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2章 先过我这一关
他若对那位置有心,我不拦着;但是,他若对那位置无意,我也不会因了这一事就去鼓噪他,为此而急着表明自己的心存感激。总之,凤卿对我的心,我明了就好,无需为了证明什么反而去践踏了他的情意。他作何选择,我相信他自有考量,多嘴劝他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我做不来。”
忽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着池固伦的眼睛道:“倒是你我不想贬谪了你同凤卿的交情,但是,今日你来让我去说服他,当真没有半点儿私心?”
池固伦闻言讪笑,略有尴尬道:“私心,自然是有的。同皇家瓜葛上,从来就没有单纯的情谊,就算彼此真心相待,形势迫人,便也容不得这纯粹了。”
“你倒也坦诚。”
池固伦并未因此评语而有得色,失落道:“从前,大家年幼,单凭志趣相投而来往,并无关碍。圣意未明时,凤卿虽不被特别看好,到底自己颇有才华,故而也不曾被看轻,自然没有必要去刻意疏离他而亲近谁。此刻,储位之争已然不能以叶障目,大家自是要选择各自的阵营。我们几人虽同凤卿交情深厚,但也各自有家,也有利益需要兼顾。倘若凤卿肯争上一争,我们自然有理由说服家里选择站在凤卿这一边。否则,我们拿什么说嘴?家里别有选择,难保那人不是视凤卿为肉刺,欲要除之而后快。昔日兄弟,一朝刀戈相向,我等情何以堪?与其左右为难,何不同心同德?”
丹影满心冷嘲,哼笑道:“我若说,谁要想动他,必得先过了我这一关,你可会以为这是个笑话?你既知凤卿不愿去争,何不向家中坦言相告,何不去同他们的主子坦言相告凤卿的无害?不愿刀戈相向,也可袖手旁观,相信凤卿并不会因此而心生埋怨。倘若不肯置身事外,一定要选择推波助澜,恐怕这情谊——,多少要惹人思量一番了。”
池固伦见她这态度,羞恼道:“如何袖手旁观?如何置身事外?全都去罢官?阖家老小寻了深山去隐居不成?!你看着,凤卿若不肯有所作为,你爹会不会另去择木而栖!你爹若是一味顾忌你同凤卿之间的关系,看他会不会被人整治,甚而害了一家子!”
丹影为那“爹”、“一家子”等字眼所刺激,当即脸色十分难看起来,捏拳、咬牙切齿道:“谁敢动我身边的人分毫,我要他剉骨扬灰!”
池固伦见她忽然的面色发白,眼底发红,额角青筋暴突了一片,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安抚道:“罢了!罢了!暂还没那么严重!我今儿个不过是将眼下彼此的处境说与你知晓,想叫你辨明其中利害关系,劝着凤卿好好仔细掂量、斟酌一番,这还没有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何况,能在朝堂行走,谁也不是软柿子。”跟着又执壶倒酒,强作欢颜道,“喝酒,喝酒!说是请你来喝酒的,倘若不能叫你尽兴,我这东道做的可就太没有面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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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到你死我亡的地步,然而,到底出事了。
池固伦找丹影谈话的第三天,冯良工的夫人不见了。当日,丹影迟归,冯夫人在家中等得心焦难耐,便起身到府门前去迎候。在门前站了片刻,因了日入风寒,恐她刚有起色的身子受不得,劝回不肯下,那随侍的丫头便去为她回房取衣裳。只不过这一折一返的功夫,再回到府门前,却不见了她的人影。当时那丫头还未警觉,只当冯夫人是去了街口迎小姐,便也没太上心。等走到街口,却依旧不见她的人,这才着了慌。跌跌撞撞跑回府去通报,再等家里上下众人出来相寻,别说看不见冯夫人的人影,便是连个可疑的过路车马也未见着。
丹影闻讯赶回后,一边谨慎安排冯府内外四处打探消息,一边疑心乃是池固伦劝慰不成下,故意藏匿了冯夫人而要迫使自己就范,当即怒气冲冲地找上池固伦去要人。池固伦并未料到自己一时情急下的话竟成了乌鸦之语,惊诧之余连连赔礼安抚,自然也少不了大呼冤枉。
可惜,他喊冤枉也没有用。隔天,冯府打探消息的人便回说,曾经有人瞧见冯夫人被捆了手脚、堵了嘴在荣王府后侧小门出入过。丹影听了大为光火,再次找上池固伦。
池固伦此回听了反倒不曾急于辩解,若有所思后问丹影道:“果然是在我荣王府侧门出入过?”
丹影冷嗤道:“有人亲眼所见,难道我还故意讹你不成?!”
池固伦道:“你先别急,我是想问,那目击者见着的,究竟的确是在我府上进出,还是仅仅在外经过?”
丹影闻言凝眉,回话的人确实不曾亲眼目睹冯夫人被绑了进出荣王府的全部经过,而是瞧着好像或进或出的样子,仅仅是好像。她忽然有些明白池固伦这话里的意思了。按说,便是池固伦真的要逼凤卿争储,也实在犯不着做出这样叫人不耻的行径。更况,他到底和凤卿还有那样的交情在,倘若真以这样掌掴脸面的方式来逼凤卿,那么以后也别再来往了。
可是,荣王府和冯府虽是同在皇城东面四坊内,却是一个十分贴近皇城根儿,地处东南幽静之地,另一个则靠近东市,倘若他人所为,为何捆了人要绕道靠近皇城下的王府地界,来这闲人勿近之处自曝行迹,自寻麻烦,而非就势藏匿闹市,或者直接取道出城?
“你这王府上下一两百号人,未必不是哪个擅于揣摩主子心思的奴才做了要来邀功的。你既是这府里的主子,便是能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却也不好替你那些下人都撇清了去!”丹影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池固伦指摘道,心里却多少有些理亏之感。转念一想却又恼意更甚,池固伦是这府里的主子,但是这府里可还有其他的主子!(未完待续。)
1793章 撇清
丹影闻言凝眉,回话的人确实不曾亲眼目睹冯夫人被绑了进出荣王府的全部经过,而是瞧着好像或进或出的样子,仅仅是好像。她忽然有些明白池固伦这话里的意思了。按说,便是池固伦真的要逼凤卿争储,也实在犯不着做出这样叫人不耻的行径。更况,他到底和凤卿还有那样的交情在,倘若真以这样掌掴脸面的方式来逼凤卿,那么以后也别再来往了。
可是,荣王府和冯府虽是同在皇城东面四坊内,却是一个十分贴近皇城根儿,地处东南幽静之地,另一个则靠近东市,倘若他人所为,为何捆了人要绕道靠近皇城下的王府地界,来这闲人勿近之处自曝行迹,自寻麻烦,而非就势藏匿闹市,或者直接取道出城?
“你这王府上下一两百号人,未必不是哪个擅于揣摩主子心思的奴才做了要来邀功的。你既是这府里的主子,便是能推说自己并不知情,却也不好替你那些下人都撇清了去!”丹影沉默了一会儿又对池固伦指摘道,心里却多少有些理亏之感。转念一想却又恼意更甚,池固伦是这府里的主子,但是这府里可还有其他的主子!譬如——他的一众不得世子名份的兄弟,未必不会为了替自己谋个好前程而投靠了他人,行下这样龌龊的事情。还有他那老子,这府里的头号主子——荣亲王,也未必不会已然定了立场,为了帮别个皇子上位,此刻跳出来给池凤卿捣乱,借以分散他的精力。
池固伦见她说出这样的话,并那胡思乱想的模样,也有些不悦,沉了脸道:“亏我还当你是个极懂深浅的女子,却也这般容易上当!今儿我把话撂这儿,这件事,不独我可以赌咒发誓不是我做的。便是这荣王府上上下下,我也可以作保。我父王治家甚是严苛,谁敢背着他、谁又能背着他,做出这样卑劣下作又愚鲁可笑之事?!”
丹影见状也来了心气,冷笑道:“世子爷果然有大家风范,一开口便维护了满府上下!只是,事无绝对,你还是不要过早地将话说太满了!”
“你!”
池固伦正被丹影气得面色发青,仆从门外回话,说是楚公子、陈大人和张大人来了。二人遂暂停争执,迎出厅外。
那三人进来,见丹影在此微微有些意外,再见二人面色不愉模样,更是有些疑惑。
彼此行礼招呼完,张义山对丹影问道:“听说冯大人这两日告假,可是身体不妥或是府上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楚南明在旁戏语道:“怕不是在家忙着里外收拾,等着未来女婿上门提亲呢!”
池固伦朝他白了一眼,沉声道:“冯夫人叫人掳了!”
楚南明闻言顿时惊呼:“啊?那她还有心思来你这里串门?”话刚脱口而出立时又反应过来,转对丹影连连迭声问道,“你是来这儿找助力的?凤卿知道不曾?究竟是几时的事,我们怎么半点儿消息也不曾获悉?”接着又握拳砸了一下掌心,蹙眉骂道,“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挑衅到咱们头上来了!”
池固伦不待另两个开口相询,看了一眼依旧面有冷色的丹影,无什好气地朝三人大略解释道:“她连凤卿也不想去麻烦,如何会来我这里寻助力?人被掳了快有三日了,此刻情况不明,惠县主大概觉得不宜声张,生恐激得对方狗急跳墙,做下生悔之事来。”
“再不宜声张也不能独自掖着坐以待毙呀!报官处置不妥,自己人还避讳什么?就算眼下凤卿忙着,你不欲给他添麻烦,难道咱们同他是外人?还是,咱们同你平日里的交情都是假的?这么一众兄弟,便是一家挑十来个得力的人去寻,不出几个时辰也该将京城翻个遍了!”楚南明闻言又是朝丹影一通义愤填膺的吵嚷,忽而又从池固伦对丹影疏离的称呼和带了怨尤的话中觉出异样来,又对池固伦疑惑问道,“咦,既不是来找帮手寻人的,那她怎么会在你这里?难道还别有什么要命的事情不成?”
陈思瀚之前对丹影身份有疑,出于维护池凤卿,对待她的问题总是有些感情偏颇的。自宗正寺那一事后,也算看出丹影对拾遗府而言,总不能再当恶人,更兼冯良工认女定了她有处可寻的根底,便也算成见尽去。此刻看看池固伦和丹影的脸色,轻轻扯了一下楚南明,对丹影道:“已肯定是叫人掳了么?那,对方可有什么话传过来?是求财还是别有无理要求?南明的话不错,有凤卿这一层,咱们怎么都不算外人。有些事情我们不便明着出面,怕的是适得其反,但你这桩不同,便是再难开口的话,此刻还是救人要紧,你也无需忌讳。”
张义山心中也有思量,眼见丹影依旧默着,索性将陈思瀚的暗示挑明,道:“近日是非不少,可是有人要借你去寻凤卿的晦气?还是,因了日前你为凤卿去了宗正寺那一遭,故意寻仇报复?倘若不便叫他知晓,你也不该瞒着所有人。对方的说词便是再大逆不道,要求再如何无理,此刻你也不该有所顾忌,反由人摆布。告诉了我们,多几个人集思广议,也总比以你一人之见更能处理的妥善些。更况,事急从权,眼下还当以令慈的安危为要。”
池固伦再看了一眼隐约还是僵着脸的丹影,叹气道:“唉!正是到此刻什么消息也没有才麻烦着!究竟是什么人做的,真正目的又如何,如今还是一概不知。这不,因了我先前说过几句不妥的话,惹得县主将荣王府也误会上了。”遂将冯夫人被人瞧见曾在这附近雁过留痕之语说了。
三人倒不曾追问池固伦究竟同丹影说过什么不妥的话,只觉得这绑票之人的行径甚是奇怪,又觉得眼下一无所知中,这点不论是否真的关涉荣王府,到底暂算是条线索,便要就此商议着如何行事救人、分头行动。(未完待续。)
1794章 红颜祸水
张义山心中也有思量,眼见丹影依旧默着,索性将陈思瀚的暗示挑明,道:“近日是非不少,可是有人要借你去寻凤卿的晦气?还是,因了日前你为凤卿去了宗正寺那一遭,故意寻仇报复?倘若不便叫他知晓,你也不该瞒着所有人。对方的说词便是再大逆不道,要求再如何无理,此刻你也不该有所顾忌,反由人摆布。告诉了我们,多几个人集思广议,也总比以你一人之见更能处理的妥善些。更况,事急从权,眼下还当以令慈的安危为要。”
池固伦再看了一眼隐约还是僵着脸的丹影,叹气道:“唉!正是到此刻什么消息也没有才麻烦着!究竟是什么人做的,真正目的又如何,如今还是一概不知。这不,因了我先前说过几句不妥的话,惹得县主将荣王府也误会上了。”遂将冯夫人被人瞧见曾在这附近雁过留痕之语说了。
三人倒不曾追问池固伦究竟同丹影说过什么不妥的话,只觉得这绑票之人的行径甚是奇怪,又觉得眼下一无所知中,这点不论是否真的关涉荣王府,到底暂算是条线索,便要就此商议着如何行事救人、分头行动。
说话间,陈思瀚又对池固伦道:“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她心里难免慌乱,你不立时急人所急,还同她置气,实在不当。而且,她便是有所质疑,也非没有道理。不独你这荣王府,便是我们几个,回去也该各自留心身边。都是府大宅深的,各家哪年不处置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便是那卖主求荣的也有过。若是有人存心算计什么,自然最希望见着的便是我们内讧纷争,自毁城墙。既有如此图谋,你我家中,保不齐就有那不争气的叫人收买了去。”
池固伦本已想到有人故布疑阵、意图栽赃,先前言辞锋利也只是因了丹影的态度令人受挫,却并未同她真正动气。经陈思瀚这一说,便又朝丹影面上扫了一眼,讪讪道:“我哪里会同她置气!只是担心她一时心焦失了方寸,先就被人算计着,借作用了离间彼此的那把刀!”
“不奇怪!不奇怪!外人觉得她同我们相处日短,又是个女儿家,总以为算计她要容易些。再者,凤卿看重她几乎明眼可见,便是借个红颜祸水的名目来闹一场,好像也能多长块肉似的。总归就是不想看着我们安逸就对了。永炎这会儿可不就被弄得都躲在家中足不出户了么!还不是——”楚南明也笑着斡旋道,不知何故,言语未尽却戛然而止,微微同张义山和陈思瀚对视一眼,又对欲要追问的池固伦悄悄打了个眼,然后呵呵两声岔开去,笑道,“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还能把咱们集体斗趴下不成?!”
张义山叹道:“唉!多事之秋哇!可不知下一桩头疼的事究竟又会寻上谁。”
“怎么,你怕了?”
“怕?都是同气连枝的兄弟,我还担心人家算漏了我,显得我不比谁亲近呢!”对于楚南明的戏谑,张义山不恼不羞地淡淡一回,心中却暗自对裴永炎那桩事情甚是不解。总以为自己曾经表露过对丹影存有别样心思,怕不是有心人会借机拿此说事,先就用以离间挑拨他和凤卿的关系,谁知,竟被视若无睹地跳过了。弄得他也不知该是觉得侥幸,还是该自怜哀叹。
“别插科打诨了!既已有了主意,咱们还是赶紧分头行事的好。人命关天之事,耽搁不起的。”池固伦挥手止住二人戏语,又转对丹影道,“冯大人也是有了年纪的人,经不得波折,你还是先回去安抚家中,坐等消息为妥。我们既答应了插手此事,就绝容不得对方阴谋得逞。冯夫人的安危,还请你暂且宽心交由我们。我也撂句话给你,倘若此事果然与我荣王府有关,我也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丹影见他当着众人的面说下此话,并另几人也不曾完全撇清自家,便知多留无益,遂不作赘语,简单说了两句后便匆匆起身告辞。她也要抓紧行事。冯夫人行踪不得而知,生死不明,又不见对方敲诈勒索,此番掳人的事情的确蹊跷。虽有这几个身家背景不俗,权势联手可横京城的公子爷相助,但她并不愿意完全依赖于此。并非众人皆不可信赖,只是她实在不喜欢被人暗处算计,却毫无头绪、难以掌控的感觉。
丹影前脚离开,后脚池固伦便对三人追问道:“你们今日突然到访,可是别有要事?才听南明提及永炎时言语未尽,可是裴家也出了岔子?裴云载那只老狐狸惯会谋算,近日之事上头,不是他那一众姻亲都没什么动静么?更论裴氏上下。怎的,有人看不过他独善其身,将裴氏家族给拉下水了?”
“切!他若真想独善其身,便不会扯上高家了。不过是想暂时置身事外,得以明哲保身后以便静观其变罢了!”楚南明冷嗤道,“只是,那高家老爷子真个糊涂,不单治家欠缺手段,做人也实在大大的不妥。先是被裴云载哄了去腆着脸地巴结凤卿,将自家女儿硬塞强送的,跟着一见凤卿出了事,便又立刻反水。待到回过味来,不甘受人利用,却不去直接找那裴云载算账,反倒咬上了永炎。他也不自己掂量掂量,就凭他高家,怕是裴氏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去寻人家世家嫡子的晦气,可就等着自食其果!”
“话是不错,可是眼下对永炎来说,倒也真不是什么好事。再者,也不能肯定就是高家人作的怪。怕只怕不知是谁别有用心,由此再起事端,惹开了金口,可就连凤卿自己也没法子了。皇上于此事上头,总有非常人可比的热情,谁知会不会闹到他跟前去,然后招来一道我们都不愿意见的圣旨?”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1795章 独善其身
“切!他若真想独善其身,便不会扯上高家了。不过是想暂时置身事外,得以明哲保身后以便静观其变罢了!”楚南明冷嗤道,“只是,那高家老爷子真个糊涂,不单治家欠缺手段,做人也实在大大的不妥。先是被裴云载哄了去腆着脸地巴结凤卿,将自家女儿硬塞强送的,跟着一见凤卿出了事,便又立刻反水。待到回过味来,不甘受人利用,却不去直接找那裴云载算账,反倒咬上了永炎。他也不自己掂量掂量,就凭他高家,怕是裴氏压根儿就没放在眼里。去寻人家世家嫡子的晦气,可就等着自食其果吧!”
“话是不错,可是眼下对永炎来说,倒也真不是什么好事。再者,也不能肯定就是高家人作的怪。怕只怕不知是谁别有用心,由此再起事端,惹开了金口,可就连凤卿自己也没法子了。皇上于此事上头,总有非常人可比的热情,谁知会不会闹到他跟前去,然后招来一道我们都不愿意见的圣旨?”
“怎么会不是高家!这不明摆着的嘛,毁人名节,拆人姻缘,彼此又是这样的关系,可算费了心思,一箭双雕的呢!不,还不止‘双’,三啊四啊、五啊六啊,并咱们一众难免跟着伤心难过,七七八八的都够数了!”
池固伦对于张义山和楚南明的对话,听了个云山雾罩,干脆捉住陈思瀚一人,继续追问道:“他们这到底说的是何事?你给我讲讲清楚。”
楚南明唯恐陈思瀚说出和张义山一样否定他的话,丢开张义山,转脸凑到池固伦跟前,抢着回应道:“上回宫宴,那高家丫头和咱们冯家妹子的是非,你是知道的吧?”
池固伦此时急着了解事由经过,无心同他斗嘴打趣,便没取笑他那声自说自话的“冯家妹子”,直接点点头表示知晓。
“那不知羞臊的丫头被咱们妹子在皇后娘娘跟前闹了个没脸,兼之凤卿的缘故,可不要恨死了她?加之那高家反反复复想要趋利的心思,便拿那当日惹事的玉佩做起了文章。不知哪日哪时,忽然地就刮起了妖风,说是永炎那里另有一枚,正好和咱们妹子手里的是一对。这可不是一心要毁人清白的混账话么!若是因此硬将他二人凑了一对,先不提永炎是不是乐意,凤卿和咱妹子可怎么办?活生生就被这么拆散了?然后他高家可以继续做他将女儿嫁进拾遗府的春秋大梦?真正可恶又愚昧之极!”
“玉佩?丹影的那枚玉佩我见过,来历也曾听她提及一二。那东西并非寻常俗物,如何会无端的又从别处冒出另一块来?”池固伦不解,想想又道,“但是,倘若不去细究独到之处,单单论起这相似之物,那也不能生搬硬套地只去攀扯永炎。便是一般高门贵府里也难见的东西,你我这样的人家,各自寻个一两件罕见宝物也非难事。那裴氏家大业大,永炎身上有个不常见的玉佩有何奇怪?硬和丹影那枚扯到一处,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么!”
“就是说嘛!可见那高家不光心思不好,这脑子也实在蠢钝!”楚南明听得此语,难得的没有和池固伦争执斗嘴,还颇有得遇知音模样地朝张义山和陈思瀚得瑟了一下。
张义山看看他的模样,微微失笑摇头,然后道:“无风不起浪,空**不来风。既有此番传言,必是事出有因。道理如此显而易见,那么造谣生事者,其人的真正目的又何在?倘若只是南明说的这样,那高家的算计岂非不攻自破,自取其辱?丹影的玉佩,我尚且无缘见识,而永炎被议论的那枚,我却也没见过。究竟如何相似才会被说成了一对,你们见过?”
“唉,不提了!我去找过永炎,想着劝他将那惹事的玉佩大大方方戴出来,好让谣言不攻自破,谁知,他到底年岁少嫩,面皮子薄,竟被闹得躲在家中不肯见客了。鬼才知道那玉佩是个什么样子!玉佩嘛,无非青、白、紫髓,大同小异,便是原石质地同与不同,且还得看打磨者手艺如何,才能不出凡品的。”楚南明牢骚着,忽然猛地一拍大腿,笑嚷道,“不如咱们各自寻上一块好料,将妹子那块玉佩借了来参照,一人弄一块挂在腰间,看那高家如何再去浑说是非!难不成他还要强说咱们都与妹子定了亲不成?!”
池固伦闻言却又下意识觉得事情并不单纯,垂眉想了想,看看楚南明后便向一旁还不曾开口的陈思瀚问道:“丹影那玉佩原是在高家丫头身上戴着的,虽有皇后娘娘做主,可她自己却始终并没有承认过那原是丹影的东西。那高家,可是攀扯凤卿不成,如今弄这一出,是动了将女儿说与裴家的心思,打的是他裴家的主意?永炎同你说过什么没有?”
只因池凤卿眼下处境微妙,众人遇事不自然地都习惯从他这边去想问题,楚南明和张义山显然忘了思虑这一层,没料到会有人只单单去算计裴永炎。经池固伦这一点拨,都噤声去转看陈思瀚了。
陈思瀚拨拨手上的茶盅,抬起眼皮看着三人缓缓说道:“我听闻的可不止玉佩一桩。”
第三卷丹影凤卿42有因横祸一纸明
“还有其他?!”楚南明听得陈思瀚说事情不止玉佩一桩,又按耐不住地第一个惊呼。
“是。”陈思瀚点点头,“玉佩的事,我原也有过和固伦类似的想法。甚而,因为丹影那枚玉佩的不凡之处,认为会有人借此在她的身份上大做文章”说到此处,和池固伦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曾对丹影来历存过质疑的人。那凤家的匕首,若非冯良工出现及时,险些就是大祸一桩。
“我妹子好歹也是五品官员的闺女,皇上亲封的县主,就不许她有些好东西么?哼!纯属嫉恨。行了,玉佩的事我也不想听,你赶紧地往下说,还有什么荒唐的话?”(未完待续。)
1796章 一幅画像
只因池凤卿眼下处境微妙,众人遇事不自然地都习惯从他这边去想问题,楚南明和张义山显然忘了思虑这一层,没料到会有人只单单去算计裴永炎。经池固伦这一点拨,都噤声去转看陈思瀚了。
陈思瀚拨拨手上的茶盅,抬起眼皮看着三人缓缓说道:“我听闻的可不止玉佩一桩。”
“还有其他?!”楚南明听得陈思瀚说事情不止玉佩一桩,又按耐不住地第一个惊呼。
“是。”陈思瀚点点头,“玉佩的事,我原也有过和固伦类似的想法。甚而,因为丹影那枚玉佩的不凡之处,认为会有人借此在她的身份上大做文章”说到此处,和池固伦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曾对丹影来历存过质疑的人。那凤家的匕首,若非冯良工出现及时,险些就是大祸一桩。
“我妹子好歹也是五品官员的闺女,皇上亲封的县主,就不许她有些好东西么?哼!纯属嫉恨。行了,玉佩的事我也不想听,你赶紧地往下说,还有什么荒唐的话?”
无人去议论楚南明一时变了几番亲疏的“妹子”问题,也没同他争执那“好东西”和认亲、诰封先后的关系,和他一起等着陈思瀚解惑。
“传言里,除了玉佩一宗,另外还关乎一幅画像。据说,有人曾瞧见过永炎家中珍藏的一幅女子画像,那眉眼之间同丹影姑娘有几分相像。不过,我是没亲眼见过,也不知这所谓的‘有人’又究竟是何人。”
“啊?”楚南明不由又是一阵吃惊讶异,然后倒是放低了声音,兀自嘀咕道,“不会那臭小子也偷偷动过什么心思吧?”
张义山闻言,情绪不明地转头看向室外。看看冬日的北风残叶,又抬头望向空中,然后静默着出了神。似乎那高天流云之外,能被他看出别一番风情来。
池固伦却是微微蹙了一下眉头,继续朝陈思瀚问道:“那你怎么看?”
“我觉得此事本身倒是不值一提。那美貌女子,眉眼之间自然都有几分惹人留心之处,而且也只说有几分相似,并不能代表什么。谁家还没有收藏过几幅仕女画像不成?我奇怪的是永炎的态度。”
“他什么态度?”
“具体说不上来。口头上自然是不认的,只并不曾显得多么嗤之以鼻,兼之对此话似乎很有些躲闪回避之意。”眼见楚南明又要大呼小叫,陈思瀚立时又补充道,“但据我细察,却也并非是对丹影姑娘存有什么别样心思。”
楚南明轻吁一口气,自语道:“就是说嘛,他若对妹子有什么心思,凭他这么个年岁和经历,如何会藏掖得连我都看不出来。不过,论年纪也只小我们三两岁,是会动凡心的时候了。别是悄悄喜欢了哪家姑娘,碰巧也是个容姿少见的,又同咱妹子有几分类似神韵吧?”
张义山此时转过脸来,提醒道:“这话扯远了,永炎的事,今儿个本是当作闲语来稍稍议论议论的。那生事之人用意不明,此刻三两句也说不清楚,不若静观其变的好。咱们还是赶紧地去寻冯夫人为要,虽还不曾收到威逼利诱之信,只怕夜长梦多,再生出叫人悔恨之事来。”
三人顿时连连附和,暂且丢开裴永炎之事,立刻起身分头带人去打听冯夫人的下落。
自此,众人将寻人之事当作每日首要,分开行动,定时碰头,只瞒着池凤卿一人。苦寻多日,线索抓住不少,却是仍旧不曾有冯夫人的具体消息。几番下来,众人见面交流时也不免觉得纳闷,这绑匪始终不曾向冯家或相关人等提出勒索等事,也非初时现身荣王府附近惹人猜疑那样,意在一味挑拨。每每有些眉目,等人赶到,却又断了线索,如此往复,对方行事竟像招猫斗狗,有意耍弄众人一般。
最终,又隔数日,还是丹影先得了消息。这日入夜时分,绮罗披着件暗色的兜帽大氅悄然出现在了冯府门前,指名要见惠县主,然后交给丹影一封信。丹影拆信阅完,安心一笑,然后记起一事,执笔回信一封让绮罗带了回去。
那冯夫人在绑匪手中并不曾吃得多少苦头,只每日被人拘着,不得自由,又时时辗转颠簸,更兼想念女儿与家人,精神上又有了些反复。倒也幸亏她这时好时坏的疯病,一时被她自己拿来利用,伺机装疯卖傻地大闹一通竟逃脱了,然后被红袖手下的人救了去。谁知,这冯夫人见了红袖很是投缘,被她治病将养两日,竟不急着回府了,说是要在那儿再玩几天。
人找到了,眼下也安然无恙,丹影放下心来。但是,事情可不算完。将众人一路寻查所得的线索汇总,一并自己手头得到的蛛丝马迹,摸排斟酌后在纸上列了份名单,接着再一番圈圈点点,最后,她预备着手算账。好好地算算帐!
接着,自然是少不了的一段纷纷扰扰。欠债还账,因果循环,不少人都遭了报应,闹得京城很是喧嚣了几日,倒将裴永炎那档子故事给冲淡了去。
暂不提都是哪些人遭了殃,又是喝了什么样的回敬之酒,旁观者又各是什么心态。一段事毕,丹影却再次找到了荣王府。此回,不曾下车进门,只让人进去通传,然后将池固伦约到了郊外一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一片流水潺潺的林边。丹影下了马车,止住两家随从,引着疑惑不解的池固伦进了林中空地。
停住脚步后,丹影转身朝池固伦冷笑道:“世子爷,你可是一直都在好奇我的底细?不如,今日就容你亲自探探底如何?”话音刚落,却是不容池固伦有所反应,便拳脚带风地朝他上下招呼起来。
池固伦反应不及,下意识里只好迎风接招。一边接下送佛拳,同时避开勾魂脚,一边惊呼道:“你今儿个这又是撒的哪门子风?!好端端的怎么同我动起手来了?有话好好说!”(未完待续。)
1797章 客气当福气
接着,自然是少不了的一段纷纷扰扰。欠债还账,因果循环,不少人都遭了报应,闹得京城很是喧嚣了几日,倒将裴永炎那档子故事给冲淡了去。
暂不提都是哪些人遭了殃,又是喝了什么样的回敬之酒,旁观者又各是什么心态。一段事毕,丹影却再次找到了荣王府。此回,不曾下车进门,只让人进去通传,然后将池固伦约到了郊外一处。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一片流水潺潺的林边。丹影下了马车,止住两家随从,引着疑惑不解的池固伦进了林中空地。
停住脚步后,丹影转身朝池固伦冷笑道:“世子爷,你可是一直都在好奇我的底细?不如,今日就容你亲自探探底如何?”话音刚落,却是不容池固伦有所反应,便拳脚带风地朝他上下招呼起来。
池固伦反应不及,下意识里只好迎风接招。一边接下送佛拳,同时避开勾魂脚,一边惊呼道:“你今儿个这又是撒的哪门子风?!好端端的怎么同我动起手来了?有话好好说!”
“好好说?本姑娘可不是深宅大院里娇养的,不想斯文的时候,手脚就痒痒!”
池固伦又是一连串叫嚷,丹影哪里肯听,只管兜头兜脸,斩腰剁脚地朝他喂拳头。再是娇柔妩媚的姑娘,这习武的拳头可不是大小姐撒娇的粉拳,招招卷风扬尘,摧花扫叶,打得池固伦连连后退。无奈之下,他也只得撩了袍角,认真以待。
衣袂翻飞,红裙舞动,打了足有半个时辰,丹影微觉心中怨气有所宣泄,这才跳出圈外罢手停下。对着池固伦讽笑道:“瞧着你平日里看似不务正业,不想,这拳脚功夫倒是下过一番苦功的。晓得勘破别人藏拙者,自己必也精于此道。世子爷,果然也是深藏不露!”
“承蒙谬赞。本世子并未刻意隐藏什么,只是平日里用不到这一身本事罢了!”池固伦拍拍身上尘土,放下袍角,脸上除了埋怨又夹杂着一股难言之意,也朝对方冷了面色,质问道,“倒是姑娘藏得可比我想象中更深,你,究竟什么来路?”
“动手之前我可就说了,今儿个容你探底。怎么,世子爷还没有答案么?知晓了便是知晓了,无需佯作不知。如今我可不介意让你知晓我的根底,还就怕你不知晓呢!”丹影又是一串冷嘲热讽。
池固伦看看她道:“我的确已然有所猜测,只是,实在没法将你同她联系在一起。”
“哦?我以为,世子爷从来就不是那等以貌取人者。你自己也曾有过坦言,打从遇上我那日起,你就不曾因了我这身皮囊而失了戒备。怎么此时倒不敢相信自己了?”
池固伦闻言心中一叹,说不准是该喜还是该忧,缓缓神色问道:“你既有心藏着,为何今日又故意泄底与我?总不会是为的逗弄于我吧?如此,倒也和传言中的性子有些相符。”
“哼!你倒挺会说笑,难改惯于找乐的做派。”丹影冷哼一声,继而眉眼寒冰带霜道,“那日你邀我喝酒,我就说过,谁敢动我身边的人,那也得过得了我这一关才成!嫁祸池凤卿,掳走冯夫人,栽赃铁匠铺当真以为我是那息事宁人的主儿么?!”
“怪道这几日有人倒霉,更有人栽了大跟头。如果是你,他们有这样的下场,倒是真不奇怪。”池固伦听得此话,心里却不由为池凤卿庆幸起来,连眼中也隐约起了笑意。只是自己眼下处境无喜,不得不仍旧存着一丝小心,追问道,“姑娘还不曾为在下解惑,我又是何时得罪了姑娘,以致今日这般?”
丹影闲闲踱了两步,嗤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给我装傻?本姑娘今日泄底于你,就是想提醒提醒你荣王府,别稀里糊涂的认不清本姑娘是谁!今日只做敲山震虎之举,那也是我瞧得起你荣王府,也是给你几分面子。当然啦,也是本姑娘懂得分辨是非黑白。否则,只怕你荣王府好日子就到头了,可不仅仅是在这景色宜人之地同世子爷简单比划两下而已。我这话,你,信是不信?”
“姑娘的话,在下听得明白。传言若是无误,我自然也信姑娘确有能耐同我荣王府斗上一斗。只是在下的确不知,姑娘究竟因何要如此‘提醒’我荣王府?”
“真是客气当福气!你以为那些罪有应得的东西有了去处,本姑娘跟前就万事大吉了?借刀杀人的事,本姑娘会看不出来?”
池固伦越发疑惑,问道:“姑娘何出此言?”
丹影朝林外打了个呼哨,顿时有两个捆了手脚的人被丢了进来,摔在池固伦脚下。丹影踢踢那二人,从袖中摸出一张纸递给池固伦,然后便朝林外移步而去。一边走,一边朝身后凉凉告诫道:“本姑娘自有眼睛明辨是非,知道事情不与世子爷相关。或者,就连王爷在此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大概也不太好说。但是,既然牵扯到了荣王府,我以为,还是知会一声的好。我记得,世子爷也是会拍着胸脯给人承诺的人,这才多给个机会。否则,就是不与你相关,留你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给荣王府提个醒也是一样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希望真能如你所言,会给我个满意的交代。”
池固伦看着那行径同平日所见几乎全然不同的女子慢慢消失在林外,心中有些难以消化。扭头看了一眼地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便去打开手中的纸张。刚刚揭开一道折痕,便听她的声音又隐约传入耳中:“将世子爷的人都放了吧,咱们回!”
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然后垂眼去看纸上。墨迹一笔一划钻入眼中,池固伦的脸色便比经历方才这一场遭遇还要难看几分。匆匆看完,将纸页复又折起,揣入怀中,便朝林外喝道:“带上这两个东西,回府!”(未完待续。)
1798章 不能感情用事
一边走,一边朝身后凉凉告诫道:“本姑娘自有眼睛明辨是非,知道事情不与世子爷相关。或者,就连王爷在此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大概也不太好说。但是,既然牵扯到了荣王府,我以为,还是知会一声的好。我记得,世子爷也是会拍着胸脯给人承诺的人,这才多给个机会。否则,就是不与你相关,留你一条胳膊、一条腿的,给荣王府提个醒也是一样的。我给你三天时间,希望真能如你所言,会给我个满意的交代。”
池固伦看着那行径同平日所见几乎全然不同的女子慢慢消失在林外,心中有些难以消化。扭头看了一眼地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便去打开手中的纸张。刚刚揭开一道折痕,便听她的声音又隐约传入耳中:“将世子爷的人都放了吧,咱们回!”
有些哭笑不得地摇摇头,然后垂眼去看纸上。墨迹一笔一划钻入眼中,池固伦的脸色便比经历方才这一场遭遇还要难看几分。匆匆看完,将纸页复又折起,揣入怀中,便朝林外喝道:“带上这两个东西,回府!”
池固伦一回王府,便马不停蹄地直奔老王爷处。
进了大书房,荣王爷恰巧不曾外出,正对着一本字帖赏析着。见池固伦跑了来,抬眼看了他一下,便又将视线重新落回字帖,口中不冷不热地淡淡招呼道:“怎么今儿个不曾在外野马放缰,突然想起看你老子来了?”
池固伦收敛了平日的闲散之气,规规矩矩朝上行了个礼问安。
“说吧,可是月钱又不够用,找你母亲没落着好,这才惦记上我了?”
“父王说笑了,儿子不敢拿这等小事来搅扰父王清净。”
荣王爷闻言,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曾抬头,指指下首一张椅子:“那就先坐下吧,等我看完这页再同你说话。倘若你说的依旧不是什么正事,回头免不了还是要罚你的。”
池固伦本欲将丹影处得来的那张纸直接呈上,略一思量,却选择暂缓一步,便依言在那椅子上坐下。然后开口试探道:“父王,儿子今日来扰父王,是有要紧的事想请教父王。”
荣亲王依旧垂视手卷,不去看他,故意板着脸轻斥道:“教导你们要行事机灵些,可不是让你用在自家老子身上的!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给我弯弯绕绕兜圈子。”
“父王教训的是,恕儿子无状。”池固伦犹豫一下,仍是铺垫着问了一句,“父王,大事上头,您可是早有主张,已然定了立场?”
荣亲王这才放下字帖,抬眼正视他,反问道:“这与你相关么?你不过整日里游东走西的尽图玩乐,何时真正关心过什么所谓大事?今日有此一问,到底只是担心失了你的玩伴吧。”
池固伦不当这是斥责,不躲不闪地迎视过去,正色回道:“儿子虽是不大成器,但是尚且还知晓些轻重。朋友与玩伴,其间还是有区别的。玩伴无所谓新旧多寡,但是朋友却要择人而交,亦不能轻言背弃。不敢欺瞒父王,儿子有此一问,是不想无端背弃朋友。但是,儿子也知道自己于家中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故而也不敢一味只顾及友情而伤了亲情。若是其间不相矛盾,儿子自然庆幸。倘若有所背驰,儿子也希望凭己之力斡旋兼顾。所以,还请父王赐予明示,好让儿子早作打算。”
荣王爷平日对这儿子虽是采用放养之策,却也不曾一味不闻不问,少了关注。此刻听得这番言词,私心里甚感欣慰。不由的,眼底便带了一丝笑意,对他道:“会说出这‘兼顾’二字,可见你已懂得了顾全大局之理。今日不怕坦言告诉你,为父对你的交友状况并无多少异议,否则,早就不允你同谁人来往了。”
池固伦闻言正待窃喜,就见荣王爷忽又收了笑意,话锋一转,显得颇为严肃道:“听你方才所言,可见你也并非是根朽木,为何不再多动动脑子?你既知朋友之道,父子之道,也当了解君臣之道。作为臣子,理当谨记忠君二字,皇上的意思便是臣下的行事指南,何来所谓立场之说?”
继而又对其谆谆教诲道,“于为父个人而言,确是对他并无不喜。但于王府而言,为父是一家之主,必须考虑所涉整个王府的利弊,乃至存亡,所以并不能感情用事。既要确保王府太平无事,便只有深记君臣之道。只这一条,喜与不喜便无从谈起,只有认与不认。荣王府现在的主子是皇上,将来的主子是将来的皇上,你可明白?”
“儿子明白。”池固伦恭敬应道。心内却忍不住泛起嘀咕,这算什么?问了等于没问,他总不能再向父亲去套问皇上的意思吧?那可是自己找死,揣度圣意可不止招来一顿家法那么简单。
荣王爷也未再同他多说,重新拾起字帖赏看,却有意无意地悄悄留心他的神色变化。
池固伦心中反复掂量,到底还是忍不住再犹豫着试探问了一句:“那,父王并不会有意去针对他,是不是?”
荣王爷心中轻微一叹,暗道,毕竟还是少不更事啊!看来,这孩子还得历练历练。便看着字帖淡淡反问道:“为父只知道圣上会依律法办谁,未尝听过有什么针对之说,为父又何来针对之举?”
此语一出,池固伦心中彻底松了口气,立时便离了椅子,站起身来。
荣王爷以为他要告退,放不下关爱之心,便忍不住还是叮咛道:“若是十年前,为父定然会为你另行细说一番,而非今日这般只说然,不提所以然。又或,根本就不会同你谈论此等话题。以你现在的年岁,你该懂得言行二字与想法的区别。所以不要奢望将自己和他人的真正心思寄予在一言一行上。心里的东西,如何揣摩都使得,不该放到口中的,便不能脱口而出,可懂?”(未完待续。)
1799章 此事当真
荣王爷也未再同他多说,重新拾起字帖赏看,却有意无意地悄悄留心他的神色变化。
池固伦心中反复掂量,到底还是忍不住再犹豫着试探问了一句:“那,父王并不会有意去针对他,是不是?”
荣王爷心中轻微一叹,暗道,毕竟还是少不更事啊!看来,这孩子还得历练历练。便看着字帖淡淡反问道:“为父只知道圣上会依律法办谁,未尝听过有什么针对之说,为父又何来针对之举?”
此语一出,池固伦心中彻底松了口气,立时便离了椅子,站起身来。
荣王爷以为他要告退,放不下关爱之心,便忍不住还是叮咛道:“若是十年前,为父定然会为你另行细说一番,而非今日这般只说然,不提所以然。又或,根本就不会同你谈论此等话题。以你现在的年岁,你该懂得言行二字与想法的区别。所以不要奢望将自己和他人的真正心思寄予在一言一行上。心里的东西,如何揣摩都使得,不该放到口中的,便不能脱口而出,可懂?”
“谢父王教诲,儿子明白的。”池固伦应着,便移步上前,自怀中摸出那张纸,轻轻压在了荣王爷手中的字帖开页处。然后又就着他的耳畔低语了一番。
荣王爷的面色随即渐渐失了之前的淡定无谓之色,变幻莫测起来。最后,隐约可见太阳**处的青筋突突跳了几下,朝儿子问道:“此事当真?”
池固伦指指字帖上的纸。
荣王爷遂展开细看,面色渐渐比之池固伦在林中所阅时更加难看。反复看了两三遍后又问道:“那两个人呢?”
“卸了关节,捆了绳索,关在隔壁屋子里了。”
荣王爷点点头,朝多宝格后的隔间指了指,对池固伦道:“你既不是那等愚鲁之人,此事便不用回避了,且在一旁看着,只不要出声插嘴便是。”又朝外吩咐道,“去给本王将管家请了来!”
不多时,管家便应召而来,池固伦遂悄然隐入暗处。
碍于事情重大,荣王爷见了管家便不再浪费时间兜圈子,直接审问道:“许管家,你可曾背着本王做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勾当不曾?”
那管家跪地回道:“奴才惶恐,实在不知王爷此话从何而起。”
“不知死活的东西!”荣王爷斥骂一句,随后便使人将那两个肉粽子带了过来。屏退仆从后,指着那二人问道,“这两张脸,你该认识吧?”也不用等对方承认,接着便怒喝道,“你好大的胆子!背主行事已然算是重罪,居然还敢行此买放死囚,使其作乱的行径?你够死上十回八回的了!”遂将桩桩件件,事情如何,相关何人一一指出。
罪行依次列举后,又冷嗤道:“现在,你可还有什么好说的?”
荣王爷本以为那管家定然会狡赖一番,甚至会有狗急跳墙之举,已准备示意暗处的池固伦出手拿人,捆了人堵了嘴再法办。谁知,那管家一见事情悉数曝光,居然一口便认下了。接着,从怀内摸出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镇定无比道:“奴才奉旨办事。圣上有旨,王爷如若已然知晓此事,烦请进宫面圣!”直把一明一暗的两父子震得呆若木鸡。
荣王爷怎么也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顿时心中又恼又羞,又惊又气,直瞪着那奴才打扮的人和晃眼的金牌气息不匀,心肺翻滚。自己的管家,实际上居然是皇帝的一条狗?这跃然纸上的桩桩件件,关碍朝廷太平、社稷稳固,不符礼制纲常,有违律法的种种,居然是这走狗在奉旨行事?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荣王爷声色不稳地朝那人喝斥道:“混账奴才!行事败露,居然有胆搬出圣上糊弄本王?你可知天家威仪不容侵犯?假传圣旨又该当何罪?!”
那管家却丝毫不见慌乱,不疾不徐地上前两步,将金牌置于案上,放到了荣王爷的眼皮子底下。再一次重申那万分颠覆常理,打击人心的话:“奴才的确是奉旨行事。圣上金牌在此,请王爷验看。王爷查看清楚后,还请随奴才宫里走一趟。”
荣王爷实在难以置信,一把拾起金牌前后翻看。然后,最后一丝侥幸破灭,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不知如何反应。金牌的确是御赐之物。式样、图案、甚至是大小和重量,都属规制中的传谕令牌。大内字样,殿中督造。
那厮见他不再质疑,伸手取回金牌揣入怀中,又一次令人想扼其喉地开了口:“王爷若是验看清楚了,请即刻领旨进宫!”
荣王爷这才缓了缓神,心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遂感沉重地起了身,同那管家朝书房外走去。行到门口,止步对守候在外的仆从吩咐道:“本王要出去一趟,书房暂且不必收拾,省得一时用物不好找。”
下了两级台阶,又声色微恼地朝仆从抱怨道,“离了本王的眼皮子,行事更要仔细些。看好了狗,别挑着本王不在的时候放任到处乱窜!畜生东西,撒起野来专刨花木。这园子里头,本王真正在意的也就那几株最名贵难得的爱物,被伤了根可就彻底完了。早就交代过你们了,人有门,狗有洞,别人狗不分的混走一气!便是门洞闭合也要有时辰,最多放个把时辰,到点了,该关的关,该堵的堵”
听着父亲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行渐远,池固伦从多宝格后慢慢移身出来。一贯俊逸潇洒的世子爷,此时面色发白,手脚僵冷。想要追出门去,却又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咬咬牙,转身去摸墙上的暗格。
荣王爷临行前的话,明是训斥仆从,实则是在交代儿子。王府的管家突然亮了皇帝的手谕,还曝出桩桩关系近日种种的隐晦,荣王爷唯恐此次进宫将是一去不回,借着暗语几乎将王府全然托付给了藏身暗处的儿子。作为将来承爵的世子爷,池固伦自是知晓王府的机密所在,也听懂了父亲暗示王府有难之语,并交代他,关键时刻务必以保血脉为要。(未完待续。)
1800章 金口御言
下了两级台阶,又声色微恼地朝仆从抱怨道,“离了本王的眼皮子,行事更要仔细些。看好了狗,别挑着本王不在的时候放任到处乱窜!畜生东西,撒起野来专刨花木。这园子里头,本王真正在意的也就那几株最名贵难得的爱物,被伤了根可就彻底完了。早就交代过你们了,人有门,狗有洞,别人狗不分的混走一气!便是门洞闭合也要有时辰,最多放个把时辰,到点了,该关的关,该堵的堵”
听着父亲絮絮叨叨的声音渐行渐远,池固伦从多宝格后慢慢移身出来。一贯俊逸潇洒的世子爷,此时面色发白,手脚僵冷。想要追出门去,却又不敢违逆父亲的意思。咬咬牙,转身去摸墙上的暗格。
荣王爷临行前的话,明是训斥仆从,实则是在交代儿子。王府的管家突然亮了皇帝的手谕,还曝出桩桩关系近日种种的隐晦,荣王爷唯恐此次进宫将是一去不回,借着暗语几乎将王府全然托付给了藏身暗处的儿子。作为将来承爵的世子爷,池固伦自是知晓王府的机密所在,也听懂了父亲暗示王府有难之语,并交代他,关键时刻务必以保血脉为要。
刻意运气控制着才令双手不再发颤,尽量利索地取出兵符,然后急去调整密道机关。一连串的动作都有些机械。害怕父王此去真就身首异处,担心不到一刻,便会兵围荣王府,池固伦的脑子又乱又疼。
好不容易重布了密道机关后,接着便要悄然安排家人准备逃亡。步出书房时,池固伦已经有了主张。父命不可违,王府的血脉自然是要保的,但他还是要留下。庶子,身上流的也是父王的血,保下兄弟们也算不得违背父亲的意愿。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王孤身险境。
握着手中的兵符,池固伦脑中忽然闪过一句话,想要动我身边的人,那也得过得了我这一关!随即忆起,这句话早已有人说过。于是,那道灿若云霞的艳红身影不期然地显现在脑海中。
对她,他的情绪是复杂的,但,并无怨恨。
事情虽是被她揭开,然后推到了台面上,以致变成了眼下这等局面,更将可能使得王府大祸临头。但是追究根源,有其意外与必然,错却不在她。她说,她是知晓是非之人,所以在完全可以如与其他人算账般出手时,并不曾找王府的麻烦,只等着三日后,他能给她一个交代。他也是明辨是非之人,所以,不怪她。更况,有这么一个管家在府里,有这么一位皇上算计着,王府的命运本就是前途未卜。这又如何能迁怒于她?
也许,还得谢谢她。若非是她揭开真相,荣王府岂非终日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若是命运早有定数,他自然选择清醒着面对劫难,而不愿做个糊涂鬼。
除了此事的没有怨恨,和这或许没有机会出口的谢字,他对她更多纷杂的感触,是随着时日轮转,一步一步变化着的。
碧云洲上初遇那刻,他的心也曾有过最本能的跳动。旋即,却也因为她过于与众不同而清醒警觉。月亮河上见她出手,他更是戒备甚深。当她出入在凤卿身边时,他是带着质疑冷眼旁观的,甚至,时时有着出现不利便可出手除之的准备。对酒当歌时,也曾暂忘一切,单纯去欣赏过她的美与爽朗。只是,酒尽宴残后,他依旧不曾忘了戒备,一如她红裙娇颜下自带的不简单。
宗正寺一事后,他多了些放心与欢喜。然而并未细究,这欢喜是随放心而来,还是开始放心地欢喜;是因了凤卿,还是,只因为她本人。或者,他从不曾想过,那欢喜二字,已然可以淡淡地换个前后。
前一刻,当他知道了她的底细后,心中自然因为江湖传言存着一份赞赏。为自己不曾小觑了她而隐隐自得,果然不是个简单的女子。也为她竟然是她而庆幸,不简单的背后,并非一般细作之流,倒是真不辜负他的不曾小觑。
直到此刻,心底却是又多了几分钦佩与敬意。他握着兵符走向书房外,带着坚定去迎接王府的命运,拼着血气去维护想要维护的人,发着狠劲地在心里喊出一句,想要动我身边的人,那也得过得了我这一关!喊完方觉,这原是她的话。当初见她说出这样的话,看到的仅仅是一股狠劲。如今方知,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背后却是要用极其厚重的情感与勇气去支撑的,还有,足够与之匹配的力量。
池固伦守着荣王府,鼓足了勇气等着大难临头,祸从天降。时刻准备着调动兵马掩护家人逃遁求生,然后自己带人杀出一条血路,拼死进宫救父。焦躁担忧中,又带了份慷慨就义般的决绝镇定。
荣王爷一路车马,忐忑难安,终于进了宫门,临面君时,终于也劝自己找到了视死如归的平静。
主仆二人,如果那管家还能算是荣王府的仆,随内侍到了章光殿外。等向内通报得到传召后,荣王爷独自进了殿内。
熙阳帝没有伏案批阅奏章,正坐在半局残棋前独乐。见他进来,面上带着少有的浅浅笑意招呼道:“允弟来啦?快,过来坐。陪朕下完这局棋,正好也一处说说话。”
“臣,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荣王爷对于皇帝陛下这令人意料之外的亲近并不敢放纵,仍是步步谨慎地上前,然后规规矩矩叩礼问安,之后再谢恩赐座,最后小心翼翼地领座相陪。来此之前,他已狠狠尝过意外的滋味了。皇帝喜欢制造意外,他可不能对意外感到惊喜。皇帝给的意外,那是生死无常。
陪着熙阳帝落了几颗子,却不见他开口。荣王爷想着,他方才有言在先——坐、下棋、说话。金口御言乃是圣旨,皇帝陛下不肯开口,那他也得遵旨“说话”啊。又等了片刻,仍是不见熙阳帝出声,荣王爷便斟酌着奏禀道:“禀皇上,臣有一事感到棘手为难,想请皇上赐教,好为臣指点迷津。”(未完待续。)
1801章 兄弟相争
荣王爷一路车马,忐忑难安,终于进了宫门,临面君时,终于也劝自己找到了视死如归的平静。
主仆二人,如果那管家还能算是荣王府的仆,随内侍到了章光殿外。等向内通报得到传召后,荣王爷独自进了殿内。
熙阳帝没有伏案批阅奏章,正坐在半局残棋前独乐。见他进来,面上带着少有的浅浅笑意招呼道:“允弟来啦?快,过来坐。陪朕下完这局棋,正好也一处说说话。”
“臣,恭请皇上圣安,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荣王爷对于皇帝陛下这令人意料之外的亲近并不敢放纵,仍是步步谨慎地上前,然后规规矩矩叩礼问安,之后再谢恩赐座,最后小心翼翼地领座相陪。来此之前,他已狠狠尝过意外的滋味了。皇帝喜欢制造意外,他可不能对意外感到惊喜。皇帝给的意外,那是生死无常。
陪着熙阳帝落了几颗子,却不见他开口。荣王爷想着,他方才有言在先——坐、下棋、说话。金口御言乃是圣旨,皇帝陛下不肯开口,那他也得遵旨“说话”啊。又等了片刻,仍是不见熙阳帝出声,荣王爷便斟酌着奏禀道:“禀皇上,臣有一事感到棘手为难,想请皇上赐教,好为臣指点迷津。”
“嗯,准奏。”
荣王爷没指望熙阳帝爽爽快快自己说明白,得了这三个字便接着道:“谢皇上。启禀皇上,臣府里的管家犯了事儿,臣不知如何处治为好。”
“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你府里的人,自然按你府里的规矩办。若是有违律法,送交大理寺依法处治就是了。这有何为难的!”
荣王爷暗讽道,若是果真只照规矩、律法办事,没有你那金牌、圣旨的横亘其中,事情倒好办了。犹豫着落下一子后,便道:“回皇上,臣本来也欲照章办事,但是那奴才忽然地将皇上搬了出来压制臣,臣才不敢妄动。恕臣眼拙,臣瞧着他那金牌不似假的,便有心听他分辩一二。他却只是回臣,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臣这就不知如何是好了。左一想,觉得匪夷所思,疑心这奴才假传圣旨;右一想,皇上的英明睿智自是非臣这等心智可比,许是果有玄妙在其中也不一定。谨慎起见,臣斟酌再三后觉得还是先禀明了皇上再做决断为妥,免得糊里糊涂坏了皇上的大计。”
“你果然觉得其中藏有玄妙,不是被人骗了?”
荣王爷看过那金牌后,已有所信,兼之那厮敢于陪行入宫,更信三分,此刻再听出熙阳帝语色中隐隐透露一抹自得,更是不疑有他了。只在心里暗骂道,玄妙个屁,简直是胡作非为!面上却故作困惑,犹犹疑疑道:“回皇上,臣单凭想的,是无论如何也转不过弯来的。直觉上吧,倒也有股说不上的感觉,以为不太好以表面文章去武断深意。反正那奴才抬了皇上压制臣是事实,倘若臣叫他骗了,就请皇上替臣做主。若是其中果有玄机,请恕臣鲁钝,还请皇上给臣解惑为谢。臣实在是想得脑仁儿都疼了,还是觉得不好妄断。”
“哈哈哈哈!若是轻易就能让你想明白,那也太叫朕惊奇了。”熙阳帝爽笑两声,摆下一粒黑子,“要知道,朕当初可是琢磨了好久的。”
荣王爷忍不住心中再次暗骂,是正常人都想不明白,这事儿就不是正常人所为。
熙阳帝本着为鲁钝臣子指点迷津的态度,开始为他解惑:“朕知道这大位承继之事终归是要提早决断的,也深知这承继之人不好选择,更知这择人过程中必是少不了要有些波折。当初想着,非常事件上头恐怕离不了非常手段,必也要使非常之人。朕如今也上了年岁,多少有些心慈手软,不欲牵扯无辜,所以便差你那管家去买放了两个死囚备着。既是死囚,行事自然不会顾忌律法所限,朕也不必去为善后为难。果不其然,还真就用上了。”
荣王爷又忍不住暗骂一句。
“这大位之事,若是只论嫡、长,朕觉得实在有些偏颇,故而不会单单只去考虑老大和老五。何况这两个也不是最出色的。若论功绩吧,老三和老八倒是积攒了不少,可惜朕又觉得他们行事果敢有余,怀柔不够。这守业毕竟不比创业,单论狠辣是不行的。若是以仁孝治天下,便又觉得老六、老七并小十一不错。后来又觉得老六有些迂腐,老七过于怯懦,便有心留意小十一了。”
荣王爷此回倒没有再偷偷骂人,心里觉得选择大位继承人是该谨慎考量为妥,只是这位择人的那些具体行事方式,他仍是不敢苟同。
“往日里,朕并不太看重这孩子,总觉得他就算有才,却于政事上头不够用心,难成大器。这回一留意才发现,这小十一是个有机心的,往日都刻意藏拙了。桩桩事情都办得无功无过,这样滴水不漏可不是常人能为。又思及凤妃,便更爱重他了。再观其身边之人,这点便不用朕多说了吧。为君者,权衡利益,知人善任,这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他这每每办事无功无过,是那性子太过无争了,朕便有些不喜。上回他受那牢狱之灾,完全是受那几个陷害,这无妄之灾却不见他回击。仁善太过便是怯懦,无争太过便是自甘堕落。一个怯懦又不求上进者,朕如何敢将天下交予他?”
“回皇上,臣以为,十一殿下不过是存有赤子之心,不愿兄弟相争罢了。”
“朕自然知道。可是,大位之争,只有对手,金殿之上,只有君臣,哪里来的兄弟?没有兄弟,何来的兄弟相争?”
荣王爷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口。
“朕要的继承人,文武才能、行事手段、脾气性格,一样也不能落于人后。朕观这小十一良久,总算觉得是个可造之材,偏这性子差些火气,朕如何不要想法子帮他扭一扭?(未完待续。)
1802章 斗志
“再观其身边之人,这点便不用朕多说了吧。为君者,权衡利益,知人善任,这是必不可少的。只是,他这每每办事无功无过,是那性子太过无争了,朕便有些不喜。上回他受那牢狱之灾,完全是受那几个陷害,这无妄之灾却不见他回击。仁善太过便是怯懦,无争太过便是自甘堕落。一个怯懦又不求上进者,朕如何敢将天下交予他?”
“回皇上,臣以为,十一殿下不过是存有赤子之心,不愿兄弟相争罢了。”
“朕自然知道。可是,大位之争,只有对手,金殿之上,只有君臣,哪里来的兄弟?没有兄弟,何来的兄弟相争?”
荣王爷在心里狠狠呸了一口。
“朕要的继承人,文武才能、行事手段、脾气性格,一样也不能落于人后。朕观这小十一良久,总算觉得是个可造之材,偏这性子差些火气,朕如何不要想法子帮他扭一扭?遭人构陷入狱,出来后,既不来朕跟前诉状,也不自己动手回击,他是想要做个老好人么?岂能让他如愿!上回是那冯家丫头为了他自动投案,朕观他对那冯家丫头也是有心的,此回,也看看冯家的事是不是能令他有所触动,看看他是不是还能忍下去。”
所以,那许管家得令,便使那两个死囚去掳了冯夫人,然后故意地一路留下线索,将疑点指向算计过池凤卿的人,然后适时地暴露出他们曾经构陷池凤卿的证据。当然,也有无辜者在其列,一并是熙阳帝顺道而为的考验之笔。至于用意,彼此兼而有之,他虽一时看重池凤卿,但在彻底下定决心前,是不会将任何人看做唯一选择的。
荣王爷此刻半句话也不敢插,他眼下要关心的不是熙阳帝属意哪位皇子,而是如何保全自家老小性命。隐晦知道得太多,恐会折寿。
并那两个死囚送来的纸头,上面写的可不仅仅是掳了冯夫人一路或隐或现。池凤卿上回入狱,大小事由一堆,算计于他的人一群,但是,往跃鳞铁铺放置军械的,却正是这两个死囚。其背后的情形,不言而喻,真正构陷栽赃十一殿下的,恐怕正是他的皇帝老子!
为了激发池凤卿的斗志?
啊呸!
这回又说是诱使他还击算计之人,其实一路行事并不仅限于此。熙阳帝此回如法炮制,借着将上回算计池凤卿的人等“点”出水面,又成功挑起了其他儿子之间的矛盾,并且也不曾漏过那些追随者。儿子尚且不用怜惜,可以用特别的方法去激发斗志,对于朝臣,又怎会格外手下留情?恰是正好借机清除异己。
他正想着那纸头上的林林种种,就听熙阳帝带着股压不住的兴奋道:“果然这般行事还是有收获的!且不论近日之事是否乃小十一亲手所为,宗正寺一案的相关之人,可都是官司上了身了。不是卖官鬻爵、就是欺男霸女,要么就是收受贿赂,滥用私权啧啧啧,真正精彩至极啊!”说着,抬眼看着荣王爷,两眼流光地问道,“朕此番还有个非常的收获,允弟可想知道?”
不想知道!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可惜,想不想听却不由人。荣王爷只能恭谨回道:“臣洗耳恭听。”
熙阳帝吃下一片白子,闲谈出口,语色如同议论他人家常:“这老四私造钱币之事,满朝上下都感到意外吧?朕也意外呢。平日里瞧着这孩子木讷到近乎呆蠢,真没想到还是个有手腕的!朕又想,此事瞧着有些蹊跷,事发在近日,未免太过凑巧了些。若说冤枉了他,却是铁证如山;若说栽赃嫁祸,这番行事实在连朕也瞧不出破绽。倘若背后果然别有隐情,此幕后之人岂非太叫人惊喜了?朕着实有些喜欢。还有那因此事被一同揪出的高家庶子,也真正有些叫人刮目相看,不过,可惜了。”
荣王爷见熙阳帝摇头,便知道,高家,完了!只怕这四殿下也是凶多吉少。
果然,就听熙阳帝叹了一声,道:“朕早些不曾发现这老四是个有能耐的以老四这行事手段,瞧着比小十一还叫朕高看了一眼,可惜呀,他犯了大忌!私造钱币——,若果真如此,自是不用多说了;若非,那他是如何惹下如此不容转圜之祸事的?究竟平日做了些什么?懂得隐藏算不得是坏事,可是,倘若连朕也当成了傻瓜糊弄,着实可恨!”
荣王爷看着棋盘无语。
半响,熙阳帝状似随意道:“允弟,连日来是非甚多,朕并不相信都是些巧合。便都是不曾完全被冤枉了的,这东窗事发的时辰也太过集中了些。朕想,小十一到底还是有些血性的,不曾辜负了朕的期望。你说,这些事,是他手底下的人分头行事,又或,出谋划策本是出自一人之手?倘若本是一人手笔,他又会是何人呢?朕倒有兴趣见上一见,说不得就真是个人才,堪可重用的。”然后轻声嘀咕道,“小十一身边倘若果有这样的人,便是如虎添翼,将来成就作为是不缺本钱了。行事张弛有度,有谋有略,恩怨分明。既晓得伺机而动,也能洞察朕的底线如何,真正不错!”
荣王爷看着他执子不落,心跳随着那叩击棋盘的指尖一下一下发紧。
“允弟,朕将十一身边的人想了一圈,觉得有几个孩子都是能成事的。而这其中,你府上的更显出众些,你以为如何?”
荣王爷的心顿时咔嚓龟裂,心中叫苦不迭,挤出个讪讪自嘲的笑脸,自谦道:“皇上觉得,臣这样的人——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
“哈哈哈!你也太过自谦了。”熙阳帝大笑几声,然后利落放下一子。
荣王爷刚刚偷偷轻吁一气,熙阳帝又问道:“你这管家的事,是怎样闹将出来的?是他自己行事有差,还是你那儿子勘破了他?”(未完待续。)
1803章 死里逃生
朕倒有兴趣见上一见,说不得就真是个人才,堪可重用的。”然后轻声嘀咕道,“小十一身边倘若果有这样的人,便是如虎添翼,将来成就作为是不缺本钱了。行事张弛有度,有谋有略,恩怨分明。既晓得伺机而动,也能洞察朕的底线如何,真正不错!”
荣王爷看着他执子不落,心跳随着那叩击棋盘的指尖一下一下发紧。
“允弟,朕将十一身边的人想了一圈,觉得有几个孩子都是能成事的。而这其中,你府上的更显出众些,你以为如何?”
荣王爷的心顿时咔嚓龟裂,心中叫苦不迭,挤出个讪讪自嘲的笑脸,自谦道:“皇上觉得,臣这样的人——能生出什么样的儿子?”
“哈哈哈!你也太过自谦了。”熙阳帝大笑几声,然后利落放下一子。
荣王爷刚刚偷偷轻吁一气,熙阳帝又问道:“你这管家的事,是怎样闹将出来的?是他自己行事有差,还是你那儿子勘破了他?”
荣王爷对此已有准备,未有一丝犹疑,果断回道:“冯夫人不见后,那冯家丫头都快急疯了。皇上也知道,惠县主平日里和十一殿下及身边的人都有些来往,便来寻犬子和那几位大人家的公子帮忙找人。找着人后,冯夫人指认出了那两个人。这惠县主要替母报仇,自然不肯轻易饶过。谁知,那两个也是扛不住的,便扯出了臣府上的管家。这些孩子倒也还算识得大体,一听干系臣府上,便来求臣做主。臣便找了管家来问话,谁知,才刚提及掳人之事,那管家便撂出金牌,搬出皇上来吓唬臣。接着,也容不得臣耽搁,就赶进宫来面圣了。”
“这么说,你还不曾审他?”
“审他?他拿出金牌时的那副神气样子,皇上是不曾看见。那模样,自觉比臣更像主子,臣哪里还能审得了他?他不捉了臣问话就算不错了!”
熙阳帝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角,忽然转了话题:“朕前些日子梦见景飒了。”
熙阳帝突然话锋一转,荣王爷一时不曾反应过来,显得有些呆怔。
“怎么?你不记得他了?朕不允人提他,其实,他不该被忘了的。”
荣王爷虽不知他此话用意何在,但也不敢一味装傻充愣。今儿个装的已经足够,过犹不及。便道:“恐是时隔太久,臣一下子反应不及。皇上恕臣无状。臣本就不是个聪慧之人,这上了年岁,脑子比起年轻时候,越发地不好使了。”
“是啊!都不年轻了!”熙阳帝将手中棋子撂进盒子里,叹了一声,然后似乎感慨良多,“岁月不饶人,比不得当年风华正茂时候意气风发了!景飒若还在,可不知是不是也成了个形将佝偻的老头子。反正,朕是觉得自己老了。”
荣王爷腹诽道,说不该忘了,可连人家比他小了有十多岁也记岔了,哪里就能和他一样是老头子了?嘴上却道:“皇上正当盛年,过虑了。”
熙阳帝无谓笑笑,问道:“你那儿子常同小十一走动,心里对十一是如何看待的?”
话题突然又跳转回来,荣王爷再度迟滞。
“你不必惶恐,朕这不是试探之语。朕今日同你说了这许多的话,是想为小十一定下可以托付的人。朕观你那儿子是不错的。”
“臣谢皇上抬爱!只是,犬子小聪明是有些,恐怕,未必堪当大任。再者,怎么都是为皇上办差分忧,是不是在十一殿下身边,他都是皇上的臣子。”
熙阳帝摆手道:“不!朕的意思是,他的主子不是朕,是小十一。”
荣王爷一时又不知该如何接话。
“朕知你心中顾忌。朕是觉得有些累了,不想再过于费神。综观各项,小十一还是最佳的人选,朕想就此定下他。过不过明路,要看时机如何,但是,朕私心里是不想再有所变动了。十一身边,人才恐是不缺,便是欠缺,也可以再斟酌。但这忠心之人,朕还是有些顾虑的。手握江山,身边不能缺少有识之士,更不能缺少忠心之人。所以,朕要你的儿子完全忠心于十一。眼里、心里,只能有他这一个主子,不能再有二三,便是朕,也不能替代。更要,永世不改!你可应下?”
荣王爷见他说得无比坚定,不敢再作态,只得硬着头皮跪地应下:“臣遵旨!臣以自己对皇上永世不改之心承诺,犬子固伦,此生忠于十一殿下永世不改,一如臣对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切要记住今日之言,起来吧!”
“谢皇上!”
“定下十一,朕还要为他做些事情。唉!金阶不易行,如何扫清障碍,朕还得耗费不少的心神。”熙阳帝似乎有了倦意,轻靠椅背,挥挥手道,“你那管家,自己带回去吧。那两个人、大理寺那边,还有冯家,善后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朕就不留你了,去吧!”
“是!臣不打扰皇上了,臣告退!”
荣王爷战战兢兢熬了这么久,一得赦令便恨不能肋下生翼,行礼告退后便匆匆出了章光殿。下阶时,正见一个内侍托着方黑漆托盘往里去回话。那黑亮的托盘上躺着枚金灿灿的令牌,似曾相识。
死了?也好,他既喜欢在这殿宇间进出,去那阎罗殿上也能做个比较。
荣王爷往偏殿暗室方向瞥了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带个死人回去,总比带着猜疑回去的好。皇上安心了,他也安心了。
许管家其实在荣王府也有了年头,论理,主仆间多少是有些情分的。但,荣王爷此时除了感到安心,并无其他感触。非他冷情,实在是这么个背主求荣,行事不良的人,难以叫人同情。最多,看在跟进跟出有了年月的份上,尽力保全他的家人吧。
终于走出琉璃宫墙,抬头看看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算是死里逃生吧?是了,死里逃生是该高兴的。
带了笑意踏上马车,回家。(未完待续。)
1804章 失心疯
荣王爷战战兢兢熬了这么久,一得赦令便恨不能肋下生翼,行礼告退后便匆匆出了章光殿。下阶时,正见一个内侍托着方黑漆托盘往里去回话。那黑亮的托盘上躺着枚金灿灿的令牌,似曾相识。
死了?也好,他既喜欢在这殿宇间进出,去那阎罗殿上也能做个比较。
荣王爷往偏殿暗室方向瞥了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带个死人回去,总比带着猜疑回去的好。皇上安心了,他也安心了。
许管家其实在荣王府也有了年头,论理,主仆间多少是有些情分的。但,荣王爷此时除了感到安心,并无其他感触。非他冷情,实在是这么个背主求荣,行事不良的人,难以叫人同情。最多,看在跟进跟出有了年月的份上,尽力保全他的家人吧。
终于走出琉璃宫墙,抬头看看天,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算是死里逃生吧?是了,死里逃生是该高兴的。
带了笑意踏上马车,回家。
————
荣王府。
父王临行前暗语约定的一个时辰早已到了,池固伦手心全是汗。往前一步,是王府的大门。出去便是皇城东门,有进宫的路。转身,是王府的密道。出去后是东市坊间,取道出城后可到郊外的庄子上,附近已暗伏了王府的兵马,焰火为号,护主出京。
忽然听得门外动静,池固伦咬咬牙,和身边的卫尉打了眼色,然后整了整衣冠,捏拳跨出王府大门。
“父王!”看到来人并非御下兵丁,而是自家马车,池固伦惊喜万分地迎了上去。
荣王爷此刻看见池固伦也感意外,心绪随即而起异样波澜。不等驱车入内便下了马车,牵过儿子的手一起迈进家门,问道:“你怎么还在府里?”
池固伦掩不住笑意,轻松回道:“府中无人主事,反落人口舌。父王放心,弟弟们已去庄子上戏耍。哥哥们不好哄,儿子不愿张扬,另作了打算。女眷,也都挑了人看顾。若有变动,打晕了带走即可。只这府中的财物和父王的爱物儿,儿子力有不逮,恐是不能兼顾。”
荣王爷已猜出他几分心思,看看各处卫尉,拍拍他的手道:“你还是不够听话呀!”
池固伦反握了他的掌,轻声问道:“而今情形如何?”
“明日接你弟弟们回来吧,庄子上不比家里暖和。”
池固伦大喜。
“你随我来书房。”
“是,父王!”
父子二人入了书房自有一番深谈,不作赘语。
隔日,池固伦主动找到了丹影。不知是什么心理作用,他此回将见面的地点居然约在了上回两人动手的溪边树林。
马车依旧停在林外,池固伦徒步入林,见丹影还没有到,便捡了处干净的地方坐等。
这日的天气不错,薄薄的阳光洒在水面,泛起一层金鳞,多少驱走了些冬日寒意。
险些经历家破人亡的生死大劫,如今化险为夷,一家人依旧平平安安的,不可谓不是万幸。纠结心头的立场问题,也不用再去烦忧,现下是用不着他再去鼓动凤卿争储了。只是,不知为何,他却没有欢喜雀跃的感觉。是因为肩上多了份责任么?可也算不得和原来差别有多大。虽是平日玩耍嬉闹,但自小便也知道为官为爵、当家做主是需要有担当的。至于皇上要的那个承诺,更加不是问题。和凤卿之间,是兄弟也好,是朋友也好,是君臣也罢,他是没有可能去背弃他的。
出神之际,偶然看见有只麻雀挺着圆圆的肚腹,蹦蹦跳跳的在地上啄食,池固伦顺手捡了粒石子投了过去。那雀儿被他一唬,立时扑棱着翅膀飞走了。仰头看着那小东西瞬时没了踪影,忽然有些明白高兴不起来的因由。大事已定,凤卿前途光明,可是,那并非是他想要的人生。若干年后,他还会不会有那风轻云淡的笑容?
“尚有一日时限,你今儿便能给我一个交代了么?”
听见丹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池固伦起身转看过去。等人近前了,笑道:“欠着债总不踏实,早些还了的好。”
“嗯,看来今日不必再动手了。”丹影点点头,见他原先坐的地方干净,便鸠占鹊巢坐了下去,垂头抹抹裙脚道,“说吧,怎么处置的?看我能不能满意。”
池固伦就近另挑了一处坐下,道:“三个人都依律处决了。”
“这就是你说的交代?”丹影抬脸挑眉,冷嘲道,“一死百了?你就这么打发我?”
“杀人不过头点地,那两个不说,许管家虽是罪有应得,以命相抵也算足够了。”
丹影不言不语地盯着他,直到将他看得有些发毛了,这才开口道:“世子爷这故作聪明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那纸上写的都是什么?难道我只为一桩绑架案?”
“其他的事情并不与冯府相关,你又何必太过执着了。”
“不相关?这话说的真好!”丹影讽笑一声,“那,王府的事同你相不相关?”
池固伦见她语出威胁,蹙眉道:“许管家虽是王府的人,但他行事并非是王府的意思。既不是我,更不是我父王,你莫要攀扯了无辜的人。”
“我也没说是你们父子指使的。”
池固伦闻听此言倒是微微有些讶异,抬眼看了看她。暗忖,果然有些本事。
丹影又道:“是你说要给我个交代的,他又是你荣王府的管家,我只能找你要答案。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就算王府的管家高人一等,那也只是一个管家。他一个奴才,无端的做这些干什么?”
“犯事的人既然已经死了,你就莫要再细究了,能有什么意思?”
“是四皇子还是八皇子?或者,是五皇子和皇后?”
池固伦对她锲而不舍的追问很是无奈,叹道:“这奴才失心疯,不甘屈居人下,心魔乱智,才闹了这么些是是非非。我好歹也曾经是他主子,你就给我留些面子成不成?”
丹影别有意味的笑了两声,眼露精光道:“现在我知道那人是谁了。”嘴上说得随意,心中却不能风平浪静。果然猜对了么?可是,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和伽蓝阁里感受到的,似乎出入太大了些。(未完待续。)
1805章 兔死狐悲
“我也没说是你们父子指使的。”
池固伦闻听此言倒是微微有些讶异,抬眼看了看她。暗忖,果然有些本事。
丹影又道:“是你说要给我个交代的,他又是你荣王府的管家,我只能找你要答案。他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就算王府的管家高人一等,那也只是一个管家。他一个奴才,无端的做这些干什么?”
“犯事的人既然已经死了,你就莫要再细究了,能有什么意思?”
“是四皇子还是八皇子?或者,是五皇子和皇后?”
池固伦对她锲而不舍的追问很是无奈,叹道:“这奴才失心疯,不甘屈居人下,心魔乱智,才闹了这么些是是非非。我好歹也曾经是他主子,你就给我留些面子成不成?”
丹影别有意味的笑了两声,眼露精光道:“现在我知道那人是谁了。”嘴上说得随意,心中却不能风平浪静。果然猜对了么?可是,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和伽蓝阁里感受到的,似乎出入太大了些。
池固伦看着她不语。
“原先只是猜测,现在基本能肯定了。既是王府的管家,我只看着王府一处也就够了。要不,我干什么将人交给王府处治?”
池固伦看着她脸上露出坏笑,心思一转,恼道:“你也太可恶了!”
丹影看着他欲要吃人的样子,笑得越发有些肆意,摆摆手道:“别老是把我当个恶人。我将人交给你时不是说了么,我要给王府‘提个醒’。你得谢谢我才是。惹了那么些皇子,等他们查出你府上那个管家,岂能甘心不追究?若要一味查问背后之人,荣王府到时候会不会替人背黑锅?这种事情,早了早好啊!”
池固伦父子书房深谈时也已思及这层,所以才万分庆幸。可是看着眼前的人笑得肆无忌惮,他又实在说不出个谢字。而且,她的“提醒”也实在不到位,就算自己曾经质疑过她,她也不该这么不够交情,让他们父子吓得几欲魂飞魄散。
“你以前都是这副样子?”
“呃?”丹影不明白他怎么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现在的你,和行走江湖的你,哪个才是真的你?”
丹影方才明白他的意思,收敛了些笑容,反问道:“难道我现在就不是在行走江湖么?”
“在拾遗府进进出出的人,和我从传言中知道的那个女子,除了容貌,似乎性情也不太一样啊。”池固伦瞥眼看看她,又追了一句,“最近两次所见你的言行,倒是和传闻中比较相符,虽凶了些,但少了些冷意。”
丹影扯了扯衣袖,无谓笑道:“别以为你知道了我是谁,就真的摸清了我的底细。也许,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呢?”
池固伦也笑了笑,问道:“你是怎么肯定,背后之人不是我们父子的?毕竟,他是我荣王府的人啊?”
丹影看看水面,坦言道:“若非偶然,我一准认定是荣王府干的。”
“怎么讲?”
丹影转看着他,故作神秘道:“若我说,你那管家在买放死囚的时候,我正好在场,你信不信?”然后起身拍拍尘土,一边朝林外走,一边道,“不管荣王府前日是个什么情形,你记得,你欠我一个大大的人情!”
池固伦无奈而笑,摇摇头暗叹,什么交代,这才是她真正要的交代吧!
丹影起身离开,池固伦也跟着站起来,急迈两步后头跟上。本欲将皇上定下池凤卿继任之事告诉于她,又恐节外生枝,话到嘴边改口道:“凤卿到现在还不知道你的那个江湖身份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瞒得太久了不好。这个‘提醒’,就算先小小的还你一笔了。”
“你放心,我已跟他说过,适当的时候我会全盘托出的。”丹影回道,然后停步转身,狡黠道,“你也太会算计了,这样就想抵债?不作数!”
“这天底下,究竟有多少人欠着你的债?”
欠债的,很快就来了。
冬至大祀结束没两日,因为迎接外国使节,鹏城上下彻底洒扫布置了一番。经过妆点的京城立时有了节庆颜色,商贩也择机而动,让冬日萧条的街市重新热闹起来,提前显出了浓浓的年味。
裴小婉最近被家里拘得紧,今日好不容易瞅准了机会偷溜出来,带着几个丫头、小厮在街上闲逛。
自小住在京城,这街市上的铺子早就逛了不下千百遍。东头有几家脂粉店,西边有几家首饰店,小吃铺子南边有几处,西边有多少,她闭着眼睛都能摸去。即便如此,她总是一有机会便溜出来逛,为的是寻摸些小巧、新奇的玩意儿。家里是不会有人主动给她买那些个廉价又无用的闲物,宫里也断不会赏赐那样有**份的东西。
这会儿逛了有半条街,裴小婉却什么也没买。今日好似还没有什么入眼、上心的。不知愁苦的人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儿出来,好似只为透透气,心里憋得慌。
高家没落了,高思琦再不可能嫁进拾遗府,她本该高兴的,可是却莫名有些难受起来。两人的情分虽不深厚,可也勉强算是个手帕交。若不是上回那档子事,她便不是很喜欢高思琦,可也谈不上怨恨。忽然见身边的人从千金小姐成了为奴为婢之人,许是今后再无交集,难免觉得寂寞失落。再想想这忽然天上地下的因由,便明白宫宴那日,惯来宠溺她的母亲为何会忽然发怒。看见高思琦的下场,她隐约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后来,母亲问她,为什么要闹着嫁给池凤卿,究竟看重他什么?她回说,凤卿哥哥哪里都好,她全都喜欢。转身后,心里却糊涂了,将母亲的问题再悄然认真问自己一遍,竟然,没了答案。是啊,她究竟喜欢凤卿哥哥什么呢?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可是,凤卿哥哥单论样貌,并不出众;她喜欢新奇的东西,凤卿哥哥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他通常不言不语、只会淡淡而笑时,她多少会觉得有些闷;那是喜欢凤卿哥哥的才能?他最擅长的便是音律。(未完待续。)
1806章 南边好过冬
这会儿逛了有半条街,裴小婉却什么也没买。今日好似还没有什么入眼、上心的。不知愁苦的人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今儿出来,好似只为透透气,心里憋得慌。
高家没落了,高思琦再不可能嫁进拾遗府,她本该高兴的,可是却莫名有些难受起来。两人的情分虽不深厚,可也勉强算是个手帕交。若不是上回那档子事,她便不是很喜欢高思琦,可也谈不上怨恨。忽然见身边的人从千金小姐成了为奴为婢之人,许是今后再无交集,难免觉得寂寞失落。再想想这忽然天上地下的因由,便明白宫宴那日,惯来宠溺她的母亲为何会忽然发怒。看见高思琦的下场,她隐约有些兔死狐悲之感。
后来,母亲问她,为什么要闹着嫁给池凤卿,究竟看重他什么?她回说,凤卿哥哥哪里都好,她全都喜欢。转身后,心里却糊涂了,将母亲的问题再悄然认真问自己一遍,竟然,没了答案。是啊,她究竟喜欢凤卿哥哥什么呢?
她喜欢漂亮的东西,可是,凤卿哥哥单论样貌,并不出众;她喜欢新奇的东西,凤卿哥哥自然是与众不同的,只是,他通常不言不语、只会淡淡而笑时,她多少会觉得有些闷;那是喜欢凤卿哥哥的才能?他最擅长的便是音律。可是,每回见他抚琴时的陶醉模样,她就忍不住奇怪,听闻便是没有听众,他也能独自沉浸其中两三个时辰,就这么有意思?好似,至今她还不曾认认真真听他奏完一整首曲子。
她到底喜欢他什么?
“呀!”
忽然听见丫头的惊叹低呼,裴小婉讶异回魂。顺着那丫头的视线,只见前头一只巴掌大小,圆嘟嘟、毛茸茸的小东西在路边的摊子上连蹦带跳,然后蹭地窜上了一个颀长身影的肩头,匆匆往东而去。蓬松的大尾巴忽忽悠悠扫了两下,便在人群中没了踪影。
裴小婉忽然来了兴致,咧嘴而笑,朝身边人一挥手,吩咐道:“追!”便带着仆从、车马顺着街市往东追去。
东市,刚刚解禁,使团晌午时候入的京。坊间有京城最好的驿馆,用来招待贵宾的。眼下使节刚下榻不久,车驾才卸完行李驱进马房。那一溜车驾十分华丽,其中一辆更是镶金嵌玉,金铃声声。
昭岚歇了还不到半个时辰,馆役就使人来传话,说是有人来访。让人将访客引进来,昭岚微微感到意外,面带惊喜道:“鬼眉姑娘怎么也在熙阳?”
鬼眉打量打量房内陈设,道:“南边好过冬啊。”
昭岚点头:“嗯,我原也是来过冬的,不想,似乎今年鹏城的冬天比容城还冷上几分。真个有些失策。”
鬼眉满脸不信,质疑道:“你来鹏城,只为过冬?”
“不然,姑娘以为在下来此——还能做什么?”昭岚狡黠反问道,然后转身朝门外低声吩咐了两句。
鬼眉等他转身回来,毫无铺垫的正色警示道:“我不管你是来过冬的,还是仅仅只作一次简单的国邦出使,只希望你别打熙阳的主意。瀚宇,加上朝旭,你们也该知足了。野心太大,未必是什么好事!”
“姑娘这是算警告呢,还是关心在下?”昭岚勾勾唇。
少顷,随从托着一套煮茶的器皿进来,昭岚让人将东西放下后,便令其退出门外。轻挽衣袖,然后在鬼眉静默的目光中有条不紊地煮水投叶。水滚后,滤去茶沫,烫了茶盅,然后用木舀细细添入茶汤。给鬼眉将一杯热茶递上,这才淡淡回应前言道,“此次来鹏城,若说在下真是别有目的,那也是为人。”
鬼眉并不追问他是为了什么人远道而来,只将此话仍当作对方的搪塞之语。接过茶盅后,轻轻嗅了嗅杯中绝壁雪芽的清香,然后只是继续带着点审视的意味静静看着他。心里琢磨着其人此行可能的真正目的,想从那始终微勾唇角、气定神闲的脸上,和终日藏在天青色衣袍下的肢体动作上觑见端倪。
二人无声心斗时,昭岚下榻处的燕楼回廊上,有两个人正在吵吵嚷嚷。
一个约莫三十多岁,面容姣好的女子堵在路当间儿,伸着胳膊朝对面而立的人指责道:“喂!小花花,我说你懂不懂尊老?让我先走你会掉块肉呀!”虽是抱怨之语,声音里倒未见多少不悦。说着话,另一只手还故意将精缎棉裙的下摆拉得蓬开些,彻底不让对方下脚。
被她截住的那人只看见背影。一件翠墨轻裘裹了身子,上头的雀翎在光照下闪过鲜活光泽。头上罩了顶毛色蓬松的帽子,拖着几条狐狸尾巴似的垂绦。帽子上还镶着熠熠生辉的多彩宝石。那样子,不计身高几乎莫辨男女。
“哎呀,我有急事嘛!”话语出口,方知是个年轻男子,声音听着是有几分焦急之意。他抬手拨了拨女子横展的胳膊,然后不满道,“你答应了不再这么叫我的,怎么又来了!你要再这么叫,我就喊你邋遢婆子了。”
女子用下巴扫扫他通身上下,笑道:“你是花花的嘛。”然后垂眼朝自己身上晃过,朝对方示意道,“再说,我现在哪里邋遢啦?”
男子放弃了那条挡路的胳膊,抄起手臂环抱胸前,然后隐含威胁之意地低笑道:“麒麟镜!”
女子态度果然有所退败,咕哝道:“我又没说错。”
“玉阳镜!”
女子终于垂臂收脚,侧身靠向廊柱,朝前挥手道:“好了,好了!不叫了,不叫了!让你先走。”
男子得意迈步,朝昭岚所在处而来。女子慢悠悠在后面转身同向而行。
鬼眉盯着昭岚看了好一会儿,无奈对方没有半点儿不自在,似乎权当她是在欣赏,越发地优雅从容。
终于,鬼眉耐不住再次开口道:“你便是要打奉天的主意,我也不拦着,只是熙阳——,你不能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