出去,或是守了四面城门。若是通报别处,莫说被人借机抢功,只怕一时半会儿也不得立刻就到。有个机灵的四处张望了一下,见不远处酒楼门前拴了马匹,当即跑过去和那店家一番商讨。
池凤卿此时朝鬼眉低语嘀咕,自我调侃道:“我这剑今儿个可是第一次用,想不到,却最先架在了自己脖子上。”
鬼眉心里又是一乱。静默了片刻后朝池凤卿低语问道:“你说备好了车马行李,要带冯大人一家离开这里,可是真话?”
“并无半句虚言。”
鬼眉无语。
忽闻又是一阵杂沓,寻声而望,却见快马尚未牵来,又有人踏蹄而至。
此回来人非是追兵,而是池固伦带了王府卫队闻讯赶到,楚南明等人相随而至。眼见荣王进宫劝驾未果,无功而返,更闻午时斩首一情,惊觉事态严峻。池固伦心里记着鬼眉计使王府避祸一恩,不欲眼见冯良工人头落地,便瞒了家中暗自另寻章程。手持王府令牌带人赶至法场附近,本是打算瞒天过海,于暗中鼓噪围观群众骚动,然后再以镇压之名出面,乘乱借机行移花接木之计用死人替下冯良工的。不料,有人比他早一步有了具体谋划,更见那劫囚之人乃是鬼眉,心中着实松了一口气。
事发后,池固伦等人带着卫队滞留法场,看似协助行刑官维持场面,实则是添乱给鬼眉等人放行。等法场乱无可乱后,便假意追剿贼人离开。惦记着再护送鬼眉一段,又兼因了看见池凤卿现身,恐他一时行了意气之举惹祸上身,这便打马急追而至。
和鬼眉对上视线后,两下里打了眼色,池固伦心中了然。当即端起世子架子,扬起手中马鞭,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朝那群围剿的兵丁横扫了几鞭,对着东躲西闪的人头喝骂道:“混帐东西,出了事还敢偷闲揩懒!不去赶紧捉拿贼人,居然堵在这里挡本世子的道?!出了这档子荒唐,你们那指挥使和都尉尽等着挨参,几个喽啰反倒有闲情在这节骨眼上扎堆作乐,不要脑袋了吧!”
一个小头目模样的兵士捂着吃痛的脸颊,上前施礼抱屈道:“世子爷冤枉小的们了!小的们本是身担京师卫戍之责,日常未敢有一丝懈怠,此刻更不敢玩忽职守。”说着朝鬼眉二人指了指,低语道,“本是追拿贼人,却不料那贼婆绑了十一殿下威胁我等,这才僵持未动的。”
池固伦这才故作讶异惊见,滚鞍下马朝池凤卿施了一礼,对鬼眉连连作揖道:“姑娘手下留情,切莫伤及无辜!”又转头甩了两鞭子,喝道,“那冯良工都不知道被人救出几里地去了,你们这群蠢东西堵在这里又能有何作为?!若是被人伤了殿下,莫说圣上要砍尔等脑袋,本世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们!”
楚南明更是骂声连连,直将那一群人威逼得越发手足无措,只会连呼不敢、大叫冤枉。
池固伦再回头,做出投鼠忌器之态,对鬼眉好言劝慰道:“姑娘,你手上那人与你无冤无仇的,同今日之事也全不相干,你切莫为难于他。刀剑无眼,你且先松松手,咱们有话好说!”
“屁话!”鬼眉乍见池固伦做出戚戚惶恐之态,与平日贵胄洒脱模样云泥有差,心里险些笑翻了,面上却要绷着肃杀模样,喝骂道,“打量本姑娘是傻子不是?!那皇帝老子要砍人家脑袋,他这儿子又不肯放人一马,你倒来埋汰我?”(未完待续。)
1824章 意外
池固伦这才故作讶异惊见,滚鞍下马朝池凤卿施了一礼,对鬼眉连连作揖道:“姑娘手下留情,切莫伤及无辜!”又转头甩了两鞭子,喝道,“那冯良工都不知道被人救出几里地去了,你们这群蠢东西堵在这里又能有何作为?!若是被人伤了殿下,莫说圣上要砍尔等脑袋,本世子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们!”
楚南明更是骂声连连,直将那一群人威逼得越发手足无措,只会连呼不敢、大叫冤枉。
池固伦再回头,做出投鼠忌器之态,对鬼眉好言劝慰道:“姑娘,你手上那人与你无冤无仇的,同今日之事也全不相干,你切莫为难于他。刀剑无眼,你且先松松手,咱们有话好说!”
“屁话!”鬼眉乍见池固伦做出戚戚惶恐之态,与平日贵胄洒脱模样云泥有差,心里险些笑翻了,面上却要绷着肃杀模样,喝骂道,“打量本姑娘是傻子不是?!那皇帝老子要砍人家脑袋,他这儿子又不肯放人一马,你倒来埋汰我?呸!有话好好说?我要的马呢?蘑菇到现在也不肯答应本姑娘的要求,还谈什么有话好好说?!我看,干脆抹了他的脖子正经省事!”说着,便作势紧了紧臂弯。
众人慌作一团,惊呼连连。
池凤卿立时也朝对面嚷嚷道:“别乱来!这把剑可是吹毛断发的利刃!固伦,赶紧给她马,赶紧给她马!这冯良工现下也不在她手上,在此僵持作甚!莫非,你们无力追捕一个罪臣,反倒要将孤搭进去么!”
“哦,马!有!有!有!”池固伦一叠声应下,转身就将自己的坐骑牵过,撂了缰绳过去,再对鬼眉假意惊慌央求道,“姑娘,我这可是日行千里的良驹,这便送与姑娘啦!还请姑娘放人吧!”
做戏要做全,鬼眉用脚勾了缰绳踢到腕上扯住,朝他冷哼道:“放人?想得美!你们,给我统统退后五丈!”然后假意点了池凤卿的**,将他扔上马背,自己随即翻身上马,朝众人喝道,“你们若不追来,到了地方我自然会放了他。如果——,有谁敢阳奉阴违地乱来,我立刻就杀了他!”话音未落,便驾地一声打马而去。
留下池固伦等人原地糊弄兵丁,且作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模样。
离了众人视线,鬼眉默然思忖前言,心思随着马蹄起落上下。奔出一段路后,又问池凤卿道:“你真舍得下这里的一切?”
池凤卿唇角带笑,从马背上翻身坐起,捉了缰绳,毋庸置疑地点头回道:“为了心里在乎的人,什么都可以舍!”
鬼眉未察自己的手已同缰绳一并握在了那温暖掌心,闻言只觉心头又是一滞,继而泛起苦涩滋味。为了在乎的人,什么都可以舍啊!可惜,自古世事难两全,便是愿意舍下自己一条命,也未必就能够只为一个在乎的人。
既然池凤卿愿意离开这里或许,就应该借机哄了他走。至少,可以让他避开一场风雨。
“你若说的是真话,那就定在三日后吧。”
池凤卿微微蹙了一下眉,问道:“为什么现在不可以?”问完即想到,自己最好还是留下来处理一下善后事宜为妥,若能劝着父皇就此只当世上已没了冯良工此人也好。
鬼眉没好气道:“你说走就走,别人也不用准备的吗?冯大人刚在牢里挨了板子,今儿个又经历这一场,如何能经得起颠簸?再者,想要出城,也得打点一番吧!”
“三日后,我去哪里找你?”
鬼眉不曾多想,回道:“三日后,我会来找你。”
三日,足够经历一场花开花落。鬼眉若是就此带着池凤卿离去,走也便就走了。可惜,一番心思,一场约定,三日后却是另一番模样。世人整日求富贵平安、心想事成,若是真的能够灵验,莫若求多一双看透世事变化无常的眼。
一日可如三秋,三日,便可以沧海桑田,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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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听冯良工被人从法场劫走,熙阳帝又是滔天大怒,当即下令封城严查,必要搜出冯良工和那劫囚之人为是。并命,相关人犯一旦抓获,皆冠以作乱犯上之名,当场击毙!鹏城上下闻言无不惶恐,顿时引得人人自危色变,不知情者,皆以为果有叛国贼子城中作乱,弄得男女老少闭门躲祸,惶惶不安。
池凤卿进宫劝驾,熙阳帝却冷了脸朝他道:“听说,你当时也出现在了法场附近,果然只是路过?那劫走冯良工之人,是真的挟持你作人质,还是原本就是你们商量好了的,要假借此名好助她逃之夭夭?”
“父皇息怒!不敢欺瞒父皇,儿臣确是有心救那冯良工一命,但也不敢恣意妄为。只因见父皇盛怒之下圣意不改,那冯良工顷刻间便要人头落地,儿臣心有不忍,故而想去刑场设法拖延一时三刻,好容父皇消气后心生悲悯,饶他一命。并未料到会有此等意外之事。”
“哼!意外?”熙阳帝冷哼道,“朕早知你对那冯家女儿心有爱怜!否则,如何无端地去封她一个县主身份?!也是因了你,饶是冯良工大逆不道,朕也未尝迁怒于她一个女子。只想着,朕既宠着你,纵着你,犯不着在小事上头同你生了嫌隙。那冯良工不知好歹,犯下的错原是要累及家眷的。朕为了你,已然对他冯家网开一面,就是想着为那女子留条后路,不至流放千里之外,惹你牵肠挂肚。朕非是心胸狭隘之人,不过一个冯良工半路认回来的女儿,容你收她做个侍妾,朕总是默许了的。倘若,你因她生了糊涂心思,胆敢忤逆于朕,可真是白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期望!”
池凤卿立时跪地叩首,连呼惶恐:“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察,儿臣虽有救人之心,但也懂得父皇怜惜之意,万万不敢辜负,更不敢抗旨忤逆,扰乱朝纲。”(未完待续。)
1825章 究竟是谁?
“哼!意外?”熙阳帝冷哼道,“朕早知你对那冯家女儿心有爱怜!否则,如何无端地去封她一个县主身份?!也是因了你,饶是冯良工大逆不道,朕也未尝迁怒于她一个女子。只想着,朕既宠着你,纵着你,犯不着在小事上头同你生了嫌隙。
那冯良工不知好歹,犯下的错原是要累及家眷的。朕为了你,已然对他冯家网开一面,就是想着为那女子留条后路,不至流放千里之外,惹你牵肠挂肚。
朕非是心胸狭隘之人,不过一个冯良工半路认回来的女儿,容你收她做个侍妾,朕总是默许了的。倘若,你因她生了糊涂心思,胆敢忤逆于朕,可真是白辜负了朕对你的一片期望!”
池凤卿立时跪地叩首,连呼惶恐:“儿臣不敢!还请父皇明察,儿臣虽有救人之心,但也懂得父皇怜惜之意,万万不敢辜负,更不敢抗旨忤逆,扰乱朝纲。”请罪后,不见熙阳帝怒意更甚,抿抿唇,又低语进言道,“父皇,儿臣其实在想,那劫法场之人乃是江湖侠士,此举虽是有犯上之嫌,但也可见那冯良工必是平日里还算恭谨清廉,官声不错。父皇不若就此放过他们,只当从今后世上已没有了冯家人。那冯良工本是一介文弱书蠹,遭此变故也算此生尽毁,不过是余命苟且罢了!”
熙阳帝闻言竖眉,狠拍一下座椅扶手,厉声道:“哼!忤逆在先,大逆在后,朕岂能容他!况那前去劫法场之人,乃是江湖乱民,朕更不能善罢甘休了!”
“父皇息怒!”池凤卿垂首,看着地上的砖缝,继续进言道,“父皇,法场劫人的确有犯上之嫌。这等有碍国法,扰乱纲常之举,父皇下令严惩,并不为过。但是,儿臣还另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熙阳帝扫他一眼,无谓问道。
“回父皇,儿臣尝闻江湖之人行走于世,最是讲那侠义二字。此次法场之事,虽是有违律法,对上不敬,但却亦是因那二字之故。父皇下令严惩不怠,原是意在警示怀揣异心者。但,儿臣以为,他们救人后便一路逃了,并未借此鼓噪作乱,可见,虽是行止不当,却并未心存不良。父皇自是不怕有人鼓噪作乱,但对并无此意者,父皇不若宽容以待”
熙阳帝未等他说完,便道:“朕正是因了那劫法场的是江湖之人,更不能善罢甘休了!江湖之人啊——,”又兀自轻声慨叹道,“成也萧何败萧何。”
池凤卿不解熙阳帝何故有此一叹,接口道:“父皇既这样想,便同儿臣不谋而合了。儿臣以为,那劫囚之人未必心存异端,但,若是有那真正潜藏异心者,见了父皇一味深究,倒未必不会借此作伐造谣生事。那样岂非有违父皇初衷,反倒得不偿失?况且,这江湖之人散落民间各处,亦是父皇之臣民,父皇一味责之,不若善加利用为好。”
熙阳帝眸光亮起,盯着池凤卿看了片刻,忽而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善加利用’!依你之见,朕当如何利用呢?”
池凤卿道:“这天下江山是父皇的,这臣民百姓也是父皇的。父皇要治理天下江山,善待臣民百姓,不若以民治天下为上。这江湖人士行事说话不为礼法所拘,招贤纳士入朝加官显然不妥,莫若借由他们的侠义之心,帮助父皇在朝堂之下安定民心。法场一事,父皇若能善加利用,必能借由他们之口,轻松买下这天下万民口碑,树立皇威。而且,这江湖之人既是喜欢行侠仗义,对父皇心存钦佩之余,更会忠于熙阳。一心所向,岂有不更加卖力除暴安良之理?父皇有此无甲士兵守卫民间,还不用拨发粮饷,岂非大大裨益之事?”
熙阳帝默然盘算了一会儿,点头笑道:“就依你的。料那冯良工一个迂腐蠢人,逃脱在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遂下诏息了冯良工并法场一事。
那诏书所云大意乃是,冯良工忤逆犯上,圣上依律当以惩戒。但因其平日为官尚且认真自律,便也心存怜悯。斩首示众,原是只为吓吓他,以图警示其类。本就有意在最后关头放其一码,故而那监斩官迟迟也不曾掷下杀令。至于有人前来劫法场一事,更说是熙阳民风淳朴善良,见不得有人枉送性命,有悲天悯人之心,圣上大为欣慰并一大段天花乱坠的褒奖颂德之语。
诏书张贴四处后,知道内情者见了,皆暗自讽笑,翻手为云覆手雨!
池凤卿对那诏书也是不置可否地一笑了之,总归,想要救的人是救下了。原以为要匆匆而去,吩咐唐彪收拾的行装有限,如今多了些从容,他便可好好整理些物品带上。黄昏的时候,坐在沐芳院的回廊上,看着那裹了稻草的杏树,唇角忍不住上翘如月。
三日之期,还有两日。
————
次日,昭岚进宫辞行,熙阳帝御苑设宴、饯别相送。
行宴途中,下头送上来一份急报。熙阳帝本对这不合礼仪之事甚为恼火,正要发作,却见那纸上有蜜蜡封印,便蹙眉吩咐呈上。拆开匆匆一看,几乎变色。那急报是几国交界处的边关战报,其上只有简单两行字,说是大军压境,身份、意图皆不明,请圣上示下。如需开战,还请调兵增援,补给粮草。
熙阳帝扫了一眼昭岚,兀自思量。
年关将近,是谁此时欲要挑起事端?总不会是瀚宇吧。莫说瀚宇距离熙阳山遥水远,中间夹着整个朝旭和奉天一角,不利于大军行进。便是仅凭瀚宇第一公子此刻出使未归,那瀚宇帝也不会头脑发热,来犯熙阳。况且,那朝旭和奉天又岂肯轻易借道于他?那就是朝旭或奉天二者其一。
但是,这其一究竟是谁?
如今,瀚宇帝恰值年轻气盛,正有并吞天下之雄心,这朝旭帝和奉天帝来犯熙阳,就不担心瀚宇乘虚而入?尤其是朝旭,几乎一大半国土都在瀚宇环抱之间,一旦瀚宇对其用兵,便是三面围剿之势,朝旭未战先输一成。(未完待续。)
1826章 恢复原状
行宴途中,下头送上来一份急报。熙阳帝本对这不合礼仪之事甚为恼火,正要发作,却见那纸上有蜜蜡封印,便蹙眉吩咐呈上。拆开匆匆一看,几乎变色。那急报是几国交界处的边关战报,其上只有简单两行字,说是大军压境,身份、意图皆不明,请圣上示下。如需开战,还请调兵增援,补给粮草。
熙阳帝扫了一眼昭岚,兀自思量。
年关将近,是谁此时欲要挑起事端?总不会是瀚宇吧。莫说瀚宇距离熙阳山遥水远,中间夹着整个朝旭和奉天一角,不利于大军行进。便是仅凭瀚宇第一公子此刻出使未归,那瀚宇帝也不会头脑发热,来犯熙阳。况且,那朝旭和奉天又岂肯轻易借道于他?那就是朝旭或奉天二者其一。
但是,这其一究竟是谁?
如今,瀚宇帝恰值年轻气盛,正有并吞天下之雄心,这朝旭帝和奉天帝来犯熙阳,就不担心瀚宇乘虚而入?尤其是朝旭,几乎一大半国土都在瀚宇环抱之间,一旦瀚宇对其用兵,便是三面围剿之势,朝旭未战先输一成。
那就是奉天?
似乎也不大可能。奉天多山林,少耕地,从来粮草匮乏。此又是冬藏之际,若是选择此刻开战,必将面临春荒粮草补给不足之忧。后方无力,虎头蛇尾的仗,根本就是不战而敌、其兵自败。那奉天帝虽有年纪,又不曾老糊涂了!
那么,是另有人别有所图?
看来,是有人想挑起是非,坐享渔利。
熙阳帝又扫了一眼昭岚。
这瀚宇第一公子虽是今日前来告辞,却不是就此离开熙阳。他说是顺道来熙阳国过冬的,离开鹏城恐还要去其他地方走走。问题出在他身上?
嗯,能让边关守将闻风色变,尚未开打便急着要兵要粮,对方必是气势汹汹。令熙阳兵马未战先怵,倒不像朝旭和奉天,却更像是瀚宇的勇兵悍将。莫非那瀚宇帝果然神通,向朝旭借道远征,又让第一公子出使以惑,然后预备打熙阳个措手不及?不对啊,听说这瀚宇第一公子身份非同一般,瀚宇帝怎会不顾其安危?
熙阳帝思来想去,忽然又起了一个荒唐念头。
莫非,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瀚宇第一公子,同他的皇帝主子生了龃龉,看似出访,实则是跑到熙阳逃难来了?然后,瀚宇帝预备大动干戈,逼他回去?坊间曾有流言,说是瀚宇帝至今后宫空悬,只与这第一公子暧昧不明。啧啧啧说不清啊!
又一转念,倘若有这可能,那朝旭和奉天先熙阳一步获悉消息,岂肯不借此大作文章?不派人将这第一公子掳去送与瀚宇帝以示好,也会挟他另做图谋。更或,那不明兵马压境不动,实则只是虚张声势,意在冒他人之名,行挑拨之事。
熙阳帝心里反复琢磨几回,渐渐沉下气来。抬眼见昭岚一副温文尔雅、气定神闲的酬酢自如之态,便声色不动地朝他举杯邀酒,甚而更多带了几分礼遇之态。
这瀚宇第一公子,当要看护好了为是。
一则,朝旭或奉天来犯,凭熙阳兵马,大家旗鼓相当,无需过虑。况,有瀚宇在那,他们若有此举,本是于己不利,大多是另有算计,不必上当。如此,为避瀚宇忌,自然要护好了昭岚为是;二则,便是果为瀚宇,也不必太过紧张,更不能为难昭岚。瀚宇帝倘若在意他这第一公子,此顾忌自然于熙阳有利;反之,那瀚宇帝若是肯舍下昭岚,如此人才,熙阳倒是可以借机诱入囊中,收为己用。
昭岚见熙阳帝朝他举杯,便也仪态款款地回应同饮,那风度翩翩的笑容之下却是一声冷嗤。他以为自己足够张狂,足够气定神闲,没想到还有比他更甚者呢。不过,自不量力的镇定和张狂,那是离死不远的征兆。
宴罢,昭岚起身告辞,送了一副画给熙阳帝,说是临别在即,无以为赠,借友人一副墨宝聊表寸心。熙阳帝对这示好之意,自是欣然笑纳。
送走昭岚,熙阳帝招来兵部各位要员商议战报之事,众人也是猜疑不定。最后,熙阳帝便着令再探虚实,同时以为不必劳师动众,只调派附近兵马整肃以待。
池凤卿见战事将起,心下不由对那三日约定有些犹豫。转念又一想,朝中不乏将才,自己未尝去过军中历练,留下也未必堪当大用。倘若军事紧急,离开京中也无妨碍,大不了安置好身边的人,然后直接去军中效力。
回府时,天色将晚,酒劲过后,经那晚来寒风一吹,令人有些瑟缩。
熙阳的这个冬天,自第一场意料之外的雪起,似乎就显得格外异常。
————
终于是第三日了。
拾遗府本就池凤卿一个主子,无客上门便有些过于安静。今日,显得格外寂寥,仿似连那些下人也少了走动。
池凤卿在各处走了一遍,算是再看最后一眼。然后,驱车进宫。
告假未曾上朝,安排好一切后,预备和父皇婉转告个别,然后悄然离开。便是不能当面实言相告,这一去许是此生再难相见,临别前再看看彼此也好。
进宫时,熙阳帝上朝未归,池凤卿在内侍相引下进了御书房坐等。
如今,熙阳帝一心栽培池凤卿,想要培养他将来即位,御书房,是不忌讳他的。
不知是不是朝上因了战事在即,多了议论之故,熙阳帝迟迟未归。池凤卿无聊之余,看见案上一幅画轴半开未展,想是昨日昭岚所赠之物,便上前欣赏了一番。
这一看,却看出了外人难窥的端倪。辗转思量,池凤卿的心,立时天上地下,人间地狱。三日之约的喜悦,瞬即被打杀得消弭无踪。熙阳帝来时,他咽下了所有将要告别之语,只淡淡问了一句,战事如何?
一路浑浑噩噩,池凤卿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宫,又是如何回到拾遗府的。
唐彪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皇上觉出了异样,不允你走?”
池凤卿无力地挥挥手:“一切归于原状吧!”
“主子,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必多言,照孤说的去做。”(未完待续。)
1827章 捉鱼放鱼
如今,熙阳帝一心栽培池凤卿,想要培养他将来即位,御书房,是不忌讳他的。
不知是不是朝上因了战事在即,多了议论之故,熙阳帝迟迟未归。池凤卿无聊之余,看见案上一幅画轴半开未展,想是昨日昭岚所赠之物,便上前欣赏了一番。
这一看,却看出了外人难窥的端倪。辗转思量,池凤卿的心,立时天上地下,人间地狱。三日之约的喜悦,瞬即被打杀得消弭无踪。熙阳帝来时,他咽下了所有将要告别之语,只淡淡问了一句,战事如何?
一路浑浑噩噩,池凤卿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宫,又是如何回到拾遗府的。
唐彪见他神色不对,问道:“主子,怎么了?可是皇上觉出了异样,不允你走?”
池凤卿无力地挥挥手:“一切归于原状吧!”
“主子,你”就这么放弃了?
“不必多言,照孤说的去做。”
唐彪郁闷转身。
这些天,一时走,一时不走,都反复过两回了,这又不走了?那,丹影姑娘该怎么办?那冯家遭此横祸,保命已属不易,这京城万万是再回不来了。主子这一留下,两人岂非从此天各一方,令彼此情分付诸流水?便是有一日还能再见,一别经年,各自又将变成何样景况?这一罢手,两人岂非今生再也无缘?
主子心性仁善、随和,却非没有主见之人,更非没有坚持之人。这究竟是怎么了?疑惑之中又想到,若是皇上发现了什么端倪,拿了要紧的事情威胁主子,那,也只能保命为要。
唐彪胡乱琢磨着,想到性命二字,不敢冒然再劝。遂去拆卸行李,吩咐各处一如往常。
鬼眉来时,池凤卿正在书房的窗前拨弄那把匕首。
“没多少日便快过年了,她答应了要陪我一起过年的。我说,希望遇见她后,此生会再也不一样。许是,今生真的从此不一样了。”池凤卿咕哝一句,未待鬼眉应声,起身道,“陪我走走吧。”
鬼眉只当他临别流连,遂点头相随。
池凤卿带着她出了书房,首先上了那处阁楼,一如回到当日,丹影初进拾遗府择地而居时的模样。
“站在这阁子上朝四下里看,若是让你选一处入眼的地方,你会选哪里?”池凤卿看着沐芳院的方向问鬼眉,却又不等她回答,兀自接话道,“她一眼就看中了沐芳院。当时,下人们都不赞同她住去那里,我却是满心欢喜。心里暗道,怎的会这么巧,府里这么些地方,她因何独独看上了沐芳院?你可知,那院子,原是给这府里将来的女主人备下的。”
鬼眉也暗叹一声,怎的这么巧!
随后,池凤卿领着她下了阁楼,去往沐芳院。路过饮羽阁时,又驻足而立。对着湖面,池凤卿又对鬼眉道:“十月初一那日,我自作聪明带她上山去送寒衣。回来后,她便闷闷不乐。我有心逗她开怀,便借着一场大雪,将我初见她的景象弄了个玩意儿,谁知,她看完越发不开心了。我只当是我用错了心,却没料到她是别有心事。”
鬼眉看着湖面出神。雪早已融了,那冰雪雕就的碎玉江“偶遇”一幕,也早已化了水,凝成了气,幻作高天一片流云。
“她心里装着事,我当时却不知道,见她不得开颜,便以为自己用错了哄她的法子,自责不已。又兼白日里受了些寒气,为此还病了一场。又幸而病了一场,才知她素日或是冷冷清清不欲理人模样,又或抱坛饮酒不拘小节,竟还有异常温柔、体贴一面的。”池凤卿说着摸了摸脖颈,笑道,“只是扎人的时候太狠了些。”
鬼眉闻言似有尴尬。
领着她往沐芳院去的路上,池凤卿又说了许多丹影在府中如何如何的话。才入沐芳院,便又佯作小气地笑道:“那裴小婉跑来胡闹,我本是要恼的。谁知,她被连人带床抬出去,竟是不羞不气。当着许多人的面从那床上下来,满面带笑地就将我一张上好的紫檀大床送了人。回头还问我晚上睡哪儿。嗯,若是日后如此持家,可算不得贤惠。”说到日后二字,笑意却忽然僵在了脸上,渐有流失。
不过一瞬,随即重又勾起唇角,领着鬼眉去看那片杏树林:“她说,她喜那杨柳风前、杏花雨下,见我站在月下的一叶小舟上为她吹箫送曲。说,那是她透过十一殿下看见的我。我也喜那样的我,更喜她喜那样的我。所以,明知是秋冬季节,春归尚远,我却日日盼着这些杏树能早些开花。”脸上依旧带笑,却隐约有些淡淡伤怀,又多一份游离天外之感。
鬼眉当时有一霎那的错觉,觉得他似乎在那一刻就远了。从此就如头顶的一片云,淡淡飘着,叫人心生欢喜,但是,可以跟着,看着,却隔着天地万丈,怎么也触碰不到。
池凤卿又带着鬼眉走遍了拾遗府各处——丹影曾走过的地方,一路也满口不离丹影在府中时如何如何,都是那个她字。几乎让鬼眉疑心,他究竟是在留恋旧居,还是在同人告别。
最后,池凤卿又哄着鬼眉去了月亮河上泛舟。上了画舫,池凤卿却再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将一把筷子用丝线一一缠了,然后学着丹影当日的样子捕鱼。鱼到手了,他又将筷子从腮上抽去,将鱼丢入水中。不知,那些曾被穿腮而过的鱼,重回水中可能存活?也不知鱼可有心,心又长在哪里。
鬼眉看着池凤卿默然动作,忽然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仿佛那里也被什么一穿而过,留下一个洞,再也回不去地疼。且似那疼,茫茫然无边无际,没有停止的尽头。
池凤卿捉鱼、放鱼之后,便如泥胎木塑般看着湖面静坐。直到鬼眉将要开口催促,他才又转头对她道:“再陪我进宫去梅园看看吧。”似怕鬼眉有所担忧,又追加一句道,“不会害你的,信我。”
鬼眉略一迟疑,便点头应下。(未完待续。)
1828章 梅花树下
池凤卿又带着鬼眉走遍了拾遗府各处——丹影曾走过的地方,一路也满口不离丹影在府中时如何如何,都是那个她字。几乎让鬼眉疑心,他究竟是在留恋旧居,还是在同人告别。
最后,池凤卿又哄着鬼眉去了月亮河上泛舟。上了画舫,池凤卿却再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将一把筷子用丝线一一缠了,然后学着丹影当日的样子捕鱼。鱼到手了,他又将筷子从腮上抽去,将鱼丢入水中。不知,那些曾被穿腮而过的鱼,重回水中可能存活?也不知鱼可有心,心又长在哪里。
鬼眉看着池凤卿默然动作,忽然觉得心里疼得厉害,仿佛那里也被什么一穿而过,留下一个洞,再也回不去地疼。且似那疼,茫茫然无边无际,没有停止的尽头。
池凤卿捉鱼、放鱼之后,便如泥胎木塑般看着湖面静坐。直到鬼眉将要开口催促,他才又转头对她道:“再陪我进宫去梅园看看吧。”似怕鬼眉有所担忧,又追加一句道,“不会害你的,信我。”
鬼眉略一迟疑,便点头应下。
既是要哄了他走,不知何日能再回来。便是能让他再回来,也不知这里到时又会是什么光景,让他最后流连餍足也好。何况,那梅园本是他母妃的地方,该让他去道个别。
————
又到了凤妃的梅园,双株连璧的梅花树下。
“在府里时想着,今年的冬天格外凛冽,可不知那些杏树能不能熬过冬去,还有没有春暖花开的日子。不想,连这梅花也没开多久便谢了。如今只剩了枝干,瞧着古怪如魅。”
鬼眉闻言抬头,果然都谢了。心内暗叹,好花不常开。
“今日,我见了一幅画。”池凤卿突然淡淡地跳转了话题,又问鬼眉,“你可会作画?”
鬼眉摇头:“不会,没机会学。”
“我料想也是,就连女红针黹也不擅长,是不是?”池凤卿点点头,话里带了几分打趣之意,又接上前言道,“我今儿见到的那幅画,确切地说,那是一幅拓本。只是,那样的拓本我可是头一回见着。针穿它物而过,点纸不透,再沿针痕上墨,以凹凸控制墨色深浅。这样的针上功夫,恐怕世间最好的绣娘也未必会不失一针。”
鬼眉心里一惊,又一恼。这昭岚!
池凤卿悠悠转身,看着鬼眉静默片刻,忽然问道:“你可记得当日在这梅花树下?我说,等你觉得时机合适了,再将你的事告诉我。那么,现在可是时候了?”
鬼眉的心又是一惊,紧接着重重一沉。
池凤卿面上却并无恼意,见她迟迟不语,便道:“那日劫法场我就认出你了。我说过,我喜你身上清爽的茶香味道,那是别的女子身上都没有的。其实,知道是你,我并不恼。我早知你有秘密,你也并未欺瞒你有秘密这一事。知道你是鬼眉,我甚而还有一丝惊喜,没想到,我在意的女子,竟会和那个江湖传言奇异的女子同为一人。那感觉就像,嗯,本只期望拥有一份,却意外收获了两样。只是,鬼眉,又或丹影,你到底是谁?”
鬼眉无言苦笑。
她到底是谁?不错,丹影是她,鬼眉也是她。可她到底是谁?就是为了要弄清楚她到底是谁,她才又回了熙阳。如今算是知道她到底是谁了,可是,又如何告诉他呢?告诉他,她是景家女儿,有着一个他父皇不允提及的姓氏?告诉他,因了这景氏,死了许多无辜的人,包括她义父一家?对他哭诉喊冤,就连眼下冒认的爹,也因景氏遭受荼毒不能幸免?
“我并非冯家女儿。”鬼眉淡淡回道,有些答非所问。
池凤卿心中一叹,而后尽力保持素日温雅平缓的语气道:“先是知道了你是鬼眉,今儿再见了那幅画,便知是出自你手了。那日你去赴昭岚之约,曾特意跑来告诉我说,你们之间并没有什么,让我不必介意。我想,那句‘没什么’仅仅也就是指男女私情。你并未说过你与他不是旧识,不能共事。而且,我还想起了两桩旧事,都同你与昭岚相关。”
鬼眉垂下眼帘看着地上的残梅,想着,它从枝头跌落的那一刻,究竟是再不能留的痛?还是绽放过后的死而无憾?亦或,两者兼而有之。
“瀚宇帝出访朝旭,朝旭随即改立新帝,当时,据说鬼眉也曾现身过朝旭帝都。早年,瀚宇帝征兵收服诸侯时,虬枝岭一战中计受困,一个红衣女子带人从天而降,继而解危难于水火。那红衣女子只轰轰烈烈出现过那样一次,此后便销声匿迹了。以致时隔两载有余,除了当时在场之人,许多人都忘了。连我当日遇见你,见着你红衣翩翩的模样,也未能想到你就是那个红衣女子。”池凤卿说完这两件事,问道,“所以,你真如他人所言,是有意接近我的?”
鬼眉默了一会儿,只简单点了点头。罢了,事已至此,解释又有何用?便是解释了,他又如何能信?便是信了,终究已是对面而立,不能再有以后,一番言词又有何意义?解释再多,最后也只是徒增伤怀,多添遗憾。终归,不论因由,刻意接近他,也算此言不虚。
红衣冷面嗜血,白衣嬉笑江湖。
当日红衣而来,便是因为要报血海深仇,料想终是为取命而来,故着红衣。中间兜兜转转,曾以为不必再动杀念,却到底还是要血染纱衣了。
至于说接近他,自然是有意接近的。但是目的,如今想来,却连自己也未尝能够分得清清楚楚。
初时见他,是在瀚宇帝的冠礼上。第一眼,她是心生欢喜的。然而,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便有些遗憾,却也生了故意接近的心思。碎玉江上夜半歌舞,便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他注意。当时,蓝翎便恼她,质疑她的初衷究竟是为了利用,还是为了接近而接近。(未完待续。)
1829章 仙魂
鬼眉默了一会儿,只简单点了点头。罢了,事已至此,解释又有何用?便是解释了,他又如何能信?便是信了,终究已是对面而立,不能再有以后,一番言词又有何意义?解释再多,最后也只是徒增伤怀,多添遗憾。终归,不论因由,刻意接近他,也算此言不虚。
红衣冷面嗜血,白衣嬉笑江湖。
当日红衣而来,便是因为要报血海深仇,料想终是为取命而来,故着红衣。中间兜兜转转,曾以为不必再动杀念,却到底还是要血染纱衣了。
至于说接近他,自然是有意接近的。但是目的,如今想来,却连自己也未尝能够分得清清楚楚。
初时见他,是在瀚宇帝的冠礼上。第一眼,她是心生欢喜的。然而,知道他的身份后,心里便有些遗憾,却也生了故意接近的心思。碎玉江上夜半歌舞,便是刻意为之,目的就是为了引他注意。当时,蓝翎便恼她,质疑她的初衷究竟是为了利用,还是为了接近而接近。
想来,到底旁观者清。蓝翎从一开始便比她自己更清楚她。
碧云洲上无意中白衣现身,却实在是偶然。于近处见了他,虽仍抱有接近利用的心思,却有些犹豫。所以,他迟迟未能再见到她。以致,回头来看,却成了多少有些欲擒故纵之嫌。
后来,亦是利用、吸引,两心皆有,顺势而为。
直到伽蓝阁行踪败露,来到这梅花树下。此后是再无利用之心的,只一心一意地期盼和他能有安稳的将来。于是,红衣,因他也有真心之笑。而白衣,也因他会心生烦恼。本是一人,分不清也就不用分清了,只一心求个长相厮守便好。
如今,到底是不能够了。
哄他走,也只为求他一个平安。或者,再多奢求一份不必当面刀戈,保留一丝昔日的美好印象。她恨他父皇,但并不愿迁怒于他。也料,他却未必会对她的一路欺瞒能够释怀,更论日后因了熙阳帝之故,不会恨她。迟一日知晓,便少恨一日,少恨一日,便能留那,她亦愿舍下一切想要换取的在乎多一日。
“今日见着那幅画后,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一时间,我的确有过恨意。但是那恨,却仿如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猛,来得突然,但终是消了。”
鬼眉闻言抬头看他,微微有些讶异。
池凤卿抬手温柔触摸她的脸,轻勾嘴角:“不是嫌弃你这副样子,只是忽然之间还有些不习惯。我是血肉之躯,亦是有心的人,自己会有感触。我知道,无论如何,你是真心待过我的。无需人说,也否定不掉,这是切身体会。”
鬼眉担心他会恨自己,此刻突然反而有些希望他恨她了。他这强颜欢笑的样子,实在比怒目相向更让她难受。
池凤卿又温柔浅语道:“我不想以彼此的心意为挟,逼你说出一切。只是,我想问你,若是我劝你罢手,你可会答应?”一如当日在这树下,没有逼迫质问,只有恳求。
鬼眉看他良久,狠狠心道:“我连告诉你的名字都是假的,你还奢望什么?!”
池凤卿闻言苦涩阖目:“那我,便不能兑现带着冯家离京的诺言了,亦不能答应随你走。为了儿女之情,或可迫于无奈,逼不得已抛家舍业,这我尚能接受。但是灭家亡国,我却做不到。为了私情,忤逆父母或许有之,可是为此便要危其性命,自古不能。”
睁开眼,又清冷叹息道:“今日方知,那日是我口出虚言了。为了在乎的人,或许可以连自家性命都能舍,但,并不是什么都能舍下。你我,只当从此陌路吧。”
鬼眉看着池凤卿,心落谷底,一路急赶也追不回来。预料中的绝望应声而来,原来,还是这样叫人不能承受。对面那双从来云淡风轻的眼睛,此刻带了伤,带了痛,带了苦,带了涩,甚而和她一样带了绝望。只是,没了爱意,也没有恨意。
无爱无恨,从此陌路。
鬼眉明知无力,还是挣扎劝道:“你离开鹏城吧,我并不想与你为敌。”
“你已经选择了与我为敌!边关大军压境,我不信与昭岚无关。那瀚宇和朝旭,或者还有你,想来是早有默契了。你既选择了同他们一道,便是彻底放弃了我!今日,我不与你动手,但是来日,我们只有对面刀戈的缘分。”
那双不曾有过怒、不曾有过怨的眸子,竟起寒霜。
鬼眉心里抖得厉害,甚至衣裙下的手脚也在发颤。
终是只剩下对面而立,举刀相向了么?
“那就,来日刀剑再会吧!”鬼眉怔忪过后艰涩回道,随即漠然转身,疾步而去。依然没有解释,解释亦是改变不了对面而立的事实,是何因由,无差。
罢了,既是以用意不明的谎言开始,那便以解释不清的谎言结束吧。
“那就,来日刀剑再会吧!”
看着鬼眉说完这句,决绝而去,池凤卿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在梅花树下枯坐了一宿,直到次日宫人四处寻他,才木然起身,谁也不理地步行回府。
登阶跨槛,往内宅深处走。一路之上,入眼皆是那叫丹影又或是鬼眉的女子,留下的影子。一处处,一幅幅。或是冷冷清清独自行走;或是豪放爽朗与人抱坛饮酒;或是娴静安然听他抚琴;或是娇笑戏语同他打趣自她搬去冯府,便只剩了影子。只是那时候,他的唇角还挂着笑,因为知道她还会来,然后与那些影子重叠一处。
如今,影子,也就只剩了影子。或许,连那脚下默然相随的都比不得。手一伸,只剩了一团散入空中无法触摸的虚妄。
踏进寝居,墙上还挂着那幅当日在碎玉江上偶遇后,即兴而作的朱砂绘卷。银月照人,长袖善舞。身姿还是那样美,面容,还是那样朦胧一片,至今也无法看清。在乎了,欢喜了,走了,空了。这画卷上的人,曾是一缕仙魂,勾了他的心;然后,那仙魂从画中而来,叫他满心欢喜;如今,那缕仙魂走了,只剩了一幅什么也没有的单薄的色料,一团模糊、干涸的红。(未完待续。)
1830章 了断
看着鬼眉说完这句,决绝而去,池凤卿的眼里什么情绪也没有了,只是死一般的沉寂。在梅花树下枯坐了一宿,直到次日宫人四处寻他,才木然起身,谁也不理地步行回府。
登阶跨槛,往内宅深处走。一路之上,入眼皆是那叫丹影又或是鬼眉的女子,留下的影子。一处处,一幅幅。或是冷冷清清独自行走;或是豪放爽朗与人抱坛饮酒;或是娴静安然听他抚琴;或是娇笑戏语同他打趣自她搬去冯府,便只剩了影子。只是那时候,他的唇角还挂着笑,因为知道她还会来,然后与那些影子重叠一处。
如今,影子,也就只剩了影子。或许,连那脚下默然相随的都比不得。手一伸,只剩了一团散入空中无法触摸的虚妄。
踏进寝居,墙上还挂着那幅当日在碎玉江上偶遇后,即兴而作的朱砂绘卷。银月照人,长袖善舞。身姿还是那样美,面容,还是那样朦胧一片,至今也无法看清。在乎了,欢喜了,走了,空了。这画卷上的人,曾是一缕仙魂,勾了他的心;然后,那仙魂从画中而来,叫他满心欢喜;如今,那缕仙魂走了,只剩了一幅什么也没有的单薄的色料,一团模糊、干涸的红。
忽然那团模糊的、干涸的红又有些潮湿起来,便又变得汩汩如血,一滴一滴,流不停。
那是,他的心头血。
卷起那一片血色狼狈扔进箱笼,池凤卿又从墙上摸索一处暗格。然后从暗格里取出一方锦盒,看着上面的一行小字,犹豫许久,终是缓缓打开了锦盒。锦盒里头是一只密密细缝的锦袋,其上亦有一行小字。他一错不错地盯着那行小字许久,脑中如同神魔交战,然后一闭眼,终是将那锦盒用力急速合上,重又送回暗格藏好。
最后,噗通一声仰面倒在床上。
仿佛昏睡过去似地过了好一会儿,才见手腕轻轻移动。慢慢从提携上摘下那柄匕首,然后双手合握,缓缓移到胸口,紧紧抱住。随后一转身,面朝床里蜷缩成一团,犹如寒风里瑟缩的流浪小猫。
也许,背人处,那常年淡淡而笑的眼睛,此刻会有清泪流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然而,为着儿女私情,便是再伤心难过,男子依旧多是宁愿流血不流泪,恐为人嗤笑英雄气短。只有这青春年少初时的一段真情,为它洒泪不当取笑。一片赤子心怀,也只有少年郎的金贵眼泪,方能祭奠。
————
鬼眉从宫里出来,却是一滴泪也没有。眼睛涨得发疼,就是没有泪。像那日眼见义父活活烧死在她面前,想哭,却哭不出来。她但凡能够哭出来,或许事情都算还有挽回余地。只有大悲大恸,彻底绝望,便是泪也无颜替她诉说委屈。
极端无泪,还有另一种情绪油然而生,便是想杀人。
鬼眉此刻就想杀了昭岚。
那幅画,的确是她交给昭岚的,也是她让其转呈熙阳帝的。那画上绘就的是洛川——她从未见过、从未生活过便没了的家,曾经就矗立在那里。她想看看,景家究竟如何提不得,洛川是否也提不得。是不是提了,他连外国使节也要杀!
边关大军压境,她也算事先知晓,的确曾和昭岚提过借兵之语。
只是,两桩事情,没有一桩完全同商定好的一样!统统时机不对。
她不要和池凤卿形同陌路,哪怕他恨她刻骨;她更不要和池凤卿刀戈相向,哪怕此生无缘再见。她宁愿池凤卿永世不再见她,也不愿他卷进刀光剑影里来;她宁愿日后被他知晓,恨她刻骨铭心,也不要他像今日这般,对着她轻言一句,将一切统统抹杀。
这一切,都拜那个混蛋昭岚所赐!
此刻若是昭岚再三声称,他是来熙阳过冬,顺便为了师父与她合计报仇,此外并无图谋,她若相信,便是傻子!莫说那幅画当在池凤卿离京后呈与熙阳帝,只说那边关大军,以时日计算,断不会是捉了焦安师后飞书传召而来,哪有可能这么快?!可若说边关大军同昭岚无关,不独池凤卿不肯这样以为,她也是决计不信!
这个天杀的死昭岚!
什么过冬!
什么出使!
什么替人报仇!
根本是同他那皇帝主子早已谋算在胸,有备而来!饶是自己先前存了戒心,却还是一时为仇恨左右,忘了初衷,无意识地上了这厮的当,被他搅了个七荤八素!
这个天杀的祸胎!
“昭岚呢?”鬼眉怒吼道。为保他和田田师徒安危,她居然还将红门尊主令交给了他,真是失策!
“啊?他不在驿馆么?”姜桐不解道。不解鬼眉怎么突然真的在怒吼,平日吼归吼,可没有这欲要杀人的熊熊怒焰。
“我要杀了他!”
姜桐一个趔趄。这语气绝对不同于平日里的气话。
“那个,这个”还没问出因由,姜桐就见她翻箱倒柜打包行李,问道,“你又要上哪儿去?”
“奉天!”
“啊?你上奉天做什么?”
“杀了昭岚!”
“昭岚去了奉天?他去奉天做什么?”
“去奉天的是我,杀昭岚是杀昭岚!”
姜桐见她语无伦次,沉默一会幽幽问道:“臭丫头,你是不是真的很在乎那小子?”
鬼眉僵住,没了动静。姜桐对她,她是隐约知道的。若非心里装着身世不明之事,她或许早和他一个称霸市井、一个横行江湖,双剑合璧了。
“看样子是真的。除了报仇,恐怕也只有动了真心才会令你这般怒意滔天了。那个死妖精告诉我时,我还只当他是为了挑拨你我,耍的心计。”姜桐苦笑道。
提到蓝翎,鬼眉又一窒。蓝翎,她亦是欠了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切都结束了。”鬼眉淡淡一语,继续低头收拾,动作却慢条斯理起来,不复方才的大刀阔斧。
姜桐想想,道:“既说结束了,你就不当如此失却常态,更不当迁怒想要杀了昭岚。那日,我见他嘀嘀咕咕,说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纠缠不休不如一次当面了断。”(未完待续。)
1831章 真心
鬼眉僵住,没了动静。姜桐对她,她是隐约知道的。若非心里装着身世不明之事,她或许早和他一个称霸市井、一个横行江湖,双剑合璧了。
“看样子是真的。除了报仇,恐怕也只有动了真心才会令你这般怒意滔天了。那个死妖精告诉我时,我还只当他是为了挑拨你我,耍的心计。”姜桐苦笑道。
提到蓝翎,鬼眉又一窒。蓝翎,她亦是欠了的。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一切都结束了。”鬼眉淡淡一语,继续低头收拾,动作却慢条斯理起来,不复方才的大刀阔斧。
姜桐想想,道:“既说结束了,你就不当如此失却常态,更不当迁怒想要杀了昭岚。那日,我见他嘀嘀咕咕,说什么,长痛不如短痛,纠缠不休不如一次当面了断。拖拖拉拉,害人害己。又说,大事当前,必须首先清除不必要的风险。那时不知他在说什么,如今看来,定是同你今日失态有关。这其中,关涉一个熙阳皇子,又碍着一个瀚宇第一公子,有何妥与不妥,无需我多嘴细说,你当自有分辨。”
鬼眉将手中一件未及纳入包袱的衣衫甩手扔下,没好气道:“对!大事当前,必须首先清除不必要的风险。我此去奉天,就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你眼下的事,同奉天有什么关系?”姜桐不解道。
鬼眉索性将收拾了一半的包袱撂下,一屁股坐在地上,对姜桐道:“上回我去朝旭,你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吧?那昭岚说是帮着瀚宇帝去报仇的,结果,朝旭立刻改朝换代。瀚宇帝那沾亲带故的仇是报了,这初初登基的朝旭新帝,谁知会不会是因了同他们暗中交易才得脱颖而出的?甚或,焉知不是这瀚宇的君臣二人有心捧出的傀儡?瀚宇插手朝旭朝堂,就算有什么仇怨一说,我看,也多是为的利益之故。这会儿,昭岚又要帮她师父报仇,这熙阳将来会是谁人做主?又会跟着谁姓?便是他真的没有野心冲着熙阳来,这熙阳帝偿债被诛之后,他会毫无怨尤地将龙椅拱手还给熙阳帝的一众儿子?”
姜桐插话道:“那你,是要给池凤卿留着?”
“他从无帝王之念,便是要,也不会愿意从我手里接去,而是会凭自己打拼。”
“时间不长,你倒挺了解他的!”姜桐吃味道。
鬼眉不理闲言,认真道:“熙阳便是不给池家,也还有许多开国功臣好选。你我皆是根在熙阳,愿意见那瀚宇帝过来指手画脚?”
“这倒是!”姜桐道,“那瀚宇帝虽是不错,可到底还有些外。我这人大毛病没有,就是护短,可不想肥水流了外人田。”
“所以,我得赶紧去奉天一趟。大事将起,总得拉份助力,日后才能钳制于他。否则,只怕我报完了家仇,就得面对国恨了。那瀚宇帝,虽是几国里最年轻的,我却从不敢小觑他。也不会认为他只是有仇报仇那样简单的人。况且,如今瀚宇气势如日中天,岂有不愿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之理?换了是我,只怕我也会惦记一下的。”
姜桐虽是口中附和,却因身在瀚宇多年,经历瀚宇世事变迁,对如今的瀚宇帝却是心存赞赏的。本对其人是否入主熙阳龙宫并未过多忌讳,只是碍于多少秉持在胸的传统家国观念,并,料想鬼眉虽亦是如他一般无谓,却也到底是因那小子乃池家人,而不肯坐视龙椅旁落,兼之不甘被昭岚算计之故,所以才不愿拱手“卖国”,于是也不再深究她的隐讳之心。
蹲下身子,将她拖拽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轻轻叠起:“那我陪你去吧。”忽又想起了什么,改口道,“不,我还有事。要不,让小木头陪你去,或者,让那死妖精陪你去也成。”
“此去又非险途,不用人陪的。”鬼眉摆摆手,转身和他一起收拾,叮咛道,“那个死昭岚不知躲到哪儿去了,你们帮我看着些熙阳各处的动静。他要打杀熙阳帝,我没意见。但要敢动歪脑筋,我一定叫他怎么吃进去的,还怎么吐出来!老赵——”
“嗯?”姜桐抬眼看她。
“当初我知悉义父一家果然是冤屈而死,冲动之下定了和昭岚一同报仇的事,如今冷静一想,实在大大的不妥。便是早年想着让那瀚宇帝关键时候成就一份助力,似也盘算错了。不管昭岚如何对付熙阳帝,是不是鼓动瀚宇帝攻打熙阳,便是带人来帝都刺杀熙阳帝,他的兵马都只能是熙阳国土上的过客。”
姜桐揶揄道:“你是觉得请神容易送神难了?”
鬼眉蹙眉。是早年没有觉悟,先前又一时糊涂。关键是,倘若瀚宇帝果真野心无限,熙阳之后,便是奉天。她倒并非在意谁坐天下江山,况那瀚宇帝似也算个明君。只是,她在昭岚跟前泄了太多底。等他们收拾了疆域图,会放过她这手握江湖势力、形同无冕之王的小女子?替义父报了仇,烂命一条,谁爱要谁要,但她却不能让身边的人跟着去死。
而且,熙阳落在瀚宇帝手上,这池家子孙,他能容下?
别人她不在乎,可他,不能有事!
遂捏拳道:“想要盘踞熙阳,那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老赵,那朱雀街西市里,跃鳞铺子的掌柜老铁,是我绀门的门主。眼下我正让他负责收买蚕户、吞并桑榆林子,你有空过去帮帮他。生意上的事,你比他在行,有你帮着,我放心。”
“哦。”姜桐嘴上不置可否地应道,心里却琢磨着另一档子事。
“还有红袖和阿木,这两个你也帮忙看顾着些。蓝翎是不用我操心的,惯来都是他照顾我的多,各门里有事,他也必会主动过问。只是,倘若实在遇上棘手之事,你也别只顾和他贫嘴斗气”
姜桐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我和那死妖精其实挺合得来,你不用操心了。有这罗罗嗦嗦的工夫,不如速去速回。”然后将整理好的包裹打了结,交到鬼眉手中。(未完待续。)
1832章 速去速回
别人她不在乎,可他,不能有事!
遂捏拳道:“想要盘踞熙阳,那也得问问我答不答应!老赵,那朱雀街西市里,跃鳞铺子的掌柜老铁,是我绀门的门主。眼下我正让他负责收买蚕户、吞并桑榆林子,你有空过去帮帮他。生意上的事,你比他在行,有你帮着,我放心。”
“哦。”姜桐嘴上不置可否地应道,心里却琢磨着另一档子事。
“还有红袖和阿木,这两个你也帮忙看顾着些。蓝翎是不用我操心的,惯来都是他照顾我的多,各门里有事,他也必会主动过问。只是,倘若实在遇上棘手之事,你也别只顾和他贫嘴斗气”
姜桐打断她的絮絮叨叨:“我和那死妖精其实挺合得来,你不用操心了。有这罗罗嗦嗦的工夫,不如速去速回。”然后将整理好的包裹打了结,交到鬼眉手中。
“嗯,速去速回。你们一切小心!记着,若是有什么异动,必要量力而行。便是熙阳真的落在了昭岚和瀚宇帝手上,大不了日后再夺回来。你们的命,才是我最在乎的,知道么?”
“好啦!好啦!和你在一起的人,谁不知惜命二字?没事谁会做那一命呜呼,万事成空的亏本买卖?走吧!走吧!都等着你回来保命呢!”姜桐连推带让,催她出门。
“好!那我走了。”鬼眉接过包裹,来不及同其他人道别,匆匆而去。
马不停蹄、披星戴月,又是不计旱泽的抄道而行。没有多少天,鬼眉便混进了奉天国边隅的山林子。正缩在一簇荆棘里扒拉地图,突然就听到耳边起了一声呼哨,接着就不知从哪里冒出一堆看不见人脸在哪儿的家伙,操刀持枪地围了她。
“把这奸细给小爷捆了!”
“是!”
鬼眉还在犹豫是不是要动手,那些似人似兽的家伙就哇哇啦啦怪叫着朝她蜂拥而来。
“住手!我不是奸细!”
“哈哈!哪个奸细会承认说自己是奸细?!”领头的一个讽笑一声,然后朝身旁众人呼喝道,“磨磨唧唧的,赶紧捆喽!”
鬼眉差点没咬舌自尽,就算她不曾做过奸细,可也不该说出那么没脑子的话来。耐下性子瞥瞥这些人,虽是打扮古怪,言词间却不似一般匪盗流寇,心里暗骂了几声。若非眼下有求于奉天,恐怕闹了误会于大事生阻,否则,依她看,还是开打来得直接些。
自怜哀叹一声龙游浅滩,干脆朝那领头的喊道:“对!我是奸细!”
那人经她这直接明了的一嗓子大喊,倒是愣了一下。不过只顿了一下,便知这是敷衍而出的话,仍旧挥手喝道:“捆喽!”
鬼眉暗骂一句,躲了几步又道:“我刚打探消息回来,有重要的情况要向上头汇报!”
那人闻言挥手止住众人,眯了眯眼,问道:“什么重要情况?”
鬼眉眼珠一转,道:“你若是奉天的,就找你们这里最大的头儿来见我!如若不是,那就直接动手吧!”眼下,只要这些人不是奉天的,不是关碍要紧的,还是直接开打省事。
那人讽笑道:“呵!想反其道而行之?那你可用错了心思!小爷我可不是那容易上当的主儿!”仍是朝旁挥手道,“管她是不是,捆了再说!有事爷顶着!拿错了人,大不了再放了,放跑了奸细,咱们就都完了!”
那些人又是哇哩哇啦一阵乱叫,一拥而上。
鬼眉单脚一撩,顿时旁边的树上印下一个凹槽。朝人群喊道:“不是姑娘我吹牛,凭我的身手,若是与你们为敌,够你们死个几回的了!再说一遍,若是奉天的,找你们最大的头儿来见我!或者,告诉上头‘九殿下,大黑熊’也行。好了,你们若不是奉天的,那就一起上吧,省得姑娘我费事!”
“停!”那领头之人再一次止住众人,收了张狂问鬼眉道,“你那句话什么意思?是骂人的话,还是别有深意?”
鬼眉朝天翻了个白眼,道:“你说我是奸细,奸细的话有没有深意?赶紧去告诉你上峰,就照我的话去说!若是担心误会,拆开了回!”又暗忖,幸而没有胡乱动手,倒像似蒙对了。
那人细一琢磨,对鬼眉道:“你等着!”又朝旁吩咐道,“不管是不是自己人,都给爷看好喽!跑了,提你们的脑袋来见!”
“是!”
那人不过去了一会儿工夫,再回来时便换了副恭谨的态度道:“姑娘,请!”
鬼眉见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暗道,瞎猫果真碰上死耗子了?遂打趣道:“本姑娘倒还是希望你们捆了我走的好,还能省些脚力。”
“姑娘莫怪,在下先前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算了!本姑娘也不是小气之人。还要劳烦你前头引路,正好赶路又累又饿,说不得待会儿还得麻烦你们的。”
“好说。姑娘请。”
于是,鬼眉便随那人顺着林子,高一脚低一脚地往东去了。原先围着鬼眉唧唧哇哇的那群人后头紧跟,倒没了方才的那副古怪嘴脸,显得极为严整有序。
不多时,一行人便到了茂林深处。四周几棵老树参差向天,虬枝缠绕乱垂。虽是深冬,那树上却仍是绿意茵茵,蓬蓬勃勃的一哄而下,犹如倒扣的草堆。
那人疾行几步上前,将那“草堆”拨出一道缝,然后朝里说了句话,接着便朝鬼眉施礼示意道:“姑娘请进。”
鬼眉朝那奇怪的虬枝乱叶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有帐篷隐在了那乱绿之下。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倍感意趣的笑,迈脚步入其间。
“鬼眉女侠,果然是你!失敬,失敬!适才老夫属下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包涵。”一个长相英武的中年男子,见鬼眉进来,当即十分有礼地迎上前来。
鬼眉略一打量,只见帐中陈设简陋,但却十分井井有条,几乎一尘不染。迎面可见内帏上还挂着平整的旗幡并银亮、锋锐的军械。而说话者,与之前那些行头乱七八糟的人截然不同,瞧着竟是身披盔甲的将帅之流。便也抱拳寒暄道:“客气。不知阁下是——”(未完待续。)
1833章 失敬
那人疾行几步上前,将那“草堆”拨出一道缝,然后朝里说了句话,接着便朝鬼眉施礼示意道:“姑娘请进。”
鬼眉朝那奇怪的虬枝乱叶看了看,这才发现,原来有帐篷隐在了那乱绿之下。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倍感意趣的笑,迈脚步入其间。
“鬼眉女侠,果然是你!失敬,失敬!适才老夫属下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多多包涵。”一个长相英武的中年男子,见鬼眉进来,当即十分有礼地迎上前来。
鬼眉略一打量,只见帐中陈设简陋,但却十分井井有条,几乎一尘不染。迎面可见内帏上还挂着平整的旗幡并银亮、锋锐的军械。而说话者,与之前那些行头乱七八糟的人截然不同,瞧着竟是身披盔甲的将帅之流。便也抱拳寒暄道:“客气。不知阁下是——”
“哦。老夫乃奉天军中一名泛泛之辈,蒙圣上不弃,侥幸挂得一方将旗。适才冒犯姑娘的是某部下。敝姓曾,字择佩。姑娘若不嫌弃,唤某一声大叔就是了。”
鬼眉见他自报家门虽不详尽,倒也说了出处,即知此人定是军中将才。言词态度对自己十分随和礼遇,也料那不尽之处必是因为军中规矩所限,便不曾冒失追问。介于对方有意亲近,兼之自己本为求人而来,正是一拍即合为上,心内便知该当顺势而为。
只,既已瞧出对方并非自谦的军中泛泛之辈,倒不好过于失了分寸。便也十分礼遇地再行了个江湖敬礼,道:“曾将军既不嫌弃晚辈辱没了将军,晚辈便厚颜攀附,称呼将军一声曾叔。只是,请恕晚辈冒昧一句,晚辈行走江湖,虽有几个人识得,但,到底只是不入流之辈,且,此前并未同将军见过,将军是如何知晓晚辈的?还对晚辈这般礼遇,实叫晚辈有些莫名惶恐。”
“哈哈哈!这不似你的性子!随意就好,随意就好!”曾择佩见鬼眉这般,倒笑着挥手不予赞同,“姑娘既是声名在外,老夫又如何不能知晓?老夫便是个将军,也是个爱同人说笑的俗人。脱下这身累赘,和那山野樵夫有何区别?姑娘若是过分客气,老夫便不当你是敬重,只当你是瞧不起了!”
鬼眉笑开:“曾将军,哦,不,曾叔果然性情中人。”
曾择佩命人上了茶水,又使人去准备饭菜,和鬼眉彼此虚让一下,落座后问道:“此林趋西北去便离几国交界不远,又是少有人烟之地,姑娘如何会到得此处?”
鬼眉自嘲道:“曾叔莫笑,晚辈生性懒散,只为了省些腿脚,抄了个近道,这才误闯了曾叔的地方。”
“那,先前那些话——”
“自是因为被曾叔那些部下缠住不放,随口胡诌的脱身之语。”
曾择佩又问道:“姑娘取道此处,这又是要往哪里去?”
鬼眉理解他职责所在,小心一点并不为过。便坦言回道:“晚辈这是要去奉天京城。”
“姑娘要去京都?”曾择佩又面起讶异地追问道,“可有要事?”
鬼眉见他面色凝疑,反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么?”
曾择佩摆手笑道:“姑娘莫要误会,老夫并未有别的意思。只是,姑娘定是不常来我奉天,对奉天的习俗缺少些许了解。眼下京中正忙着圣上祭祖、祭天大事,又要预备年下圣驾游幸各处,故而京中戒备甚严。早半个月或许尚可,眼下却是只许出不许进的。姑娘说要此时去往京中,故而老夫才有此一问。”
鬼眉闻言蹙眉,来的真不是时候。但,大事拖不得。谁知道那瀚宇帝和混蛋昭岚,会不会偏挑着大年三十、正月十五这样的日子使坏?斟酌过后,便直言相告道:“不瞒曾将军,鬼眉此行是特意来求见贵主的。”
曾择佩笑意一滞,问道:“老夫可方便知道事由?”
“曾将军见谅,非是鬼眉信不过将军,只是,确有不便之处。”
曾择佩摆摆手,道:“姑娘不必在意,老夫不是那种多心之人。姑娘也莫要因老夫多嘴了几句,就生份了,只管依旧照前唤我。只是——”说着便有些面犯难色。鬼眉的事不好办啊!一来,京中正在戒严;二来,以鬼眉的身份,自然轻易难见圣驾。她既到得此处,自己又显得对其一见如故,少不得要提及引见之事。但,鬼眉虽是多行良善之事,却又有行事不拘小节的名声在外。自己若冒然将她引至驾前,稍有差池,反倒不美。
又想起她的先前之语,遂问道:“姑娘之前言语提到九殿下,可有深意?”
鬼眉笑道:“那是晚辈同九殿下之间的戏语,并无他意。”
曾择佩闻言舒眉,那样的戏语,应该不是浅淡的一面之交。虽不知她是如何认识九殿下的,但有这一层,倒少了些许麻烦。便对鬼眉道:“方才老夫还替姑娘犯难,听见这话倒宽心了。姑娘倘若真的认识九殿下,不独进京,便是连面见圣上之事也可放心了。”
鬼眉脱口疑惑道:“司马狴野难道不住在京中么?”
曾择佩暗道,竟敢直呼其名,果然交情匪浅,自己的闲事倒是管对了。遂笑道:“九殿下的府邸自然是在京里,但他此刻本人怕是还在军中,不曾回京。老夫即刻修书一封,稍后先遣人去给九殿下报信。姑娘稍事休息,然后再行上路。两下一就,相约半途,正好可以一起同往京中。”
鬼眉闻言宽心,朝曽择佩施礼道谢:“如此,晚辈先行谢过曾叔了。”
随后,在曾择佩处用了饭菜,简单休整了下,然后问了两处大概的行程。计算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由其下一个小兵陪送引路,去和司马狴野汇合。
辞别曽择佩,离开那片茂林,上了官道行了不过三五日,便见有一队披甲配剑的人马列队在大道一侧。未等鬼眉近前,那队人马中便有一骑轻驰而出,迎了上来,正是司马狴野。依旧眉目张扬,举止飒爽。(未完待续。)
1834章 虎父无犬女
鬼眉脱口疑惑道:“司马狴野难道不住在京中么?”
曾择佩暗道,竟敢直呼其名,果然交情匪浅,自己的闲事倒是管对了。遂笑道:“九殿下的府邸自然是在京里,但他此刻本人怕是还在军中,不曾回京。老夫即刻修书一封,稍后先遣人去给九殿下报信。姑娘稍事休息,然后再行上路。两下一就,相约半途,正好可以一起同往京中。”
鬼眉闻言宽心,朝曽择佩施礼道谢:“如此,晚辈先行谢过曾叔了。”
随后,在曾择佩处用了饭菜,简单休整了下,然后问了两处大概的行程。计算时辰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由其下一个小兵陪送引路,去和司马狴野汇合。
辞别曽择佩,离开那片茂林,上了官道行了不过三五日,便见有一队披甲配剑的人马列队在大道一侧。未等鬼眉近前,那队人马中便有一骑轻驰而出,迎了上来,正是司马狴野。依旧眉目张扬,举止飒爽。一头乌发随风飞起,虽少了那两条金色绦络,却依旧显得那么不羁。尤其现下一身银盔铠甲,骑跨高头骏马,那把金环长刀扣在鞍下,瞧之比在容城所见金冠蟒袍时,更添几分英烈之气。
“鬼眉姑娘,多日不见,近来可好?日前去信邀你做客,却闻你离了容城,心中正觉有些遗憾,不想,你却巧一步先来了。”
“嗯,也算不请自到,可不知殿下会不会觉得本姑娘是在厚颜叨扰。”鬼眉戏语道。
“姑娘说这见外的话,莫非是觉得狴野那去信邀你之语是敷衍之词么?”司马狴野笑语嗔怪一句,又道,“不独狴野有心诚邀姑娘前来,就连父皇也惦记着要见上姑娘一见的。”
鬼眉闻言暗道好巧,看来,当日这匹野马还真是“牵”对了。遂笑道:“殿下这样讲,我自然是不该将你一片诚心妄自猜疑的,本是说笑,殿下莫要见气。只你说,连你父皇都要见我,听着却实在是高抬之语了。鬼眉何德何能,能让殿下记得一份交情已属不易,又怎敢奢望陛下也将鬼眉当个人物?殿下到底虚言了。”
司马狴野调拨辔头与她并肩而行,认真道:“狴野并未戏弄姑娘,父皇的确有意要见见姑娘的,并且,还是为的当面对姑娘道谢。”然后指着道旁对鬼眉问道,“姑娘可知这一带原来是什么模样么?”
鬼眉已大略猜到奉天帝为何要见自己了,却故意笑道:“我要连这里原来什么模样都知道,也不至于不识道路,胡乱闯到曾将军那儿去了。幸而曾将军为人豁达明理,否则,鬼眉此刻差不多是要被当成细作给关起来,也只有到奉天的大牢里去做客了。”
司马狴野闻此丢开前言,笑道:“姑娘这话可是暗责狴野办事不够周全?既说请你来奉天走动,理应让奉天上下皆知姑娘,便断然无此误会了。不过,姑娘遇上曾将军,这样的误会是无论如何都不存在的。曾将军对姑娘已是早有耳闻,不独对姑娘心存钦佩,刮目相看,就连教养他家小姐,也是时常以姑娘作标榜的。”
“殿下又取笑鬼眉了。都说虎父无犬女,那将军家的小姐,教养之方自然比别家不同,如何敢说是以鬼眉做样?”
“你不信?”司马狴野挑了挑眉梢,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哈哈爽笑几声,道,“回头让你见见那曾家小姐,你便知了。等见了人,你只管问她们去借一样东西来瞧,便知狴野有没有糊弄姑娘了。”
“借何物来瞧?”鬼眉不解道。
“哈哈哈!你只管问她们去借那姑娘家的绣花针来瞧,可就知道我有没有说假话了。”
鬼眉闻言立时笑嗔:“殿下这回是真正有取笑鬼眉之意了。定是知道鬼眉不擅女红针黹一行,偏拿了人的短处来说笑!”
“姑娘这话可冤枉我了!狴野非但对姑娘没有半分不敬之心,便是对那曾家小姐,也并无取笑之意。只是想起她们初学用针时不得章法的模样,看着多少有点儿东施效颦的意味,又兼平日里行事与京中多数人家的小姐不同,思及有趣之处故而发笑而已。”
鬼眉听得他的形容,已将那曾家小姐的模样在心里做了虚像勾勒,直觉得那必是颇为有趣的人儿,遂笑道:“如此说来,若是能得机缘,这曾家小姐倒是很值得见上一见的。”
司马狴野点头赞同道:“嗯,她们虽不能同姑娘相提并论,但确实要比寻常女子可爱得多。不论这天下女子样貌几等,性情几何,这针在其手,总多是为的绣纳缝补。能得有机会施针医病,已属不羁礼教的脱俗之人,自然不可多见。再论及用此寻常可见之物制敌救人,那可真正是少之又少,凤毛麟角了。”
鬼眉自嘲道:“殿下还漏说了一样呢,本姑娘杀人用的可也是它。这扯上杀生之事,怕是不能有什么好话的。”
“此言差矣!这生杀之事并不可断章取意,前头总还有那道义二字可讲。否则,这天下持枪上阵的男子,统统都该先去佛祖跟前跪拜忏悔、以死谢罪的。身为姑娘家,摒弃娇弱天性,敢于将自己视同男子,已然令人钦佩。何况,杀生亦是为的救命。便是那吃斋念佛的和尚,非常之时也是会放下教条,选择做个义僧的。却未尝敢说他就是放弃了佛心。”司马狴野正色说完,又拍拍自己鞍下的大刀,戏语道,“再有一个长处就是,你们用那绣花针做武器,可比我们要俭省许多,也不得我们这样累赘。”
鬼眉未曾料到他看起来率直无心,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便也笑道:“我这人自来乖张名声在外,殿下此番言词既是那顺耳好听的话,我便没有不喜欢听的道理。说到底,我也并没有什么佛心,不过是个大大的俗人,且也就不必再惺惺作态,自当你这些都是由衷之言,尽管笑纳就是。”(未完待续。)
1835章 不拘小节
鬼眉自嘲道:“殿下还漏说了一样呢,本姑娘杀人用的可也是它。这扯上杀生之事,怕是不能有什么好话的。”
“此言差矣!这生杀之事并不可断章取意,前头总还有那道义二字可讲。否则,这天下持枪上阵的男子,统统都该先去佛祖跟前跪拜忏悔、以死谢罪的。身为姑娘家,摒弃娇弱天性,敢于将自己视同男子,已然令人钦佩。何况,杀生亦是为的救命。便是那吃斋念佛的和尚,非常之时也是会放下教条,选择做个义僧的。却未尝敢说他就是放弃了佛心。”司马狴野正说完,又拍拍自己鞍下的大刀,戏语道,“再有一个长处就是,你们用那绣花针做武器,可比我们要俭省许多,也不得我们这样累赘。”
鬼眉未曾料到他看起来率直无心,却说出这么一番话来,便也笑道:“我这人自来乖张名声在外,殿下此番言词既是那顺耳好听的话,我便没有不喜欢听的道理。说到底,我也并没有什么佛心,不过是个大大的俗人,且也就不必再惺惺作态,自当你这些都是由衷之言,尽管笑纳就是。”
“姑娘不必疑虑,此话当真肺腑之言。”
“哈哈哈”
二人一路说笑,却不曾耽搁行程。司马狴野未将鬼眉视作一般娇弱女子,鬼眉亦不曾将司马狴野小瞧作寻常贵胄,并相随之人也都是军中将士,一行人,快马加鞭,风餐露宿,没几日便飞蹄赶抵京中。
到了城门下,鬼眉方知曽择佩所言不虚,奉天京都确已戒备森森。饶是司马狴野身为天家之子,又似那卫戍头领并非不识人面,还是被人例行检查才得放行。只是对司马狴野的态度显然要比对她恭谨许多。司马狴野既对那人一丝不苟地验看文牒、令牌都不曾着恼,她也就随波逐流,大大方方让人验看了包裹。
一入城门,司马狴野立刻对鬼眉表示歉意,赧然道:“上回那一出闹得挺厉害,若非有你提醒,我及时传信于军中曾老将军,怕是不闹到宫城前都不能罢休的。如今各处行事自然会小心谨慎些,望你莫要见怪。”
鬼眉无谓笑笑:“便是之前没有发生过什么要紧的大事,为了安全故,多加些小心并不多余。何况,京畿重地,来往人员要比别处更为繁杂,谨慎无过。”
司马狴野遂轻松一笑,将她引往自己府中。
洗沐休整后,司马狴野问鬼眉道:“就快过年了,城中已然很是热闹。要不,我先带你四下里去逛逛如何?”
鬼眉听得此语,心中不由酸涩。离二十四交年还有多少时日?百姓家中,怕是早已准备好了看经、送神,醉司命、照虚耗的物事。说好要陪他过年的,到底食言了。
强作笑颜,勾勾唇角道:“礼不可废。我虽是不拘小节之人,但,皇上既说要见我,我也来了,还是先去面圣为妥。”
“也好。反正眼下还没到最热闹的日子,等那些个说戏、杂耍的艺人都出来了,我再领你去瞧。”司马狴野点点头,遂去向下交代备车进宫事宜。
司马狴野刚去换了常服,府里却来了客人。听得一串叮叮当当的动静,未见其人,鬼眉便已猜到了来者是谁。果然,那清脆的铃铛声尚在厅外,就听见一道比铃铛还悦耳的呼声传入耳鼓:“表哥,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不是若男、胜男两姐妹在街上碰见了居原,我还以为你要过两日才能回京呢。”
陶铃儿进来后一见鬼眉,忍不住惊呼道:“你是和表哥一起来的?就听他们说有一个丑丑的女子和表哥一道回了府,再想不到是你大老远地跑了来。”
司马狴野蹙眉轻斥道:“会不会说话!”
“你恼什么,我又不曾说不欢迎她。”陶铃儿朝他做了个鬼脸,对鬼眉笑道,“一时口没遮拦,你别介意啊!”
鬼眉看看司马狴野,心道,当初在容城,可是你这做表哥的先嫌弃人长相的,这会儿倒会责怪起表妹来了。见陶铃儿并无恶意,便也笑语戏谑道:“郡主不过实话实说,我便是介意又能如何?丑归丑,好歹是张脸不是?总比没有的强。我总不能说那不要了的话。只是,郡主千万别因了这个,就下个有碍观瞻的令,不肯容我来奉天行走。”
那二人遂跟着双双失笑。
“你能来,我可高兴着呢,巴不得你能常住不去才好的!”陶铃儿笑回道,然后凑到她耳边悄声道,“我娘说,你那整人的法子,可比她的强多了。”
“嗯?”鬼眉不解。
“呀!就是你那家家有田的馊点子嘛!”
鬼眉听了陶铃儿的解释,却是越发不能理解地挠了挠头,那桩事和公主府有什么关系?难道这奉天皇帝连自家人也一并算计了?可是,这和长公主整人又有什么关系?
司马狴野接口继续解释道:“你上回给我讲了那个退园还田的主意,说是奉天既是田地稀少,朝中上下皆有责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况,民以食为天,这官家也是食黍之民,更不得推卸。我回来向父皇上奏后,父皇闻听从此能不必再为粮仓烦忧,更不用乞求于人,当即大为赞同。父皇激动之下,本是要大动干戈一番的。我又按你的说法进言,说,若是动了朝廷上下众人的利益,怕是会适得其反,只能酌情处之。故而,那府大宅多的人家,朝中并未收了他们房舍基地,只按阖家人口计算,着令他们将府中多出来的地用来种植,稻米、果蔬,均按照土地大小分摊。”
鬼眉笑道:“如今这京都府,真的像你表妹说的家家有田了?”
“嗯,连我府里的花园也改了田。不独是家家有田,这稻米、果蔬如何种植,各处该如何均分责任,户部和工部特意根据各处土地情况,仔细合计了一番的。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1836章 拍手大笑
司马狴野接口继续解释道:“你上回给我讲了那个‘退园还田’的主意,说是奉天既是田地稀少,朝中上下皆有责任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况,民以食为天,这官家也是食黍之民,更不得推卸。我回来向父皇上奏后,父皇闻听从此能不必再为粮仓烦忧,更不用乞求于人,当即大为赞同。父皇激动之下,本是要大动干戈一番的。我又按你的说法进言,说,若是动了朝廷上下众人的利益,怕是会适得其反,只能酌情处之。故而,那府大宅多的人家,朝中并未收了他们房舍基地,只按阖家人口计算,着令他们将府中多出来的地用来种植,稻米、果蔬,均按照土地大小分摊。”
鬼眉笑道:“如今这京都府,真的像你表妹说的‘家家有田’了?”
“嗯,连我府里的花园也改了田。不独是家家有田,这稻米、果蔬如何种植,各处该如何均分责任,户部和工部特意根据各处土地情况,仔细合计了一番的。南北适宜何种作物,各种米豆何处产量受惠最大,这都一一斟酌了才分派下去的。原来零散的菜农,着令集中了去种粮,而这果蔬一项,自然分到了那些宅地富裕的人家。”
眼见一时不走,便又让人上了茶,接着道:“不独私宅如此,官衙也依法整治了。官衙原是为民办事的地方,要弄得富丽堂皇作甚?只要不失大体,不显逼仄就好。父皇说,府衙里多了种田一事,那些穷极无聊的便没了心思去作乐使坏,真正又添一桩益处。原来有些常年难得用上一回的屋子,正好收拾了做库房,省得闲置浪费。今后修葺府衙,再不能一人坐拥多处,只认了一处设置桌案便可,免得虚耗建材,白砌了一堆空屋,白占了上好的土地。就连兵部也下了旨,练兵之余便去垦荒。将那些少有人烟、林木不丰的山丘开出田来。来的路上,我指给你瞧的就是。我可也担着几十亩地的责任呢。”
鬼眉闻言失笑。她原意是,既然田地紧张,大家就别浪费太多的土地去盖那风花雪月的园子,耽于享乐。奉天帝这一折腾也太彻底了,连他儿子都没放过?
“一下子弄得这么大刀阔斧,不曾闹出事来么?”
司马狴野不以为意道:“有什么可闹的?父皇行事比我老辣。原听了我的话后,并未像眼下这般分派,只一味地嚷着要下旨收了各处奢靡的私宅并庄子。待满朝上下吵嚷了几天,瞧着似乎有些怨声载道了,这才退让道,不收宅子也成,各家需按人头多寡、宅地大小,限时限量缴纳田粮产出。满朝文武经这一吓,听闻不用收了宅地,哪有不依的?再加上外头那些商贾、富户,派了人私下里去游说,适时地跳出来献地、献粮,他们就更不得说嘴了。”
陶铃儿笑嘻嘻道:“怨声自然还是有的,比如我爹。现在不仅要舞文弄墨,还得常常去查阅农书,仕途经济里又多了条口腹经济。但是,好处更大。我娘现在只要瞧着我爹在外头玩乐得过了,就嚷嚷道,家里的田没人管,不如交了宅子,搬去小茅屋的踏实,我爹立刻就得赶回来。”
鬼眉闻言滴汗,感情这里头还能给长公主悟出御夫的门道来?
陶铃儿又朝鬼眉挤挤眼睛,道:“不是听说你们待会儿要进宫去呢么?此事上头,宫里是最见好处的。”
鬼眉瞧她那贼贼的模样,心道,不会后宫嫔妃们也得了差事吧?恐怕跑不了。原来她对司马狴野的话里还有一句,就是,少养闲人。这宫里的嫔妃,可不就是终日虚耗粮饷的最大闲人么?否则,哪里来的空儿勾心斗角?想到那些雍容华贵、仪态端方,却最工于心计的女子,鬼眉又顿时警铃大作,立刻嘱咐二人道:“你们要是同我没仇,可千万别到处宣扬,说这点子是打我这儿来的。我可不想刚来奉天就被弄得人人喊打,疲于奔命。”
那二人见她突然自危的模样不比往日自得之态,相视一眼,拍手大笑。
随司马狴野进宫,鬼眉从车辇上往外探看,果然这奉天的皇宫如今是独树一帜,实在普天下找不出第二座,就连那些诸侯小国的殿宇也不得这样折腾。御苑、后殿尚未瞧见,暂不提。只说这刚入宫墙的一段路,只顺着东南西北朝向,留了足够车驾并行的纵横道路,其余的空地全都起去了砖石,划成了四四方方一块一块的苗圃。冬日里虽瞧不见绿,那上头都覆了稻草帘子,黄澄澄倒也合乎宫里的颜色。
鬼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已然在脑海中想象出,那后宫的一众嫔妃每日里担水浇园是何等地幽怨,见她来了,立刻围追堵截,伸着长长的指甲,誓不揭下她一张皮来不能罢休。
“你怎么了?”司马狴野见她脸色古怪,犹疑问道。
“没什么。”鬼眉扯了扯唇角。
司马狴野以为她不习惯进宫见驾,遂笑语安慰道:“你不用紧张,父皇并非你想象中那样可怕。治理天下,自然是不能缺了威严。但治下往往也要恩威并施,所以也不曾少了慈眉善目的一面。放心,你又不是那些需要父皇敲打的臣子,又正要为了田粮等事向你致谢,定会和颜悦色同你说话的。”
鬼眉心道,她正是为这田粮之事忐忑呢。当日快嘴一语,谁想得到人家说干就干,还干得这么惊天动地的?她这“罪魁祸首”如今自动送上门来,可不得要担心被人算账嘛!
陶铃儿在旁吃吃笑了几声,揶揄道:“你不是行走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的么?此刻无风无浪的,怎么你倒犯起怵来了?宫里又没有吃人的老虎。”眼见司马狴野瞪了她一眼,才停了打趣,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鬼眉倒是安之若素了,可是,司马狴野的面色却古怪起来,一只手总是有意无意地去摸胸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