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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芒果宗     妖怪事务员txt下载     妖怪事务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47章 似是而非

    “皇上要立十一殿下为太子?”裴夫人闻言不由低声惊呼,转而又释然笑道,“那是好事啊!十一殿下同咱们家交情算得不错,婉儿又常常”

    “我正是因为婉儿才烦心的!”裴云载脸色蓦地一沉,恼声打断了她的欣然欢喜,“你做母亲的该当多多管教才是。一个女儿家,琴棋书画勉强,女红针黹一窍不通,整日里尽会拐着心思的胡闹!以后少让她出门,更不许她去招惹十一殿下!”

    “老爷说的是,妾身自当多多管教婉儿。”裴夫人见他生恼,收了喜色恭敬应道,停了片刻,又不甚甘愿地低语道,“其实,老爷也无需杞人忧天,看低了咱们婉儿。婉儿的心思明明白白写在脸上,若是十一殿下也对婉儿有意,未必不是一桩美事。以你我两家的家族财势,再以婉儿的品貌,加上老爷你的功绩,这太子妃,乃至将来”

    裴云载见她不明其中关窍,不待她说完便又下意识气恼低喝道:“做你的春秋大梦!”似觉自己口气有些过,缓了缓,叹道,“夫人糊涂啊!便是一切无甚差错,皆如了你的意,就婉儿那脾性,她能统领一宫?怕是容身都难!更莫说母仪天下了!”

    裴夫人闻言没了声音,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

    胡闹拾遗府的事情,她没太过放在心上。并非大度包容丹影,只是觉得一介民女不值得计较。十一殿下虽未及冠,也不算小了,身边有个把女子,太正常不过了。以婉儿的出身,去同一个将来或许连个名份也混不上的女子争风吃醋,才是有**份。若是二人有缘,婉儿必是他拾遗府的后宅之主,到时候,她人的去留,还不是但凭女儿的一句话?犯不着现在去大动干戈。

    但是,倘若十一殿下前途有望,便只是封王,那他身边就不将再是些没有根基的女子。要是再更进一步,必是要惹得同自家地位相当者挣破头的。婉儿便是能得十一殿下上心,胜了众人,享尽宠爱,却也不能阻止他身旁不添她人。到时候,或为殿下怜爱之心,或为各家权势稳固,少不得以争宠之名明争暗斗。以婉儿的心性,她又岂会识得那些内宅争斗的阴谋诡计?委实有些凶险。

    裴云载见她神思不语,劝慰道:“夫人莫要多想了。其实,依着你我两家的境况,婉儿根本没有必要去嫁给皇子、皇孙的受罪。莫若找个门当户对、一心相待的人,安安逸逸做个体面自在的夫人,混个诰命也就足够此生享用了。就如你我这般,有何不好?”

    裴夫人不曾接口,心中辗转来去又说服自己打消顾虑,暗忖道,往后乘着闲暇多给女儿讲讲内宅之事,也让她一同学着掌家。有些人情世故的关节,她摸上数回也就能明白人心几分,开了窍了。陪嫁时,再挑几个贴心机敏的人给她从旁护着,再者,这娘家总也有几分威慑力令人心生顾忌,自己再时不时借着探视往来时时点拨一二,倒也犯不着想得太过吓人。

    门当户对的官宦之家,无论如何总比不过皇家体面。且,婉儿嫁人,娘家自是她的倚靠,倘若当真十一殿下前途无量,岂非又因了姻亲给她母族再添权势便利,更上层楼?无论谁在大位,总还是要仰仗可以信赖的势力来用的。凭着裴家、自己娘家,以及婉儿与十一殿下往日的情分,他若要为谋算将来寻找倚靠,舍我其谁?遂仍存不甘地嘀咕道:“族中长辈可也说过婉儿”

    “那些个老糊涂的话你也信得?有这个本事,怎么不去算算自家儿孙的前途!”裴云载面泛薄怒,又按捺性子细语解释其中缘故给她听,“夫人啊,你所能想到的还只是些内宅是非,这前头的可更艰险着。皇上便是下诏封了十一殿下,他能不能撑到即位却还另有一说。不说别的,皇后死了一个儿子,剩下的这个岂肯谦让?还有那三殿下、八殿下等等,都是些个什么人物?古来为了皇位,父子相争、手足相残的事情还少么?这掺和进大位之争,能有几个得了好的?!”

    裴夫人闻言这才倒抽凉气,抚胸低呼道:“是我糊涂了!真正惹得老爷烦心的便是这个吧?老爷是担心裴家被皇家争斗殃及池鱼?”想想又道,“若是有人刻意拉拢老爷做什么勾当,老爷不去理睬就是了。”

    裴云载再度叹气:“若是圣意明确,我自是可以光明正大地维护圣意,怕只怕并非那么简单呐!”

    裴夫人闻言又犯了糊涂,追问道:“这又怎么说?”

    裴云载同她打了个眼色,等她会意后蹑手蹑脚地瞧了门前、窗外折返,这才低语道:“我最担心的是,只怕此事是皇上有意设局!”

    “啊?”裴夫人讶异惊呼,忙又捂了自己的嘴,问道,“何以见得?又为了什么?”

    “十一殿下才名在外不错,可都是琴棋书画的风雅之事为多。论文章,也常有佳作,却甚少涉及国策;论武艺,剑术非常,却从未到军中历练过,他本人也甚少谈及用兵之道;论功绩,圣上所交付的差事常常做得无功无过,甚少有额外建树;再论圣意,何时有过什么荣耀非常的褒奖不曾?”

    裴夫人想了想,点头附会:“常听人议论其他几位王爷,总是说谁谁谁又建功立业了什么的,提及他的事情,却是的确少有朝中之事涉及。”不由对先前所想又有了疑虑,觉得皇上对十一殿下未必就是寄予了厚望。

    她正明白了一二分,不料裴云载却又话锋一转:“但是,凡事都能做得无功无过,滴水不漏,却也非常人能耐啊!说不准,皇上迟迟未决,也是有冷眼旁观之意。否则,直接封王便是,何至于一直拖拉着,到如今还要大费周章。”

    裴夫人顿时又跌云雾,彻底糊涂了,急切追问道:“那,到底是还是非呀?”

    “似是而非!”裴云载撂出一句欠揍之语,然后又将声音压低几分,几乎耳语般对妻子嘀咕道(未完待续。)

1748章 极其冷情之人

    “啊?”裴夫人讶异惊呼,忙又捂了自己的嘴,问道,“何以见得?又为了什么?”

    “十一殿下才名在外不错,可都是琴棋书画的风雅之事为多。论文章,也常有佳作,却甚少涉及国策;论武艺,剑术非常,却从未到军中历练过,他本人也甚少谈及用兵之道;论功绩,圣上所交付的差事常常做得无功无过,甚少有额外建树;再论圣意,何时有过什么荣耀非常的褒奖不曾?”

    裴夫人想了想,点头附会:“常听人议论其他几位王爷,总是说谁谁谁又建功立业了什么的,提及他的事情,却是的确少有朝中之事涉及。”不由对先前所想又有了疑虑,觉得皇上对十一殿下未必就是寄予了厚望。

    她正明白了一二分,不料裴云载却又话锋一转:“但是,凡事都能做得无功无过,滴水不漏,却也非常人能耐啊!说不准,皇上迟迟未决,也是有冷眼旁观之意。否则,直接封王便是,何至于一直拖拉着,到如今还要大费周章。”

    裴夫人顿时又跌云雾,彻底糊涂了,急切追问道:“那,到底是还是非呀?”

    “似是而非!”裴云载撂出一句欠揍之语,然后又将声音压低几分,几乎耳语般对妻子嘀咕道,“圣上盛年起兵,执政二十余载,此番若是有意定下储君,就不单单只是为了平定人心,而是真为大位挑选继承人。但,若是左右难决,举棋不定,自然要用些非常手段帮着自己下决心的。况且,好处还非此一桩。”

    裴夫人看看他,静待下文。

    “十一殿下从瀚宇回来后,圣上将下半年的祭祀大事交予了他督管,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偏有人妄自揣度。后来,他又提了几样惠民之事,圣上也准了。这利益一动,更是要惹麻烦的。如今圣上给他找来个保傅,便是要让大家觉得,不是太子吧,却是照了太子去栽培的;说是吧,既没册封,这老师也没有太子之师的名头。用意在于——,就是要让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去猜度,然后谁按捺不住了,便也就落在了皇上的网里。”

    裴夫人面皮忍不住抽了抽。这心思,也太——歹毒了!

    “听说,皇上曾对凤妃疼爱有加,便是如今的皇后也不得几分的,就连十一殿下的名讳里也不顾祖宗规矩,留了她凤家的姓氏。他舍得只拿十一殿下当个棋子,为他清除异心做个箭靶子?况且,凤家也是百年望族,嫡系虽没落了,旁系却也未必就肯对他凤家后人被至于风口浪尖而坐视不理啊?”

    裴云载轻嗤一声,不以为然道:“同大位相比,一个女人算什么!若是十一殿下有能耐坚持到最后,自然不算辜负他凤家,若是没那能耐,自然也算为皇上清理门户立了功。皇上的儿子要多多益善,却从来就是为的挑选能者而备,大位面前,只需一个强者足矣。”

    “老爷是说,皇上本来就是存的‘成王败寇’的心思?!”裴夫人又忍不住惊呼道。

    “夫人有见识!”裴云载赞了她一句,然后叮嘱道,“这些话本不当出口的,只是因为记着夫人和泰山大人的恩德,借以警醒自家。夫人对岳父和舅兄不必多言,只嘱咐他们,万事不可急躁,要静观其变。大局已定之前,切记淡定从容为是。”

    “难为老爷的一片心意了。”裴夫人闻言有些动容,道了谢后也提醒道,“你裴家的那位小少爷可同十一殿下走得极近,你”

    裴云载顿时沉默不语了。

    大事面前,他自己自然知道如何权衡,所以犯愁,也就是担心一旦有所疏漏,庞大的家族关系,复杂的社交人脉,牵连甚广中不免难以全然置身事外,明哲保身。

    历代祖制也好,眼下形势也罢,皇子不可结交重臣几乎是铁律。这十一殿下向来做得还算稳妥,没见同哪位大人私交太过。但是,细察他所结交的那些公子、少爷,从他裴氏家族的嫡少爷裴永炎到兵部罗大人家的小儿子,虽瞧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闲散公子,平日里聚在一起也只是吟风弄月,可是,哪一位身家背景简单?

    不由心内哀叹,这结党营私,从来就是皇权跟前的大忌讳,同时,也是最容易扣上的莫须有罪名。

    沉思片刻后,又自我安慰道,这些人同十一殿下自幼便混在一起,结交都已十来年了,皇上若是忌讳,早就该动手干预。莫不是,其实皇上还是偏向十一殿下,有心属意于他?平日不曾过于倚重,是为蔽其锋芒,心存维护之意?迟迟未曾封王,是这王本就无需封?不曾干涉十一殿下交友,是任其有意蓄积将来的力量?

    想想也是,那些个所谓的闲散公子,当真只会吟风弄月,没有自己的看家本事?不过暂且输在年少上头罢了。又何尝可知,他日不会又是胜在这年轻上头?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新帝即位,这些个少年却也经过了历练,正是当年,刚好可以淘汰些白须老者。想当初自己而立之时,也已是官居五品了。便是三十为相,史上也不是没有。

    作如此想后,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但也不过片刻,又再度纠结起来。若是圣上有意让继承人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么眼下的当朝重臣,将来又是如何结局?他的将来又如何呢?

    正忐忑着,裴夫人偏又在旁嘀嘀咕咕地开了口:“老爷,我会管好家里的,你在外行事千万仔细着些,莫要叫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早些年的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皇上他”

    裴云载立刻抬头无语地瞪着夫人,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比打算借着闺房闲谈纾解之前更加乱如麻团。一时之间,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过后,均从对方的眼色中读懂了言下之意,面面相觑。底下的话谁都没有说出来,但却彼此心照不宣。皇上他,根本就是个不循常理,极其冷情之人!(未完待续。)

1749章 全力拦住

    想想也是,那些个所谓的闲散公子,当真只会吟风弄月,没有自己的看家本事?不过暂且输在年少上头罢了。又何尝可知,他日不会又是胜在这年轻上头?一朝天子一朝臣,等到新帝即位,这些个少年却也经过了历练,正是当年,刚好可以淘汰些白须老者。想当初自己而立之时,也已是官居五品了。便是三十为相,史上也不是没有。

    作如此想后,心里稍稍轻松了一些。但也不过片刻,又再度纠结起来。若是圣上有意让继承人培养自己的势力,那么眼下的当朝重臣,将来又是如何结局?他的将来又如何呢?

    正忐忑着,裴夫人偏又在旁嘀嘀咕咕地开了口:“老爷,我会管好家里的,你在外行事千万仔细着些,莫要叫有心人抓住什么把柄。早些年的事情,我也是有所耳闻的,知道皇上他”

    裴云载立刻抬头无语地瞪着夫人,心情瞬间跌入谷底,比打算借着闺房闲谈纾解之前更加乱如麻团。一时之间,夫妻二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过后,均从对方的眼色中读懂了言下之意,面面相觑。底下的话谁都没有说出来,但却彼此心照不宣。皇上他,根本就是个不循常理,极其冷情之人!

    拾遗府后花园的一株凤凰木下,蓝翎和丹影四目相对,电光火石。

    过了好半天,丹影眨眨干涩的眼睛,颓了火气无奈问道:“你真的要在这里长住?”

    蓝翎勾挑、张扬的眼睛也眨了一下,收了箭拔弩张的气势,转了闲散姿态缓缓点着头道:“嗯,这里挺不错的。住得好,吃得好,景致也宜人。眼下都这个时令了,还能欣赏到娇花嫩叶的,实在是惬意呀!”

    “你非得和我对着干,是不是?”丹影恼怒又起。

    蓝翎轻轻一晃,迈出半步便软塌塌地靠在了她的身上,摇指笑道:“诶,姑娘此言差矣!我来这儿可是会知音的。昨儿偶然间又得了一段新曲,池凤卿听了可是喜欢的紧,商量着今晚还要和我一起琢磨后续呢!”

    丹影肩膀一提,将他轻轻撞开,磨牙道:“行!你爱住便住!”说完,转头便走。

    蓝翎被她轻轻一撞,顺势又靠在了身后的树干上,拨拨指甲有意无意地低语道:“人住在哪所房子里,倒是不打紧的事,要是让人住进了心里呀——,那可就有大麻烦了!”

    丹影闻言顿住脚步,朝身后波澜不惊道:“若是装了事情的心,是没有这等空闲的。”

    “是吗?那我可就有些不明白了。这池凤卿在熙阳皇室的地位好似并不怎么样,能有多大利用价值?以他的年岁,旧事自然同他扯不上关系,连他一并算上,似乎有些冤屈。可若要撇开他吧,只怕到时候你肯,他也未必会依。”

    丹影捏了捏拳,垂眉不容置疑道:“若是果真坐实了是他池家欠下的债,便也由不得他了。”说得干脆,只那面色与语气,却多少泄露了一丝滞缓。

    蓝翎轻嗤一声,收了笑意道:“说的容易!倘若从未接触过、相处过,单论有仇报仇,自然只有生杀去留一念间的选择。若是有了羁绊,你当真还能事事毫不犹豫?便是你能狠下心不顾相识一场的交情,可看着自家血亲同心爱之人刀戈相向,他又当如何自处?”不容丹影反驳,又补上一句讥诮,“别告诉我,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他的心思!”

    丹影转身看着他,问道:“换做是你,你会怎么做?”

    蓝翎撩了一下肩上的碎发,讽笑道:“能怎么做?拼尽全力拦着。实在拦不住,替父偿债,自行了断。”

    “我是问,换了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啊?你问的是你自己呀?”蓝翎睫毛一扇,立刻笑意上脸,软软缠上来诱惑道,“那可就简单多了!要么离开这拾遗府,把池凤卿撂在脑后,只当从未遇见他,从未认识他的;要么,去他的陈年往事,从此自由自在地遂心而活。”

    丹影伸臂隔开他,略有沉思,然后直视他的眼睛,冷着脸反问道:“满身的血债,你让我如何遂心而活?能问的人我都问了,能去的地方我也去了,却是仍旧什么也查不到。眼下只剩了有限的地方未去,池凤卿能够让我顺利进宫,我为何要放弃这样的机会?!”说着,重又转身举步,“我也看出来了,你对他多少是生了些维护之意的。无怪,知音难求!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留他一命。老天若是也有心垂悯于他,便保佑我查出旧事同他池家无关!”

    看着她倔强的背影,蓝翎重又往树上颓然一靠,叹了口气。老天怜悯?怕是她自己已然为他所牵,才会心存不忍吧。情动便是牵挂,她只是尚未自知罢了!自己自然是有些不忍看着池凤卿这样的人,最后落入那样的两难境地,却是更担心她到了举刀饮血、手刃仇人那日,剜的却是她自己的心。

    一阵冷风拂面,眼见丹影拐过回廊,没了踪影,蓝翎拢了拢衣襟,也直起了腰身,转步离开。树干经这重力一引,颤巍巍落下固守的几片枯叶。花园里的残菊叫这寒风一扑,那一团和美也丝丝剥离,如烟吹散。蓝翎微微滞步,又是一叹。

    东风常使春情薄,总叫离恨苦;有心何必作冬寒,也把北风误。

    这二人间对话的一幕,池凤卿自是看不见也听不到的,他正应邀去往揽镜台上赴约。

    鹏城中多水,同月亮河经纬交错的另一条主河道谓之日照河,河流的东端蜿蜒分出一股细流,成就了一方不大不小的湖泊,名曰连瑶,取的是接引天上瑶池之意。湖水碧波如镜,冬日结了冰后更是光亮可鉴。湖畔有一玲珑小山,是欣赏湖景的绝佳之处,一座飞檐朱楼正就着山势落在微微探向湖面的一处崖上。人于楼上面湖而立,便如揽镜自照,故而此处称为揽镜台。(未完待续。)

1750章 哥哥先行

    自己自然是有些不忍看着池凤卿这样的人,最后落入那样的两难境地,却是更担心她到了举刀饮血、手刃仇人那日,剜的却是她自己的心。

    一阵冷风拂面,眼见丹影拐过回廊,没了踪影,蓝翎拢了拢衣襟,也直起了腰身,转步离开。树干经这重力一引,颤巍巍落下固守的几片枯叶。花园里的残菊叫这寒风一扑,那一团和美也丝丝剥离,如烟吹散。蓝翎微微滞步,又是一叹。

    东风常使春情薄,总叫离恨苦;有心何必作冬寒,也把北风误。

    这二人间对话的一幕,池凤卿自是看不见也听不到的,他正应邀去往揽镜台上赴约。

    鹏城中多水,同月亮河经纬交错的另一条主河道谓之日照河,河流的东端蜿蜒分出一股细流,成就了一方不大不小的湖泊,名曰连瑶,取的是接引天上瑶池之意。湖水碧波如镜,冬日结了冰后更是光亮可鉴。湖畔有一玲珑小山,是欣赏湖景的绝佳之处,一座飞檐朱楼正就着山势落在微微探向湖面的一处崖上。人于楼上面湖而立,便如揽镜自照,故而此处称为揽镜台。

    揽镜台上除了可观连瑶湖景,还有大片的针叶林。露重霜降的寒冷天气,有缘可见一挂一挂似雪非雪、似冰非冰的结晶悬于枝头,犹如天工雕镂的冰晶之花。再裹着那树影朦胧透出绿意,恰如刚刚开采出的巨型翡翠惊现于世,甚是奇妙一景。倘若赶上下雪时候,风剪飞絮,羽绒织锦,自然又可得另一番风情。草木凋零,无花可赏时,来此邀约小聚,实在是明智之举。

    冬日里,池凤卿等人也喜欢到这里来把酒言欢,适逢立冬这天,更是巧立名目,说是温酒解寒气,怡情迎暖冬,美其名曰迎冬酒会。今儿正是立冬日,早几天前便接了帖子,此时如约而至。

    来往揽镜台接送客人的小舟在连瑶湖上悠然前行,划出两道水翅漾开,隐约可见薄薄的冰渣碎裂成花,然后荡进涟漪中化为碧泓一滴。不过一炷香的工夫,舟子便将人送到了揽镜台下的石阶前。尚未弃舟登岸,池凤卿便见楚南明正在楼上的窗前同自己挥手打招呼,还比划着催促他快些。池凤卿回了个礼,招招手便立即举步登阶。刚走了几步,便听楼上丝弦乐起,伴着女子的歌声飘然而至。池凤卿忍不住勾了勾唇角,那两个爱热闹的,定是又寻了歌乐舞姬来增添气氛了。

    上了楼,入内一瞧,哪里是什么歌乐舞姬!竟是有人带了女眷前来。今儿来赴这迎冬酒会的也不止他们常聚一处的几人,又另来了几位公子、少爷。众人见他来了,赶紧地弃杯丢盏,纷纷上前施礼。

    “殿下,怎的拖到此刻才来?我们酒都喝了约莫两轮了。”楚南明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如同平日私下里似地直呼名讳,语气却是一时尚未调整过来。

    池固伦将一杯已经斟好的酒递上,笑道:“先喝一杯暖暖胃,然后再罚领三杯。稍后等大家兴致高了,取了笔墨,另罚上几篇诗赋文章来。”然后借着接送的动作,对池凤卿耳语道,“他们自己寻了来的,没一个是我们请的。大家平日随性惯了,你自己注意着些,莫教谁无心嘴快引了不当的话,叫那竖着耳朵的捉了去。”

    “嗯,我知道了。”池凤卿接过酒盏对众人微微示意,仰脖满饮后亮了亮杯底,上首撩袍坐下。

    坐下不多时,门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然后过来行礼问安,顺理成章地加入酒会。

    池固伦提醒池凤卿时,楚南明离得近,自然疑心他是暗指那嘴快之人是自己,早寻了由头同他一旁斗嘴去了。罗启浩和裴永炎素来比别的几人话少些,见了外人掺和,心中感到不快,越发地显得沉闷,只顾着端杯浅酌。张义山和陈思瀚只好担起挡驾之责,为池凤卿应酬那些貌似今儿个格外热情的不速之客,但是言辞间却不掩被扰的无奈,频频流露敷衍之色。

    池凤卿今日这场合也不能和几人称兄道弟,上首直着腰身端坐着,顾着皇家礼仪,尽职地扮着他十一殿下的角色。间或举杯碰碰唇,偶尔应答一两句场面话。脸上虽仍挂着同平日一般无二的儒雅浅笑,心内却将那弯弯的唇角彻底倒了个个儿。

    人比往日多,酒却不如往日喝得畅快,反倒少了几分热闹。包括擅于插科打诨的楚南明在内,几人都是兴趣缺缺,心内皆是厌嫌不请自来的一众。看看到场的女眷,只暗自庆幸让人头疼的裴小婉今儿不曾前来搅局。略一转念,又觉这一众比之裴小婉更让人扫兴许多。来人间也有擅于酬酢之人,几次寻了话题欲要挑起气氛,却始终不得要领,没法将酒会推向**,便也渐渐失了兴致。这会说话的一冷场,尴尬立显。

    不过一个时辰不到,一众人终于倍感无趣,先后起身告辞。留了几个交情不深,但也偶有往来的稍稍多呆了片刻。气氛虽有缓和,到底还是不太热切,便也先后作别。最后离开的是高家二公子,起身告辞前对妹妹问道:“思琦,你是现在和我一起回去,还是等会儿和楚妹妹同行?”

    高思琦听得他这问话的方式,当即心领神会,也不按礼征求楚南明的意见,便径自朝她哥哥回道:“和楚楚一起出来的,自然是要同她一起回去才好。哥哥先行吧,稍后我坐楚家的马车回去也是顺道的。”

    楚南明起先见了熟人,只当是众人都喜欢这连瑶湖上的景致,果然偶遇。还因为来了几位小姐,觉得有助于调节气氛,高兴了一阵。后来见接二连三来了那么些莫名其妙的人,并听了池固伦提醒池凤卿的一语,他便烦了。再见有人是故意带了姊妹借口说是同胞共游,然后有心寻踪而至的,更是心内讥诮不已。(未完待续。)

1751章 围炉烤肉吃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没想到这高家竟也存了不厚道的心思,还想借他楚家人做梯子,他又不是傻子!

    当即对楚楚道:“天寒水冷的,姑娘家家不比我等皮糙肉厚的男儿经冻,你还是和高小姐早些回去吧。”

    楚楚年纪小,哪里知道别人心里的弯弯绕绕?闻言嘟着嘴撒娇道:“哥哥只顾着自己开心,这会儿就要赶我走,我不!”

    “乖!听话!这地方又不是明儿个就塌了,改日再来就是了。回头你受了寒,再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不是叫娘心疼么!”

    楚南明耐着性子哄着,那高家兄妹只做不懂其用意,楚楚更是小脸一扬,扯过放在一旁的大氅笑道:“娘说恐怕过些日子就该下雪了,早将过冬的大衣裳翻出来给了我,还在里子上照着面儿新织了一层灰鼠皮,现在两面都好穿用。今儿见我出来玩,便叫我裹上了。冻不坏我的。”

    楚南明只给这不识眼色的小丫头气得七佛升天,一把拽过大氅就将楚楚裹成了个大粽子,一边没好气道:“凉从脚上起,便是再来两床被子将你裹了,在这儿坐久了还不得生病?赶紧回家熏笼上蹲着去!便是不生病,这起了冻疮,又痒又疼的,只管叫你夜里睡觉也不得踏实!”

    楚楚一边往下扯着大氅,一边委屈道:“哥哥总是不肯带着我,只顾自己玩乐,我今儿好不容易自己出来一趟,你还往回赶我,有你这么做哥哥的么!”说着便睁着水汪汪的眼睛朝其他几人求救,几乎滴下泪来。

    楚南明却不理她唱苦情戏,只管往外轰她。

    池固伦见状,上前拦阻道:“算了,算了,你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做什么!”说着便将楚楚护了回来,转身朝高家兄妹那边瞟了一眼,低语道,“你便是赶走了她,不肯走的自然还是有法子不肯走。”

    池凤卿见他兄妹争执,也启唇斡旋道:“里外里眼下都到了冷天,家去坐着,这里呆着,都是一样的不得暖和。吩咐底下送几个火盆过来就是了。新碳不曾备足,旧年的剩余总该还有些的。”

    楚楚立时破涕为笑,朝楚南明翘起下巴道:“还是这两个哥哥好,不像你,惯不会体贴人,我不要做你妹妹了!”

    楚南明气得翻了个白眼,歪着嘴吹了一下额角的碎发。

    楚楚赖着不走,那高家二公子便也乘机丢下高思琦,匆匆施礼告退。走到门前,还算知情识趣,顺便吩咐了人去取炭盆,然后下楼自去。

    被池固伦护回来,楚楚重又摘了大氅坐下,对众人笑道:“不如叫他们顺便取了火炉子来,咱们围着烤肉吃吧。旧年我见你们在家弄过的,那样又可烤火,又热闹。”

    楚南明敲了她额头一记,笑骂道:“干脆将你个小闹星烤熟了来吃!”心里倒也赞同这法子,便朝门外细细吩咐了。

    一时,下头挪动桌椅,搬来了一只专门用来烤食,不灰木做的大炉子放在屋子中间。端了洗净切好腌渍着的新鲜鹿肉和驴肉并一个牛羊肉的涮锅,还有各类的时鲜菜品。撤走原先的酒桌,重烫了几壶酒。又在屋子四角布置了炭盆,烧得室内立时温暖如春。

    布置停当,也不用人伺候,众人便围坐到炉子前自行叉肉熏烤,又忙着互相斟酒。身上一暖,酒菜香气一勾,几人立时一扫之前的烦闷,说笑起来。酒过三巡,兴致高了,自然便要吟诗作赋来应景。有人想起池凤卿还欠着迟到的债,便笑着先去闹他。

    陈思瀚见众人又是端杯敬酒、又是铺纸研磨,就连小楚楚也提溜着一块油滋滋的烤肉上前以兹鼓励,几乎闹得池凤卿不可开交,便笑叹戏语道:“凤卿最是雅致的一个人,这会儿没有飞雪、寒梅的做题也就罢了,偏还一团的酒浊、肉臭,也太玷污了他的文墨。”

    楚南明正要说话,池固伦抢先道:“要雅致还不简单!瑶琴一张,清曲一首,必能配出一番闲情雅趣,自然就能得绝妙好词了。”

    楚楚立刻兴奋地拍手道:“好!凤哥哥泼墨,我给你配乐。”说着便要去弹琴奏曲。

    楚南明瞥了一眼池固伦,从那眉眼间已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一把将楚楚拖回身边,轻斥道:“就你那手段也好意思在凤卿面前现?再则,之前已经卖弄过了,这会儿还要去霸着琴,难不成还想以此为业不成?!”

    熙阳国风虽也开化,但是闺阁女子习琴大多还是为的自得其乐,少于人前以技娱人,便是熟人跟前也是适可而止。楚楚见他说的难听,小脸一瘪,只好悻悻地乖乖坐下。

    池固伦便朝高思琦道:“那不如,就有劳高小姐吧。”(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52章 笔墨误梨花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其实,我觉得高姐姐弹奏的要比我更委婉、流畅,只是那歌词听着直白,却又似乎不大明白,大约涵义很深罢。”

    陈思瀚笑道:“你还小,不用明白的。”

    池固伦又问张义山道:“你算慧根不浅的,又如何看?”

    张义山看了一眼窗外,然后垂眉执杯端酒,送到唇边时意有所指地浅笑道:“我近日只听《九州谣》。”

    池固伦和楚南明眼中有物地对了一下目光,默契而笑。

    楚楚睁着天真无暇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点头附和道:“嗯,那《九州谣》我也听了,还学着自己弹了一阵子的。也听哥哥哼过另外一种曲调的。要是单论曲子本身的优劣,倒是我和高姐姐今儿弹奏的这两曲稍有逊色,都比不上那两首的。”

    高思琦从琴前优雅起身,转回众人身边道:“方才唱奏的这词曲本也是他人所作,我不过是照猫画虎,学演了一番,叫大家见笑了。说起谱曲高低,私以为那《九州谣》的确略胜一筹,只是论及那歌词,我却不敢苟同。无论诗词歌赋哪一样格式,它一样也不似,对仗、韵律、平仄,也都甚是牵强,再论表情达意,似也不如我唱的这一首精炼。”

    池固伦反问道:“那,高小姐可是对所唱之曲尽解其意了?”

    高思琦立时双颊泛红,微微垂面。

    池固伦心内讽笑一声,又反问道:“那高小姐又可知,如何这无名氏所作之歌却为雅士名流传唱,甚而收编在册?”

    不等高思琦辩驳,张义山接口道:“言者,心之声也;歌者,声之文也。情动於中而形於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歌之为言也,长言之也。夫欲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句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此歌之善也。”

    一仰脖,将杯中酒悉数饮下后,又叹道:“青山如黛可研墨,一展碧落为画轴,我取短松堪作笔,挥下清月照江流——,那《九州谣》若论文笔,虽算不得诗中佳作、词中翘楚,却也自有一股睥睨之气。只这开头四句,便可见歌者胸襟,岂是一般小女儿情怀堪与比拟?!”

    楚楚撕着手中的一片烤肉,点头应道:“嗯,张大哥的意思我听懂了,只要情真意切便可天然而就,倒也无需一味拘泥于形式了。”

    池凤卿将写了一半的手稿揉搓成团,掷在炭盆中焚了。也不去看那高思琦,淡淡接下张义山的话题:“抒者捧心而献,闻者自然会有感触。尝有工于辞藻者,便是能得锦绣文章,也能叫人觉出虚情假意,反而不美。俗词俚曲也尝有为人所喜者,皆因所述让人深有同感之故。”

    所谓敝帚自珍,他本是对丹影存了护短之心,在那高思琦开口批讽《九州谣》时便欲出言反驳,只是见大家都有话说,故而才忍着。何况当初不识丹影,先就是为她歌舞所动,自然不会以为《九州谣》一无是处。

    顿了顿,想着高思琦方才的前后作为,到底面上忍不住泄露了一丝不悦,不由以斯文之态讽骂出口,“其实,此二者皆有优缺,若能取长补短,未必不会再赚称颂。情真者,若能得文辞之美,便可锦上添花;而擅文者,也未必不是斟词酌句于笔端上头花了心思的,入情本也不难。最可恨的是,表里两者皆无真心,一点力气也不想花,偏还标以剑走偏锋来哗众取宠,只落得个懒费笔墨误梨花!”(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53章 班门弄斧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谁知道这《九州谣》是那狐媚子所出啊!怪不得池凤卿面露不悦。只是,听闻这《九州谣》乃是从乐坊中不胫而走,怎的是她作的?她一个姑娘家难道还去逛乐坊?或是,她根本就是从那儿出来的?思及至此,心内又不由比前越发不屑地冷嗤了一声。

    罗启浩听得提及丹影,不由转脸朝池凤卿问道:“咦,怎的今儿不曾将丹影姑娘一起请了来?”

    不待池凤卿作答,楚南明又指桑骂槐道:“丹影姑娘又不是不识眉眼高低的人,明知我们几人今儿个是私下里的惯例小聚,她哪里偏要赶趟子似的来凑这个趣?!她既不屑有这样的不当之举,更不会巴巴地跑了来还唱什么不合时宜的歌。更不会胡乱琢磨,尽拿别人当傻子似的,用错了心思!”

    楚楚一听,以为自己便是他言词中那个讨嫌的搅局者,看看众人,垂着脑袋委屈道:“哥哥,我,我吃饱了,那就先回去了。”

    楚南明转脸看她,失笑地摸摸她的脑袋:“出门时原也想带你一起来的,眼见今儿个实在有些冷,害怕冻坏了你才没叫你。这会儿既有炭炉烤着,便也不怕了。”

    楚楚复又展颜安坐。

    高思琦却是心中一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难看,如坐针毡。此时方知,批评那丹影的《九州谣》还在其次,这是被当成了别有用心之人,怨不得素来温雅的池凤卿说话也夹枪带棒。楚南明这会儿更是几乎挑明了,她哪里还能装糊涂?厚着脸皮挨了一会儿,到底实在有些挂不住,便起身告辞道:“今儿出来穿得单薄了些,回头太阳落山恐怕受不得寒气,我得早些回去。多有打搅,各位见谅,思琦先行一步。”

    楚南明心里虽有气,倒也不肯失了风度,便朝门外自家的随从吩咐道:“先将高小姐送回府去,记得和她府上的老爷、夫人打声招呼。回头再来接我们。”待高思琦跨出门槛时,偏又声音不低地朝楚楚道,“你一个小孩子,出门也不叫家里人跟着。随随便便上了别人家的马车,万一摔了碰了,或是叫人拐了,算谁的?!”

    等高思琦没了身影,楚楚蹙着眉头对楚南明抱怨道:“哥哥,高姐姐哪儿招你啦?今儿是我先去的她家,然后结伴出来逛逛。我们也是半道上遇见了她哥哥,彼此问候,听我说你上这儿来了,这才临时起意改了来这里的。谁知道你不喜欢被人打搅,我们又不是诚心来捣乱的。她也是个姑娘家,叫你这一顿好嗤,回头该哭鼻子了。”

    “你日后少往那高家跑!一个个的都长了副九曲回肠,连你一个小孩子也要利用。要不是看在他祖父的份上,便是爹娘也懒得待见他们。”

    楚楚只好闭了嘴,继续和烤肉奋斗。

    池固伦见他的脸变了几回,一会儿对楚楚娇宠溺爱,一会儿又苛责训斥,忍不住笑道:“我道你真是替凤卿憋屈,却原来还是个扒家护短的。”看了一眼池凤卿,又叹道,“怕是要有一段时日不得这样聚在一起偷闲喽!”

    池凤卿转脸看向窗外,凝眉。

    阳光不太有力,恐是要雾雪了。日头被卷云所掠,北风也裹着枯叶、尘土一阵阵地呼啸而过,弄得外头忽明忽暗的。

    池凤卿看了两眼,自觉无趣,又转回了视线。炉子里的炭火烧了大半,灼热之外覆上了一层灰白。架子上的烤肉偶然滴下一滴油去,便呲地一声,窜起一团火红,冒出一股白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754章 越人歌

    “你日后少往那高家跑!一个个的都长了副九曲回肠,连你一个小孩子也要利用。要不是看在他祖父的份上,便是爹娘也懒得待见他们。”

    楚楚只好闭了嘴,继续和烤肉奋斗。

    池固伦见他的脸变了几回,一会儿对楚楚娇宠溺爱,一会儿又苛责训斥,忍不住笑道:“我道你真是替凤卿憋屈,却原来还是个扒家护短的。”看了一眼池凤卿,又叹道,“怕是要有一段时日不得这样聚在一起偷闲喽!”

    池凤卿转脸看向窗外,凝眉。

    阳光不太有力,恐是要雾雪了。日头被卷云所掠,北风也裹着枯叶、尘土一阵阵地呼啸而过,弄得外头忽明忽暗的。

    池凤卿看了两眼,自觉无趣,又转回了视线。炉子里的炭火烧了大半,灼热之外覆上了一层灰白。架子上的烤肉偶然滴下一滴油去,便呲地一声,窜起一团火红,冒出一股白烟。

    对着如同天气一样,也是明灭不定的炉火,池凤卿不由神思九天。那日在内殿,总是觉得父皇语有试探之意,心里始终记得母妃的教诲,便很清楚地表明了心迹。却不料,忽然被安排了个莫名其妙的保傅过来,虽还未曾定下具体的人选,恐是这麻烦已然先一步上了门。

    这个冬天,怕是没有往年的舒坦日子可过了。

    ps:高思琦所唱乃《越人歌》全文并序如下:(楚鄂君子者,乘青翰之舟,张翠羽之盖,榜拽。越人悦之,棹楫而越歌以感,鄂君欢然,举绣被而覆之。其辞曰:)今夕何夕?搴(qian1)舟中流。今日何日?与王子同舟。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刘向《说苑》曰:“鄂君子晳泛舟於新波之中,乘青翰之舟,张翠盖,会钟鼓之音毕。榜枻越人拥楫而歌,於是鄂君乃揄修袂,行而拥之,举绣被而覆之。鄂君,楚王母弟也。”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知不知。

    张义山评语出自《乐府诗集》卷八十三杂歌谣辞一开头。

    池凤卿这趟迎冬酒会不似往年愉快,皆因忽然冒出一群不请自到的家伙,无端地添了堵心的事情。丹影和蓝翎在后花园说完话后,心里也不痛快。本是要出去办事的,却一拐脚,回到了池凤卿安置她的沐芳院。

    看着被悉心裹了稻草御寒的杏花幼木,她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再想起初见他时的心头一动,和那日在玉带桥上误撞在一起时的异样感触,还有那画舫上带着怜惜问她为何习武惹起的涟漪,不由扪心自问。自己来到这拾遗府,真的只是为了利用他的身份之便,进宫去查探旧事?到底还有没有其他?或者,根本就是被他吸引,才生了接近他、利用他的心思?

    不!身边值得自己倾囊相待的早已不只一人,只因大事未果,始终揣着明白装糊涂。又凭什么会对一个相处时日尚短的人动心?不会的!他池凤卿便是再如何的好,也未必能比身边的人差出云泥之别,凭什么会成为例外?!他只是自己安然进出宫门的一枚令牌罢了。

    摇摇头跨进屋去,却见衣架上的一袭素衣撞入眼帘,心头不由又是狠狠一揪。只觉得那领子、袖口和衣襟上镶嵌的白色狐毛,不似摸上去那般柔软,倒像是月季上的花刺,一根根地扎得心口有些痛痒难耐。这是那****送她的,不是礼物。

    ——

    那日晌午,丹影正指尖沾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悄悄画着地图。让人弄来的宫城布局,虽然只有一部分,她也需要先记下来。

    池凤卿拎着个包裹从外进来,问道:“你今日可有空?”共处了一段时日,两人之间已经不似初时那般生份,私下里说话也不是总拘泥礼数,称呼也跟着显得熟络、亲切了许多。

    丹影悄然将桌上的水痕抹乱,抬头反问道:“怎么,找我有事么?”

    “我想带你去个地方,你换了这件衣裳吧。总见你穿那艳红的好看,却忽然想起,在碧云洲上遇见你时,那一身白色也是极为适合你的。”

    丹影抬眼打量他,柔软日光下的翩翩公子,一如平日一般,下朝回府必然脱了常服,摘了冠带、佩饰,换上素色锦衣。今儿更是通身一片雪白。里头是交颈的云纹素锦夹袍,外头披了一件雪色轻裘,脚下一双羊皮软靴也是白色的锦面。头上用白绫绕了几圈,绾了个小髻在顶心,扣了枚白玉。腰间没有其他佩饰,还挂着那柄匕首,只是连长长的大红穗子也不见了。

    不由笑嗔道:“你自己喜欢白衣白袍的,带人出去也要依着你的心思。”倒也不曾和他推辞,接了包裹进屋换装。

    换好后揽镜自照,不由暗忖,这人眼光倒是不差,款式和裁剪都能看出是费了心思的。难得连尺寸都这般合身。这一套在身,她瞬间便又多了一丝剥落烟火之气,犹如一只迷途狡兔,更似一只潜居幽谷的千年灵狐。

    丹影从屋内换好装出来时,池凤卿见了她的模样也呆怔了片刻,心里暗忖道,不知是因了自己个人喜好的缘故,还是她也本就更适合穿白色的,瞧着竟比往日越发脱尘出众了。唇角勾了勾,迈步上前,抬手将丹影头上不多的发饰摘下,从袖笼中摸出几枚珍珠的发针簪上。

    丹影看着躺在桌子上的发钗,疑惑道:“你把这个给我弄下来,又往我头上堆了什么玩意儿?那些啰啰嗦嗦的贵重珠宝我可嫌累赘,也没那么些银子还你。”

    池凤卿看着那娇俏的眉梢眼角,失笑出声:“知道你不受嗟来之食!就是几颗最常见的珠花,寻常的铺子里便有得卖,不用几两银子的。回头你帮人倒腾那些物什得了利钱,一文不少的还我就是了。”(未完待续。)

1755章 送寒衣

    换好后揽镜自照,不由暗忖,这人眼光倒是不差,款式和裁剪都能看出是费了心思的。难得连尺寸都这般合身。这一套在身,她瞬间便又多了一丝剥落烟火之气,犹如一只迷途狡兔,更似一只潜居幽谷的千年灵狐。

    丹影从屋内换好装出来时,池凤卿见了她的模样也呆怔了片刻,心里暗忖道,不知是因了自己个人喜好的缘故,还是她也本就更适合穿白色的,瞧着竟比往日越发脱尘出众了。唇角勾了勾,迈步上前,抬手将丹影头上不多的发饰摘下,从袖笼中摸出几枚珍珠的发针簪上。

    丹影看着躺在桌子上的发钗,疑惑道:“你把这个给我弄下来,又往我头上堆了什么玩意儿?那些啰啰嗦嗦的贵重珠宝我可嫌累赘,也没那么些银子还你。”

    池凤卿看着那娇俏的眉梢眼角,失笑出声:“知道你不受嗟来之食!就是几颗最常见的珠花,寻常的铺子里便有得卖,不用几两银子的。回头你帮人倒腾那些物什得了利钱,一文不少的还我就是了。”

    丹影抬手摸了摸,果然是小小的颗粒,便释然笑道:“看样子我应该买得起的。既然你更送得起,这回就算占你的便宜了。谁叫你请我出游还让我也同你似的穿一身白呢?这身便算你难为我给的酬劳了。”又讶异问道,“这头上的珠子不会也是白的吧?”

    “最常见的河珠什么颜色?”池凤卿狡黠反问道,又将簪花拨了拨,瞧着位置合适,然后垂手时很自然地牵了她的手转身就走,“走吧,车马已在外候着了。”

    忽然被个温软的大掌握住,丹影微微一滞,犹豫了一下却没有抽出手来。

    车马跑得不是很远,不过用了小半个时辰,便载着二人到了皇城背倚的祈望山下。入山后,又在坡路上行了几刻钟,然后将人放下,靠边歇了。

    池凤卿和丹影下了马车,吩咐了随行的侍从原地候着,便提了个软包意欲徒步上山。看见唐彪捧着东西要跟来,便挥手止住:“你也歇着吧,这山上又不会藏着不相干的人。”

    唐彪道:“主子,这瓦罐总有些分量,您自己提着也不合适。”想着主子恐是今朝不比往昔,不想他们跟着,便又道,“要不,打马上去吧,这段路不算短,也好省些脚力。”

    “上回用的孤收好了,应该还在,今日不必再另带了。”池凤卿摆摆手示意他们不必再跟着,也没要马,便带着丹影一路拾阶而上。

    小道蜿蜒狭长,残次的碎石铺就,间或一段土阶相接,鲜少人走的样子。途中不见赏景歇脚的亭台,道路两旁的花木也是无型无款地自然生长模样,没有悉心修整的痕迹,更是缺少良品贵种。想来,这祈望山并非常有游人到来的胜境之地,恐是山上也不得香火旺盛的寺庙道观。

    池凤卿在前引路,丹影半步之后跟着。看看他手中的包裹,心道,这是要上山野炊?还瓦罐收好了的。做闷罐?水袋都没拎一只,怎么做?就是干吃点心也得噎死。若是兴之所至,打下只鸟儿来,也不知他有没有带火折子,搞不好就得茹毛饮血。

    闹不明白池凤卿怎么会带她来这么一处犹显荒凉之地,一边走一边这么胡乱想着,不由撇嘴想笑。却发觉池凤卿脚步有些沉重,好半天都不曾言语。忍不住问道:“我们这是究竟要做什么?”难不成,这个时节来山上吹风?

    “到了你便知。”池凤卿只淡淡回了一句,声音有些发闷,然后便是默默走路。

    丹影见他情绪不大对,也猜不出所以然来,便也没了声音,连那一丝玩笑之心都失了。跟着埋头走路,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

    好不容易上了山,池凤卿依旧没有多话,只是静静站在山头眺望。就在丹影以为他要化为石雕之际,终于听见他幽幽开口道:“这是祈望山,京城内最北的山头。小时候,母妃有机会便带我来这里。她喜欢站在这里往北看,说,凤家在北边儿,她想念的人也在北边儿。母妃来这儿眺望北方,想家,想她想念的人。我想母妃了,便到她最喜欢来的地方。”

    丹影默然陪着他往远处眺望,听了这话后再遥看悠远的天际一线,心里也起不便道与人晓的滋味,发苦发涩。北边儿,有洛川,有瀚宇,有她生活过的地方;北边儿,有她撒过的血,有她流过的泪,有她一路跌跌撞撞的脚印;北边儿,有她埋藏下的一个姓氏,有她从未见过面的家人,有她再也回不来的爹。

    “我知道,北边儿,也是你会牵挂的地方。”池凤卿片刻后又轻轻地吐了一句,转头看了丹影一眼,见她脸色沉寂,捏了捏她的肩。

    两人静静站在山头,迎风北望,彼此想着各自的心思。过了好一会儿,池凤卿忽然转身蹲下,一边在地上寻摸着什么,一边淡淡道:“今儿个是十月初一。”

    只这一句,丹影憋在心里半天的眼泪,唰地一下夺眶而出。

    十月一,送寒衣,入冬新袄穿上身,莫把亡魂来忘记。那些不得安息的亡魂叫她如何能忘记?无根野草一样漂泊,这寒衣,她该如何去送?那些流尽了血带走的温暖,这寒衣,又如何抵得了心头的寒?!

    送寒衣,送寒衣,呵呵,居然还有人记得提醒她来送寒衣!

    视线朦胧,低头看向池凤卿,却见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瓦罐,手上的包裹也打开了一角,露出些五色纸衣和冥镪。

    池凤卿依旧低头蹲着,不去注意丹影的失态,仍是淡淡道:“宫里没有这个规矩,但是母妃倘若这日能够出宫,她定会来此看着北边祭拜家人。后来,便是我来此祭她。清明、中元,也会来。”指指一旁的包裹软语提醒丹影,“我不知你家人的名讳,那些没打疏印的纸衣上,你自己填吧,还有冥镪的封函。笔墨在盒子里,也有信纸、信封,随祭家书也可的。”(未完待续。)

1756章 背信弃义

    

    天才壹秒記住『uu234 qu 】

    十月一,送寒衣,入冬新袄穿上身,莫把亡魂来忘记。那些不得安息的亡魂叫她如何能忘记?无根野草一样漂泊,这寒衣,她该如何去送?那些流尽了血带走的温暖,这寒衣,又如何抵得了心头的寒?!

    送寒衣,送寒衣,呵呵,居然还有人记得提醒她来送寒衣!

    视线朦胧,低头看向池凤卿,却见他不知从哪里翻出来一个瓦罐,手上的包裹也打开了一角,露出些五色纸衣和冥镪。

    池凤卿依旧低头蹲着,不去注意丹影的失态,仍是淡淡道:“宫里没有这个规矩,但是母妃倘若这日能够出宫,她定会来此看着北边祭拜家人。后来,便是我来此祭她。清明、中元,也会来。”指指一旁的包裹软语提醒丹影,“我不知你家人的名讳,那些没打疏印的纸衣上,你自己填吧,还有冥镪的封函。笔墨在盒子里,也有信纸、信封,随祭家书也可的。”

    看着那素白的人影,看着自己身上的素衣,丹影心头莫名一热,一软。

    略一迟疑依言也蹲下,取了笔墨却迟迟落不下。除了义父的名讳和那个不能提的姓氏,她却连血亲家人的名讳也无从知道。爹或许是不想幼小的她背负过于沉重的枷锁,或许是因为走得太过突然,只告诉她要好好活着,便带走了一切秘密。

    “你慢慢写,我先去旁边祭母妃,稍后你再来。”池凤卿见她拿着笔不动,以为她要避讳着写家书,便取了几套纸衣和冥镪欲要让去一边。

    “不用了。”丹影猛然惊醒。自己的姓氏,爹连提都不让提。真相未果,大事未了的此刻,她怎能在可能的仇人之子面前落下蛛丝马迹?!

    池凤卿不解:“你”

    丹影收好笔墨,垂着眼帘道:“常年在外漂泊,不能上坟扫墓,也就没了所谓的清明、中元,初一、十五这些日子。也只大冬那日烧些纸钱,还是走到哪儿烧到哪儿。他们要不早就恼了我,不愿搭理,要不就是一路跟着我,怎么都能收到心意的。”

    池凤卿见她态度似有些僵冷,也只好点点头应道:“只要有心也就好了,这些原本就是为的表个念想。”

    两人默默做完一切,也不曾开口追问对方的家事。

    下山的途中,丹影迟疑了许久,终于对池凤卿淡淡说了个谢字。

    ——

    望着底边沾了祈望山上泥痕的素衣,丹影的心前所未有的乱。池凤卿,池凤卿,你为何要生在这熙阳,为何要生在这熙阳皇室,为何要姓池!倘若你那皇帝老子果然是灭我满门的元凶,我该拿你怎么办?我该——,拿自己怎么办?

    忽然觉得脸上冰凉一片,抬手一摸,竟已是满脸的泪。抹了两下,不由苦笑自嘲。许久不曾流泪了吧?短短几日,这是第二场雨了。

    迈步上前,有些气恼地将那素衣随手卷起,看也不看地掀起一只箱笼,撂了进去,然后狠狠盖上。借着那盖箱子的狠劲,似乎要冲散池凤卿在她心里留下的,能叫人柔软了的温暖的一切,冲散他在心湖里的剪影。

    红袖揉着肩背回房。冬日里闲暇多了,来的客人也增多了些。加之年关不远,各家宴客渐频,总要请些歌乐去的。赶着给下头人新排了几天歌舞,累得腰酸背痛。要不是有宦娘、绮罗她们搭手,她得累死。

    推门进房,突然被暗光中的人影一惊。定睛一看,却是鬼眉一副恹恹之态地窝在她房里的榻上。

    “你今儿怎么来了?”

    鬼眉身子未动分毫,哑着嗓子淡淡道:“今晚我同你睡。”

    红袖闻言当即知道她必是心绪极度不佳,便故作戏语道:“怎么,好房好床的还怕被冻着?偏来闹腾我。只怕我的床狭小了些,再挤着你。”

    “挤挤暖和。”鬼眉又是淡淡一语。

    红袖动动唇,想问问蓝翎怎么样了,却见她这副模样,什么也没出口。

    晚上,两人躺在床上,红袖只觉得鬼眉翻来覆去迟迟不曾入睡,自己睡意也不太浓,索性同她说起话来:“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挤在一起睡么?你,柳烟、梅雪、竹凝、兰沁,我,还有许多的孩子。”却是心有忌讳,刻意地没有提及宦娘二字。

    “嗯。”鬼眉轻轻应了一声,跟着忆起往昔,“没有被子,也只有挤在一起取暖了。极度害怕,或许也会觉得冷,挤着便能舒服一些。”

    “那时候,我从未想过会有今天,以为一辈子便是圈禁在那个魔窟里了。”红袖往她身边依了依,“那时候,我只知道你是个和我们不一样的孩子,不哭也不闹,却透着股狠劲。有了你,我们便不用去喝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不用被那个魔鬼丢进爬满虫蚁的池子里。”

    鬼眉冷嘲一笑:“当年杀了乔老鬼后我还吓得要死,很长的时间总觉得他那双鬼眼睛一直跟着我。现在想想,他若还敢惹上我,便是鬼,我也能再千刀万剐了他。”

    红袖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初时,见你替我们喝药,替我们试毒,替我们爬进那谁也不敢进的池子,我当时便只觉得你很勇敢,有些敬你,也有些怕你。后来见那老鬼变本加厉,为了试出寒毒,将你弄得常常像死了一样,你偏总吊着一口气又活了回来。那时候,我便知道,心口原来是会疼的。”

    鬼眉没有搭话。在那之前,她早被人当过了狗,当过了蝼蚁,也死过了。只是爹要她活着,她答应了的,所以不敢违背誓言。

    红袖迟疑了一下,终于怯怯问道:“当年约好了在瀚宇帝都见面,我不曾如约而至,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心里始终是怪我的?”

    鬼眉偏头看她,讶异道:“我怪你做什么?”

    “我怕,我怕我在你心里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鬼眉噗嗤一笑,不以为然道:“原来你不知道?当年我到了容城,谁也没见着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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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7章 回忆

        红袖又往她身边挪了挪:“初时,见你替我们喝药,替我们试毒,替我们爬进那谁也不敢进的池子,我当时便只觉得你很勇敢,有些敬你,也有些怕你。后来见那老鬼变本加厉,为了试出寒毒,将你弄得常常像死了一样,你偏总吊着一口气又活了回来。那时候,我便知道,心口原来是会疼的。”

    鬼眉没有搭话。在那之前,她早被人当过了狗,当过了蝼蚁,也死过了。只是爹要她活着,她答应了的,所以不敢违背誓言。

    红袖迟疑了一下,终于怯怯问道:“当年约好了在瀚宇帝都见面,我不曾如约而至,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心里始终是怪我的?”

    鬼眉偏头看她,讶异道:“我怪你做什么?”

    “我怕,我怕我在你心里是个背信弃义的人。”

    鬼眉噗嗤一笑,不以为然道:“原来你不知道?当年我到了容城,谁也没见着便走了。后来在路上遇见了柳烟几个,赖有曹叔安置,让她们暂时有了个栖身之所。后来隔了几年,我们才又走到一起的。当时也没说准时间,总不能一味死守着。”

    “可是,可是她们终归是去了的,而我,不论因由如何,却是始终也没有去。总觉得欠了你许多,连这一句话也不曾做到,你心里定是不喜的。”

    鬼眉回过味来:“你是不是觉得我将她们带着,却让你留在鹏城,所以觉得我是有心疏远了你的?”

    红袖没有吱声,算是默认。潜意识里却也觉得自己不该这样想,因为红门何其重要,她却是交给了自己兼管打理的。

    “你傻啊!”鬼眉果然很不赞同,抬头敲了她一记,叹道,“她们各有性子,各有长处,却也各有弱点。而你,却是笑也笑得,骂也骂得;柔起来,是一汪碧水,刚起来,是千年玄铁;热情时,如千娇百媚的一朵春花,冷漠起来,偏又谁也不能动摇你分毫。最要紧的是,你是个爱憎分明,懂得取舍之人。一群孩子里,你从不与人纷争,哪怕饿狠了也不去抢食;而杀乔老鬼时,却唯有你,同我一起下了狠手。”

    躺下后又继续感慨道:“我呀,总觉得你有许多地方同我很像,却也不完全一样,似乎比我更懂得刚柔并济一些。爱重还来不及,怎的会心生嫌隙?莫说是你,便是当日再见宦娘的时候,我也绝没有半分不悦,总是喜于再度重逢的。所以,虽是门中机密不欲诉诸外人,我却是想也未想便留下了她,除了因为信得过蓝翎,也未尝不是念着旧情。”

    “哎呀!那丫头对我时冷时热的,我只道她天性这般,却不曾想过,莫不是也存了你这样的心思?那你可得找机会替我好好解释解释,我真不想哪一日冻死在她眼里。”忽而惊呼一声,又拍拍红袖莞尔嬉笑道,“好红袖,你且把心放在肚子里,你就如另一个我,像我这样常常自以为是的人,岂会浪费一个恰如自己分身,又比自己更胜许多的人才?必是要委以重任、赖以倚靠的。既是肩负重任,你且担待些个吧!”

    红袖听她自己提起了宦娘,微微有些不便诉诸于口的其他想法,便不曾插言。然而因了这番话,多年来因为自责歉疚而潜藏心底,那一点点似有似无的小小疙瘩,却是彻底消散无痕了,一张美颜在暗夜里释然而笑。

    忽然又察觉了心头剩下未去的一片阴云,嗫嚅问道:“那,为何你心里藏着大事也不同我说?柳烟她们也不知道么?可是,为什么蓝阁主好似什么都知道?”

    鬼眉叹了一口气,道:“柳烟也试问过我的。不是我同你们隔着,只是,我知道的,不能说,能说的,怕是自己也不清楚。至于蓝翎,他会读心,我也瞒不住他什么。况且,他也是个常常会自我认可的人,自然还有不少是他自己猜了然后认定的。”

    红袖心道,她既不是同我隔着,连柳烟她们也不知情,便是不想连累大家。既如此,必然是蓝翎说的要命的大事,那就更得问清楚了。眨了眨眼,索性对着她的性子道:“你不想说,我不问就是了。只是,倘若你怕连累人,就更该让人明白些。你自是聪明的,可天下聪明的人未必只有你。若是有人魔高一丈,乘你不备,或是先发制人找上了我们。一无所知,无从防备,我们只有死不瞑目的份了。”

    鬼眉果然叫她说得心中一惊。转而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笑骂道:“聪明人可就躺在我身边呢,真正防不胜防!”

    红袖见她不曾上当,转而委婉恳求道:“你若是担心我们自作主张坏了你的计划,不说也罢。但是,蓝翎知道的,我却还不知道,这‘分身’未免做得憋屈。至少,我要求同他知道的一样多,免得将你当成个重色轻友的,不乐意做你的姐妹。”

    鬼眉沉思良久,叹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可千万别被吓着了。”

    “几岁的时候我就敢同你一起对那魔鬼下刀子,还有什么会将我吓住的!”

    鬼眉将胸口的被子拉了拉,幽幽开口道:“我从朝旭来到熙阳,又从熙阳去了瀚宇,如今又回来,因为,我本是熙阳人”吸了吸气才又带了些许凄凉之意道出一句,“可是熙阳,却容不下我。”

    红袖闻得她连声音都变了调,知道内情必是沉重异常,恐她改了主意不说,屏住呼吸不敢劝慰打断,只提着心静等下文。

    “我出生时,便遭遇突变,背负了满门的血仇。我的亲人,我一个也没见过,便都赴了黄泉,同我阴阳相隔。是义父抱着我一路逃亡,才保下了我一条小命。可是,虚四岁那年,我爹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重伤在身,却又被个混蛋在我眼前活活烧死。我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却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却不知道我的仇人究竟是谁。”(未完待续。)

1758章 李云海

        鬼眉沉思良久,叹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可千万别被吓着了。”

    “几岁的时候我就敢同你一起对那魔鬼下刀子,还有什么会将我吓住的!”

    鬼眉将胸口的被子拉了拉,幽幽开口道:“我从朝旭来到熙阳,又从熙阳去了瀚宇,如今又回来,因为,我本是熙阳人”吸了吸气才又带了些许凄凉之意道出一句,“可是熙阳,却容不下我。”

    红袖闻得她连声音都变了调,知道内情必是沉重异常,恐她改了主意不说,屏住呼吸不敢劝慰打断,只提着心静等下文。

    “我出生时,便遭遇突变,背负了满门的血仇。我的亲人,我一个也没见过,便都赴了黄泉,同我阴阳相隔。是义父抱着我一路逃亡,才保下了我一条小命。可是,虚四岁那年,我爹出去了一趟,回来后重伤在身,却又被个混蛋在我眼前活活烧死。我知道我姓什么,叫什么,却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我知道我身负血海深仇,却不知道我的仇人究竟是谁。”

    红袖忍不住倒抽凉气,怪不得她偶尔会如神魂不在的行尸走肉,又偏偏总说她要活着,她不能死,也不敢死。换做自己,恐怕也是巴不得自己早些了断,却也定然不甘轻易了断,否则,以何颜面去赴黄泉?几乎窒息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那你回来是为报仇?什么也不知道,这仇怎么报?”

    “就算凭着仅知道的那一点点,我就不信查不出任何端倪。”鬼眉忽然磨了磨牙,暗发狠劲道,“哪怕对方藏得再深,终有水落石出的一天!便是再强大的仇人,我也要他偿我满门血债!”

    “仅知的一点点?对啊,按着你的姓名去查,总能找出你家是哪里的。然后一点点摸,总能”忽觉不对,红袖心中想到某些可能,再度倒抽凉气,随即又摇头自我否定掉,试探着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查出什么了?现在可是在做报仇的准备?你的仇家,姓,姓池?”

    鬼眉摇头,不置可否:“不敢肯定,尚且只是猜测而已。”

    红袖心中略松:“不如你将能说的说与我听,我在熙阳这么些年,又同三教九流的打交道,或许知道些你所不知的,未必不能提供些有用的线索。你的真名姓是什么?这些年也碰到不少找寻走失孩子多年之人的。”暗忖,自己未尝不曾存着寻找家人的希望,可惜自己只模糊记得一个家人昵称的小名,其他的却是什么也记不得了。她既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总是希望大些的。

    “我爹要我发誓不许提本名本姓的。”鬼眉道,“不过,他曾说过一句话。我记得,那会儿我刚会说话,他夸我聪明,又忽然抱着我掉眼泪,说,我本该是世上最尊贵的女儿。”

    红袖嘴角一抽,声调有些怪异道:“你不会是也姓,姓池吧?”

    “不是。”鬼眉非常肯定的摇摇头,又瞪她一眼,嗔怪道,“什么记性!我才说我满门被灭的。”

    “那”红袖想想又道,“那会不会你本来是公主,但是因了你母亲为了保住在宫中的地位,寻了男婴将你调换了?然后恐怕事情败露,便要将那收养你的人家杀人灭口?”

    鬼眉无语。翻了个白眼后,无奈叹道:“我若摊上这么个母亲,还活着做什么?若是这样的事情,我爹干嘛还要拼死保我小命?直接将我摔死在宫门前就得了。”

    红袖赧然:“话是你爹说的。不是这样,何来‘最尊贵’之说?”忽然又大惊小怪呀地一声惊呼,扑到鬼眉耳边悄然道,“熙阳帝是起兵上位,你,你是前朝的公主?!”

    鬼眉揪住她的腮肉轻轻一拧,没好气道:“你戏文看多了吧?我的姓氏和皇室没有半点儿关系。”

    红袖吁了一口气,仰面朝天躺好,嘀咕道:“也对。熙阳帝起兵那会儿还没你呢。要说是你出生后满门被灭的,实在对不上号。那你爹的话可就费解了。”复又转头对着鬼眉疑惑道,“既这样半点扯不上,你最近的行为可有些奇怪。你是不是还有没说的?”

    鬼眉问道:“你还记不记得曹叔?”

    “嗯,记得。你说是他将你从瀚宇带回熙阳的。”红袖有些心虚的应道。因了蓝翎的吩咐,她早让人将那半拉老爷子伺候得远远的了,若是这会儿要人,她可没辙。

    “他是认出了我爹的信物,然后带我回来的。因了我爹的缘故,他教我学文、习武,养活了我几年,也让我见识了不少江湖之人。还将我爹早年同他交往时赠与的一些物件转交给了我,包括一些武功秘籍。”

    红袖恍悟道:“对啊!你还可以从你爹入手查起。他当年救了你,那些亲朋故交总还有人或许知道,再找着知情者,一切便真相大白了。”

    “我爹——”鬼眉的声音再度沉重起来,艰涩道,“他家也满门无存了。”

    “什嘛?!”红袖惊得一个翻身爬坐起来,颤声道,“怎么会这样?!他家和你家难道有九族亲缘?你那仇人杀了一家还不够本,还灭他满门?他家又遭遇了什么?帮派纷争,江湖仇杀?难道还会是谋逆大罪,被皇帝老子抄了家不成?!”

    鬼眉苦笑:“正是谋逆大罪,满门被诛。”

    红袖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下不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揉着胸口老半天才又逼出一句话:“如此,便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了?曹叔那里也不能再问出有用的了?”

    “谋逆之事,便是他告诉我的。确切的说,他还告诉了我一件很有用,我却半点眉目也没有的消息。”

    “什么?”

    “我爹有个堂兄叫李云海,在李家满门获罪后越狱逃了。”

    红袖凝眉思索,嘀咕道:“李云海?越狱?怎么觉得好像听人提过呢?”

    鬼眉闻言也一骨碌坐起身来,急切追问道:“你听过?红门的人可是没有打探回任何消息的!李云海,江湖绰号修罗客,元和十一年越狱逃走的。跟着,朝廷、江湖,两道追杀,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未完待续。)

1759章 满门被诛

        “什嘛?!”红袖惊得一个翻身爬坐起来,颤声道,“怎么会这样?!他家和你家难道有九族亲缘?你那仇人杀了一家还不够本,还灭他满门?他家又遭遇了什么?帮派纷争,江湖仇杀?难道还会是谋逆大罪,被皇帝老子抄了家不成?!”

    鬼眉苦笑:“正是谋逆大罪,满门被诛。”

    红袖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下不能,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她。揉着胸口老半天才又逼出一句话:“如此,便是一点儿线索也没有了?曹叔那里也不能再问出有用的了?”

    “谋逆之事,便是他告诉我的。确切的说,他还告诉了我一件很有用,我却半点眉目也没有的消息。”

    “什么?”

    “我爹有个堂兄叫李云海,在李家满门获罪后越狱逃了。”

    红袖凝眉思索,嘀咕道:“李云海?越狱?怎么觉得好像听人提过呢?”

    鬼眉闻言也一骨碌坐起身来,急切追问道:“你听过?红门的人可是没有打探回任何消息的!李云海,江湖绰号修罗客,元和十一年越狱逃走的。跟着,朝廷、江湖,两道追杀,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等等,等等!你容我想想。”红袖抱着脑袋眯眼思索,良久才道,“我的确听人议论过。听说,当年这人的事情热闹得紧,因为久远,近年才少了议论,我也是听人偶然提及才知道了一点点。事发当年,我们大约只有几岁,想是也不曾留心。据悉,当年追杀他的不少江湖人士还同他家原有些交情,又不知为何死活都要他的命,却偏偏一无所获,几年后才渐渐平息。那人正如你所说,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太奇怪了!”

    鬼眉闻言,明白她不会知晓更多,拉着她钻回被子里,失望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便当他死了吧。或许,逃亡路上失足落崖,早已化骨为尘了。不独他的事情奇怪,还有一件事情更奇怪。李家既是被判定了谋逆大罪,满门被诛,照理,这样的大事该有留档才对。可我去了大理寺和刑部偷查卷宗,翻遍了可能出事的那几年,却是一无所获。便是我出生的那一年,也不见可疑的血案记载,半点蛛丝马迹没有。”

    红袖恍悟,顿时对她最近的奇怪行为感到了然:“所以,你疑心池家动了手脚?”想想蓝翎的担忧,本是要出言阻止的,斟酌过后却揽过鬼眉的胳膊,捏着拳头道,“身负血海深仇,我无法拦你,更不能叫你一无所知地糊涂着去等老死。我只能对你说,咱们这些年的努力,回报并不算小。若是事情果然同皇帝有关,便是一时不能赶他下马,以命偿命。叫这京城,乃至熙阳瘫上一半,却是没有问题的。那些原本有苦无处诉,无家可归却能安居乐业的人,知道真正帮他们的人是谁。等他被人反下龙椅,我陪你去找他讨债!反正这小命已经多赚了十几年了。”

    鬼眉闻言眼眶渐热,揽过她的脑袋,扯扯被子道:“不早了,睡吧。事情未必就是这样糟糕的,或许,我从来就想岔了。”闭上眼,近日的一些画面不期然地又如同走马灯似在脑海中闪过,再度惹来心湖深处长长的叹息。

    但愿,她从来就想岔了。

    “最近,你似乎有意躲着他啊!发生了什么事?”

    “这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么?”

    “我希望?我希望的是你彻底离开拾遗府!”斜挑魅惑的眼睛有那么一刻冒出簇簇怒火,不过一瞬又无奈熄灭,叹道,“骗人,或许会有很多缘故。骗自己——,又有什么意思?我说过,池凤卿这样的人,你不该去招惹他。”

    “你不用担心!我也说过,无论如何,你的这个知音,我会留他一命。”

    “何故非得曲解我的意思?!”

    “那就,不留!”

    “行!是你自己动手,还是我来?”

    空气凝滞,邪魅的眼中燃起四团怒焰,自己的,还映射着对方的。

    “咦?姑娘、蓝大人,你们都在啊?”一个小俏婢踮着脚尖迂回着快步走了过来。廊下打扫过了,只是湿痕仍在,有些地方很快便结了薄冰,难免打滑。

    昨儿半夜,先是淅淅沥沥的雨声,然后便听见夹了冰珠子,打得屋顶、墙外沙沙作响。再后,好像雨停了,就只闻北风在廊下回旋而过的呼啸声。早起开门一看,却见外头已是一片银装素裹。而天上,仍是风剪鹅毛,下得欢腾。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似乎有些早,来势也有些过快过猛。夜半开始,又连着整整一日,风闹雪欢,未肯停歇。直到傍晚时分,风婆雪娘才肯入帐回营,容人**。

    小俏婢挑着干爽的地方跑到跟前,满面带笑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行了礼,脆生生道:“芙儿给蓝大人、给姑娘请安。姑娘、大人,主子在饮羽阁下设了宴,使婢子来请姑娘。那边也让蓉儿去请蓝大人了。不想,蓝大人竟也在这里,倒叫婢子捡了个双功。”

    池凤卿此时正负手站在饮羽阁前,看着满眼银装并自己的杰作,眉眼含笑。如此景致,和知音之人同赏共乐,自是十分惬意。而她,也会喜欢的吧。

    这段时日,因了揽镜台上一事,固伦、南明等人暗感不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刻意减少了聚会、往来,暂时安稳了许多。兄弟少有走动,偏这拾遗府上多了些往日不常见的访客,弄得池凤卿很是不耐。幸而还有蓝翎时常陪着弹琴弄曲,算是安慰。只是,却见丹影也显得有些淡漠起来,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琢磨了几回,终于暗自嘀咕,是不是带她去祈望山祭拜家人有些不妥?大约是因为自己勾起了她心里的苦楚,所以才致意兴阑珊?这可怎么是好!原为好心,不想倒办了件坏事。若是直接过去劝慰,只怕更是雪上加霜,适得其反。必得找个法子让她开怀才好。(未完待续。)

1760章 雪上加霜

    小俏婢挑着干爽的地方跑到跟前,满面带笑规规矩矩地给二人行了礼,脆生生道:“芙儿给蓝大人、给姑娘请安。姑娘、大人,主子在饮羽阁下设了宴,使婢子来请姑娘。那边也让蓉儿去请蓝大人了。不想,蓝大人竟也在这里,倒叫婢子捡了个双功。”

    池凤卿此时正负手站在饮羽阁前,看着满眼银装并自己的杰作,眉眼含笑。如此景致,和知音之人同赏共乐,自是十分惬意。而她,也会喜欢的吧。

    这段时日,因了揽镜台上一事,固伦、南明等人暗感不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刻意减少了聚会、往来,暂时安稳了许多。兄弟少有走动,偏这拾遗府上多了些往日不常见的访客,弄得池凤卿很是不耐。幸而还有蓝翎时常陪着弹琴弄曲,算是安慰。只是,却见丹影也显得有些淡漠起来,心里不免有些疑惑。

    琢磨了几回,终于暗自嘀咕,是不是带她去祈望山祭拜家人有些不妥?大约是因为自己勾起了她心里的苦楚,所以才致意兴阑珊?这可怎么是好!原为好心,不想倒办了件坏事。若是直接过去劝慰,只怕更是雪上加霜,适得其反。必得找个法子让她开怀才好。

    本恐劝慰不当,反使雪上加霜。却不料天公作美,飞雪连天倒是给了他个不错的主意。这样的天气,自是点了卯也就没事回府了。带着人迎风负雪地忙活了大半天,果然瞧着有些意思。此刻风住雪停后再悉心一赏,真正不曾辜负湿透了靴袜衣衫的辛苦。

    那二人见池凤卿宴请,暂歇了争执,随俏婢去往饮羽阁。顺着回廊前行,尚未转入阁下的园子,远远便见星火一片。不止是饮羽阁中烛火通明和廊下悬挂的一溜宫灯,连那石道、风亭,假山、池沼上都闪着光亮,照得银白的雪地越发灿灿生辉。

    待走得近些了,二人才瞧出,那外间通明的一片竟不是一般的明具,而是一个个形态各异、悉心雕琢的冰灯。昏黄的烛火隔着晶莹剔透的冰壁,不但不畏风吹,更照出一片如玉光泽。两人忍不住心内齐齐轻叹,好心思!

    池凤卿见二人过来,早已移步下阶迎了上前。对那双双流露面上的暗叹之色十分合心,带笑礼让道:“蓝兄,丹影,先入内喝杯酒暖暖手脚,凤卿一会儿还有更好的佳景要请二位共赏的。”

    酒过三巡,池凤卿引着二人从饮羽阁的西侧门绕到临波水榭,指着湖面道:“你们瞧,那上头是什么?”

    二人举目一望,顿时心内泛起异样滋味,丹影胸中更是五味杂陈。

    湖上浮着一艘雪雕的楼船,唯恐湖面薄冰不堪负载,那船的底层是真物小舟,然后覆上白雪为装。二层、三层却完全是冰雪所铸,如同前头园子里的冰灯一般,置了烛火。仿佛真的夜船小泊一般。前甲板上一白、一蓝两道人影,一个盘膝而坐,一个迎风站立。坐着的那个,腿上架着一尾瑶琴,正在抬指弄弦。另一个,站在船头举目遥望,所望之处乃是园中假山临水一面。那假山顶上有一圆形的冰灯,照着下方一个红色的雪人,恰如月下起舞模样。

    这景致,正是那晚碎玉江上的一幕。

    “弄了好几个时辰,不知你们瞧着像也不像?我自己看着是觉得多少还缺了些神韵的。原本嫌那雪雕勾勒的线条不够飘逸,想着给雪人穿上真的衣冠,却又觉得俗陋。于是便将作画的丹青混在雪里作色。不想,那颜料沾了雪,竟比纸上晕染更快,总是不按心思地乱走。反反复复地弄了几回,这才勉强得了。”

    蓝翎闻言,转头讶异问道:“这是你自己亲手弄的?”

    池凤卿面上现出一丝赧然,道:“咱们三个的模样是我自己弄的。但那冰船太大,急着晚上要给你们瞧,却是叫了唐彪几个帮忙才有的。园子里的冰灯也叫了不少人一起动手。”

    蓝翎未再接话,回头再看雪雕时,有意无意扫了丹影一眼。

    丹影此时面无表情地看着湖面、假山,心内却是雪浪翻滚。

    那晚,一轮明月下,三人存的是三样心思。今夜,一道风景前,三人依旧是三种心情。池凤卿只当蓝翎是他不可多得的知音,只当她是他偶遇难舍的缘分,却不知蓝翎也好,或者她也罢,那碎玉江的不期而遇原都是刻意为之。便是如今在这拾遗府里,他忍着寒冻送与的真心,他们只怕也难投桃报李。

    “蓝兄,不如让人取了琴、箫来,你我合奏一曲,再看丹影舞上一回如何?”

    蓝翎对池凤卿兴致勃勃的邀约尚不置可否,丹影却头也不回地淡淡拒绝道:“天寒地冻的,酒也喝了,雪也赏了,要再闹腾,怕是明儿都要起不来的。我有些乏了,先回去睡,你们也早些歇吧。”遂告了一声失陪,晾了池凤卿的满腔热情,举步走了。

    次日,丹影将衣物胡乱打了个包,便出了院子,正要去和池凤卿道别,却见蓝翎迎面匆匆而来。便道:“我觉得你说的对,我是不该留在这拾遗府里,但愿现在走还不算晚。你既知道说我,也该想想是不是要继续留下来。”

    蓝翎看看她,动了动唇,然后眉头一蹙,一把扯过她手上的包袱扔在石凳上,语气不甚好听地斥责道:“早叫你走,不走!这会儿人快死了,你却晓得溜之大吉了?!”

    丹影心头一跳,连忙问道:“什么死啊活的,谁出什么事了?”

    蓝翎没好气道:“还有哪个?池凤卿!听了下人回话才知道,昨儿个晌午起,冒着大雪便开始倒腾那玩意儿了。一连几个时辰,直到傍晚雪停后还折腾了许久。从头到脚,没一处干的,他却宁愿等着结冰渣子也不肯歇手。连唐彪几个都跟着冻得生了病。”

    丹影不耐他啰嗦,焦急问道:“那他究竟怎么样了?”

    “昨儿夜里便开始发热,请了太医也不管用,这会儿还在说着胡话呢!”(未完待续。)

1761章 为何不用针

    次日,丹影将衣物胡乱打了个包,便出了院子,正要去和池凤卿道别,却见蓝翎迎面匆匆而来。便道:“我觉得你说的对,我是不该留在这拾遗府里,但愿现在走还不算晚。你既知道说我,也该想想是不是要继续留下来。”

    蓝翎看看她,动了动唇,然后眉头一蹙,一把扯过她手上的包袱扔在石凳上,语气不甚好听地斥责道:“早叫你走,不走!这会儿人快死了,你却晓得溜之大吉了?!”

    丹影心头一跳,连忙问道:“什么死啊活的,谁出什么事了?”

    蓝翎没好气道:“还有哪个?池凤卿!听了下人回话才知道,昨儿个晌午起,冒着大雪便开始倒腾那玩意儿了。一连几个时辰,直到傍晚雪停后还折腾了许久。从头到脚,没一处干的,他却宁愿等着结冰渣子也不肯歇手。连唐彪几个都跟着冻得生了病。”

    丹影不耐他啰嗦,焦急问道:“那他究竟怎么样了?”

    “昨儿夜里便开始发热,请了太医也不管用,这会儿还在说着胡话呢!”

    丹影往前冲了两步,又突然悠悠转身,取了石凳上的包袱,垂眉道:“那等他好些了,你替我说一声吧,我就不去道别了。”

    蓝翎冷笑两声,讽笑道:“是!你也不是大夫!只是那人烧得连自己是谁恐怕都不清楚了,却还连连嚷着,‘丹影,我不是有心要惹你伤怀,我以为你会想他们才那样做的。我本该知道,那瀚宇是你的伤心地,不该又提一次’。去不去看他,你自己掂量吧!”说完便愤愤然转身走了,脚步重得跺着地上的积雪溅出花来。

    丹影站在原地脑力角斗,挣扎了半天,到底还是放下包裹,去了池凤卿的住处。唐彪正焦急地和管家指挥下人抬水、添碳里里外外两头跑,时不时拿出帕子掩鼻打喷嚏。见了丹影立刻上前:“姑娘来啦?太好了。主子正念叨您呢,药也不肯吃,您赶紧给劝劝吧。”

    进了房,太医并丫头、小厮,堆了一屋子,却都是满面愁苦,对床上的病人束手无策。

    “主子,姑娘来了。她没生您的气。”唐彪害怕过了病气,加重主子的病症,在门口朝内喊了一声,将丹影让进,自己便依然在外间忙活。

    床前围着的众人闻得唐彪说话,转头见丹影果然来了,赶紧起身给腾了地方。

    丹影一见昨儿还生龙活虎,笑如春风的人,如今却面色苍白,了无生气地阖目躺着,连双唇都烧得干裂开来,心里顿时如同被人捏住了狠狠**一般。唯恐下一刻便要失态,看了两眼便转头问太医道:“如何?”

    “受足了风寒,以致起了邪火,如今攻入气营。只要肯服药,发散后再行调养数日,便也无大碍了。只是”太医言语未尽,面露难色。病人昏睡不醒,服药不便。用了导管喂药,他却心有抵触,合着牙关不肯接受。要是换做一般的病人,他自是有法子的,可是对着贵人,实在不敢乱用手段。

    “为何不用针?”

    太医不知丹影是何人,听人唤她姑娘,只当是个并无尊贵身份,却较一般仆众略受些礼遇的人。既是这府里有些头脸的,故而他也不曾轻慢。此刻听了这外行问话,心内便有些不屑,淡淡回道:“高热不退,服药方可发散,此时用针是不管用的。”

    丹影眉头轻蹙,看看满屋子的人,不悦道:“这么些人堵着,只会叫这屋子里越发气闷,都退去外间吧。还有,弄这么些炉子做什么?”再上前附身探了探池凤卿的额头,摘了手巾撂下,埋怨道,“将手巾放在冰雪里弄凉了再来用,这么个热上加热的,非得将人烧傻了不可。”

    太医被她这不敬的用语吓了一跳,方觉这姑娘二字藏着深意。

    底下人听了丹影的话,也觉得有些逆耳,碍于平日亲见主子对她的态度,倒是什么也不敢计较。内侍管事此刻只管对主子有益,闻言赶紧地将人都轰了出去,又减了屋内的炭盆,取了冰手巾来,然后隔着门帘候着。

    “针可带了?给我。”丹影见人都退下了,便朝太医伸手问道。

    太医讶异道:“姑娘懂医?”一边问着,一边却也依言取了针在火上炙过递上。

    丹影接过针看了看,然后将池凤卿扶起半靠在自己身上,找着**位就扎了下去。这才面无表情地朝太医淡然回道:“不太懂,只识得些**位。我只管弄醒了他,看病还得你来。”

    太医顿时面部抽搐,方知那先前问的一句‘为何不用针’是指,为何不用针先将人弄醒了好喂药。再去转看池凤卿,倒确实勉强睁开了眼睛。只是目光有些滞涩,还懵懵懂懂着。见人醒了,他也不敢耽搁,赶紧的调药加热。

    丹影正要抽身,却叫池凤卿一把抓住了手腕,那手心滚烫的温度霎时灼热到了心上。犹豫着,终是伸手拍了拍他,安抚道:“我不走,让开了才好容太医给你瞧病。”等太医给他一番查看后将药从火上取下,本想唤外间的下人进来,却是又一阵犹豫,然后自己亲手一勺一勺地给池凤卿将药喂下。

    池凤卿到底年轻,又兼本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不差。服了药,再一捂汗,烧便退了。退烧之后,不过躺在床上又将养了两日,便也好了大半。但是唐彪等人对他甚是着紧,里里外外看守着,硬是不肯让他乱动。又躺了两日,精神一足,便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那日虽烧得有些糊涂了,但是仍然有些印象,模糊记得丹影是来看了自己的,还给他喂了药。自醒了之后,却再没见她来过。要怪她冷情,明明感觉病中受她照顾,那样的细致温柔却是平日里不曾见过的。若说有心,却又明显比往日更加疏离。究其原因,更觉那伤怀二字难尽其意。前思后想,总算觉出她近日的奇怪恐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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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怪事务员介绍:
一介纯野屌丝,在找到一份奇葩工作,成为妖怪事务员后,开启一个个惊悚而又感人的妖怪副本。
pass:这一次收妖怪,一定是极为重要的考验,相信只要通过,就会升职加薪,很快就能当上管事人,出任董事长,迎娶白富美,踏上人生的制高点。这样想想,心里还有些小激动呢。
pass:好吧,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充满吐槽能量的故事集。
自备纸巾,可撸可哭!
什么!有苍老师!穿上衣服竟然不认识了!过来脱光,看看是个什么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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