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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芒果宗     妖怪事务员txt下载     妖怪事务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77章 栽赃嫁祸

        他知道,高处不胜寒,未免寂寞无聊,偶尔出些意外,才有益于皇帝陛下的身心健康。但是,就算拿自个儿的儿子来玩,也得有个尺度,玩到刚刚给些荣宠便要掉脑袋,这也未免太过了。况且,那孩子还没有恃宠而骄。

    琢磨了许久,焦安师终于难得地勇敢一回,对皇帝陛下发出了偶然又偶然的质疑之声:“皇上,这事情还有很多疑点,好像”

    “栽赃嫁祸,朕知道。”熙阳帝不等他说完,便接口道。

    “那您”焦安师噎住,就算要以那孩子作饵,也犯不着将戏做到如此地步吧。

    “凤妃活着时便深谙后宫生存之道,朕给予再多的宠爱,她也不会忘乎所以,故而,朕对她倒是有几分真心的。就连皇后,对她也未有多少嫉妒深恨。十一那孩子秉承了她母亲不少优点,朕心里其实有意偏疼他些的。也知道他随性自在惯了,并不适合同人相争。此回,朕也不完全是利用他来监察叵测之心,倒是有心看看他能不能改改脾性。”

    焦安师未料熙阳帝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没敢轻易接口。

    “但是,世事总会节外生枝,出乎意料。”熙阳帝话锋一转,从奏折堆里翻出一样物事递给焦安师,“你瞧这是什么?”

    焦安师躬身,双手接过,里里外外仔细瞧过后,谨慎回道:“禀皇上,请恕微臣眼拙。这,好像只是一柄匕首,而且,尚未开刃。其他的,除了这条绦络有些不合适外,微臣,实在也看不出什么玄机。”

    “你去点盏灯来。”

    焦安师也不敢多嘴相问,大白天的点什么灯,乖乖地依言照做。

    灯点好,端来,轻轻搁置在书案一角。

    熙阳帝指指那匕首:“你将它在火上熏烤一刻,再看。”

    焦安师再次依言照做。那黢黑的玄铁架于火上,未几,便开始渐渐泛出光泽,中段接近火焰部分更是呈现血玉之色。一刻不到,那匕首正身便通透如华,隐隐现出一团图案。焦安师凑近一瞧,蹙眉想了想,猛然吸了一口凉气。

    “想起什么来没有?”

    焦安师点点头。

    “凤妃薨了时,按照宫里规矩,所有遗物都是一一检查过的。按照规制,该收的收,该毁的毁,余下的都是些寻常物件。十一虽是早早地离了皇宫,但,凤家已没落,旁系宗亲和他从无走动,他哪儿来的这东西?”

    “皇上的意思臣懂了。”

    “嗯,看来,朕要亲自走一趟宗正寺了。”

    ——

    “小凤儿!小凤儿!”

    池凤卿听得这两声轻呼一阵讶异,声音并不熟悉,也未见丹影的踪迹。疑心自己或是想念太过,生了幻觉,抬头扫了两眼便又倚墙阖目而歇。

    狱吏忽然开门进来,踢了踢他的腿,不悦道:“喊你怎么也不应?都成了阶下囚了,还这么将人不放在眼里!”然后懒懒往木栏上一靠,咂咂嘴吧嘲道,“人说红颜祸水,果然不错。你刚情场得意,就遭难了吧?”

    “蓝兄!”池凤卿见了那人的举止形态,忍不住讶异惊呼。忽觉此地不妥,暗自庆幸声量不大,左右看了看,又再试探问道,“是你么?”

    “看来你还没将我忘干净了。”蓝翎撇撇嘴,再次冷嘲热讽道,“人家攀龙附凤都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本公子不过吃了你几顿饭,喝过你几回酒,在你府上借住了几日,便要跟着你受牢狱之灾!”

    池凤卿证实来人的确不曾被猜错,惊喜道:“你没事便好!”

    “哪能没事!糊里糊涂,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人捆进大理寺去了。”蓝翎没好气道。

    “那你怎的会在此处?”

    蓝翎耸耸肩,自得道:“本公子人缘好,有人甘愿替本公子坐牢,我便盛情难却,出来了。顺便来此看看你的倒霉样。”继而又嘲道,“本来我也不想来。但是论及俘获人心,本公子可不及你。那丫头见了我就拍案咬牙,指使本公子做这做那的。我也只好来了。”

    “她回来了?”

    池凤卿问话刚刚出口,一个小个子狱吏便走了过来,一边拍拍手上的尘土,一边扭头朝身后咬牙切齿道:“敢动我的人,作死!”

    蓝翎朝池凤卿挑挑眉,伸出拇指朝那狱吏指了指,满面戏谑。

    那人近前,池凤卿隐约觉得一股淡淡茶香扫去了牢中的浊气,看着那深入牢内、全然不识的模样,心内滋味难以形容。

    “小凤儿,你没事吧?”

    池凤卿忽然觉得喉部有些梗阻,对那小个子狱吏的问话只是摇摇头。

    “没事就好。走吧,我都安排好了。”

    池凤卿这才猛然想起此处是何地方,对两人催促道:“你们赶紧走,一会儿引了人来,再想脱身可就难了。”

    蓝翎扯扯假面,也看看一旁改头换面的人,再度阴阳怪气地朝池凤卿道:“放心!一时半会儿的来不了人。你们若是要说什么情话,嫌本公子碍事,那我就——偏不走!你们有本事就自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小凤儿,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外头都安排好了。出了宗正寺,咱们就直接出皇城、出京城,然后一路向北”

    池凤卿截住对方的话,驱赶二人:“我不能走。你们不用惦记救我,赶紧地离了是非才好。”

    “你不走?莫非你还贪恋这没多大好处的皇子身份?”蓝翎怒其不争道。

    池凤卿摇头:“我从不以为我这身份有什么可贪恋的,我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案子还没有细审,他们也没有对我用刑,事情还是有转机的。此时一走,拾遗府众人辩无可辩,皆要受到我的牵连,再无活路可寻。便是,便是万一此事果真毫无转圜余地,以我自己的能耐,就是等到法场行刑前,也未必就无法脱身。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种事情,还是少牵扯一个,好一个。”

    那二人见他这般坚持,都有些急了,左右夹攻、轮番上阵地晓以利害、动之以情。说不动,险些动手敲晕他带了走人。(未完待续。)

1778章 见圣驾

    “小凤儿,我们是来救你出去的。外头都安排好了。出了宗正寺,咱们就直接出皇城、出京城,然后一路向北”

    池凤卿截住对方的话,驱赶二人:“我不能走。你们不用惦记救我,赶紧地离了是非才好。”

    “你不走?莫非你还贪恋这没多大好处的皇子身份?”蓝翎怒其不争道。

    池凤卿摇头:“我从不以为我这身份有什么可贪恋的,我只是不想将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案子还没有细审,他们也没有对我用刑,事情还是有转机的。此时一走,拾遗府众人辩无可辩,皆要受到我的牵连,再无活路可寻。便是,便是万一此事果真毫无转圜余地,以我自己的能耐,就是等到法场行刑前,也未必就无法脱身。你们还是赶紧走吧!这种事情,还是少牵扯一个,好一个。”

    那二人见他这般坚持,都有些急了,左右夹攻、轮番上阵地晓以利害、动之以情。说不动,险些动手敲晕他带了走人。

    僵持到最后,池凤卿感动之余倍感无奈,只得让步道:“你们这样救我,不如去外头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给我翻案。我既是被人栽赃嫁祸,对方总有图谋。而且,便是污蔑我的证据看似再如何确凿,做得再如何天衣无缝,作假便是作假,总有端倪可疑,总有蛛丝马迹可寻。”

    那二人闻言有些犹豫。

    “就算我不顾他人死活,同你们一走了之,但是,这样一来岂非叫那贼子称心如愿?我受他构陷而逃亡在外,他却坐享荣华,我又岂肯甘心?”

    蓝翎左右看看,点点头道:“那好,咱们既不能在逃跑一事上达成共识,不如抓紧时间对对彼此所知。摸出头绪,也好尽快蛇打七寸。”

    池凤卿的案子,始于御史台奏本。

    起先,自然是从那日赏花宫宴,丹影的招摇服饰所起。虽有不当之处,但,本是御赐给他的用物,倒也可大事化小。丹影同高思琦因玉佩而起争执,并,入凤妃梅园禁地一事也被提及,因有皇后在中斡旋,也可不了了之。

    不想,御史台居然有能耐翻出另一桩连池凤卿自己都忘了的旧事。便是那****自己要给匕首打绦络,曾向殿中省尚衣局奉御张大人要过几卷红线。违规取物的日子、时辰、何人何地,取用数量,一一在卷。殿中省,乃出御用之物,事情,自然要比前事严重。但因那红线非是成品衣物,且,嫔妃、皇子制衣处也有同样的东西,皇上若不追究,这也就算不得什么了,顶多罚些俸禄,命其反省思过也就罢了。

    但是,有时候大事能够化小,小事就能夸大。有人乘机就说,十一殿下无视君臣、父子之道,皆因心存反意。否则,他贵为皇子,好端端地去逛什么铁匠铺子?偏那铁匠铺还取了个极为反上的名字,曰“跃鳞”,说是这二字摘自前朝咏赞帝王之辞。还有人正经八百地抱来史册,将那段话找了出来,一字一句读道,《咏某高祖》某祖起某处,乘运以跃鳞。不得不叫人唏嘘抹汗,牵强附会之能,此人堪称表率。

    接着,有人更提出,十一殿下并未能获特例可带兵刃上殿,他却腰佩利器日久,此不可言喻之心昭彰至极。查,此物乃从那铁匠铺所得,就是那有反意的铁匠铺啊!继而便出现了更为戏剧化的一幕,可谓重锤敲响鼓,那铁匠铺被搜出了为数不少的军器!

    不用说,相关人士自然先下大狱为是。池凤卿便到了宗正寺的牢房,那柄“居心叵测”的匕首,也就呈上了御前。

    熙阳帝对以上种种荒唐之事,本是心中有数,料到会有好戏,并不曾对池凤卿的种种罪状当回事,也并未对那匕首刮目相看。但是,有人在见到那匕首时“无意”中发现了异样,勾连起了一桩往事。

    熙阳开国前后,凤家曾经督造军器,并以特殊的锤炼之法标以印记。元和十一年,李家被告谋反,尽数获罪。凤家因与李家素有交往,为表忠心,尽毁利器,从此誓不再造。也就是说,从元和十一年后,世上应该再无凤家制造的利器。

    因为这一点,熙阳帝才对那柄匕首投注了目光。

    发现异样者便乘机进言,道,凤家没落,凤妃早逝,虽与圣上无关。但,十一殿下未必不作他想,私藏此物,所涉铁匠铺搜出军器,其心可见一斑。

    一系列事情,起于御史台,但,推波助澜者为数不少。皇后之子,因皇后曾与池凤卿就权利与美人各取所需达成过共识,故而未曾参与。三、八二位殿下,未曾直接参与,但一众或明或暗的党羽不曾少做损人、暂未见利己之事。其他几位殿下,也或多或少浑水摸鱼了。

    裴氏,因裴云载机敏,未曾动弹,并一众姻亲也无动静。

    高家,可就有意思了。此前,甚为巴结池凤卿,甚至还有意将嫡女高思琦许配与他。但因一个满府皆不看好的庶子,此刻全数倒戈。此人便是高二公子,那日在揽镜台上暗示高思琦留下接近池凤卿之人。

    此子因为生母出身卑贱,故而为家人轻视。有心抬高自身地位,进而掌控高家,可谓用足了心计。明面上是顺从家人意愿,同日渐圣宠的池凤卿亲近,实际却另有其主。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料定了池凤卿不会接受高家示好,有心使家人受辱后同池凤卿反目成仇,从而拉拢去为他真正的主子效力。

    那日尾随丹影和池凤卿,进入跃鳞铁铺的,便是与他素有来往的一个纨绔子弟。他这样的人,除了装傻充憨,是不会自己跳出来的。他的主子,自然更会藏匿甚深。

    暂不提这二人。

    其他一众,不表也罢。

    总之,不论熙阳帝是不是如众人所想,他的确如同期望的那样,起了重视,亲自去了宗正寺审问池凤卿。(未完待续。)

1779章 匕首

    高家,可就有意思了。此前,甚为巴结池凤卿,甚至还有意将嫡女高思琦许配与他。但因一个满府皆不看好的庶子,此刻全数倒戈。此人便是高二公子,那日在揽镜台上暗示高思琦留下接近池凤卿之人。

    此子因为生母出身卑贱,故而为家人轻视。有心抬高自身地位,进而掌控高家,可谓用足了心计。明面上是顺从家人意愿,同日渐圣宠的池凤卿亲近,实际却另有其主。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因料定了池凤卿不会接受高家示好,有心使家人受辱后同池凤卿反目成仇,从而拉拢去为他真正的主子效力。

    那日尾随丹影和池凤卿,进入跃鳞铁铺的,便是与他素有来往的一个纨绔子弟。他这样的人,除了装傻充憨,是不会自己跳出来的。他的主子,自然更会藏匿甚深。

    暂不提这二人。

    其他一众,不表也罢。

    总之,不论熙阳帝是不是如众人所想,他的确如同期望的那样,起了重视,亲自去了宗正寺审问池凤卿。到了宗正寺,熙阳帝并不曾立即提审池凤卿,而是先听宗正寺卿和大理寺卿呈报案情进展。

    “跃鳞铁铺的伙计本是对搜出的军器抵赖不认,那掌柜的外出归来,自动投案,却坦然承认了确有其物,说是伙计恐是惧怕官家,故而不敢承认。但他却并不承认私造军器一事,道,他是合法商户,并不敢做违法乱纪、大逆犯上之事。那些军器乃是残损旧物,有人命他回炉重冶,炼造其他器物。”

    “嗯。”熙阳帝轻轻应了一声。他对此事兴趣并不浓厚,有没有他过问,大理寺总会问清楚的。况且,不过后院堆放的一丛枪矛,想要造反就凭这点东西,简直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更况他心里早已打底,有人意图针对、甚至构陷小十一,内中必有隐情。

    大理寺卿见状继续道:“铁铺受托处并非十一殿下,乃是少府监。微臣已依法传令少府监相关人等问讯对质,确有此事。掌冶署呈交了相关文书、契约,谓,那些搜出的军器乃各处淘汰下来的残损之械,委托铁铺打造的也非上用之物,而是一般署衙的常用之器。因各军器监近日成批更换旧物,铸造任务繁重,故而托到了少府监。掌冶署命下一心于军器之事上头,故而将常用之物打造之事外放,交予了这家铁铺。”

    熙阳帝见他说的认真仔细,终于给了些面子,多吐了几个字:“不论是不是同十一殿下相关,案子既交到了你跟前,你可尽责查问清楚了?”

    大理寺卿道:“回皇上,微臣不敢懈怠惫懒、玩忽职守。微臣查对了掌冶署和铁铺两处的文书,确实为一式二份的正副文本。寻查少府监录事旧档,当日也确有此事在录。再取了掌冶署命其打造器物的图谱,并校验铁铺已经出炉的部分成品,也果然不差。微臣以为,少府监掌冶署此举虽有不妥之处,但也实为专心于军器更替之事,乃受形势所迫。况,掌冶署也派驻了人手前往督造,并不能使残损旧械流于市井,更不能容那铁铺私自打造违例之器。虽有失妥当,欠缺考虑,但也情有可原。望皇上圣裁!”

    “朕明白了,你先暂退一旁。”熙阳帝朝他抬抬手,又对宗正寺卿问道,“你这边问得如何?小十一可有何说辞?”

    池家虽然血脉不盛,但是尚有几房亲眷,也有几位族老健在。只是,熙阳帝并不同族人相亲,故而这管着皇家宗室的差事宁愿交给了外人,也不曾放到本家手中。

    宗正寺卿正在一旁恭谨聆讯,见问,当即也仔细呈报于上:“回皇上,微臣也依法问讯了十一殿下。十一殿下坦言承认,确去过那家铁铺,但也只是偶然闲逛所至,并无勾连祸乱之举,更无谋逆犯上之心。那柄匕首,正是当日闲逛偶至,在那铁铺所得。至于佩其上殿,殿下道,因为此物未曾开刃,算不得利器,故而殿下见其精巧,一时欢喜之下便替了小刀、砺石,权作饰物随身。”

    熙阳帝这才将半阖的双目睁开,将两道寒光射于大理寺卿,沉声道:“此事,你可有细查?”

    大理寺卿被他眼光所慑,吓了一跳,当即跪地叩首告罪:“皇上恕罪,是微臣失职!微臣本不知此物也同那家铁铺罪责相关,故而有失,请容微臣下去再行详查。”脑子一转,又伏地回道,“禀皇上,微臣得知皇上亲问此案,恐有需要,已将一干人等羁押在外,以供随时传讯。不如传了那铁铺掌柜门外回话,可允?”

    “传!”

    ——

    熙阳帝坐堂宗正寺时,丹影正同蓝翎争执。

    “你做什么非得自己往里搅和?那池凤卿脑子有病,不肯随我们走也就罢了,你也被传染了?该交代的也交代了,该打点的也打点了,你还凑什么热闹?!”蓝翎满脸不悦道。

    丹影拨拨他拉扯的手,道:“那匕首既然到了皇帝跟前,我也正好借机试探试探。若是果然有恙,说不得我爹那一家也是冤死的。我若能帮他一家平反,也可告慰他在天之灵。”

    “浑话!你爹对你有恩,你自然该记着。但他那一家犯的是谋逆大罪!况,且不论案情未必有差,只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一无所知地怎么去翻案?冒冒失失地往里闯,岂不被当成了漏网之鱼,逮个正着?!不行,我绝不能再纵容此举!”

    “翎哥哥!”

    蓝翎眉头紧蹙撇过头去,对这软糯之声不予理睬。心道,这回就算只喊一个字也不成。

    “翎哥哥,我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打自招,上去就道出我爹来?我只想看看,我爹的遗物会不会引出什么隐情来,又不会傻到上前就一口咬定和谁谁有瓜葛。倘若有人对这匕首存了过分心思,倒说不得当年之事是别有内情的。否则,还不是和凤卿一样,只当它是个玩意儿?”(未完待续。)

1780章 跃鳞

    丹影拨拨他拉扯的手,道:“那匕首既然到了皇帝跟前,我也正好借机试探试探。若是果然有恙,说不得我爹那一家也是冤死的。我若能帮他一家平反,也可告慰他在天之灵。”

    “浑话!你爹对你有恩,你自然该记着。但他那一家犯的是谋逆大罪!况,且不论案情未必有差,只这么些年过去了,你一无所知地怎么去翻案?冒冒失失地往里闯,岂不被当成了漏网之鱼,逮个正着?!不行,我绝不能再纵容此举!”

    “翎哥哥!”

    蓝翎眉头紧蹙撇过头去,对这软糯之声不予理睬。心道,这回就算只喊一个字也不成。

    “翎哥哥,我又不是傻子,哪能不打自招,上去就道出我爹来?我只想看看,我爹的遗物会不会引出什么隐情来,又不会傻到上前就一口咬定和谁谁有瓜葛。倘若有人对这匕首存了过分心思,倒说不得当年之事是别有内情的。否则,还不是和凤卿一样,只当它是个玩意儿?”

    蓝翎犹豫片刻,咬咬牙道:“你若认定了要这么做,那,我去!”

    丹影噗嗤笑道:“你去,我自然落得轻松。只是,我多大,你多大?我若去,便是真有人认出匕首是我爹的东西,因而被人疑心,一个当年还只是毛孩子的小丫头片子,又非我爹家中的在逃后人,总不能治我个连坐罪名吧?你呢,算算当年也该有些晓事了,说不得倒会扯了你当成了同党。别说不能替我查出故事来,恐怕你就要当场遭了秧,凤卿受此连累,必也不得脱身。到时候,我再费事去一个救俩?”

    蓝翎想想,叹气嘀咕道:“反正,每次便是我有理也说不过你。若要真捆了你,早晚也得被你恨个大窟窿。算了,算了,我再次认输。你到底不是当年那个好哄的小姑娘了!”

    丹影搓搓他的胳膊,谄媚撒娇道:“有翎哥哥在外守着,我便是有了麻烦也有退路,这才不用担心嘛!”

    ——

    宗正寺公堂门槛外,跃鳞铁铺的掌柜正跪地回话:“草民并非此物的原主。当日有位姑娘前来贱卖,草民正犹豫着要不要应下,她后头跟来的一位公子便看上了。故而,草民便做了顺水人情,转手卖与了那位公子。此物究竟有何来历,草民实在不知。”

    狱吏从内往外传话,又问道:“那,你可知那姑娘是何人?现在何处?”

    “草民不知。那姑娘当日是来铺子买东西的,顺便折当此物。此前也来过一两回,皆是买的家用物什。也勉强算是草民的主顾。”

    正回着话,外头一阵急鼓声响。

    堂内的人心里一惊,是谁这么大胆,竟敢此时前来喧哗惊驾?!

    “登闻鼓响,想是有冤要诉啊。”大理寺卿嘀咕道,忽而想起此乃宗正寺,外间并未设得此物,不由转头去看宗正寺卿。

    宗正寺卿正要使人拿下惊驾捣乱之人,外头的小吏便急急跑了过来,唯恐上头责难,惶恐回道:“禀大人,外头有一女子,带了面鼓,敲打着说是来投案的!”

    宗正寺卿略向上看,得到熙阳帝示意后便吩咐道:“带来,一并门外回话!”

    丹影随小吏到了公堂之外,在那掌柜的身旁跪下,听了例行问话后便朝内回道:“民女字丹影,家中姓李,本属熙阳人士。只因自幼弃养,孤苦无依,所以常年四处漂泊。日前偶遇殿下,赖其照拂,得以拾遗府上暂时栖身。当日拾遗府出事时,民女正出游在外,并不知发生了何事。眼下闻听殿下获罪,民女也算拾遗府里的人,不敢撇清,故而前来投案。”

    宗正寺卿闻言哭笑不得,只有躲是非的,哪有找是非的?这不是纯属添乱嘛!大理寺卿倒是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好个有情有义的烈女!也不枉十一殿下收容、照顾她一场。

    那熙阳帝在上却因听得个“李”字,耳朵动了一下。指指匕首朝下道:“问问她,可识得此物?”

    小吏依言从宗正寺卿手中转接了匕首,送到门外给丹影过目。

    随后,丹影朝内回道:“民女识得此物。当日,民女因手头短缺,曾于一家铁铺,哦,民女此时身旁之人好似就是那铁铺的掌柜。民女当日央他用此物抵充货款,因为价格不曾谈拢,店家便不肯答应。后来,民女便同店家商议,假作讨价还价,只待有那爱重的客人,便以十两银价转卖出去。那日正巧殿下驾临,倒是一眼便瞧上了此物,遂卖与了殿下。民女也因此认识了殿下,才有幸在拾遗府栖身。”

    “此物,你又是从何而来?”

    “自幼随身,想是家中所传之物。”

    熙阳帝在内听得真切,当时便有寒芒从眼中射出。正欲往下追问,却听外头又起了不小的动静,再次有人嚷着投案而来,要见圣驾。

    ps:跃鳞二字取《咏汉高祖》汉祖起丰沛,乘运以跃鳞。

    丹影受审回话,正引起了熙阳帝的疑心,却听外间又有人不请自来。不过,这回的来人不是草民商贩,也非拾遗府上的人,而是朝中一位官员,官位还不算太小。此人姓冯,字良工,近两三年,从秘书监六品秘书郎按序升到了中书省,现任五品,乃六位中书舍人之一。因掌侍奉进奏,参议表章之职,多少知道了拾遗府之事,今日便有事前来见驾。

    冯良工获准见驾后,慎步入内参拜,然后朝熙阳帝叩首道:“皇上,非得领旨召见,鲁莽前来,请恕微臣无状之罪。微臣今日前来,实在是因近日之事勾起了微臣心中一桩旧事,如鲠在喉,不得不来。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

    “冯爱卿请说。”

    “皇上,臣闻十一殿下偶得一物,乃早年凤家铸造,不知,可容微臣借览?”

    熙阳帝哼笑一声,道:“怎么,冯爱卿也对此物感兴趣么?”倒也允了他的请求,抬抬手让人将匕首递去。

    不知那冯良工被何事触动了心神,接过那匕首里里外外看过后,竟是浑身发抖,泪盈于眶,对上颤声道:“皇上,此物更前乃系何人所有,微臣可否见上一见?”(未完待续。)

1781章 领罪

    此人姓冯,字良工,近两三年,从秘书监六品秘书郎按序升到了中书省,现任五品,乃六位中书舍人之一。因掌侍奉进奏,参议表章之职,多少知道了拾遗府之事,今日便有事前来见驾。

    冯良工获准见驾后,慎步入内参拜,然后朝熙阳帝叩首道:“皇上,非得领旨召见,鲁莽前来,请恕微臣无状之罪。微臣今日前来,实在是因近日之事勾起了微臣心中一桩旧事,如鲠在喉,不得不来。微臣有个不情之请,望皇上成全。”

    “冯爱卿请说。”

    “皇上,臣闻十一殿下偶得一物,乃早年凤家铸造,不知,可容微臣借览?”

    熙阳帝哼笑一声,道:“怎么,冯爱卿也对此物感兴趣么?”倒也允了他的请求,抬抬手让人将匕首递去。

    不知那冯良工被何事触动了心神,接过那匕首里里外外看过后,竟是浑身发抖,泪盈于眶,对上颤声道:“皇上,此物更前乃系何人所有,微臣可否见上一见?”

    熙阳帝闻言感到讶异,身子一正,朝下道:“怎么,冯爱卿知其来历么?莫不是,你也同此有关?你可知这东西关碍着什么?”语末竟是带了些寒霜冰碴的钩子。

    冯良工当即伏地叩首:“不敢欺瞒皇上,臣知道此物果乃凤家所造之器,也知其眼下不当存现于世。微臣有罪!此物恐与微臣家事相关,故请皇上容臣详禀。”

    “嗯,你说。”

    “早年,在凤家尚未毁其所造之前,微臣也曾因其所造器物精美,求得一枚匕首收藏,后与小女一同走失多年。小女走失,是当年微臣尚未受命入京前,边关外放,举家同往时发生的事,共事同僚皆有所闻。时年,小女正值刚刚学步、贪玩年纪,拿了匕首在门外玩耍,家中一时疏忽,自此走失。微臣多年苦寻无果,也曾多方托请同僚代为打听,一直不曾消减思女之心。在场两位寺卿大人也曾受过微臣托请,可以为证。”

    见熙阳帝目光扫来,那二人对上回话,表示冯良工走失爱女一事,所言不差。

    冯良工继而又朝上叩拜道:“眼前此物同臣当年所获一般无二,应是同一件东西。微臣留有此物,虽系凤家尽毁所造之前的事,此时却不当存世,微臣愿意领罪。只是,望皇上体谅微臣痛失爱女之心,容臣见见此物相关之人,臣,稍后甘听皇上处置。”

    熙阳帝见他声泪俱下,眼中泛起玩味之色,哼笑道:“朕刚刚获悉,此物在到小十一手中前,确为一名年轻女子所有,那人此刻正在外头跪着。”又问,“你女儿唤何名字?”

    冯良工略现急色,道:“回皇上,小女**名唤作秀秀。走失时太过年幼,不知她还记不记得。但,臣自有辨识之法。皇上可能开恩,容臣见见此人?”

    “秀秀?外头那女子可是有名有姓,不与这两个字相关呐!”熙阳帝语色中夹了一丝嘲讽之意,不待冯良工再求,却又话锋一转,允了他的请求,“不过,她也说自己幼年失养,不知同你女儿有没有关联。既有其他爱卿证实,你走失爱女一事情况属实,朕也有心成全,倒也不防叫你见见。”心内却不由冷哼,朕的眼皮子底下,看你玩出什么花头来!

    丹影随即被传召入内,低头走到堂前跪下。

    “抬起头来,让朕看看你同冯爱卿像是不像。”

    丹影未明白这话是何意思,但也知道此刻什么境遇,便依言抬头上看。熙阳帝见了她的模样,当胸微微一窒,暗自叹道,真个好容貌!又转看那冯良工,止不住暗自冷嗤,也算眉目清朗,但也差得远着。便是年轻时候再俊上几分,也还是看不出同为一家人来,除非家中老妻年轻时也是个天仙人物,让孩子随了娘。朕也不急于戳破,且看你怎么唱这出戏!

    于是往椅背上一靠,对冯良工懒懒挥手:“人来了,你自己问吧。”

    冯良工却不曾急切失态,朝着“女儿”哭喊扑去,只仍旧跪伏原处向上恳切回道:“回皇上,小女走失时太过年幼,恐是早将家中诸人、诸事忘得一干二净,不问也罢。微臣自己亲养的闺女,微臣知其细处。小女左肩有颗血痣,后腰有一处胎记,使人验看便知。”

    丹影猛听此言,心下一阵诧异。怎的她来投案救人、刺探旧事,一事未成,反招来个认亲的?又听那人说得言词凿凿,不由下意识摸向后腰,随即果断摇头否认:“不必验看,民女身上并无这些瑕疵!”

    冯良工顿时也觉疑惑不已。难道历经年久,自己记岔了?不可能啊。要不,是被人洗了?唔,也对,当日那种情形,若被洗去胎记倒是确有可能的。只是,这胎记当真能够轻易洗去?应该比刺青还不易吧。

    熙阳帝在上座看着二人的言行举止,心内讽笑道,冯良工呀冯良工,朕平日未尝对你有何疑虑,此刻你倒自己跳出来趟这浑水。若叫朕知你心存不轨,可别怪朕不肯心慈手软!

    冯良工想了想,仍旧不肯死心,又朝上禀道:“请皇上恕臣失礼,恐是姑娘年少脸嫩,羞于叫人验看。况且,那胎记斑痣随人长成总有些许变化,难免失了准性,不验也罢。臣还有一个万保无一,不得出错的法子恳准验证。皇上,若不嫌臣污了圣目,臣愿与这位姑娘滴血认亲。眼下,此举最为行之有效,也最便捷。倘若果然是小女,臣回去便吃斋诵经,叩谢圣恩。倘若不是,臣也好就此丢开,甘愿为今日惊扰圣驾领罪。”

    熙阳帝见他铿锵果决,倒起了疑惑。若是另有目的而来,所言虚假,此举岂非飞蛾投火之举?莫非,他说的竟是真话?且看看再说。

    丹影自然也不会爽快认定冯良工所言便是事实,却也疑惑他如此行事的因由与目的,本想回头私底下再对其人其事详问了解,故而并不愿意被他引导行事。(未完待续。)

1782章 一臂之力

    熙阳帝在上座看着二人的言行举止,心内讽笑道,冯良工呀冯良工,朕平日未尝对你有何疑虑,此刻你倒自己跳出来趟这浑水。若叫朕知你心存不轨,可别怪朕不肯心慈手软!

    冯良工想了想,仍旧不肯死心,又朝上禀道:“请皇上恕臣失礼,恐是姑娘年少脸嫩,羞于叫人验看。况且,那胎记斑痣随人长成总有些许变化,难免失了准性,不验也罢。臣还有一个万保无一,不得出错的法子恳准验证。皇上,若不嫌臣污了圣目,臣愿与这位姑娘滴血认亲。眼下,此举最为行之有效,也最便捷。倘若果然是小女,臣回去便吃斋诵经,叩谢圣恩。倘若不是,臣也好就此丢开,甘愿为今日惊扰圣驾领罪。”

    熙阳帝见他铿锵果决,倒起了疑惑。若是另有目的而来,所言虚假,此举岂非飞蛾投火之举?莫非,他说的竟是真话?且看看再说。

    丹影自然也不会爽快认定冯良工所言便是事实,却也疑惑他如此行事的因由与目的,本想回头私底下再对其人其事详问了解,故而并不愿意被他引导行事。只是,今日此等场合,先前她先已仗着女子或有不便之处,推拒了那血痣、胎记验身一说,此刻冯良工求得皇上金口恩准,她却是不好再度抗旨不遵了,只得不甚甘愿地让人在手上戳了一下。被戳之后,一边揉着指尖,一边不由暗自腹诽,果然戳人与被戳很不一样,轮到自己,怎的这般疼!然后,眼光便一错不错地随那取用血样的刑狱小吏去追看冯良工。

    刑名小吏取来净手用的水盆等物,包括取血用的银针、茶盏,以及擦手用的布巾,她已借便悄悄验看,并未发觉有何不寻常的异样,所以,此刻格外注意那小吏同冯良工之间的接触,生怕错漏了暗地里的古怪,放过了可以解惑的细微之处。谁知,饶是双眼圆睁,纤毫入目,却并未发现弄虚作假的痕迹。再看看那冯良工,见他面相非是奸佞之辈,又是犹有泪痕未干模样,先前那一番哭诉倒似真情流露,心底不由起了一股别样滋味。只怕他稍后不仅思女之情不得慰藉,恐是还要面对欺君罔上的罪过,忍不住反倒替他生了担忧之心。

    不料,出乎丹影意外的是,等那冯良工也滴血入盏,众目睽睽之下,竟然果有诡异之事发生了。两滴血先后落在水中,起初是分据两侧,各占一边相安无事。片刻之后,也不待小吏轻轻晃动水盏,那两滴血竟然开始渐起变化,由圆圆两滴慢慢拉长,然后,便化身成两尾蝌蚪模样,在水中徐徐移动靠近,最终,居然真的相见恨晚,突地一下子就彼此吸了上去,融成一团。震得丹影当场呆立。

    这,好端端的,忽然就整出个爹来了?不可能呐!自己虽然嘴上说是无根,但是自己确是有名有姓,并非没有出处!莫非,是义父诓了她?意欲何为?不可能,不可能!义父对她,那是世间很多亲爹也不能够照做,岂肯撒那弥天大谎在这等事上来骗她!那这,这,这天上掉下来的爹,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边惊魂天外,那边,冯良工却已涕泪交加地叩头谢恩了。

    滴血认亲,又是当面净手后使人所为,熙阳帝不能不信,又问了丹影所说的李姓系何方人士,得到的答案自然不会是他猜疑的那样。既是冯良工所言不虚,相关之事自然也就合情合理了,心下疑虑顿消。

    丹影虽然惊疑未定,但也暗自思量,便是其中别有曲折,这冯良工总不会是来害她的,否则,这认了六亲之内,出了大事他也跑不掉。遂也不肯当着熙阳帝的面徒生事端,只言简意赅地对上回答问话,余者也再不曾出言多嘴。

    熙阳帝本是为的这匕首而来,此事既已明了,自然心中阴霾烟消云散。

    那二卿见他舒眉,向冯良工道喜后便立时乘机奏禀道:“皇上,冯大人苦寻爱女多年,今日一朝相认,实乃圣上庇佑,皇恩浩荡,可喜可贺!臣等还向皇上请示,殿下的案子还有这匕首”

    “这匕首既是早年无意间留存下来的,朕对冯爱卿也就不予追究了。”熙阳帝挥挥手,想了想又道,“曲曲折折,这匕首倒是同小十一有些缘分。既是现在为他所有,又本系凤家铸造,便给他留着,也全他对凤妃一个念想。其他的事,大理寺不是查问清楚了么?该当如何便如何!”

    二人遂明白,池凤卿自然无事了。其他的人,听这口气,也是从轻发落。铁匠铺乃是受命于官,代为打造器物,自然无过。罚些银钱,以示警戒,提醒一干人等老实做人便可。少府监等人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况,也并非开的公差外放先例,责令相关人等自省,象征性地罚些俸禄,着令掌冶署署令等人即日收回那些惹事的东西就是。

    池凤卿被从牢中带出,闻言无事自然松了一口气。出来见了丹影,心中一惊,暗怪她不该为了救自己而只身前来犯险。再见她无恙,遂又放下心来,却是感激、感动等等,各种情绪交替而出。又闻丹影与冯良工父女相认,还是因那匕首所引,心中惊奇不已,更也为她感到由衷地开心。

    熙阳帝见池凤卿坐了一回牢,似对自己并无怨怼之色,心内安慰。又见他对丹影目光流连,眼生怜爱之意。再思及丹影落难不弃,不避嫌疑地自甘投案,对他倒也是有情有义。心内不禁会意而笑,好一对小儿女。

    心下既有感知,暗自琢磨了一回对池凤卿的态度,兼之也对丹影的无畏之举颇有些赞赏,便道:“冯爱卿寻回千金,朕当有所赏赐以贺。今日之事,曲曲折折,令爱也与朕这皇儿有些缘分。朕便将他近日治下,替朕代行惠民之举的几处地方赏于令爱,封她为县主,封号就取惠字。冯爱卿此回将令爱带回家去,切不可一味限足于深闺,当让她去封地上多走走,也好助朕皇儿一臂之力才是。”(未完待续。)

1783章 用了什么药

    池凤卿被从牢中带出,闻言无事自然松了一口气。出来见了丹影,心中一惊,暗怪她不该为了救自己而只身前来犯险。再见她无恙,遂又放下心来,却是感激、感动等等,各种情绪交替而出。又闻丹影与冯良工父女相认,还是因那匕首所引,心中惊奇不已,更也为她感到由衷地开心。

    熙阳帝见池凤卿坐了一回牢,似对自己并无怨怼之色,心内安慰。又见他对丹影目光流连,眼生怜爱之意。再思及丹影落难不弃,不避嫌疑地自甘投案,对他倒也是有情有义。心内不禁会意而笑,好一对小儿女。

    心下既有感知,暗自琢磨了一回对池凤卿的态度,兼之也对丹影的无畏之举颇有些赞赏,便道:“冯爱卿寻回千金,朕当有所赏赐以贺。今日之事,曲曲折折,令爱也与朕这皇儿有些缘分。朕便将他近日治下,替朕代行惠民之举的几处地方赏于令爱,封她为县主,封号就取惠字。冯爱卿此回将令爱带回家去,切不可一味限足于深闺,当让她去封地上多走走,也好助朕皇儿一臂之力才是。”

    一众人自然领旨谢恩,别无异议。

    池凤卿也听出皇上有意默许他同丹影往来,还行封赏抬高了她在外行走的身份,喜悦之情几乎溢于言表。唯一令他感到美中不足的是,不管他愿不愿意,丹影此番是真的要搬出拾遗府了。

    丹影对什么赏赐倒不甚在意,并未细究冯良工眼下不过官居五品,家中并无荫封承爵之事,作为他的女儿,即使因了同皇子相识之故,忽然敕封县主也有些不合常理,更未体察熙阳帝对池凤卿的一番心思用意何在。只是也同池凤卿一样,想到了即将搬出拾遗府一事,暗暗对此有些微词。一来,自然是为的远了池凤卿;二来,她真得跟个陌生老头回家,然后从此管他叫爹?

    冯良工却不理她心里的嘀咕,事毕,连那“即将”二字也不给她留,一边再度谢恩,一边恭送圣驾,随后便当众喜不自胜地叫来马车,将女儿领回家去了。

    既是众目睽睽之下认来的爹,丹影也不好当场忤逆,只得从善如流地随他上了马车,暂别池凤卿。那副欠点喜色,多点拒意的模样,众人不以为然,皆当作好事来得突然,小姑娘一时难以承受之故。

    马车出了皇城,拉着新出炉的父女二人一路往东市坊间而行。

    丹影靠在车壁上静默思量,考虑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该如何应对后续,除却离开拾遗府种种,尤其担心冯良工那副爱女情切的模样不好敷衍。正自纠结中,却无意间瞥见冯良工面上喜色减退,同之前认亲时的态度有所偏差,觑眼辨析之后,不由在腹中讽笑了几声,旋即沉声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忽闻丹影出言质疑,冯良工却不惊不恼,也无羞惭等色,只面色平淡地嘘声道:“回家再说。”

    到了冯家,冯良工并不为重获爱女而急着大肆庆祝,甚至都未曾在府中过多宣扬,只将丹影一路引入内堂,然后嘱咐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如此,丹影越发疑心了,再度质疑道:“你究竟使的什么手段,或是用了什么药?”

    冯良工在门前左右看了几下,确定下人已经悉数回避,无人会来偷听墙脚,这才轻阖门扇,转身细细打量起丹影。眼光之中,虽比不得哭诉女儿走失时的真情厚爱,倒也是自然带出一股长者慈爱,对她坦然浅笑道:“皇上面前如何弄虚作假?那可是欺君大罪。”

    丹影低低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屋内,挑了凳子坐下,拨着手边的摆设无意识地轻轻转动把玩,无谓讽笑道:“我可不信那什么滴血认亲的玩意儿!反正,就算你没藏着坏心,可也别指望我会管你叫爹!”

    冯良工也相对坐下,难以置信地叹道:“果真世事难料!别说姑娘不信,老夫也不信。若非此前有过一次经历,老夫真不知这滴血认亲之事尽信不得,居然无关之人也可相融。但是,天缘巧合,你我之血,的确能够相融!否则,老夫又岂敢信誓旦旦去做那提着脑袋的事?”

    果然有事!

    丹影闻言,停住手中的小动作,盯着冯良工上下好一番细细打量,迟疑问道:“你我早前见过?我怎么不记得何时还有过什么滴血认亲之事?”反复搜索记忆不得,继而又竖眉质疑道,“今日堂上之举,你又是为的什么?目的究竟何在?”

    冯良工不曾立刻正面答话,也不曾因她态度不甚恭敬而生恼,依旧保持着长者慈爱模样,再度温和地笑了笑,然后反问丹影道:“沧澜可好?”

    此语一出,丹影顿时如遭雷劈,怔然当场,险些失手砸了掌中之物。待到缓过神来,本欲揪了冯良工来厉声拷问,转念思及他在皇上面前的言行,知其并无恶意,随即收敛神色。掩下心中滔天巨澜,故作镇定,佯作无知地淡然否认道:“我听不懂你这是问什么。”

    丹影虽是矢口否认,冯良工却早已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轻轻摇头失笑。

    池凤卿佩那匕首上殿早朝、在外行走时,冯良工本就瞧着有几分眼熟。等出了事,听人提及那是凤家之器,这才想起旧事。前思后想,猜疑了大半,故而才能横下心跑去宗正寺冒险。等到握在手中辨认,证实了匕首果是故人之物时,心下已然有了定论。因此,在丹影否认血痣、胎记一事后,才能进一步果断要求滴血认亲。此刻见她神态变化,更是毋庸置疑。

    心知她是因为不识自己而有顾虑,便坦言道:“李家本有谋逆大罪未洗,你谨小慎微,不敢承认也属常情。但是,正如你所料,老夫与你非有亲缘关系。跑去皇上跟前同你滴血认亲,皆是因为沧澜。你就不想知道事情原委?”(未完待续。)

1784章 元和七年

    178/qidian/?id=3259402&cid=343231748  此语一出,丹影顿时如遭雷劈,怔然当场,险些失手砸了掌中之物。待到缓过神来,本欲揪了冯良工来厉声拷问,转念思及他在皇上面前的言行,知其并无恶意,随即收敛神色。掩下心中滔天巨澜,故作镇定,佯作无知地淡然否认道:“我听不懂你这是问什么。”

    丹影虽是矢口否认,冯良工却早已将她的神色变化收入眼中,轻轻摇头失笑。

    池凤卿佩那匕首上殿早朝、在外行走时,冯良工本就瞧着有几分眼熟。等出了事,听人提及那是凤家之器,这才想起旧事。前思后想,猜疑了大半,故而才能横下心跑去宗正寺冒险。等到握在手中辨认,证实了匕首果是故人之物时,心下已然有了定论。因此,在丹影否认血痣、胎记一事后,才能进一步果断要求滴血认亲。此刻见她神态变化,更是毋庸置疑。

    心知她是因为不识自己而有顾虑,便坦言道:“李家本有谋逆大罪未洗,你谨小慎微,不敢承认也属常情。但是,正如你所料,老夫与你非有亲缘关系。跑去皇上跟前同你滴血认亲,皆是因为沧澜。你就不想知道事情原委?”

    丹影闻言蹙眉,反问道:“口口声声提这名字,你又究竟同他什么关系?”

    冯良工闻得这话,便知她是默认了,也对自己信了一半。继而便将往事和盘托出:“李家曾有大恩于老夫,老夫也懂知恩图报,助过沧澜。当年,老夫边关任职,某日见沧澜带着一个襁褓女婴狼狈而来,曾收容了他半日。后来为他假造度关文牒,助他北去。当时,沧澜与那孩子具是有伤在身,老夫曾亲手为那孩子清洗、上药,故而知道她肩上有痣,腰有胎记。”

    又对丹影笑道:“你再矢口否认,老夫也不疑有他。你便是那孩子,是也不是?”

    丹影垂眼低眉,未曾接口。

    冯良工便又自顾自接着将当日情形娓娓道出:“沧澜当日伤得厉害,却不肯多做停留,执意要赶着上路。为了叫伤口早些结痂,便在火上熏烤利器以用。我同他递接时,不慎叫刀刃将手划破,滴血入盆,竟与那孩子的融到了一起。沧澜当时大呼,说我与那孩子有缘。我知他当时亡命奔逃,心存担忧,说出此话是恐我怕惹是非,不肯倾力相帮。不想,这话居然应验在了今日。”

    说到此处,眼见丹影脸色渐变,对自己的质疑之色尽去,却难掩一股哀痛流露眼角眉梢,冯良工不由心内蓦然一紧,犹疑问道:“沧澜他——”

    丹影忍不住有泪落下,摇头哽咽道:“他拼死救我,我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离我而去。”

    冯良工顿时心气一泻,身手狠狠一颤,颓然阖目许久才叹道:“我早该猜到了。当日那般模样,将你看得比命还重,如何肯任凭你陷入危难?那柄匕首更是刻不离身,又如何肯人物两分?”又问,“他是如何出的事?”

    丹影不肯细说,只是一味啜泣摇头。

    “唉!李家命运多舛,沧澜竟也不能幸免。”冯良工见丹影不愿提及,也不再追问,只是又兀自哀叹了一声。故人已去,说再多也不能回转还魂,徒增伤感,追问无益。

    两人静默片刻,丹影轻轻擦拭眼角腮边,然后抬头问道:“您当日救了我们,我爹——,他可有对您说过什么不曾?”

    冯良工叹惋摇头:“亡命奔逃,来去匆匆,并未有机会细说。我记得当日见他那样狼狈,也曾问过他为何至此,他只说你家惨遭横祸,他救不了其他人有负有愧,唯有保你性命为是,其余再未提及。”

    “那我爹,他家又是怎么出的事?我见皇上好似有些在意那匕首,其间可有缘故?”

    “那匕首,原是凤家铸造的。早年,许多人家都爱其家造物精美,有过收藏。后来,凤家为了和李家划清界线,尽毁所造以示忠心,其他人自然不敢再有私藏。殿下此回被人诬告不轨,他佩这匕首上殿,又是世间不该再有的东西,皇上自然要过问。倘若圣上知道此物原主为李家之人,只怕殿下之事不能如此善了。”冯良工解释道,接着又是一声长叹,“当日李家出事时,老夫尚未进京,闻说他家犯了谋逆大罪,心里只是不信。后来偷偷打听,才知事情是从沧澜那堂兄而起。人皆有避祸之心,具体来龙去脉,老夫却是无从知道了。”

    “我爹那堂兄,可是叫李云海?”丹影蹙眉问道。

    “对!对!对!年少时,我们还曾见过几面的。说来,那人原也算个人物,只不知,却如何招来这滔天大祸,殃及满门。他自己倒是逃出一命,置身事外了。”冯良工连声应着,语色中不由自主地带了几许对那人的不屑、讥讽。

    “那您,如今可有他的下落?”

    “当年那样惊动朝野,都不曾查出他来,老夫又何来上天入地的本事?”冯良工摇头,继而起了一丝愤懑道,“只恨老夫虽与沧澜交好,却无沧澜那一身本事,否则,老夫倒要捉了那李云海来好好问问,究竟是如何行事,如何为人的,连累了自家老小不说,居然还累及九族,害了沧澜一家!”

    丹影见他一路摇头,心里琢磨琢磨,咬咬牙问出最后一疑:“我爹当年带着我逃到您那儿,您可还记得是哪一年么?可听说过那年有什么大事不曾?”

    冯良工想也未想,立即作答:“元和七年。”

    一语既出,忽然就神色黯淡了下来,整个人明显萎顿下去,带着凄楚道,“元和七年,老夫又怎会记错?那年别处发生什么大事,老夫不记得,可是对老夫而言,却是天塌了。秀秀就是那年丢的,在沧澜来的那日走丢的。一大一小,两个血淋淋的人跑了来,我与内人吓得手忙脚乱,哪里还能顾得上她?一个疏忽,她便丢了。本是以为一时玩耍跑远了些,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才知恐是叫人拐带了。唉!找了这些年,老夫虽是不肯甘心,却也不敢再抱希望了。”(未完待续。)

1785章 封赏

    “那您,如今可有他的下落?”

    “当年那样惊动朝野,都不曾查出他来,老夫又何来上天入地的本事?”冯良工摇头,继而起了一丝愤懑道,“只恨老夫虽与沧澜交好,却无沧澜那一身本事,否则,老夫倒要捉了那李云海来好好问问,究竟是如何行事,如何为人的,连累了自家老小不说,居然还累及九族,害了沧澜一家!”

    丹影见他一路摇头,心里琢磨琢磨,咬咬牙问出最后一疑:“我爹当年带着我逃到您那儿,您可还记得是哪一年么?可听说过那年有什么大事不曾?”

    冯良工想也未想,立即作答:“元和七年。”

    一语既出,忽然就神色黯淡了下来,整个人明显萎顿下去,带着凄楚道,“元和七年,老夫又怎会记错?那年别处发生什么大事,老夫不记得,可是对老夫而言,却是天塌了。秀秀就是那年丢的,在沧澜来的那日走丢的。一大一小,两个血淋淋的人跑了来,我与内人吓得手忙脚乱,哪里还能顾得上她?一个疏忽,她便丢了。本是以为一时玩耍跑远了些,却是怎么找也找不到,才知恐是叫人拐带了。唉!找了这些年,老夫虽是不肯甘心,却也不敢再抱希望了。”

    丹影顿时心头一落,带了愧疚安慰道:“我以为——,您那些话本是托辞,竟没料到是真的。您告诉我细微处,我去帮您打听。我的法子自与官家不同,兴许还能给您找回来。”

    “真的?”冯良工闻言抬头,眸中复又燃起一点希望。

    丹影不过片刻思量,那一句“只要还活在世上”到底未曾出口,只是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秀秀走失时刚刚学会走步不久,虚入三岁,实际还不足两周”冯良工遂将女儿走失时的情况细述一遍,又讲了些容易辨认的特征,并猜想了长大后的大概模样。

    丹影一一记下。

    讲完秀秀之事,冯良工缓缓情绪,对丹影道:“既是皇上跟前认了亲,你且权作这儿是你家,管不管我叫爹,人前做个样子,不叫皇上生疑追究下来也就是了。老夫也暂当你就是我家秀秀,慰慰思女之苦。稍后老夫带你去见见内子。她因秀秀走失之事,哭坏了身子,时好时坏的,有时候还会犯些糊涂。你见着了什么不雅,千万别见怪。”又自语道,“儿是她十月怀胎所生,可也不知能不能糊弄过去。”

    去内宅见了冯夫人,丹影心酸不已。

    细瞧那冯夫人的骨骼身形、五官模样,也能看出一二,料想她年轻时候也该是个身段窈窕、样貌不俗的女子。推算年纪,如今虽不再是豆蔻年华,却也至多三十来岁,不足入四,理当风韵依旧,不曾花凋。此刻却病怏怏地半靠在床上,面色如纸,形容枯槁,瘦脱得不成人形。满头灰发如草,散散地挽着个髻,衬得那下颌越发尖削无肉。无神的双眼嵌在深陷的眼窝中,只盯着枕边女童的小袄、手铃发呆。颊上、腮边,犹有泪痕未干。

    恰好今日不曾再犯那痴傻之症,见了丈夫带了个少女进来,两眼便立刻聚焦。张了张嘴便要哭问,忽觉自己仪容不妥,又忙着四下里找梳子。

    丹影又叹,见此举,也必是个贤淑端庄、知晓廉耻的妇人,若非走失骨肉,何至于颓丧至此?曾见诗里有言,那怀春女子受不得相思之苦,懒于梳妆。却不知,这失了儿的母亲,不独皮肉、心魂没了,实在是连命也没了。

    冯良工犹犹豫豫将丹影当作秀秀介绍给她,她立时便赤脚跑下床来,抱着丹影便是放声痛哭,连明知作假的丹影也不由自主跟着哭了起来。冯良工在旁瞧着,触动心绪,也是老泪纵横。一场痛哭之后,那妇人的精神倒是好了许多。

    唤了丫头前来帮忙更衣梳洗,冯夫人总算恢复了一二分常人模样,只那衣衫空阔地**在身,叫人心疼不已。当晚,她便秀秀长、秀秀短地拉了丹影一处用饭,自己也不用人劝地高高兴兴吃了一小碗米饭,可算长久以来极为难得地良好进食。饭后,依旧拉着丹影说长道短、嘘寒问暖,只在众人劝慰了几番下,才肯罢休就寝,却又非得要抱着丹影同寝不可。后来,还是冯良工好说歹说,借口女儿大了,该当自己在闺房里睡,冯夫人才不好意思地免了丹影的尴尬。自是又带着满眼、满脸、满心的笑,给她张罗闺房里并不欠缺的用物,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回了自己房里。

    丹影遂作冯家之女暂安下来。次日,封赏圣旨便下来了,除了县主封号、封地,一并也赏赐了不少首饰、布匹、珍玩、玉器等吃穿用物作贺仪。冯良工招待了前来颁诏之人,随后便带着丹影进宫谢恩,又假戏真唱地连摆三日酒席,邀请朝中同僚、街坊四邻同喜、致谢。

    看着堂前、厅内,廊下、园中来来去去攒动的客人,收拾一新、精神焕发的冯家主仆,丹影忽然对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秀秀生出不少羡慕来。不论她在哪里,只要有朝一日安然回来,迎接她的,便是这样满满的幸福,浓浓的温情。可是自己,此生却从未有过,也再无可能会有。

    仰天收泪,看着天上忽又笑开。

    李沧澜,有过他这样的爹,那也是比谁都幸福的事。她还有池凤卿、还有蓝翎、还有一路相伴走过的许多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的福分如果是一碗水,分入不同的杯中,无论哪杯多,哪杯少,合在一起总还是那碗水,满满的。只要自己不去抛洒滴漏,懂得珍惜,幸福总也是满满的。

    跳下栏杆,丹影往外走去。该将秀秀赶紧找回来。这冯家满园子都是她的那碗水,自己便是借着享用几天,终不能偷了来,否则,是要丢了自己那碗的。

    池凤卿的牢狱之灾是过去了,但这事儿可没完。(未完待续。)

1786章 最大的鱼

    看着堂前、厅内,廊下、园中来来去去攒动的客人,收拾一新、精神焕发的冯家主仆,丹影忽然对那不知身在何方的秀秀生出不少羡慕来。不论她在哪里,只要有朝一日安然回来,迎接她的,便是这样满满的幸福,浓浓的温情。可是自己,此生却从未有过,也再无可能会有。

    仰天收泪,看着天上忽又笑开。

    李沧澜,有过他这样的爹,那也是比谁都幸福的事。她还有池凤卿、还有蓝翎、还有一路相伴走过的许多人。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人的福分如果是一碗水,分入不同的杯中,无论哪杯多,哪杯少,合在一起总还是那碗水,满满的。只要自己不去抛洒滴漏,懂得珍惜,幸福总也是满满的。

    跳下栏杆,丹影往外走去。该将秀秀赶紧找回来。这冯家满园子都是她的那碗水,自己便是借着享用几天,终不能偷了来,否则,是要丢了自己那碗的。

    池凤卿的牢狱之灾是过去了,但这事儿可没完。

    那跃鳞铁铺的确同少府监有合作,且不止一两回,甚至不止一两年。最近的一桩,在时间上,却早于事发一个多月。合作的内容也不是残破军械回炉熔炼,而是代为打造器皿。本是寻常的外放差事,谁也未料到会忽然生出事端,甚至牵扯上了皇子,并那难以承担的谋逆污名。至于事情的结果,很显然,为了赶紧给池凤卿脱罪,同时也是为了自保,少府监的一干人等,是同跃鳞铁铺做了更进一步的合作。所以,大理寺卿手上才有那些所谓证据,才可以善终了了。

    更显然,涉案之人,无论是少府监,还是跃鳞铁铺,也都心照不宣,事发之初,那批被搜查出的所谓军械,完全是栽赃。只是,跃鳞铁铺本是开门做生意,又是商贾之流中的泛泛之辈,通常不与官斗。而少府监乃至掌冶署,有官有品,更有清明眼亮者,但却并非权贵,碰上可能设局的背后之人,也是蚍蜉撼树,不堪争斗。所以,明知其中有异,在推断出复杂案情背后关碍体大后,却也不好深究了。以诈欺诈,以谎拆谎,破了栽赃之局以自保,已然是对始作俑者暗藏挑衅的勇气之举。

    化险为夷,掌冶署、少府监众人,在庆幸之余也不免嗟叹,经历了这一场“同气连枝”,怕是从今往后,这跃鳞铁铺,无需招呼也得多多关照了。否则,谁知哪日又被翻出今天,再牵扯上什么要命的事情!虽是形势逼人,然而被迫和那小小的商贾之流同舟共济,他们自然是有些心气难平的。

    而那跃鳞铁铺,经历这一场是非,也有自己的恼恨不甘。

    跃鳞铁铺的楼上,掌柜的垂手站着,面色很不好看。因为,坐着的鬼眉姑娘,脸色更不好看。他许久没有闻见这味儿了,这味儿,是杀气,浓浓的杀气。惹起这位的杀气,可不是拿钱买命那么简单。

    就当掌柜的以为自己就要这么静默地站死过去时,鬼眉音量不大、但却异常冰冷的声音传入他的耳鼓:“我现在给你解释的机会,你怎么解释?”

    怎么解释?最好的解释就是此刻慷慨就义!掌柜的摸摸手心,明知站不住脚,但也别无选择地讪然解释道:“趁我不在的时候动手,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

    “废话!我让你做绀门的当家,就为的让你做个跃鳞铺的掌柜?让你做跃鳞铺的掌柜,就为的让你看门?你手底下那些都是死人呐!”

    掌柜的也在心内暗骂,不是死人也离死不远了!那么一堆玩意儿,让人堂而皇之地摆进了后院里栽赃嫁祸,还连怎么来的,何人所为都不知道。可不就是一堆死人么!

    “这几天查出什么来没有?”

    掌柜的又冒出一层冷汗,僵尸般回了两个字:“没有。”

    鬼眉冷笑道:“可不就是没有么!若是这两天就能叫你查出来,那些东西也不能这么容易进来了!”又磨磨牙尖道,“敢动我的人,我不叫他死得难看,也要叫他活得难受!”

    “既是冲着十一殿下来的,咱们这处都被用过了,大概——,也就不会再用了吧?”

    鬼眉挑起眼皮斜斜瞪了一眼,没好气道:“都被人欺负到了家门口,差点儿给人连锅端了去,你还打算息事宁人?你不怕死,我还怕对不起当初带你出来呢!”

    掌柜的闻听此语,想死的心从悬崖边退回来了几步,立刻松了松面皮,谏言道:“殿下的脾气又不会轻易同人结仇,此事定是因他最近风头劲了,心生忌讳的政敌所为。咱们该从这上头下手。”

    “呀!这都叫你看出来了?真不容易!”鬼眉又朝他横了一眼,不无讥讽道,“那满朝文武,或明或暗,对他心生忌讳的多了去了!只说他那些同父异母的哥哥,这就多少?咱们把人都杀了?还是每人发颗粽子糖,哄着他们自己说出来?”

    掌柜的遂闭了嘴。

    两人静默片刻,鬼眉阖目想了想,睁眼时若有所悟,收了收冷色,嘀咕道:“这事儿也怪我,当初你回话时,我不该叫你闲事莫管。”又问道,“那回匕首刚送出去,我来问你他有没有来过,你还记得么?就是那日你还让我瞧账本的那回。”

    掌柜的回忆了一下,应道:“嗯,记得。怎么了?”

    “那日你曾回我,瞧见有人跟着池凤卿的。你可还记得是哪些人么?”

    “仔细想想,应该能想起一些来。”

    “好!”鬼眉当即拍案,“甭管是不是他们,反正没安好心是一定的,你给我就从这些人查起。能到眼皮底子下来溜达,必定只是些喽啰,认出来了就给我盯着他们。找着了上家,继续盯,直到给我找出那条最大的鱼!”

    “是。”

    鬼眉又道:“若是卡住了,也别停着,我不怕打草惊蛇。惊蛇出洞,也得看他有没有能耐咬死我!怎么做,你懂么?”(未完待续。)

1787章 蚕丝

    掌柜的遂闭了嘴。

    两人静默片刻,鬼眉阖目想了想,睁眼时若有所悟,收了收冷色,嘀咕道:“这事儿也怪我,当初你回话时,我不该叫你闲事莫管。”又问道,“那回匕首刚送出去,我来问你他有没有来过,你还记得么?就是那日你还让我瞧账本的那回。”

    掌柜的回忆了一下,应道:“嗯,记得。怎么了?”

    “那日你曾回我,瞧见有人跟着池凤卿的。你可还记得是哪些人么?”

    “仔细想想,应该能想起一些来。”

    “好!”鬼眉当即拍案,“甭管是不是他们,反正没安好心是一定的,你给我就从这些人查起。能到眼皮底子下来溜达,必定只是些喽啰,认出来了就给我盯着他们。找着了上家,继续盯,直到给我找出那条最大的鱼!”

    “是。”

    鬼眉又道:“若是卡住了,也别停着,我不怕打草惊蛇。惊蛇出洞,也得看他有没有能耐咬死我!怎么做,你懂么?”

    “懂!”掌柜的被她几句狠话一激,显得有些兴奋起来,一时忘了继续扮演平日里老成持重的模样,比划着手脚点头道,“绑了他老娘,骗了他闺女,卖了他老婆,设局坑了他儿子!然后捆了他丫的,照死里抽!”

    鬼眉听得嘴角直抽搐,讽骂道:“这么些年了,你还没丢了你的匪气?要不要拆了他家房子,砸了他家锅,宰了他家牛羊,炖了他家鸡?”

    掌柜的浑然未觉,下意识接口道:“嗯!抢了金、夺了银,抱走古董、大花瓶,紫檀木、黄花梨,翡翠盘子、暖玉棋哎呦喂!”说的洋洋得意,直到被鬼眉踹了一脚才打住。

    “你能不能有点儿出息?!”

    一声喝骂,掌柜的这才收回那副匪盗样,重新装回老成持重之态,朝鬼眉恭恭敬敬略一垂目,道:“请姑娘示下。”

    鬼眉看看他做作的模样,翻了个白眼,讥诮道:“每回见我来了,不是抱算盘,就是翻账本,装的倒像!我一调头,立刻不知上哪儿摸鱼捞虾去了。明抢,山头被人占了,暗算,后院又被人闯了,你就快只剩下两张嘴皮子了!我问你,这熙阳国什么最值钱?”

    “什么最值钱?”掌柜的被问住了,伸指挠挠鬓角嘀咕道,“若说最值钱,自然是人命最值钱,可这玩意儿有时候又是最不值钱的。钱、钱、钱,最值钱的可不就是钱么!金子、银子”然后偷瞄鬼眉,心道,还不是他之前说的那些!

    “呼!回头还是多请个账房替你管账吧,每天对着那些数目字,只想到眼皮子底下进出的银票、银疙瘩,都把脑子锈蚀了。”鬼眉不由泄气,然后吊起嗓门道,“我是说,什么物件儿最好换钱,什么行当最来钱,这熙阳国的什么买卖最好做!”

    “啊!当然是丝绸绢布生意最好挣钱!”掌柜的恍然大悟道,然后不用鬼眉再做提示,自己琢磨开了,“姑娘的意思我好像有些明白了。这熙阳国的蚕丝最有名,故而这布匹行当最易挣钱。不论商贾大家,还是走卒小贩,谁都能在这上头捞点儿好处。连带着那些染坊、绣庄都跟着兴旺。橙门的陈老大和靛门的老陆可不就管着这些个营生呢么?这有钱人家,自然更离不了这些个产业养家!”

    抬头对上鬼眉的目光,双眼灼灼闪亮道:“姑娘是让我去断了他们的生计,然后逼得他们去求自家主子,让人自动现行?”随即又耷拉了脸道,“你不叫陈老大和老陆出面,我还能理解。可是,要我去同这些个家大业大的人家去抢生意,还要盘了人家铺子,我也没那么大的腰子折腾呐!”

    “谁叫你去花钱盘铺子了?我是叫你断了他们的根本,不是叫你一味去打人的脸!”

    掌柜的想了想,眸光又一亮,笑问道:“姑娘是想从这蚕丝来路上下手?”

    “嗯!这回算你说到了点子上。”鬼眉点头道,“做丝绸买卖的人多,养蚕的却更多。这熙阳国的丝绸值钱,但那养蚕、植桑的,却因过于泛滥反倒最贱。”

    掌柜的又糊涂了,问道:“那,咱怎么办?既说养蚕的太多,自然这蚕丝就不愁没有来路。甭管那些人丝绸买卖做得如何,这么个情形,他们自是不肯自己养蚕吃辛苦的。咱们上哪儿去堵他们的路?总不能铺天盖地的将那些蚕种都收了吧!还是去收了那些桑榆林子?咱也没那么大胃口呀。”

    “我就是要去收了蚕种!收了桑榆林子!”

    掌柜的闻言吓了一跳,赶紧劝阻道:“姑娘,你疯啦!为了出口气,咱们这么倾家荡产地去同人斗,便是一时斗赢了,回头咱们可也完啦!再说,这熙阳国里的桑榆林子数都数不过来,咱们就算是倾家荡产了,也收不了多少呀?”

    鬼眉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色,道:“因了熙阳国这么个情形,那些做丝绸买卖的都是空手套白狼,自己不肯担那养蚕、植桑的风险,每年只是挑挑拣拣地去下头收了蚕丝来用。好的,自然还能给个合理的价;次的,便只能听他开口;再次,怕是看也不肯看上一眼。那些蚕户,遇上意外,要担心产出;遇上年景好,却又要担心物多必贱,只得听那下去收丝的一味挑拣、砍价。”

    掌柜的点点头道:“我也听人抱怨过的。有的人家忙了一年,有时候本都收不回来。”

    “所以,这些蚕户不光担心蚕种生病,还得担心桑榆林子不能遭灾,多少都有些望天收的意思。便是一帆风顺,也是一日开张吃一年,熙阳国冬蚕不易养,只能指着春蚕吐丝时赶着多挣些。眼下寒冬腊月时节,靠什么进项?今年这头一场雪,来得又早又急,还下得那么猛。京城四周、包括以北地区的蚕户定是冻死了不少蚕种,正在发愁。可那些丝绸商贩却没事啊,到时候更有得挑挑拣拣了。便是定下蚕户的也不会担心,不光可以再到别家去收,还能因了到时候对方交货不齐而敲上一笔违约金。”(未完待续。)

1788章 没什么好事

    鬼眉给他个稍安勿躁的眼,道:“因了熙阳国这么个情形,那些做丝绸买卖的都是空手套白狼,自己不肯担那养蚕、植桑的风险,每年只是挑挑拣拣地去下头收了蚕丝来用。好的,自然还能给个合理的价;次的,便只能听他开口;再次,怕是看也不肯看上一眼。那些蚕户,遇上意外,要担心产出;遇上年景好,却又要担心物多必贱,只得听那下去收丝的一味挑拣、砍价。”

    掌柜的点点头道:“我也听人抱怨过的。有的人家忙了一年,有时候本都收不回来。”

    “所以,这些蚕户不光担心蚕种生病,还得担心桑榆林子不能遭灾,多少都有些望天收的意思。便是一帆风顺,也是一日开张吃一年,熙阳国冬蚕不易养,只能指着春蚕吐丝时赶着多挣些。眼下寒冬腊月时节,靠什么进项?今年这头一场雪,来得又早又急,还下得那么猛。京城四周、包括以北地区的蚕户定是冻死了不少蚕种,正在发愁。可那些丝绸商贩却没事啊,到时候更有得挑挑拣拣了。便是定下蚕户的也不会担心,不光可以再到别家去收,还能因了到时候对方交货不齐而敲上一笔违约金。”

    掌柜的听出了门道,笑道:“姑娘又打算收买人心了?咱这个时候给人送银子去,给人吃个定心丸,叫人过个好年。开春后,不管外头行情如何,他们的丝可就得归我们了!便是有的蚕户同人定下了,可叫这冻伤、冻死一折腾,必也担心开春后交不了货而受罚。咱连那罚金一并给了,他也没理由将丝给别人去。那些倒腾丝绸的人未必会同蚕户有约定,但同来要丝绸的商家却是一定少不了契书。本地没了丝,便是往外地去调,时间上也得受影响。况,那出丝最好最多的焦彝府嘿嘿,他们不能按时交货,也得受人家的罚。”

    这一琢磨,心情越发好了,转身给鬼眉换了茶水,继续口若悬河:“若是为了按时交货,自然要舍些银子来向咱们求,价,自然是咱们来定。高价购丝,这织出布匹来的定价啧啧。可是,一下子叫咱们得了这么些丝来,这京城、包括附近地方的丝绸,明年什么个价格,那可就不好说了来这儿买丝绸的那些人又不是傻子!有些人说不定指望明年拿着蚕户的苦楚来给自己说嘴,寄望大赚一票,可要白瞎了。”

    “明年京城的丝绸行情一动,不少地方必也受到影响,好些蚕户怕是要琢磨改了行当的。在人家找不着门路前过去费些唇舌,不仅能得了人手来,还落人家一个谢字。这个便宜,我可是给了你了。”

    掌柜的会意,立刻作揖道谢。

    鬼眉又道:“蚕户一改行,这植桑的必也跟着动。还得通知青黄两门,让他们跟着去收桑榆林子。八门从来各有分工,自有营生。京城收丝的事,原该是橙、靛二门来做,今儿找你说这番话,我自然是有用意的。否则,才提的那一桩好处也不必说与你知了。”随即狡黠一笑,“咱们也不能尽做善事,有些事情还得主动些。蚕户赖以桑榆养蚕,植桑的也是靠着蚕户过活。怎么个互相牵制,你们也不必要我细说了。这一闹,必然手脚不小,几门都要跟着出钱、出力,所以我不能忘了你。”

    掌柜的笑意顿减,耷拉了肩膀嘀咕道:“就知道没什么好事。”

    “我话还未完,你急什么!”鬼眉见他变脸,笑得反倒越发肆意,“游说蚕户改行当的事不是给了你么?说回来的人干什么,还不是听你的?这么大个好处还叫屈!还有这收回来的桑榆林子,接着是不是改种它物,又该种什么,甚而还种不种地,那也是另有一说。这回的事情,咱们自家那些东西不曾惹出祸来,也算幸运。但是,跃鳞铺子既叫人盯上了我这收蚕买桑的意思,你仔细想想!你个喜欢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

    掌柜的眼睛一亮,笑道:“看来,我得和青黄两门去套套近乎,拉拉关系了!”

    拉关系,可不仅仅是八门自己内部合作所需。京城多权贵,丝绸又是重要产业,想在鹏城搞垄断,得要和官家搞好关系才不至于闹出事来。不用鬼眉额外嘱咐,跃鳞铺的匪头掌柜自然会去和其他几门当家商议。

    这桩心思是被算计池凤卿、同时拖了跃鳞铺子下水的人给逼出来的,但是鬼眉却也志不在此。事情是冲着池凤卿而来的,也算遇难呈祥,化险为夷。但是,她却从这桩事情的前前后后中,对原本某些关注的地方生了疑惑,不设防地便有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划过。无端地又闻见了危险气息,只怕那早就存在的敌人终有一天需要面对,所以她,不能不有所准备。

    一直以来,八门都是各有分工、各有目的地操持各项营生,为的便是有备无患,可以应付随时而来的变故。倘若,是自己想多了,那就权当给大家多谋了条生路,让众人可以过得更加无忧些,遂心些,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她知道,她的敌人若不存在便好,若有,必然是强大而难以轻易撼动的。

    也许,始终存着留有后路的心思,并不多余。

    冬日无力的阳光照在朱雀大街的石板路面上,反射出薄薄的光晕,然后投在丹影身上,淡淡地令那火红的衣裳有些模糊起来。模糊的,不只是远处无意瞥过来的视线,还有那光晕中的人——她自己的心。

    宗正寺一行,丹影心里又泛了嘀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原先对李家案子存疑,多少有些感情用事,只因为李沧澜是自己义父的关系。但在听了凤家毁利器以避嫌,同李家撇清关系的事情后,心里却难免多了丝疑惑。

    若说将督造军器类同拥兵自重,显然有些夸大,但是易地而处,面对皇权威慑,为了自保而避免瓜田李下,此举却也勉强可以理解。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1789章 熟人

    一直以来,八门都是各有分工、各有目的地操持各项营生,为的便是有备无患,可以应付随时而来的变故。倘若,是自己想多了,那就权当给大家多谋了条生路,让众人可以过得更加无忧些,遂心些,这也没什么不好。但是,她知道,她的敌人若不存在便好,若有,必然是强大而难以轻易撼动的。

    也许,始终存着留有后路的心思,并不多余。

    冬日无力的阳光照在朱雀大街的石板路面上,反射出薄薄的光晕,然后投在丹影身上,淡淡地令那火红的衣裳有些模糊起来。模糊的,不只是远处无意瞥过来的视线,还有那光晕中的人——她自己的心。

    宗正寺一行,丹影心里又泛了嘀咕,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原先对李家案子存疑,多少有些感情用事,只因为李沧澜是自己义父的关系。但在听了凤家毁利器以避嫌,同李家撇清关系的事情后,心里却难免多了丝疑惑。

    若说将督造军器类同拥兵自重,显然有些夸大,但是易地而处,面对皇权威慑,为了自保而避免瓜田李下,此举却也勉强可以理解。然而,令人疑惑的是,为什么凤家此举不是发生在熙阳帝起兵登上大位之初?那时候,战事已了,避免被动的鸟尽弓藏,及时主动地选择功成身退岂不更好?元和十一年,李家获罪。凤家在熙阳帝豋位十一年时才想起来要避讳?未免反应太过迟钝了些。

    若是皆由李家而起,凤家原先和李家到底属于什么样的交情,需要这样特意撇清关系才能来证明自己,又这样不念旧情的跳出来特意撇清?这李家又究竟犯了什么事被判谋逆?起兵造反?所以督造军器的凤家才会想要避嫌?李家若是心存野望,那为何不在起兵推翻前朝时同熙阳帝争夺帝位,而是要在他登上大位,并且休养生息十一年后才动手?若非如此,又究竟做了如何严重的事,招来这谋逆罪名?

    因为在伽蓝阁里见过那封批奏后,丹影还是有心要为景家的事寻个根底,想查出那杀了景家满门的前朝余孽究竟是何人,有没有伏法,故而便去查当时门下省的在任官员,想找出上奏那封折子的人。这一查,才发现朝中官员的更替波动还挺大。

    所以,她心里隐隐在想,李家,究竟是真的因为李云海犯了大忌而遭连累?还是,遭人排挤中了圈套?甚或,就是因为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帝王之心,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不好的念头从脑海中闪过,丹影又变得谨慎起来。假如李家谋逆之事名不副实,设计而使他家落得如此下场的人,不论是谁,都不好对付。所以她,一则要警醒会不会无意中同这人有了接触,需谨防自己不知不觉中泄了底;二来,倘若要为李家昭雪,便要具备足够的力量去抗衡。二者,都不能不有所准备。倘若,没有什么强大的敌人需要对付,她权当是自我磨砺便是了。

    但愿,这回依然是她想岔了。

    天越发冷了,北风也一阵紧似一阵。丹影看着街上现出的冬日萧条有些茫然。冬天,对于爱折腾的人来说,真不是什么好季节。这冷冷清清的街道大概要到将过年时才会又起一番热闹。她本是计划远行的,却因池凤卿这么一档子事给打乱了。便是此刻重新上路,时间上却也不允许,说好要陪他一起过年的。

    留下来,便是眼前这样,诸事不能由心,往哪个方向发展,又以什么样的速度发展,全都依不得她自己。做完了一点可做的事,便剩无聊。池凤卿和蓝翎眼下都不轻松,大概又在忙什么大祀了。再说,自己也不能总黏着他们在那拾遗府上混,毕竟这会儿是有爹有家的人了。要回冯家,那冯夫人的热情实在有些让人吃不消,还得担心被戳破了老底,惹来欺君之罪。去别处,可去的地方不少,愿意去的地方却不多,而且,人家好似也有些忙。

    “惠县主!惠县主!丹影姑娘!”

    丹影被人唤了几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人家是叫自己。这什么县主的身份才得了来,还没习惯。又总觉得被封的是冯家女,该留着给那个秀秀。

    四顾一望,才瞧见一个熟人走了过来。

    “咦,世子,你怎么在这里?”

    来人对丹影的招呼略显不满,嗔怪道:“不过才有一段时日未见,你怎的这样生份起来了?还是同往日一样,叫我名字。”

    “你方才是怎么唤我的?还不是一样的生份!”丹影也笑着埋怨了一句。

    此刻同丹影说话的是池固伦。丹影住进拾遗府时,几人没少一处喝酒。张义山当时对丹影存着心思,更是没事便怂恿着大家往拾遗府跑,后来瞧出些眉目,眼见实在插不进脚才淡去。说好公平竞争,可没说横刀夺爱,张义山到底也是君子。池凤卿的这几个兄弟,和丹影都不生疏。只因从揽镜台回来后少跑拾遗府,才有了时日没见。

    池固伦笑道:“算我有错在先,罚酒赔罪如何?看你好似也正无事,不如寻个地方小酌几杯。”见丹影没有异议,一边将她引往马车,一边调侃道,“我见你在街上闲逛,也没个人跟着,实在不像个县主的样子。”

    丹影笑着反问道:“县主该是什么样子?像那些官家小姐似的,到哪儿都前护后拥的?我可不喜欢。再说,这县主的帽子可是刚从天上掉下来,我还没习惯呢。”

    池固伦又笑道:“你说的那些官家小姐,如今可不能拿来作比。她们不过仗着爹娘有些身份罢了,自己可没有被册封。”忽而又虚打了自己一下,道,“又说错话了。你有没有封号,可都不是她们能比的。皇后娘娘跟前与人较量都不曾输阵,自然不用前护后拥地来虚张声势。我这会儿才明白,有些人的尊贵,是骨子里带来的。而有些人,却是靠着奴才给架出来的,偏她还惯瞧不上那些立了功的奴才。”看书的朋友,你可以搜搜“”,即可第一时间找到本站哦。

1790章 蹭酒喝

    池凤卿的这几个兄弟,和丹影都不生疏。只因从揽镜台回来后少跑拾遗府,才有了时日没见。

    池固伦笑道:“算我有错在先,罚酒赔罪如何?看你好似也正无事,不如寻个地方小酌几杯。”见丹影没有异议,一边将她引往马车,一边调侃道,“我见你在街上闲逛,也没个人跟着,实在不像个县主的样子。”

    丹影笑着反问道:“县主该是什么样子?像那些官家小姐似的,到哪儿都前护后拥的?我可不喜欢。再说,这县主的帽子可是刚从天上掉下来,我还没习惯呢。”

    池固伦又笑道:“你说的那些官家小姐,如今可不能拿来作比。她们不过仗着爹娘有些身份罢了,自己可没有被册封。”忽而又虚打了自己一下,道,“又说错话了。你有没有封号,可都不是她们能比的。皇后娘娘跟前与人较量都不曾输阵,自然不用前护后拥地来虚张声势。我这会儿才明白,有些人的尊贵,是骨子里带来的。而有些人,却是靠着奴才给架出来的,偏她还惯瞧不上那些立了功的奴才。”

    丹影戏语道:“我若说你这话听着入耳,算不算得意忘形?”继而和池固伦相对大笑。

    不多时,两人便出了朱雀大街,到了南边坊间一处地方。车马进了一家府宅,一路直到楼台下。下车后打量四周,瞧着里头的房舍布置不似商户、酒家,倒有几分谁家私宅模样。池固伦礼让着将丹影引入了一处暖阁。看着下头的人上茶、端菜,不用人吩咐便做得有条不紊,丹影心道,怪不得小凤儿说他同楚南明两个喜欢在外头热闹,瞧着就是来惯了这里的。

    等酒菜上齐,丹影看看桌面,嘴角不由别样勾起,对池固伦别有意味道:“相请不如偶遇,我今儿这‘偶遇’也未免太撞运了些!连这店家上的菜也这么合胃口。”

    池固伦遂也不再掩饰,坦白承认道:“本是有心相请,也是刚好偶遇,失礼之处,还请勿要见怪。”

    “说吧,找我什么事?这可不像是只为喝酒热闹的。”

    池固伦执壶将彼此面前的酒杯斟满,端杯道:“既被姑娘看穿了,在下也不隐瞒,请姑娘前来,确有要事相商。为表诚意,在下先干为敬!”遂仰脖满饮了一杯,亮底以示。

    丹影看看面前的酒杯,对他道:“你什么事也还没说,这杯酒,我不太好入喉呀!”

    池固伦道:“在下请姑娘来并非为了灌姑娘的酒,你稍后再饮也无妨。”

    丹影笑笑,还是端杯饮了:“也算一起喝过几回酒,倘若你说的事情不入耳,我便自当今儿个只是来蹭酒喝的。”

    池固伦也释然一笑,叹道:“姑娘的性子果然招人喜欢,怪不得凤卿一心相待。”一边提筷给她布了些菜,一边又道,“不瞒姑娘,在下初见姑娘时,也是挺为姑娘容貌、气度所吸引的,只是却并不愿意亲近姑娘。因为,那时直觉姑娘藏得太深了,怕是难辨真性情。”

    丹影眼底泛起一丝警觉,佯作无事问道:“那么,现在呢?”

    “现在嘛——,证明在下当初并不曾想错,姑娘果然藏得深。”

    丹影不语,借着提箸吃菜掩着片刻的默然,心中暗暗琢磨池固伦这话里的意思。他究竟是瞧着自己性情有哪儿不妥,比如,无意间撞见了自己同蓝翎一起,故而生了误会,来替池凤卿叫屈,从而说出这讥诮的话?还是,果然瞧出了自己的底细?又到了哪一步?

    放下筷子,丹影自嘲笑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突然冒出来个当官的爹,更不知道皇上这么赏脸,我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孤苦无依的人呢。”

    池固伦闻言勾了勾唇角,执壶再次斟满了彼此酒杯:“姑娘不必紧张,在下无意要使姑娘难堪,也无心要逼姑娘和盘托出自己的底细。在下今日请姑娘来,是为凤卿。”放下酒壶,看着丹影郑重其事道,“不论姑娘当初对凤卿,是因性情之故自然而为,还是有意接近而欲擒故纵,今日看来,你对凤卿无论是真是假,倒也未见对他有害。”

    丹影不置可否,轻挑了一下眉梢:“你能够作如此想,倒见虽对我另有评价,也确实不是来针对我的。既如此,你又究竟想说什么?不防直言相告,无需兜兜转转。”

    池固伦笑道:“虽不知姑娘这潭水究竟什么颜色,只这脾性倒确实不错,倘若姑娘对凤卿动了几分真心,倒是凤卿有福了。行,我也不转弯抹角了!今日欲谈之事乃——,在下想请姑娘劝谏凤卿。”

    “他做何不妥当的事了?还是,你觉得他将要做什么不妥当的事,想我去拦着他?”丹影不解道。

    “不,在下不是要姑娘拦着凤卿什么,而是想你去劝他做些该做的。”

    “什么是他该做的?”丹影越发不解,又问道,“你同他交情匪浅,又对我并不怎么信任,为何反而辗转要我去同他说?”

    “哎呀,这话问的好哇!”池固伦叹了一下,“吃醋拈酸”地戏谑道,“因为——此刻他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恐怕,唯你的话才听得进去。”

    丹影面色一囧,轻斥道:“有事说事!你必是在他跟前吃了灰,这会儿来拿我打趣。他既不肯听你的,想必也不是什么一定该做的。未免你嫌我不近人情,且先听听再说。你到底想要我劝他去做什么?”

    池固伦收了嬉笑,换了一身正色,端起酒杯来凝眉犹豫半天,然后放下酒杯,看着丹影的眼睛,神色严肃地从口中低语吐出两个字。

    丹影听了那两个字,目瞪口呆。

    池固伦面色整肃地吐出二字,惊得丹影怔然当场。生恐自己一时耳背听岔了,难以置信地再问了一遍:“我好像听得不真,你能不能再重说一遍,究竟要我劝凤卿做什么?”(未完待续。)

1791章 争储

    “不,在下不是要姑娘拦着凤卿什么,而是想你去劝他做些该做的。”

    “什么是他该做的?”丹影越发不解,又问道,“你同他交情匪浅,又对我并不怎么信任,为何反而辗转要我去同他说?”

    “哎呀,这话问的好哇!”池固伦叹了一下,“吃醋拈酸”地戏谑道,“因为——此刻他重色轻友、见色忘义,恐怕,唯你的话才听得进去。”

    丹影面色一囧,轻斥道:“有事说事!你必是在他跟前吃了灰,这会儿来拿我打趣。他既不肯听你的,想必也不是什么一定该做的。未免你嫌我不近人情,且先听听再说。你到底想要我劝他去做什么?”

    池固伦收了嬉笑,换了一身正色,端起酒杯来凝眉犹豫半天,然后放下酒杯,看着丹影的眼睛,神色严肃地从口中低语吐出两个字。

    丹影听了那两个字,目瞪口呆。

    池固伦面色整肃地吐出二字,惊得丹影怔然当场。生恐自己一时耳背听岔了,难以置信地再问了一遍:“我好像听得不真,你能不能再重说一遍,究竟要我劝凤卿做什么?”

    “姑娘并未听错,我方才所说的是——”池固伦语态不变,又一次简明扼要地吐出那两个字,“争储!”

    当池固伦吐出“争储”二字,丹影差点儿一口将筷子咬断,转头朝门口打量了几眼,庆幸未见异状,回头揉着腮帮子朝他低呼道:“你有病啊,开这种玩笑!”

    池固伦依旧满面正色,嗤了一声,带着些许讥诮一本正经道:“我为何要开玩笑?眼下的一切,姑娘这样聪明的人难道还未有所觉?争与不争,已经不是愿不愿意的事了。我与凤卿自幼一同学文习武,一处玩耍笑闹,岂非不知他的性情?但是,形势不由人。”

    丹影蹙眉道:“争与不争,储君定为何人并不由他说了算,何苦要他违逆自己的意愿去挑起事端,反惹皇上心生忌讳?如今尚不曾有什么,已经招来了一场麻烦,倘若再惹得皇上生疑,岂不是腹背受敌?”

    “我也不是要他立刻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来,只想劝他别去主动放弃。皇上若是对他心生忌讳,他又如何能够顺顺当当免去这场牢狱之灾?他若不在皇上的考量之列,又岂会惹来嫉恨,摊上这场官司?皇上或许正因觉得他并无不该有的企图,才会信赖他。但是,倘若一味这样推让,皇上难免会对于一个丝毫野心不存、不求长进的人失望。更甚,若是叫皇上察觉他有意同人交易,将皇上给予的机会拱手让人,将皇上有心栽培的好意视如敝履,又怎知不会触怒龙颜,反惹下祸事?到时候,不用别人如何,他自己先就将自己送上绝路了!”

    “交易?他同何人交易什么了?”

    池固伦看着丹影一无所知讶异的表情,无奈讽笑道:“你以为御史台奏本,皇后为何好心替他开脱?你以为五皇子的党羽,为何在此回事上不曾借机落井下石?那是这傻子为了能顺顺当当地留你在身边,拿自己即将到手的东西去买皇后一个态度!”

    丹影更是讶异,下意识脱口惊呼:“你说真的?”

    池固伦没好气地又是讥诮一笑:“你以为呢?皇后自己有儿子,她为何要同那傻子亲近示好?她贵为国母,又凭什么对你显出一副平易近人之态?叫那傻子拱手让出机会,甚而去帮着她的儿子进一步谋取利益,付出的代价不过是,只消对皇上说些好听的话,帮着凤卿留个人在自己府里,她有什么不乐意的?哼!不仅能得了天大的好处去,还能落个成人之美的名声!”

    恐怕伤了丹影的颜面太过,他又重新调整了一下态度再叹道:“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彼时,你是无根无底的一介民女,要留在拾遗府,甚而按照凤卿的心思不能受委屈,皇后自然认为自己能在此事上头出一份力,也就能同那傻子有条件作交换。现在呐?你是五品大员的女儿,皇上亲封的县主,这样的身份,要留在凤卿身边还何须她人粉饰?不用凤卿出尔反尔,皇后自己便会觉得前事休了。偏凤卿也只这一事有求于人,她如何不急?本来是最好的帮手,转眼便是最大的敌人,你说,她会不会比其他人更想要谋算凤卿?少了份庇护,多了份威胁,凤卿的处境又将如何?”

    丹影沉了脸,自语道:“我没觉着宫里的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人好,当日不过以为,皇后那副态度本是母仪天下该有的模样,竟不知是别有原因的。”又抬头对池固伦道,“凤卿此举,我不做评价。他若对那位置有心,我不拦着;但是,他若对那位置无意,我也不会因了这一事就去鼓噪他,为此而急着表明自己的心存感激。总之,凤卿对我的心,我明了就好,无需为了证明什么反而去践踏了他的情意。他作何选择,我相信他自有考量,多嘴劝他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我做不来。”

    忽而勾起一抹玩味的笑,看着池固伦的眼睛道:“倒是你我不想贬谪了你同凤卿的交情,但是,今日你来让我去说服他,当真没有半点儿私心?”

    池固伦闻言讪笑,略有尴尬道:“私心,自然是有的。同皇家瓜葛上,从来就没有单纯的情谊,就算彼此真心相待,形势迫人,便也容不得这纯粹了。”

    “你倒也坦诚。”

    池固伦并未因此评语而有得色,失落道:“从前,大家年幼,单凭志趣相投而来往,并无关碍。圣意未明时,凤卿虽不被特别看好,到底自己颇有才华,故而也不曾被看轻,自然没有必要去刻意疏离他而亲近谁。此刻,储位之争已然不能以叶障目,大家自是要选择各自的阵营。我们几人虽同凤卿交情深厚,但也各自有家,也有利益需要兼顾。倘若凤卿肯争上一争,我们自然有理由说服家里选择站在凤卿这一边。(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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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介纯野屌丝,在找到一份奇葩工作,成为妖怪事务员后,开启一个个惊悚而又感人的妖怪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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