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6章 尘归尘土归土
老太爷带着人处理肃清之事,姜桐也没兴趣关心他们会不会将十六郎的皮囊重新剥下来去祭亡魂,转身去了老祖宗身边。
“老祖宗,方才又是您提点我打他脑门和肚子的吧?唉,要不是前儿晚上听见了您老说的‘梦话’,制住了他的邪术,今儿这祠堂前恐怕就得成了修罗地狱了。说来,这厮便是不用邪术控制他人为己用,单凭这身手,也不没那‘修罗客’的名号,真个难缠的紧。”只是没想到李云海明知**脉受阻,竟会倒施逆行,强行催动内力,结果自爆而亡。
老人似听不懂姜桐的问话,口齿不清道:“刚才好像有雀儿叫唤,怪好听的。你去帮我看看是什么鸟儿,能不能捉两只回去养着。”
姜桐朝天翻了个白眼。他这“雀儿”可不能给您老关在笼子里提溜着。估计和这位说话会越扯越偏,于是转身摆摆手道:“罢了,本公子还有一些新帐旧账的不曾同人清算,回头再找您老看戏喝茶吧。”
“五少爷留步!”
姜桐听得身后一个磕巴未打的呼唤,停住脚步,转头笑道:“您不装了?”
老人朝他招招手,等姜桐在身边蹲下后,拉着他的手道:“孩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不要总堵在心里。你祖父也是有苦衷的,谁希望自己的子孙受苦受难?家”
姜桐笑着打断道:“您还是装聋作哑的可爱些。”
老人也笑道:“那也不全都是装的。人老了,总会时不时的犯糊涂,既是一时明白,一时又不清楚,不如索性让人当个孩子养活着。晚辈们既不需事事请示,行动受制,我也乐得轻松自在。”然后又低了嗓门道,“我那‘梦话’你可别再提了,关乎邪术,不好。其实,那本也算不得邪术,本是巫术之一,原是用来迷惑病人心智,减轻伤患痛苦的。只是,利刃无过,罪在屠夫。如今有的是麻药等物,这玩意儿也不得明显的好处,倒是长了与人为祸的能耐,不提的好哇。”
“您老既肯借着说梦话解了我的难处,必是知道这假冒的十六郎,为何不早些叫人揭了他的本来面目?”
老祖宗叹道:“不是你插手过问,说出那邪术之事并其他种种,我也还是不能相信十六郎早就不在了。那孩子说是与你祖父同辈,却比我那曾孙还小不少,自幼极爱同我撒娇。后来竟同我越来越疏远,近几年更是嫌弃我的老人味,弄得我老大不高兴的。我只当人大了,心气变了,却再不能想到早就换了个人。否则,我早就将他剥皮拆骨了!十六郎可怜呐!”
忽然想起要紧的事,看着姜桐正色道:“孩子,你没回来时我就派人打听了,知道你有能耐,心里喜欢的紧。如今眼瞧你行事极有方寸,不如爽爽快快接了这堡主之位吧,你祖父也老了,再操心不了几年的。你那些叔伯们也没个成事的”
姜桐摆摆手道:“我可不想困在这赵家堡里!父辈里没个得力的,我那些同辈兄弟里未必没有能够胜任者。您老放心,该知道的我都知道了,自会识得轻重。该我担的责任,我也不会推卸了去,这堡主之位嘛——,我也会帮着挑个妥当的继承人,您就别再为难我了。都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在外头做事,找个人在家打理赵家堡,正好和我内外配合,相得益彰,岂不更好?”
老祖宗想想也有道理,知道多说无益,遂也由他。只叹惋道:“罢了,年轻人总是自有主张,你也是个明白人,我还是继续做我的老糊涂吧!”
姜桐笑道:“糊涂些自在啊!回头我再陪您听曲儿看戏,东拉西扯的倒也挺有意思。”说着向老人告了退,去寻老太爷一众人。
老太爷对今日之事,实在有些难以承受。他和几位老人听见姜桐说出李云海名号时,心里便已大骇。十二年前,李云海逃来赵家堡,他们曾收留过他几天,后来官府追缴上门,江湖上又有不少人悬赏追杀,众人唯恐祸及赵家堡,又将他驱逐了。谁知赵东明心性慈软,竟背着人藏匿了他。旁人不知后事,老太爷却是无意中撞破了的。只是,后来不见了李云海的踪迹,以为他择路而去,便没再多问。不想他却是恩将仇报,杀了十六郎取而代之。也没想到他还有个儿子,居然也混进了赵家堡,还藏在了自己身边,做了赵朗的手下。
想到这十来年里堂弟含冤未雪,自己却敌我不分,拿这凶手当个至亲一味善待,更容他祸乱赵家堡,意图借力去反朝廷,老太爷心里越发自责不已。引狼入室,他,难辞其咎。本不想有残忍之举,但是想想堂弟死得冤屈,到底咬咬牙担下了罪孽,剥了李云海借了十多年的皮囊还给十六郎,择日为他举哀发丧。然后将李云海的肉身同李珣的尸骨一并架火烧了。
高架的柴堆,两具了无声息的肉躯,一把火,用不了一个时辰,便是尘归尘土归土了。
姜桐看看远处高架的柴堆,冲天的火光,不知该作何感想。转头瞥见赵世杰欲言又止的模样,便上前问道:“二哥身上的伤可要紧?”
“只是些皮肉小伤,无甚大碍。”赵世杰摇了摇头,然后动了动唇犹豫道,“五弟,谢谢你信我。”
姜桐笑道:“你既信我,我又为何信不得你?”
赵世杰一愣,继而会意一笑。又看了眼远处的火光道:“竟不知这对父子这般狠毒,幸而你不曾有事。”
姜桐摇头叹道:“推我下崖的可不是他们呐!”
“嗯?”赵世杰一惊,不由问道,“那又是何人?”如今李云海父子已经化土成灰,岂不是死无对证了?难道要放那凶手逍遥法外?
“本来也只是猜测,经过这一番,却是肯定无疑了。走吧,回头还有一场好看的呢。”姜桐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肩,翩翩然转身而行。
大老爷迎面过来,看着姜桐不知如何言词,憋了半天,绷着脸问道:“还要不要在祠堂前继续将所有事情做个了断?”(未完待续。)
1687章 内宅之事
“只是些皮肉小伤,无甚大碍。”赵世杰摇了摇头,然后动了动唇犹豫道,“五弟,谢谢你信我。”
姜桐笑道:“你既信我,我又为何信不得你?”
赵世杰一愣,继而会意一笑。又看了眼远处的火光道:“竟不知这对父子这般狠毒,幸而你不曾有事。”
姜桐摇头叹道:“推我下崖的可不是他们呐!”
“嗯?”赵世杰一惊,不由问道,“那又是何人?”如今李云海父子已经化土成灰,岂不是死无对证了?难道要放那凶手逍遥法外?
“本来也只是猜测,经过这一番,却是肯定无疑了。走吧,回头还有一场好看的呢。”姜桐不以为然地拍拍他的肩,翩翩然转身而行。
大老爷迎面过来,看着姜桐不知如何言词,憋了半天,绷着脸问道:“还要不要在祠堂前继续将所有事情做个了断?”
一旁看热闹的二夫人也凑上前来,看了一眼赵世杰,煽风点火道:“是啊,这两个是了断了,也只说了买凶杀人,栽赃毒药和巧儿的事,五少爷坠崖一节可还不曾闹明白呢。残害手足的罪过——,可不比这两个轻呐!”
姜桐斜睨她一眼,道:“你们确定还要在这儿继续?那好。可是要细问吧,又不止这坠崖的一档子事,从哪儿说起呢?对了,不如从头捋捋,就还从那日四更天说起。巧儿的媚药是李珣给的,可是从小蝶那儿搜出来的**却是另有来路,本公子知道”
话未说完,二夫人忽然变了脸,连连摇手拦阻道:“小蝶他们都是下人,哪里配在祠堂前头叨扰祖宗?还是回去说吧。”
大老爷父子对她突然转变的态度甚为疑惑,再看姜桐,却见他恍若未闻,眼带一丝戏谑自顾自继续道:“这小蝶虽说是大夫人叫来伺候本公子的,不知为何,却同五小姐的丫头来往甚密,不知五小姐”
二夫人急道:“五少爷,这小蝶是府内的丫头,牵涉的也是内宅之事,外人面前不便宣扬,还是回去再说吧!”
姜桐佯装不懂道:“咦,二夫人不是要本公子在这儿继续审案的么?怎么这会儿又要我回去说了?呀,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哦,五小姐”
二夫人当即不顾礼仪,上前拉了姜桐的衣袖,压着嗓音道:“五少爷,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神通广大,什么也瞒不住你。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还请在外人跟前留几分脸面!”
旁边一对父子见状,有了几分了然。赵世杰不知该不该劝姜桐,动了动唇没有出声。大老爷看看来去走动的族人,道:“其他事情若是无关外人,还请五少爷顾忌几分家宅颜面,不如回府再说吧。”
姜桐不以为然的左右旁顾,忽然看见不远处,赵月眉僵直着身子看着这边,对上他的视线后又神色不明地转身离去,然后轻叹一声道:“罢了,本公子有些饿了,还是管了自家肚子要紧。这审案的差事,真不怎么好玩。”说着,自去招呼阿奇等人。
祸首归尘,赵家的人陆续离开,族人见状也不想追问其他琐事为难堡主,收拾了祠堂前的糟乱也各自回去了。
大老爷因着姜桐揪出了李云海父子,又不曾借机打压赵世杰和他大房之人,对姜桐少了些许芥蒂,但对那嫁祸之人却是不甘心就此放过的。招呼了姜桐等人用饭,又各自修整仪容后,待老太爷回府便向上进言,请求当众还给赵世杰清白,顺便整治家风。老太爷也觉出言合理,随后便召集了家下众人齐聚家庙。仍由姜桐陪着上座主事。
姜桐未在祠堂前挑明种种,留有情面已属仁善,心中怨气却是要找出口发泄的。对老太爷和大老爷的提议便也当仁不让,在家庙前的阶上坦然落座。
敛敛衣襟,看看众人便正色道:“本公子重返幼年生长之地,不过短短数日,竟也识出这赵家堡里不少嘴脸。有正人君子者,譬如二少爷,也有奸佞小人,大恶之徒。大恶之人已当众除去,这奸佞小人嘛,稍后再说。现在,先要请出一位似是而非,不好归类的。”顿了一顿便朝阶下唤到,“四少爷赵世泰何在?”
众人不知姜桐此话从何而起,纷纷转头看去。却见赵世泰不理众人疑惑的目光,径自默默上前,竟然眼中含泪地扑通一声便给姜桐跪了下来。
姜桐暗叹一声,对下道:“既然容不下我,为何在那李云海对我下手之时,你又要舍身相救?任他结果了我,于你岂不是左右兼得?白绢沾染了墨迹,可能浣洗如新?老祖宗家的下人只看见我是被二少爷推下崖去的,殊不知,君子之衣穿得,君子皮相做得,唯独君子之心难得。赵世泰,你学二哥的形容举止,怕是费了不少功夫的。可是,你无论做得有多像,最多也只能是个伪君子。那李云海教你易容之术时,就不曾对你说些江湖行走之道?”
众人闻言,当下了然,不由发出一阵低吁。二房的人十分意外,尤其是二夫人,先前还煽动着姜桐,恨不得借他之手除了赵世杰,此时却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老太爷和大房的人却是震惊之后气恼不已,大老爷若不是顾忌老太爷在场,当堂抽剑了断他的心都有。
却见姜桐挥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继续道:“那日在崖上,你为何迟迟不说话?是心里也在犹豫挣扎么?为何问我喜好,问我心愿?是还不曾动手便心中有愧么?最后疯癫一般的离去,不只是为了做戏,告诉众人那是二少爷吧?看着本公子顷刻粉身碎骨于万丈崖底,你可曾也是良心未泯,悔恨不已?今日出手相救,究竟是幡然悔悟了,还是当众做戏?”
赵世泰对这一叠声的质问不曾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垂眉默认,然后带着愧色道:“幸而你没死。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我认!”(未完待续。)
1688章 无言以对
众人闻言,当下了然,不由发出一阵低吁。二房的人十分意外,尤其是二夫人,先前还煽动着姜桐,恨不得借他之手除了赵世杰,此时却是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老太爷和大房的人却是震惊之后气恼不已,大老爷若不是顾忌老太爷在场,当堂抽剑了断他的心都有。
却见姜桐挥袖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又继续道:“那日在崖上,你为何迟迟不说话?是心里也在犹豫挣扎么?为何问我喜好,问我心愿?是还不曾动手便心中有愧么?最后疯癫一般的离去,不只是为了做戏,告诉众人那是二少爷吧?看着本公子顷刻粉身碎骨于万丈崖底,你可曾也是良心未泯,悔恨不已?今日出手相救,究竟是幡然悔悟了,还是当众做戏?”
赵世泰对这一叠声的质问不曾出言反驳,只是静静垂眉默认,然后带着愧色道:“幸而你没死。要打要罚,要杀要剐,我认!”
姜桐舒了一口气,往椅子背上靠了靠。心道,还有得救。遂展颜对他道:“我打杀你做什么?不过一场闹剧而已。我只想你醒醒脑子罢了。受人挑唆,被人利用,可曾真的能够心想事成?本公子那日便对你说过,高寒之处,风景固然有所不同,但也要有那能力去受得凄风苦雨。这堡主的位置,真的值得你放弃那么多么?你若果有雄心,还不如去造反,挣个皇帝来当当,不是更加威风?”
赵康见他口出逆言,偷偷扯了扯那风荷醉卧的衣襟。
赵世泰盯着地下苦笑道:“原来你早已识破,可恨我自己愚蠢,当日竟不曾听出你这番话的用意。我若有五弟这样聪慧,也不得犯那糊涂心思了。”
姜桐叹道:“四少爷抬举了。以我之见,你才是家里同辈中最聪明的,只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就算你打杀了我,嫁祸给了二哥,能够一箭双雕。世安单纯如稚子,也不堪为敌。接下来呢?你还有一个论长幼之序在你之上,极受父母器重的亲哥哥,你预备拿他怎么办?我幼时便离开了赵家,算来,你我相识也不过就是这几日。你对我下手尚且有所犹豫,当真能将亲哥哥当作敌手么?可是,若不除他,你的梦想又该如何实现呢?”
赵世泰动了动唇,无言以对。
姜桐又将二房另三人传了上来,对二老爷夫妇道:“按理,我该唤一声二伯、二娘,可是,本公子恐怕这辈子也出不了口。关于我爹娘,老太爷已私下细说分明,事出有因,我无从怨恨。然而,当年在明面上,你们可不曾少做挑唆之事。我娘丧命,我爹离家,你们对我这个孤幼之人也不曾少有虐待。二夫人还是官家小姐出身,真正是好家教哇!”
二老爷夫妇听得今儿害人的被告忽然成了自家小儿子,震惊之余,不敢再对姜桐有何态度,只垂头掩藏情绪,乖乖听着。唯恐姜桐迁怒,再去鼓动了老祖宗、老太爷和一众族老,要了赵世泰的小命。
姜桐又将目光落在赵世俊身上,先是为今日出手对付李云海道了一声谢,继而话锋一转却对他讽骂道:“你也算能文能武,本也当得起这俊杰之质的褒誉。可惜,你没脑子!”
赵世俊此刻的心境和他爹娘差不多,也是因了弟弟此时处境不利,不欲给他再添麻烦,加重罪责,压着性子扮乖顺。一听此话,便又有些忍不住了。
姜桐道:“你别不服气。你虽算不得恶人,也不曾做甚恶事,但是煽风点火,添油加醋的事情可不少。二少爷果真中了砒霜之毒么?大房的人同本公子有了纠纷,你凑什么热闹?真个唯恐天下不乱!你同你爹娘一样,眼睛都放在别人身上,只管搅和别人糟乱,却连唯一的亲弟弟都无暇顾及。你可知世泰为何会有今日?你爹娘将心思都放在了你身上,根本看不上他,即使他脑子比你灵,行事比你稳,依然视若无睹。你呢,被你娘夸赞几句便也飘飘然了,总拿你弟弟当个孩子,自己独个地占尽风光。”
二房三人闻言,看了一眼面无表情,垂头认命的赵世泰,心内另起波澜。
姜桐骂完赵世俊,想想不解气,又转去骂二夫人:“本公子就没见过有你这样的愚蠢妇人!两个儿子处置不好,连自己亲生的女儿也要拿来利用。小蝶那丫头究竟怎么回事,要本公子将前因后果都说出来么?”
二夫人闻言心内狠狠一颤,当即竟不顾丈夫、儿子拦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告饶道:“不不不!五少爷,都是我犯的糊涂心思,与旁人无关,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在旁惊诧不已的二老爷父子去拉拽她,她只是不理。
姜桐哼了一声,道:“算你还不曾忘了自己是个母亲!自己品行不端,同那不该结交之人来往,给儿子惹祸还不够,居然连自己女儿也要拖下水?你可知,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牵连着毁了闺誉,还要嫁人么?这辈子还过不过了?”
二夫人见姜桐还不肯闭嘴,当即咕咚咕咚磕起头来:“我求求你了,五少爷,别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赵世俊紫胀着脸瞪了一眼姜桐,一边和二老爷拉扯她,一边急道:“娘这是做什么!给个晚辈下跪磕头,还要不要脸面了!”
二夫人朝他连连挥手,嚷道:“还不都是为了你!”将他一噎,又对着上头连连磕头,哀求道,“五少爷高抬贵手!我都认,我都认!都是我干的。你小时候我不曾好好待你,我认错!挑唆小蝶算计你,我有错!**也是我叫人给她的,我有错!唆使她跑去闹祠堂的也是我,我有错!挑唆巧儿和小蝶不和的也是我,我有错!”大概是因了儿子忽然成了凶手,女儿又将脸面不保,一时真的急糊涂了,磕着磕着又给大房的父子磕起头来,直不打自招的交代了许多的龌龊之事。(未完待续。)
1689章 推荐一个人
姜桐哼了一声,道:“算你还不曾忘了自己是个母亲!自己品行不端,同那不该结交之人来往,给儿子惹祸还不够,居然连自己女儿也要拖下水?你可知,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姐,若是被牵连着毁了闺誉,还要嫁人么?这辈子还过不过了?”
二夫人见姜桐还不肯闭嘴,当即咕咚咕咚磕起头来:“我求求你了,五少爷,别说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赵世俊紫胀着脸瞪了一眼姜桐,一边和二老爷拉扯她,一边急道:“娘这是做什么!给个晚辈下跪磕头,还要不要脸面了!”
二夫人朝他连连挥手,嚷道:“还不都是为了你!”将他一噎,又对着上头连连磕头,哀求道,“五少爷高抬贵手!我都认,我都认!都是我干的。你小时候我不曾好好待你,我认错!挑唆小蝶算计你,我有错!**也是我叫人给她的,我有错!唆使她跑去闹祠堂的也是我,我有错!挑唆巧儿和小蝶不和的也是我,我有错!”大概是因了儿子忽然成了凶手,女儿又将脸面不保,一时真的急糊涂了,磕着磕着又给大房的父子磕起头来,直不打自招的交代了许多的龌龊之事。
老太爷实在看不下去,恼喝道:“够了!”
赵月眉跌跌撞撞跑了上来,也扑通一声给姜桐跪下,哀求道:“请五哥哥看在祖父的份上留几分情面吧!要如何出气,回头我替我娘领着,请五哥哥大人不记小人过!”
姜桐看着二夫人额角渗出血来,又悄悄掰掰手指算算数目,似乎也觉得够本了,便不再同他们废话。又见赵月眉这副模样,心道,这回还做了桩好事了。让这赵月眉看着自己亲娘为了她的名声坦言认错,磕头求饶,倒是在这女儿心里重塑了母亲的正面形象。
不耐烦地挥袖止住几人,目光逡巡下一个要修理的。看了一圈没有瞧见大夫人,便朝大老爷问道:“大老爷,大夫人好似还欠着我一杯茶呢,可能今儿一并了了?”同时挥手止住赵世杰,道,“一码归一码,你我兄弟的情分我自晓得。只是大夫人,哼,小时候也不曾少给本公子吃些冷粥馊饭,今日喝她一杯热茶,可不算过!”
赵世杰闻言有些左右为难,踌躇不前。大老爷一咬牙,吩咐下人端了热茶来,斟了一杯在手对姜桐道:“内子尚且病中卧床,不便前来。昔日种种,老夫也有不察之过,今日是非更有不当。这一杯茶,老夫心甘情愿向五少爷赔罪,也为五少爷行事大度,肯还我儿子清白道谢!”说着便两手端杯高举过胸,作势就要跪下身去。
两个儿子见状立刻上前拉住,赵世安夺过茶杯抢先给姜桐跪下,道:“五弟,赵世安为爹娘代过,望五弟喝了这杯茶,既往不咎!”
姜桐瞥见老太爷神色有变,赵世杰欲言又止,赵康等人也要劝解,眼看着一堆的人想要煽情,心里十分别扭。起身步下台阶,挥挥衣袖道:“烦死了!你们虐待、算计本公子就使得,本公子泄泄心头火就不行!老头,你是一家之主,自己瞧着办吧!”
族规、家规几百条,几人的功过自是不难处置,老太爷心中也自有尺度。只是以为当下安抚姜桐为要,处罚几人却不急在此刻,便对众人道:“有功当赏,有过自然该罚,一切照着族规、家规行事便好。五少爷擒拿李云海父子有功,行事顾全大局,轻重缓急有理有度,甚有大将之风。今日,老夫便借此郑重宣布”
姜桐正心怀不满,嘟嘟囔囔地往外走,忽然听得身后话头不对,赶紧转身跑回来。一边喊着:“打住!”一边就扯了老太爷的胳膊,急迈两步将人拉进了家庙里。
两人进了家庙,姜桐脸色难看道:“老头,你什么意思?我早对你说过,本公子不耐烦这什么家主、堡主的,你还来这套?这不是存心害我嘛!”
“害你?”老太爷不解,随即又恍悟道,“我不是借此考验人心。此番,你立了这样的大功,为赵家堡除了奸佞,于情于理都该受到褒奖。反正苍龙令已经认主,这家主、堡主之位早晚是你的,正好藉此机会给你立威,省得再有人生出花头心思。”
姜桐翻眼道:“我说您是不是老糊涂了?那李云海的事情还不够教训是不是?你这家主之位于我而言,它就是个祸端!本公子在这满府人眼中,也根本就是个麻烦!这家主、堡主的责任本是为的安宁之故,落在本公子头上,那就别想有安稳日子过了。你若一意孤行,早晚要闹得家破人亡!”
老太爷厉声道:“我看他们敢!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有活的年头,他们休想翻出花来!”
姜桐无奈道:“你也管了几十年的家了,这治家是用强制手段就管用的么?你要找个人接班,那得找个能服众的,知道么?本公子若当了家主,这府里将会天天变着方儿的斗法,您乐意见着?我****食不能安,寝不能寐,您高兴?这哪里是奖赏我,根本就是害我!”
老太爷沉默了片刻,坚持道:“这家主、堡主之位也不是谁说了算的,洗盆和苍龙令都认了你,也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祖宗的话”
姜桐眼见和他说不通,急道:“你少拿祖宗说事儿!”察觉自己口气不太好,缓了缓再向老太爷循循善诱道,“你说的那些,我自然记着。可是你想,重挑个人来继任,并不和那桩事情相违背啊?大不了,你也将那事情告诉继任之人,也算给我添个助力,岂不更好?”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实在急着撂挑子,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老太爷看着姜桐的眸光亮得有些贼,犹疑问道:“谁?”
“您老觉得二少爷如何?”姜桐眉梢眼角带笑地问道。(未完待续。)
1690章 欠下的
姜桐无奈道:“你也管了几十年的家了,这治家是用强制手段就管用的么?你要找个人接班,那得找个能服众的,知道么?本公子若当了家主,这府里将会天天变着方儿的斗法,您乐意见着?我****食不能安,寝不能寐,您高兴?这哪里是奖赏我,根本就是害我!”
老太爷沉默了片刻,坚持道:“这家主、堡主之位也不是谁说了算的,洗盆和苍龙令都认了你,也不是说不做就不做的。祖宗的话”
姜桐眼见和他说不通,急道:“你少拿祖宗说事儿!”察觉自己口气不太好,缓了缓再向老太爷循循善诱道,“你说的那些,我自然记着。可是你想,重挑个人来继任,并不和那桩事情相违背啊?大不了,你也将那事情告诉继任之人,也算给我添个助力,岂不更好?”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实在急着撂挑子,不如我给你推荐一个人。”
老太爷看着姜桐的眸光亮得有些贼,犹疑问道:“谁?”
“您老觉得二少爷如何?”姜桐眉梢眼角带笑地问道。
老太爷看看小狐狸样的人,然后凝眉思量。要说那孩子,为人、品性倒是不错
姜桐生怕老太爷再转回苍龙令和祖宗遗训上,掰着手指给他列明利弊,道:“你看二少爷吧,论身份,他是长房嫡孙,他来做家主,二房的人没有道理反他;论为人,我觉得他比谁都好,什么犯浑的事情里头他都没掺和;再论脑子,只说没有上那李云海的当,就比别人强。论及其他,世安太简单,不及他;世俊粗心莽撞,自我感觉太好,自然也不及他;本来世泰也算个人才,可惜这会儿犯了大错,恐怕日后难以服众,自然也不行。非得说世杰有什么不足之处,那也就是处世手段欠些火候,不过这只能算是白璧微瑕,历练历练就好了。”
眼见老太爷又抬眼看着自己,姜桐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本公子自然也是个人才,可惜不招待见啊!您老别钻牛角尖了,学着变通变通。您也心疼我吧?您瞧,世杰是诚心待我的,有他做了家主、堡主,自然处处维护着,旁人也不得为难我,是不是?最要紧的,我得出去给您老找那什么圣天后裔啊,本就不能服众,如何再内外兼顾?二少爷不同啊,他在府里可比我有威望。再说,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您让他做我的臂膀,咱们一个安内,一个攮外,相得益彰,岂不是百利而无害?就他了!就他了!”
说完,也不等老太爷再有所反应,脚底抹油地溜了。
一路忙不颠地跑出家庙,赶紧打发了阿奇等人收拾行装,准备走人。在府里住了两天,又去老祖宗那里呆了一阵,后来又躲在暗处混了三天,用物东一片西一摊的,一时半会儿也收不拢。姜桐便乘这空档又给老太爷留了封信,好时时提醒他选用赵世杰继位。
收拾停当后,姜桐又不急着走了。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院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目光在屋舍、花木上徘徊良久,给自己寻了个逗留片刻的借口。心道,才将赵世杰卖了,自己又要走了,于公于私,都该和他告个别。遂让阿奇请了赵世杰过来喝酒。
兄弟两个寻了个清静的地方,抱着坛子对饮一气。
赵世杰抹了抹唇角的酒渍,问道:“五弟,你要走?”
“嗯,你看见啦?”姜桐以为赵世杰看见了阿奇送东西去马车上,心想,反正本就是要和他告别的,索性大方认了,“先别和老太爷说,不然我又走不掉了。”
赵世杰看看他道:“你果真要走了。从你回来的时候我就觉着,你是留不长的。可惜,这日子也太短了些。”
姜桐见他挑起一股离情别绪,心里也跟着有些发涩,故作轻松地打趣道:“这满府里若是都像你这样,或许我也会舍不得走的。话说回来,为什么你和他们都不一样?难道你吃的不是这赵家堡的水米?”说完还刻意爽笑了几声。
赵世杰却笑不出来,垂了眉眼道:“其实我也和他们一样,都欠着你和三叔的。”
“嗯?”姜桐抱着酒坛的手悬在半空,转脸看着他。
“三叔走的那日,我看见了的,却不知他会一去不复返。若是当日多嘴一句,叫了其他人来,或者就可以拦下他了。他临走前交代我日后要护着你,可是,可是我却不曾尽心,还让你走丢了。后来好些年也不懂得如何去寻你,让你在外吃足了苦头。等有了你的消息后,却听闻你在外自己挣了一份家业,又不知以何脸面去找你”
姜桐心头一松,庆幸自己不曾看走眼。方才还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不可原谅的隐晦,却是这个。便会心笑道:“你能比我大了几岁?当年哪里能有那么些心思。便是年幼无知,你也不曾欺负过我。难为你还将我爹的一句话,当个要紧的事情梗在心里。陈年旧事不提!此番回来,你不是处处维护着我么?算不得对不起谁。”
“我知你不是计较的人,连他们都宽恕了,自然不会恼我。我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总觉着欠了你很多,不得踏实。”
“你别不踏实啦!君子当有仁义,可是也得有个度,过了便是迂腐。要说谁对不起谁,我可才将你卖了,还没觉得对不起你呢。”
“嗯?”这回轮到赵世杰不解地看着姜桐了。
姜桐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便将在老太爷跟前举荐他为家主继承人的事情说了。
赵世杰听完后,面露难色道:“五弟,祖父既然本是属意于你,你又何必谦让于他人?和五弟相比,我实在还欠缺得很。而且,我本也无意”
姜桐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也没心思做这什么劳什子的家主、堡主,所以我说自己算计了你嘛。你既然觉得欠了我的,老头子让你继位,你就别推辞。我自己是决计不会要这家主之位的,不说别的,我先就不可能放弃了外头自己辛苦拼下的家业。”(未完待续。)
1691章 车阻
“你别不踏实啦!君子当有仁义,可是也得有个度,过了便是迂腐。要说谁对不起谁,我可才将你卖了,还没觉得对不起你呢。”
“嗯?”这回轮到赵世杰不解地看着姜桐了。
姜桐摸摸鼻子嘿嘿笑了两声,便将在老太爷跟前举荐他为家主继承人的事情说了。
赵世杰听完后,面露难色道:“五弟,祖父既然本是属意于你,你又何必谦让于他人?和五弟相比,我实在还欠缺得很。而且,我本也无意”
姜桐摆摆手道:“我知道你也没心思做这什么劳什子的家主、堡主,所以我说自己算计了你嘛。你既然觉得欠了我的,老头子让你继位,你就别推辞。我自己是决计不会要这家主之位的,不说别的,我先就不可能放弃了外头自己辛苦拼下的家业。如意茶庄那么些事情,我如何能困在赵家堡里?若是让个同我不对付的继位,莫说回来,便是在外头,那也得提防着会不会有人借着赵家堡的威势给我使绊子。将来的家主若是你,我自然可以高枕无忧,说不得真能常回来看看。”
赵世杰看着姜桐片刻,见他面上没有玩笑、敷衍之色,然后便兀自低头仔细思量。再抬头时,语色坚定地对姜桐道:“若是五弟果真认为这样安排最妥当,那我便不推辞。若是有那于五弟不利之人算计这家主之位,说不得,我或许还要主动争上一争。只是,望五弟说要常回家来的话,不是敷衍之词。倘或有一日,五弟需要这赵家堡之力,或者,想要回家主之位,赵世杰也定无不字。”
姜桐见他太过郑重,拍拍他的肩道:“你别总想着我了,阿奇他们你也见了,我是那甘愿吃亏,能够吃亏的人么?倒是你,若是肯接了老爷子的班,少不得还有一番麻烦的!”
各自心头之事有了决断,兄弟二人便是一通说笑,一通豪饮。直到月过中天,姜桐起身告别。赵世杰知道留他不住,早走晚走也不过几个时辰,一天半天,便也不做矫情挽留。避着老太爷和府上众人,陪他去马场取车,然后一路送出赵家堡,送到田庄泥路上。
姜桐眼见已经离开赵家堡老远一段,比之赵世俊等人当日接迎之地还往前了几里路,便对赵世杰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别再送了,你我就此别过吧。我既唤你一声二哥,心里便是认你这二哥的。若是在赵家堡里遇到难处,还请直言告诉兄弟一声,千万不可见外。若是出门办事,路上遇到如意茶庄的铺子,只管进去落脚,我会交代他们的。行了,二哥,你请回吧。再送可就出太阳了。”
“行,我不会同自家弟弟客气的。如意茶庄,我会去。赵家堡,也请五弟不可忘了,记得抽空回来看看。不送了,五弟好自珍重!”
直到姜桐的几辆马车在远处化作一个小点,赵世杰才迎着晨曦踏马慢行回府。
姜桐的车却是快马急鞭,恨不能插了翅膀顷刻飞回容城去。茶庄打理的井井有条,自然不会因为他不在就出乱子。但是他心里惦记着人,实在想早些回去和她痛痛快快喝上几坛。不知那人可也正想着自己。
晨光微露,黄泥道上飞马扬尘,画出长长一道黄烟嵌在绿林碧野上,迎着红艳的朝霞。
姜桐离开赵家堡,终于得以解脱,浑身舒畅。一路快马飞车,兴高采烈地急着要回容城去寻鬼眉喝酒。殊不知,鬼眉那日化解了白谦君一事后,本是要和阿木折返容城的,半道上却改了主意,也择道去了熙阳。
过了熙阳边境又走了数日,道路渐宽,行人渐多。黄泥道旁是大片的桑榆林,散落着不少养蚕的庄子。高木矮苗前,三五成群的采桑娘子正在一边说笑着一边劳作。
前头再有三十里路就能到焦彝,是入境后过干山道抵木槿道,深入东南腹地所遇的一座较大的州府,鬼眉答应了带阿木进城去瞧瞧。小瓜趴在马脖子上,扯着马鬃唧唧哇哇,也不知是兴奋得过了头,还是热得急于寻水解渴。眼下虽是即将步入秋季,却是依然艳阳高照,蝉鸣声声,两人以马代步仍是出了一身薄汗。于是扬鞭策马急赶几步,想快些进城寻个地方歇脚。
又走了不过三四里路,却见前头有辆悠悠慢行的马车忽然车身一歪,便停在了路当间,好似马车出了点状况。赶车的扯缰勒马,赶紧地下车查看。折腾了半天却迟迟不见重新上路,想是那马车的问题不是一时三刻能解决的。
鬼眉和阿木经过马车旁边时,顺带着问了那车夫一句:“要不要帮忙?”
车夫抬起脸,看着鬼眉无奈地摆摆手道:“姑娘好心了,只是这只轮子的车轴恐是断了,姑娘大概也帮不上什么忙。姑娘若是前头看见”
“不用她多事!”车夫话未说完,车内便传来一道冷冰冰喝止的声音。
鬼眉本是可帮可不帮,既然人家主人不待见,她便耸耸肩和阿木继续赶自己的路。
扬鞭策马又跑了一段,便见前头似镇似村的模样,路边散落着几户店铺人家,家家门前搭着凉茶棚子,人来人往倒是有些热闹。两人心中欢喜,当即勒缰下马,寻了户门前得空的,捡了张桌子坐下,向店家要了解渴的茶水并两样吃食、点心。
此处非集非镇,这些零散的店家原是附近庄子上的,并非正经的生意人。因着这儿距离焦彝城尚有一段,说远,快马几刻钟便到,说近,徒步却也要走上个大半天。于是便有人相约在道旁砌了屋,摆了摊。一来,给过往的行人多个歇脚问路的地方,提供些方便;二来,顺道贩卖些焦彝特产,赚个过路钱贴补家用。
别看是些不成文的铺子,人气却是不错的,几乎家家门前都坐满了人。要不是前脚刚走了一支商队,鬼眉和阿木大概只能捧着茶碗站着喝了。现在空下来三五张杂木小桌,不仅两人得了坐的地儿,连小瓜都舒服地躺到了桌子上,抱着点心啃得大尾巴直摇。(未完待续。)
1692章 逛店
“不用她多事!”车夫话未说完,车内便传来一道冷冰冰喝止的声音。
鬼眉本是可帮可不帮,既然人家主人不待见,她便耸耸肩和阿木继续赶自己的路。
扬鞭策马又跑了一段,便见前头似镇似村的模样,路边散落着几户店铺人家,家家门前搭着凉茶棚子,人来人往倒是有些热闹。两人心中欢喜,当即勒缰下马,寻了户门前得空的,捡了张桌子坐下,向店家要了解渴的茶水并两样吃食、点心。
此处非集非镇,这些零散的店家原是附近庄子上的,并非正经的生意人。因着这儿距离焦彝城尚有一段,说远,快马几刻钟便到,说近,徒步却也要走上个大半天。于是便有人相约在道旁砌了屋,摆了摊。一来,给过往的行人多个歇脚问路的地方,提供些方便;二来,顺道贩卖些焦彝特产,赚个过路钱贴补家用。
别看是些不成文的铺子,人气却是不错的,几乎家家门前都坐满了人。要不是前脚刚走了一支商队,鬼眉和阿木大概只能捧着茶碗站着喝了。现在空下来三五张杂木小桌,不仅两人得了坐的地儿,连小瓜都舒服地躺到了桌子上,抱着点心啃得大尾巴直摇。
半碗茶水落喉,两块点心进肚,便见方才坏在路上的那辆马车也摇摇晃晃地过来了。马车旁侧多了匹马,架着那只坏了的车轮虚悬沾地,就着另一边慢慢往前蹭。缰绳牵在一个壮汉手里,那壮汉和车夫并排坐在车驾处,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鬼眉看看那马车,又看看那多出来的一人一马,再瞧了瞧那壮汉的着装样貌、言行举止,扯扯唇角,低眉轻嗤了一声。
马车在茶棚子前停下,从车里先出来个俊朗的黑衣劲装少年,跟着又下来一个绛紫锦衣、眉目清冷,容貌非常的公子,惹得周遭一片倒抽凉气,议论四起。阿木见了那公子的模样,下意识就要出声,却很快自觉地捂了嘴,乖巧地看向鬼眉。他怕鬼眉再点他的**,然后咬着舌头喊出“美兰”两个字来。鬼眉自然也识出了那人,心内轻笑。行踪成谜?倒是很会偷闲,居然一主一仆跑到这里来了。
那紫衣公子和黑衣少年,隔了鬼眉二人两张桌子也坐了下来,要了茶水。车夫找店家借了工具,一边捣鼓那马车轮子。同行的壮汉瞄了一眼几人在外安顿了,他便起脚进去了店里。
这林道旁的小店就是个杂货铺子,进门的地方架了几层隔板,分门别类地堆着些焦彝城的特色糕点、蜜饯和小工艺品,有散装的,有简单的打了包、装了纸盒的。往里,便是些上了档次,用黑漆描红的提盒、笼屉装的,却也只是些吃食和小物件,算不得值钱玩意儿。
那壮汉一路往里走,转了小半个圈,忽然眼睛一亮。屋子最里头有一方七尺来高,三尺来阔,敞着门扇的橱柜,里头码放着整整齐齐二三十匹绸缎布料。
这焦彝府十里八乡多以植桑养蚕为业,蚕丝原料充足,所以带动了当地的纺织和刺绣行业也跟着很是发达。蚕丝织就的烟纱缭绫乃是焦彝府的特产,全国闻名。若得取材于精心喂养、体态晶莹通透的墨蚕,经由知名绣庄出活,织造司监制的绸缎绫纱,更是上贡内用之物。熙阳皇室拿它作为国礼馈赠他国,也是极为体面的。
这小店里的绸缎布匹,最好的也是次等柞蚕丝,虽不是上品,但贵在是这焦彝府的产物。所谓水涨船高,此地的普通织物比起别处来,也是有身价的。
那壮汉打量了一会儿,唤了店家前来,问道:“你这布料怎么卖的?”
店家笑道:“我这里有普通的纺纱,有棉布、麻布,也有好的绫纱、绸缎,各种织物的染色也各有讲究,不知客官看中的究竟是哪样?是要剪一段去裁衣,还是要整匹的?”
壮汉装模作样地一一问过,那店家也一一应答,完了还有一番讨价还价。最后那壮汉指指门外茶摊子上的人,对店家道:“我家公子是从远地方来办事的,原本想着,办完了事,从焦彝捎些上好的礼物赶回去给老夫人做寿。可惜马车坏在半道上,耽搁了不少时候。本来打发我进了城赶紧挑了寿礼先一步回去,我见你这里东西不少,倒想干脆连这趟往返也省了,或许还赶得及回去孝敬老夫人。你若再客气点,我便劝公子多拿两匹,怎样?”
店家笑道:“我这也不是正经的商家,捎带手的置了这些,本高利薄,只为摆个样子,却是赚不了钱的。这样,我去后头庄子上寻个会修车的人来,帮你们把车修了,至于这布匹,你就莫要再还价了。”
那壮汉点了点头,出去转了一圈,只说了那寻人修车的事便又回来。对店家道:“我家公子说了,给老夫人挑四匹上好的,再给少夫人和小姐们挑几匹颜色鲜亮的,一共要十二匹。另外那果品、糕点盒子也来几提笼。”
“唉!成!成!成!你家夫人、小姐们喜欢什么花色的,客官您自己看着挑,回头我一总给您包上,捆好。”店家喜出望外地满口应承,顺着那壮汉的挑拣一一取了货,然后用纸包裹了几层,又用细绳一一捆扎妥当交与他。
壮汉提了布匹、吃食,边往外走边对店家道:“公子还要歇息一刻,你赶紧地找人来给我们把车修了,回头一总给你算银子。我此番挑的这些东西,若是在几位主子跟前讨了好,下次还来你这里寻要,你回头可得要再客气点儿。”说完,便出去解马先走了。
店家一路送出,还特意客客气气地给他将东西捆在马上,然后便转身忙着找人来修车。
那紫衣公子主仆两人并那车夫,一概不知就里,只当那壮汉帮到此处不再同行,自己买了东西赶路去了。车夫还为那壮汉借马拖车又道了谢,同他说了两句告别的话。(未完待续。)
1693章 黑店
“唉!成!成!成!你家夫人、小姐们喜欢什么花色的,客官您自己看着挑,回头我一总给您包上,捆好。”店家喜出望外地满口应承,顺着那壮汉的挑拣一一取了货,然后用纸包裹了几层,又用细绳一一捆扎妥当交与他。
壮汉提了布匹、吃食,边往外走边对店家道:“公子还要歇息一刻,你赶紧地找人来给我们把车修了,回头一总给你算银子。我此番挑的这些东西,若是在几位主子跟前讨了好,下次还来你这里寻要,你回头可得要再客气点儿。”说完,便出去解马先走了。
店家一路送出,还特意客客气气地给他将东西捆在马上,然后便转身忙着找人来修车。
那紫衣公子主仆两人并那车夫,一概不知就里,只当那壮汉帮到此处不再同行,自己买了东西赶路去了。车夫还为那壮汉借马拖车又道了谢,同他说了两句告别的话。回头修好了车,对店家又是连番道谢。等到那紫衣公子喝完了茶预备上路,店家来算银子时,因为夹杂着这么一出暗场的戏,自然走不痛快了。
黑衣少年听着店家报的钱数不可置信,掏掏耳朵道:“你这莫不是开的黑店?两杯茶水、几碟点心,就敢要几十两银子?便是给我们修了马车,也不得这样的算账法!”
店家挨了啐,不由委屈道:“你这小哥儿怎么这样说话?这几十两银子几乎都是东西的本钱,我统共也赚不了几个大子儿。瞧着你们富贵体面模样,竟要欺负我们这些庄户老实人,想要赖账不成?”说着便抱了算盘来,一一又报了细账。
黑衣少年听了,叫嚷道:“你这店家脑子坏了?别人的帐如何也算到我们头上来了?”说着,推了推桌上的碗碟,道,“呶,我们要的就这几样。你说的那些布匹绸缎、果篮、蜜饯什么的,在哪儿呢?可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么!还说我们赖账,我看你才是无中生有,存心讹人!”
店家急道:“你家伙计取了东西先走了,你们就不认账了?”
黑衣少年不待他说完,抢白道:“你编排什么呢!我们加上个赶车的,总共就三个人,哪里来的伙计?还取了东西走了?你这可不就是开的黑店么,尽瞎扯!”
店家听他再三骂自家开的是黑店,急头赤脸地拉了听见吵嚷过来围观的左右邻居,将壮汉如何与他们一同前来,如何挑拣东西,如何出去打了招呼,如何说了结账的话先走了,细枝末节一一道明,让大家帮着评理。
紫衣公子沉着脸不开口,黑衣少年只回没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店家又是不依不饶,咬死了对方想赖账。一时惹得众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那车夫想了想,猛然拍腿对店家道:“哎呀!这位大哥莫不是叫人给诓骗了!那人并不是我们这位公子的伙计,也不是一同前来的。我给这位公子赶了大半个月的车,送进城就要回去的,一路过来就只他们两个,哪里来的伙伴同行!那人不过是在前头见了我的车坏了,临时借了马搭了把手而已,连个名姓都不曾互道互问,根本就不认识的。”
店家闻言顿时心凉,白了脸挣扎片刻,咬牙道:“谁知你们是不是事先撺掇好的?此时,一个跑了,一个说不认识,还不是存心诓了我的东西去!”
车夫见店家不信,也急了,转脸就去寻人作证。却见歇脚的人早就换了一拨,并没有路上碰见那一幕的。正恐是非缠身,不知如何是好,却见鬼眉二人还在这里坐着,不由心头一喜。指着她二人,回头对店家道:“呶,那位姑娘和公子也在路上碰见过我们的。你且前去问问,她在路上碰到我们时,可曾见过那一人一马和我们是一道的。”
不想,鬼眉朝阿木打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开口,只凉凉回道:“不知道。”
车夫想让鬼眉做个见证,洗清自己三人,却不料她竟凉凉地只回了句不知道。当时就心里一落,又找不着别的证人,不知如何去回店家,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干瞪眼。
那黑衣少年见鬼眉知道经过却不肯作证,立时心里老大的不高兴,蹭地一下子窜到她跟前,蹙眉不悦道:“我在车里明明见你还同我们的车夫说话来着,怎么这会儿能说不知道呢?实话说,我们也并非没有银钱给人,只是不愿担这莫须有的恶名。姑娘看我们的车坏在路上,上来搭话时还见那人尚不曾同行,此时竟不肯说出实情,难道是要帮着那贼人打掩护,和这店家一起冤枉我们不成?!”
“你这话说得好没道理!这是为了择清自己,要将别人扯进去么?”鬼眉哼了一声,朝那紫衣公子看一眼,无动于衷地回道,“你有话还是同店家去说吧,我是不欲多管你们的闲事。谁让本姑娘最是肯听人劝呢?才有人告诉我不要多事的!”
黑衣少年闻言一噎,忍不住偷眼瞄了一下自己主子,当然,并不敢埋怨他。
那店家见鬼眉不肯插手,只当她也说不清楚,顿时底气十足。心里肉疼被套去的财物,焦急不已,又仗着自己占理,便一把拽住那车夫不依不饶道:“今儿不肯结了我的帐,你们休要想走!这焦彝府就在前头,说不清楚就去知府老爷跟前打官司!”
车夫因是自己应了他人帮忙,惹来的那壮汉,此刻麻烦缠身,想着店家报的一串账目自己难以承担,当下便慌了,甚是没有底气地朝那店家回道:“你要去报官,只管说那诓骗你的人就是了,扯上我们做什么?在你这儿喝茶、歇脚的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贼人不成!”
说着,一扯衣襟,挣脱了店家的手,慌慌张张跑到鬼眉跟前连连作揖,央求道:“姑娘,您先在路上见我的车坏了,当时还开口问我要不要帮忙,可见是个心眼好的。现在真个要你帮帮忙了。拜托你行行好,去和那店家说说,我们真的同那贼人没有关系啊!”(未完待续。)
1694章 矛盾分歧
黑衣少年闻言一噎,忍不住偷眼瞄了一下自己主子,当然,并不敢埋怨他。
那店家见鬼眉不肯插手,只当她也说不清楚,顿时底气十足。心里肉疼被套去的财物,焦急不已,又仗着自己占理,便一把拽住那车夫不依不饶道:“今儿不肯结了我的帐,你们休要想走!这焦彝府就在前头,说不清楚就去知府老爷跟前打官司!”
车夫因是自己应了他人帮忙,惹来的那壮汉,此刻麻烦缠身,想着店家报的一串账目自己难以承担,当下便慌了,甚是没有底气地朝那店家回道:“你要去报官,只管说那诓骗你的人就是了,扯上我们做什么?在你这儿喝茶、歇脚的多了去了,难不成都是贼人不成!”
说着,一扯衣襟,挣脱了店家的手,慌慌张张跑到鬼眉跟前连连作揖,央求道:“姑娘,您先在路上见我的车坏了,当时还开口问我要不要帮忙,可见是个心眼好的。现在真个要你帮帮忙了。拜托你行行好,去和那店家说说,我们真的同那贼人没有关系啊!”
鬼眉只做没有听见,偏过头去继续和阿木、小瓜享用凉茶、点心。
车夫又转对阿木央求道:“公子,拜托您帮帮忙。也不要多麻烦您,只要您将遇见我们时的情形照实了说清楚,告诉店家,我们之前并未同那贼人一处,是后来才遇见他的。从和你们遇见,到碰上那贼人,再到拖了车来此歇脚,前后不过一两刻钟的工夫,哪里就会是伙了一处去的?这店家叫人诓了去,不去拿贼,一味地纠缠我们,可不是不讲理么!公子,您放心,只不过要您说几句实话而已,我们并不会攀扯上您的。”
阿木看看车夫,再看看鬼眉,动了动唇。鬼眉一个眼风扫过去,他立刻没敢发出声音。在凳子上挪了挪屁股,躲那车夫远些,眼珠乱晃地看着小瓜啃点心。
店家见车夫挣脱跑去向鬼眉二人求援,转手便又要就近去拉扯那位紫衣公子,黑衣少年一眼瞥见,一个蹦跳,扬手就将店家推开,去护自己主子。店家未料会被突然一搡,一个趔趄不稳就跌坐在了地上,顿时心里越发憋屈,当即开始嚎啕起来,直骂几人心黑手辣。
另外几户人家,原也是和这店家一处庄子上住的乡邻,对外甚是团结。见了此情此景,自然有心护短,帮着自己人。黑衣少年无意推倒了那店家,立时犯了众怒。帐扯不清,还敢动手打人?可不知是在谁家的地盘了!本来还只是围观议论几句,跟着帮帮腔的人,立刻骂骂咧咧起来,纷纷将那三人团团围住,誓要讨个说法不可。那些少壮的,更是卷了袖子,舞着拳头,扬言就要去砸马车。
车夫见状顾不得央求鬼眉二人,赶紧回身去护马车。
鬼眉见那紫衣公子被人围骂得变了脸色,心内好笑。又见那黑衣少年欲要动手又不便动手的模样,更是垂眉咧了唇角。再拈了块糕点给小瓜,这才清了清嗓子朝纷杂的人群喊道:“能不能听我说两句?”
车夫见鬼眉终于开了口,连连隔着人群朝她作揖,央道:“姑娘赶紧说个公道话,小的也没想到赶车会赶出这样的祸事啊!这几十两银子,就是卖了我去也值不了这么些。”
鬼眉起身晃到人群里,指指那三人对那店家道:“那人确实不是和他们一道的。”
店家闻言顿时身子一软,瘫坐在地上不肯动弹了。乡邻众人对鬼眉突然挺身而出有些诧异,听清楚了她的话却也失了些底气,渐渐停止了对那三人的谩骂围攻,改对店家一阵杂乱劝慰。
接着,又听鬼眉指着那紫衣公子道:“不过,这银子你也该赔。”
店家闻言顿时又来了精神,抬头看她。众人不懂她的意思,纷纷转头看着,等着下文。
鬼眉却又道:“店家急于做成买卖,听得贼人说与公子结账,却不与公子求证,偏听偏信,以至受人诓骗,自己当思反省。若是我说你家中让我来代取今日货款,你可也会爽爽快快地将银钱交予我?所以,此事你自己要担大部分责任。”
店家脑袋一垂,哀叹自己大意,又叹自己倒霉。众人闻听有理,不好再责难那三人,渐渐歇了对那三人的谴责,拦阻。却又不好说店家自己糊涂,只得三言两语地安慰他宽心。
鬼眉说过那店家,又转脸对那车夫道,“你这车把式也是个糊涂的。识人不明,能帮忙的不要,偏去招惹贼人,给雇主惹上麻烦。这桩事里,你原也是要承担不小的责任。”眼见车夫哭丧着脸,知道他害怕赔不出银子,又道,“只是,先前我问你可要帮忙,你听了主家的话便不再搭理我,可见,这位公子由不得你私自做主。那贼人得以同行,也可见是他默许了你后来的行为。此事便不与你相关。”说得那车夫先是心一拎,而后又偷偷长吁一气,暗自庆幸。
择清了车夫,鬼眉瞅瞅那紫衣公子的冷脸,不予理会,对他主仆二人道:“那贼人膀阔腰圆,却不似庄家人模样,眼神不正,也非押镖为业,言行左顾右盼,一心套话,当是个惯常的混棍。他原是锁定了要算计公子的,或许谋财还要害命也不一定。只是见了店家好骗,便舍远求近,弃难取便,这才套了店里的东西自去。公子因了店家上当,逃过那贼人算计一劫,当要破些财去去晦气才好。店家遭了难,你们舍出些银两,也自当出于侠义,给予一点同情就是。”
又用口型对那黑衣少年无声道,“况这贼人毕竟也是跟了你们来的。”
紫衣公子依旧冰着脸,冷眼扫扫鬼眉,仍然不曾出声。黑衣少年也不曾对鬼眉的话提出反驳。他们本就不是为的心疼银子,只是受不得被人当成贼,才同店家争执了一番。此刻有鬼眉出面,证实那贼人不与自己相关,便只想赶紧了事走人。(未完待续。)
1695章 祸害
择清了车夫,鬼眉瞅瞅那紫衣公子的冷脸,不予理会,对他主仆二人道:“那贼人膀阔腰圆,却不似庄家人模样,眼神不正,也非押镖为业,言行左顾右盼,一心套话,当是个惯常的混棍。他原是锁定了要算计公子的,或许谋财还要害命也不一定。只是见了店家好骗,便舍远求近,弃难取便,这才套了店里的东西自去。公子因了店家上当,逃过那贼人算计一劫,当要破些财去去晦气才好。店家遭了难,你们舍出些银两,也自当出于侠义,给予一点同情就是。”
又用口型对那黑衣少年无声道,“况这贼人毕竟也是跟了你们来的。”
紫衣公子依旧冰着脸,冷眼扫扫鬼眉,仍然不曾出声。黑衣少年也不曾对鬼眉的话提出反驳。他们本就不是为的心疼银子,只是受不得被人当成贼,才同店家争执了一番。此刻有鬼眉出面,证实那贼人不与自己相关,便只想赶紧了事走人。
鬼眉见他们主仆不曾呛声,又对众人道:“事情既已清楚,大家不必再为难无辜之人。本姑娘还有一言相劝,便不是正经商家,既已开门卖货,也当长些个小心。今儿这遇上的是行骗的贼子,倘若遇上明抢耍横的,你们又当如何自保,如何善后?是不是照旧认着祸事往上撞,然后但凡吃了亏就要攀扯别人,来弥补自己的损失?今儿这事,依我说,公子若是肯舍些银钱给店主压压惊,那也是道义情分,并非应该。就是去官衙打官司,官老爷听了旁证不与人家相关,店家也只能自认倒霉。所以,你们也该给人家赔礼道歉,还人一个清白。官,自然还是要报的,免得那贼人见你们好欺,回头再着了同伙来算计。”
众人自然诺诺称是。
那紫衣公子瞥了一眼鬼眉,朝黑衣少年嘀咕了两句。他并非出不起银钱,只是不愿吃这哑巴亏,担这无妄官司。如今被人围聚,心里别扭的紧。本也是顾不得同人理论了,只想赶快脱身,得个自在。听到此处,知道事情了结,当下便让那少年取了银两摔给店家。
这店家和周围乡邻原也是老实本分人,听了鬼眉的话,也知道自己理亏,只照着失物的成本收了一半的银钱,权当占人便宜减少些损失,多余的依旧找了塞还给人。
众人见此事已毕,自然也不再起哄闹事,给人让了道,允那三人上车开拔。
那紫衣公子起身走过鬼眉跟前时,摆着张冷脸看了看,却不理她,反而对着一句话不曾开口的阿木抬了抬双臂,微微施了个礼,道:“肖某谢过公子援手,后会有期!”
阿木呆呆地还了个礼。鬼眉意有所指地笑道:“身娇肉贵的,还是不要到处乱跑的好。便是要游山玩水,还是多找些人陪着妥当。”
紫衣公子不知鬼眉是看出了什么,还是只对这眼下的模样而言,脚步顿了顿,眉目又冷了几分,朝身后唤道,“阿久,走!”然后便径自钻上车去了。
那黑衣少年带着几分尴尬,对着鬼眉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笑道:“谢谢你肯主持公道,还我们清白。先前那些不妥当的话,还请莫要放在心上。后会有期!”打完招呼,也跟着上了车。
那车夫无意中惹了个祸害来,却是半点责任未担,一个大钱未赔,心里十分感激,对鬼眉连连道谢后才驾了马车,扬鞭而去。
鬼眉看着那马车离去,摸摸自己的脖颈,挑了挑眉毛。暗忖,人家这改扮的功夫做得可真到位,说扮翩翩公子,便是举手投足都换了一副男儿做派。虽然取了面纱,容貌未变,脱下女儿装换了身男子衣衫,却是连喉结都不曾省了。自己若要扮公子,定然没有这凌霄女帝和她的随从出神入化。
回头见小瓜已经撑得肚皮滚圆,躺在桌子上直打嗝,鬼眉也去结了帐,和阿木一同翻身上马,往焦彝城而去。
进了焦彝城,鬼眉领着阿木去了一家绣坊。听得门口人的回报,立时有个眉目如画的美艳女子迎了出来,打量了阿木几眼,盯着他和鬼眉如出一辙的浓眉,对鬼眉怪声打趣道:“呀!‘好俊’的公子!怎么,给我们送人来了?”
鬼眉啐了她一口,笑骂道:“你手里的佳人俊才还少么?居然敢算计我身边的人!”一边随她往里走,一边又问道,“你怎么也到焦彝来了?”
那女子笑道:“听说你去了朝旭一趟,也不曾得个确切消息,心里记挂着你,便想去看看。这不,我也是昨儿个刚到的焦彝,想着先顺便看看这里的账目,计划明儿个继续赶路。不想,倒是碰了个巧!怎么,来熙阳有要紧的事么?”
鬼眉未答,对她道:“我来熙阳的事情暂时先别张扬,回头我有话要交代你。先给安排两间屋子容我们洗沐休息一下吧,一路骑马过来,灰头土脸的。”
女子应道:“你的屋子自然留着,没人敢动。这位公子嘛——”说着朝鬼眉挤挤眼睛,压着嗓音道,“可要开个特别的房间?不过,我在想,他抱着的那只松鼠会不会碍事?呵呵。”
鬼眉拍了她胳膊一下,笑骂道:“你跟着蓝翎前后才几天?尽学这样的腔调!”
那女子听她提及蓝翎,神态略微有了些不自然,眼睛悄然转看一旁,眸光闪了闪。
鬼眉一路随她穿廊过檐,去往绣坊后头一处粉墙黛瓦的院落。忽然听得耳边传来绣娘轻哼的歌声,觉得那曲调有些似曾相识,不由转脸问道:“咦?我怎么听着这曲子有几分耳熟?好像也不是原来乐坊里传唱的。”
女子笑道:“蓝门主随信传来的,说这曲子在熙阳一定会受欢迎。京城都唱开了!”
鬼眉又侧耳细听了那唱词,片刻后已是了然,心思动了动。
随那女子去了后院,安顿了阿木后,鬼眉自去房中洗沐更衣。过后,又唤了那女子来房里说话。(未完待续。)
1696章 良心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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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应道:“你的屋子自然留着,没人敢动。这位公子嘛——”说着朝鬼眉挤挤眼睛,压着嗓音道,“可要开个特别的房间?不过,我在想,他抱着的那只松鼠会不会碍事?呵呵。”
鬼眉拍了她胳膊一下,笑骂道:“你跟着蓝翎前后才几天?尽学这样的腔调!”
那女子听她提及蓝翎,神态略微有了些不自然,眼睛悄然转看一旁,眸光闪了闪。
鬼眉一路随她穿廊过檐,去往绣坊后头一处粉墙黛瓦的院落。忽然听得耳边传来绣娘轻哼的歌声,觉得那曲调有些似曾相识,不由转脸问道:“咦?我怎么听着这曲子有几分耳熟?好像也不是原来乐坊里传唱的。”
女子笑道:“蓝门主随信传来的,说这曲子在熙阳一定会受欢迎。京城都唱开了!”
鬼眉又侧耳细听了那唱词,片刻后已是了然,心思动了动。
随那女子去了后院,安顿了阿木后,鬼眉自去房中洗沐更衣。过后,又唤了那女子来房里说话。
“蓝翎去了容城后老不肯回来,蓝门在熙阳的一摊子事,你可兼顾得过来?”
女子笑道:“你忘了我原来是什么出身了?自然是个懂行的。后来又立了蓝门,门主打理得又是有条不紊的,如今不过是照本宣科,熟门熟路而已。”接着又抱怨道,“说起来,红橙黄绿蓝靛紫绀八门里,就数红门的事情最多最杂最要命,人又难管,偏都塞给了我。你当问我红门的事情管不管得过来才对!”
鬼眉瞥眼她撒娇的模样,笑道:“能者自当多劳,这可是人尽其才!况且,听说红门新近又添了不少能人,当够你差遣了。”
那人闻言却不由哼了一声,没好气道:“是添了不少人,也真是有能耐的。”
鬼眉不解,疑惑问道:“怎么了?”
女子好看的眉眼立时苦成一团,捂着额头抱怨道:“早些天,瀚宇那边派了个丫头过来传话,就说是今年添的新人,那叫一个能耐!带来的话总共一页信纸都写不满,不相干的倒拉扯了有两船。那叫一个喋喋不休!搅得我吃饭、睡觉处处不得安宁。又不好薄了竹凝和兰沁的面子,只好硬着头皮招待了她两日。谁知,这丫头不知为何竟是赖上我了,耐着性子又熬了两天,我才好不容易打发了她。到现在我这耳朵还时常嗡嗡直响呢!也不知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了那几个,让她们合着伙的来整我。”
鬼眉噗嗤笑道:“那丫头可是叫芦溪?是我让梅雪送她进红门的。”
对方闻言岔气,颤指对着她叫唤道:“你也太不仁义了,送这么个魔头来折磨人!”
“这不是怕红门里的人太过寂寞无聊了么!”鬼眉满面无辜,又解释道,“其实,那丫头是个机灵的,你也还没看出那孩子的好来。”
女子扯过软榻上的靠枕,捏着布角一顿咬牙揉搓,哼哼道:“我可不得你这样的识人眼光!这么个从早到晚叽里呱啦,片刻不停的,我实在没看出好来。倒是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将要紧的事也满地里说去,将机密也当了聊天的资本泄露出去。”
鬼眉摇摇头道:“这孩子嘴巴总是不停,或许只是不想被人遗忘了,并非没有分寸。”
“不想被遗忘?呵!是没法忘了她!这样的人千百里可不知能得一个不曾。”那人翻了个白眼,又双手合掌连连祷告,“阿弥陀佛,幸而不曾让她跟着我。要不,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时受不了而去投缳上吊!”
鬼眉哈哈大笑,道:“瞧,这可不就看出那孩子的好来了?指不定哪天可以派她去说死几个,那可是兵不血刃的一步高棋。”挽过对方的胳膊蹭了蹭道,“她想黏着你呀,定是你温柔可人,身上有她极喜欢的特质吸引着她的。”
女子抖了抖,摇头道:“咦,我可不要被她看上。还有你啊,少这么夸我!我这都起了一身冷痱子了。说吧,又想算计我什么?”
鬼眉又轻轻蹭了她一下,笑道:“呵呵,我这还漏夸了冰雪聪明一条。我想叫阿木进红门做你的帮手,就是不知道合适不合适。”
那人闻言眼睛一亮,问道:“阿木?就是今儿和你一起来的这位公子?呀,瞧他眼睛、嘴巴都生得极精致,你偏在他脸上做了手脚,也不知到底什么模样。说,是不是他的真容也极易惹麻烦,所以你才将他弄得和你一个德性?”
鬼眉笑道:“确实容易惹麻烦,问题是,他还不懂得如何处理。不过,这不打紧,就让他顶着现在这张脸做事就是了。我担心的是,他——有些特殊,所以,不知让他去红门合适不合适。”
“特殊?”对方瞬间鬼溜溜起来,反挽了鬼眉的胳膊,悄声戏谑道,“我以为,只有那个有钱的赵公子是个特殊的。或者,咱们蓝门主也算一个。怎么,原来这木公子才是真正特殊的?”
“胡说什么!”鬼眉嗔怪了一句,又正色道,“阿木他忘了从前的事,又在山里待了许多年。我刚遇见他时,他几乎什么也不懂,见着人也不自在,现在总算好多了。可是,除了跟着我,以前就只跟过鬼圣,所以”
“鬼圣?!”女子闻言惊呼,问道,“他是鬼门的人?和那个乔老鬼没什么关系吧?若是真正鬼门里的人,我要了他来必是有用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成不成?”鬼眉轻斥了一声,道,“我原是也抱着算计的心思让他跟着的,可是时间久了,见他什么心思也没有的看着我时,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发虚。他这样的人,我还真不能完全当个棋子来用的。”
女子低呼道:“呀,不容易啊,良心发现了。”
“闭嘴!”
“哦,你说,你说!”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让他去帮你,你就拿他当个一般的人来使唤!他虽说是鬼圣的徒弟,可是这医术实在没学着什么,倒是自个儿练了一身吓死人的武功。”(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97章 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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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说什么!”鬼眉嗔怪了一句,又正色道,“阿木他忘了从前的事,又在山里待了许多年。我刚遇见他时,他几乎什么也不懂,见着人也不自在,现在总算好多了。可是,除了跟着我,以前就只跟过鬼圣,所以”
“鬼圣?!”女子闻言惊呼,问道,“他是鬼门的人?和那个乔老鬼没什么关系吧?若是真正鬼门里的人,我要了他来必是有用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成不成?”鬼眉轻斥了一声,道,“我原是也抱着算计的心思让他跟着的,可是时间久了,见他什么心思也没有的看着我时,这心里总觉得有些发虚。他这样的人,我还真不能完全当个棋子来用的。”
女子低呼道:“呀,不容易啊,良心发现了。”
“闭嘴!”
“哦,你说,你说!”
“我告诉你,别以为我让他去帮你,你就拿他当个一般的人来使唤!他虽说是鬼圣的徒弟,可是这医术实在没学着什么,倒是自个儿练了一身吓死人的武功。他以前是在山里跟着他师父,最近就只跟着我。我虽带他见过了不少人,可毕竟也没经历多少人情世故。我担心他会和以前依赖鬼圣一样,依赖了我。这样不还和从前没多大区别么?总归于他并不太好。再者,我总也会有事情要做,也有不便带着他的时候,所以”
女子长叹一声,不满道:“什么让他来帮我啊?说得好听!我算明白了,你可不就是想要他历练历练,却又放心不下一时松得太过,想让我帮着看顾些么?呵!这还没嫁人呢,倒生了做娘的心思了!”
“我撕你的嘴!”鬼眉闻言扑上去就捏她的脸,“你不也没嫁人呢么?说这些没羞没臊的话!”
对方躲闪着连连告饶:“行了,姑奶奶!祖宗!我答应就是了!”避开鬼眉的魔爪后依旧笑着嘀咕了一句,“还没见你这么紧张过谁呢!这木公子果然是个‘特殊’的。”
鬼眉斜睨一眼,道:“你别以为我丢了个包袱给你!阿木不过是拙于世故,脑子却是极好的。你小心些,自己什么不得见人的东西收仔细了,他可是过目不忘,便是看不懂的天书,他回头照旧给你依葫芦画瓢描摹下来!”
“哈哈哈!别是你自己什么见不得人的天书叫他描摹了吧!”
“你再胡说,我可拿针扎你了啊!”
“不说了,不说了!呵呵!”
晚饭时,鬼眉甚为婉转地告诉阿木将他送入红门之事,结果仍是惹得对方满面哀怨。
鬼眉看着阿木戳着筷子干噎白饭,给他夹了筷子菜,轻叹一声道:“阿木,我不是要丢了你,只是让你去多认识一些朋友。况且,你虽说去了红门,但也不会离了我十万八千里的去,想要见面,咱们还是随时能够见着的。”
阿木撇了撇嘴,心道,从容城到朝旭,他可是陪着她一路见了不少江湖朋友了,哪里还要急着去认识别的什么人?她就是想要丢了他!心里不高兴,便都露在了脸上,眼见小瓜淘气地蹭到自己碗边,筷子一拨,便将它推得像个小球似地滚了半张桌子。
无辜遭到池鱼之殃的小瓜,这一个滚差点儿滑出桌沿,亏得鬼眉及时出手拦住才不曾掉下去。看着阿木幽怨的模样,鬼眉心里到底有些不忍,想着,要不,算了?正在动摇之际,还是那美艳女子机灵,寻思听鬼眉说这木公子喜武,便诱哄道:“听闻木公子身手不凡,咱们红门里大多数都是习武之人,若是能得木公子指点一二,也算我沾光得了个天大的面子。而且,红门里也收藏了不少武功秘籍和各种布阵图谱,门下众人也还不曾完全一一参透,不知,木公子可有兴趣帮着瞧瞧?”
阿木闻言眸光一亮,抬头看了一眼那女子,却又转瞬依旧耷拉着脸扒饭。
女子朝鬼眉摊了摊手,以眼色无声揶揄道,姑娘我可是诚心想帮你当说客的,可惜,好似还是您老人家的魅力比较大。
鬼眉无奈,踌躇半天后道:“阿木,让你去红门并非我想丢了你,只是想让你帮帮忙。红门里虽有不少人习武,可是真正和人动起手来,能够顶得上大用场的却不多。所以,想让你去带出些徒弟来,日后或者能够帮我办事。当然了,你也不用过于左右为难,肯不肯帮忙练出些高手来,就给句痛快话。若是实在不愿意,那,就还跟着我吧。”
阿木闻言抬头看着鬼眉,想了想问道:“帮你?”
“嗯!”鬼眉点了点头。
阿木抿抿唇,终于也点了点头。
鬼眉和那女子顿时齐齐展颜。刚露出牙齿,就见阿木指着那女子开出了条件,道:“她不许穿这衣裳!”
女子瞅瞅自己身上的衣裙,左右上下验看一番,不由疑惑地看向鬼眉。这也没有什么不妥啊?这些天出门在外,这衣裙都是规规矩矩的,该不该露,能不能透,可都是裹得严严实实的。
鬼眉扶额,对女子抱歉地笑笑,低声道:“以后你在他面前就换个颜色穿吧。我好不容易才劝着他进红门,拜托你给个面子,帮帮忙。”
女子扯着衣襟不解道:“我这衣裳怎么就穿不得了?”忽然恍悟,悄声问鬼眉道,“他不会是晕血吧?”
阿木耳朵尖,立刻指了指鬼眉抢答道:“你没她穿得好看!”说完,推了碗筷,抱着小瓜出门遛食去了。
女子顿时岔气,看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根,转对鬼眉抱怨道:“我这还是头一遭被人当面嫌弃呢!”忽然又是一跺脚,越发郁闷道,“不,他是第二个!”
鬼眉闻言一阵惊奇,上下打量眼前的美人儿。嗯?有谁这么不长眼,居然会嫌弃她?阿木可不算数,只说让她换个颜色的衣裳穿,可没说嫌弃她。
“那个不长眼的人是谁?”
女子咬着牙道:“池凤卿!”接着,便将离京之前的事拉拉杂杂说了,然后对鬼眉又是一阵从头到脚很是不满的抱怨。(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98章 九州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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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扯着衣襟不解道:“我这衣裳怎么就穿不得了?”忽然恍悟,悄声问鬼眉道,“他不会是晕血吧?”
阿木耳朵尖,立刻指了指鬼眉抢答道:“你没她穿得好看!”说完,推了碗筷,抱着小瓜出门遛食去了。
女子顿时岔气,看着他的背影磨了磨牙根,转对鬼眉抱怨道:“我这还是头一遭被人当面嫌弃呢!”忽然又是一跺脚,越发郁闷道,“不,他是第二个!”
鬼眉闻言一阵惊奇,上下打量眼前的美人儿。嗯?有谁这么不长眼,居然会嫌弃她?阿木可不算数,只说让她换个颜色的衣裳穿,可没说嫌弃她。
“那个不长眼的人是谁?”
女子咬着牙道:“池凤卿!”接着,便将离京之前的事拉拉杂杂说了,然后对鬼眉又是一阵从头到脚很是不满的抱怨。
鬼眉听了,自然从女子的话里明白了蓝翎的用意,也不觉得意外。倒是对“池凤卿”这三个字又生出些不一样的感触。自己对他,究竟是高估了,还是小看了?
说到池凤卿,他回到熙阳皇都也有不少时日了,过得——,算是古井微澜吧。公事倒是依旧办得中规中矩,妥妥当当。只是为一桩私事弄得有些失了方寸,举止多少有些失常。
那日夜半在碎玉江上一番偶遇后,池凤卿又原地逗留了三日,一是想着蓝翎能够应邀同行,却也知道他一时丢不开手头的事务,并未抱以多大期望。更多的只是盼着能够再见一回那螺黛峰上的红衣倩影,再品一回那银月下的清歌曼舞。
最后,到底没能得偿所愿,带着些许遗憾扬帆离去。他也并非酒色之徒,虽是对那红衣女子有些眷念,甚至次日便将当夜所见丹青绘就,但也不曾冒冒然兴师动众地着人去查访。一路回到熙阳皇都后,便也将那夜机缘偶遇淡忘开去,进宫交旨,重归于以往的生活轨迹。
直到蓝翎重新编谱后的那支唱曲传遍了熙阳,传入皇都,再度传入池凤卿的耳中,他才发觉,原来,那夜的惊鸿一瞥并不曾被忘了。看着书房里挂着的那幅画,看着那一片朱砂悉心描就的身影,竟比之前越发生出些悸动。怔神之际,仿似又回到了碎玉江上,只是此番不再是那遥不可及,朦胧中只觉得自己也立在了那螺黛峰头,看着她在不远处长袖轻扬,然后等着她回眸嫣然一笑。
触手撩不开那丝丝飞舞的如瀑长发,随风旋起的轻纱薄袖,终还是看不清那红纱后头模糊的娇颜,池凤卿这才恍然回魂。收回摸上画卷的手,看看指尖沾染的淡淡朱砂印迹,犹豫片刻朝外唤道:“唐彪可在?”
门外一个侍卫应声折膝,朝内回道:“回主子,唐彪在。主子可是有事吩咐?”
池凤卿捻了捻指尖的朱砂微尘,问道:“听说,近日京中不少地方在传唱一支什么《九州谣》的曲子,你可曾听过?”
唐彪思索了一回,应道:“主子可是问的那唱词里有什么月呀,舞呀,又是什么水呀,洲呀的曲子么?属下昨日去尚书府回帖时,还听他府里的歌姬唱过。”
池凤卿闻言抬眸,点头道:“孤正是今日听了去他家赴宴的几位大人议论,听他们说起那唱词,心里觉得有几分似曾相识,这才随口问问你的。”
唐彪笑道:“不怪主子听着耳熟,听说这曲子如今在京城极受欢迎,连咱们府里的小丫头都会哼上一段的。”
“哦?那你叫个会唱的过来给孤学上几句,孤倒想听听,究竟是什么样的曲子如此受人追捧。”
“是。”
唐彪不一会儿便领命带了个干净利落的丫头去而复返。
池凤卿初听那丫头的起调与记忆中不同,不由有些失望,再往下听,又觉得音韵也有可圈可点之处,倒也不曾出声打断。直到细细听完,那唱词竟与碎玉江上所听如出一辙,一字不差,不由问道:“你这曲子是从何处学唱来的?”
丫头不知他的用意,犹犹豫豫回道:“只是听外头都在传唱,府里的姐妹们也都会哼哼两句,奴婢这才学了的。主子可是不喜?那,奴婢就不唱了,回头也告诉各处姐妹别唱。”
池凤卿知道对这丫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摆摆手道:“无碍,这并非什么浓词艳曲,你们喜欢唱就唱吧,只别误了差事就行。”
丫头闻言心头一松,诺了声舒眉而去。
池凤卿想了想,对唐彪吩咐道:“你去查一查,看这曲子是从哪里先传唱开的。”
唐彪领命而去,出了二门又招了个丫头来问,再听仔细了那唱词后,不由恍然大悟。暗责自己不够细心,又琢磨琢磨主子的意思,心下了然。几日后,便给做了妥善安排,将池凤卿带去了一家乐坊。
唐彪本是欲将唱曲之人请回王府献歌给主子的,无奈,那首唱者是人家乐坊的头牌,轻易不肯出场。唐彪思量,强人所难未免于主子清誉有碍,反倒不美,又不欲用其他人来替代敷衍,这才斗胆领着池凤卿亲自走一趟。惯来知道自家主子虽然喜好音律,但于声色犬马上不同别个皇亲贵戚,未免有些忐忑。仔细斟酌了回话后,不想,池凤卿竟毫不犹豫地应了,当即心道,主子平常少于应酬等事,但是去乐坊听个曲儿,看个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各处交代清楚,陪着池凤卿便装化名前去。
那乐坊用的是个俗名,叫做红袖招,但,所处之地并格局布置等等,却不同于一般的风月场所,里里外外透着一份匠心独具,甚是雅致。若有瀚宇容城的客人来此,定然心里会不由自主地将此处同那巫山阁作比。
池凤卿见唐彪熟门熟路地停车歇马,递了名帖进去,不由问道:“你来过这里?”
唐彪对着这么个过于洁身自好的主子,有些不做贼也心虚,带了些许尴尬,扯扯唇角回道:“回主子,属下曾和兄弟们闹酒请客来过两回。这红袖招虽说也是风月场所,却不比别处,最喜标榜一个‘雅’字。”(未完待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1699章 红袖招
惯来知道自家主子虽然喜好音律,但于声色犬马上不同别个皇亲贵戚,未免有些忐忑。仔细斟酌了回话后,不想,池凤卿竟毫不犹豫地应了,当即心道,主子平常少于应酬等事,但是去乐坊听个曲儿,看个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各处交代清楚,陪着池凤卿便装化名前去。
那乐坊用的是个俗名,叫做红袖招,但,所处之地并格局布置等等,却不同于一般的风月场所,里里外外透着一份匠心独具,甚是雅致。若有瀚宇容城的客人来此,定然心里会不由自主地将此处同那巫山阁作比。
池凤卿见唐彪熟门熟路地停车歇马,递了名帖进去,不由问道:“你来过这里?”
唐彪对着这么个过于洁身自好的主子,有些不做贼也心虚,带了些许尴尬,扯扯唇角回道:“回主子,属下曾和兄弟们闹酒请客来过两回。这红袖招虽说也是风月场所,却不比别处,最喜标榜一个‘雅’字。不光自家行事与众不同,对来客也甚是挑剔,一般乱七八糟的闲人是不接的。便是雅客,头一回来也需熟人引见才得入门的。”
池凤卿看他一眼,勾唇轻笑道:“如此说来,孤今儿个是借你的光了。”
唐彪再度尴尬地扯扯面皮,不曾作答,只恭恭敬敬地为他旁侧引路。
池凤卿随着唐彪闲庭信步而入,果见此处不似听闻旁人形容的一般妓馆菊院模样。不仅未见鸨母、龟公之流吆喝,也未见脂粉香浓的女子围拢迎客,连狎妓闹酒的客人也不曾见。一路只是于楼台间曲径通幽,在花木深处传出些隐隐卓卓的琴曲歌声,倒像是入了谁家别院上门做客的。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工夫便到了一处小楼前,两个眉清目秀小厮打扮的童子将二人引往楼上一处安置,除了礼貌用语也不曾多话,请他二人坐下后问了需求便径自告退。
池凤卿打量室内的布置,果然还是雅致风格,不见所谓的****香衾,一应陈设具是书香人家模样。屋子中间是方精雕细刻的圆桌并六张鼓凳,桌上摆了事先准备好的瓜果、点心和酒水菜单。左手靠墙又放着几把紫藤圈椅和小几,后头墙上挂着些雅俗共赏的字画。右手是四幅的推拉门,蒙着绢布,上头绘着山水图。房内未设惹人遐思的床具,只在窗前设了张供人休息的软榻,铺呈的也非香艳之色,而是淡淡的烟紫罩面和藕荷色靠枕。
窗沿下吊着几盆抽穗兰花。窗外是一道回廊,挂了一层淡绿的轻纱,湘妃细篾的帘子卷在上头,结了丁香色的丝扣。满室中,其他细微处的装点也是淡淡清雅,连香兽里的燃香也是淡淡袅娜,不闻刺鼻浓烈味道。偏要捡一处浓艳之色,便是墙角花架上叶片上尚且滴露的蔷薇花,透着几分撩人之意。
池凤卿瞧着干净清爽的布置,也不见有什么女子来聒噪,又问唐彪道:“这些都是照你的意思办的?你倒会揣摩。”
唐彪无辜道:“主子要来这里,属下自然是要交代一番的,不过也不得这样细致。主子一路进来也瞧见了,这红袖招里自有规矩,本是懂得体贴客人的。”
池凤卿无谓地笑了笑。
须臾,那两个小厮去而复返,捧来一套紫砂茶具,后头跟着个淡雅的粉妆女子,在珠帘外朝二人福了福,轻言问道:“敢问客人,可是要现成的茶饮,还是要绮罗在此烹茶?”
唐彪见池凤卿没有回绝之意,问道:“姑娘烹茶可有讲究?”
绮罗笑道:“谈不上有多讲究,只还晓得些火候控制。”
唐彪便点点头道:“那就劳烦姑娘了。”
小厮闻言便入内移动小几,布下泥炉用物。绮罗半跪在小几前,洗手焚香,然后煮水煎茶。茶得后又洗杯冲泡,行事途中一边做,还一边轻言细语念念有词:“焚香除妄念,冰心去凡尘,玉壶养太和,清宫迎佳人,甘露润莲心,凤凰三点头,碧玉沉清江,观音捧玉瓶,春波展旗枪,慧心悟茶香,淡中品致味,自斟乐无穷。”每道工序做得恰如其分,还自带女子温婉之态。
池凤卿端杯轻啜,唇齿间布满茶香后,也忍不住称赞道:“姑娘这煎茶的手艺不错,说的也有些意思,想必是花了一番心思练过的。”
绮罗笑道:“这茶酒二道本是基本的待客之礼,自然是要先学会了才能见人的。公子若是要饮酒,绮罗还另有一套说词,便是各种酒令,也是样样知道一些的。”
唐彪思量这红袖招到底还是开门迎客之所,生怕绮罗一时过了反而惹得池凤卿不悦,赶着眼下恰到好处便适可而止,插话道:“姑娘这茶便已很好,无需再劳烦了。我们今日是特地来听那《九州谣》的,不知还要等多久?”
察言观色本是风月场中惯常的本事,绮罗当即知他用意,掩嘴笑道:“公子要听《九州谣》,绮罗唱得也不差,可惜二位不肯给我机会,只冲着咱们的头牌来。”打趣一句便起身指着廊外道,“宦娘少顷便会在下头的莲台上歌舞谢客,公子若是觉得不曾污了耳目,可将花架上的花摘下一朵投于莲台上,绮罗代宦娘先行谢过二位公子。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一心只等宦娘献歌献舞,绮罗便不打扰了。”
池凤卿二人顺势向外一看,原来这小楼竟是围着一处水榭合聚了一圈,那水榭中央正有一处尺丈莲台,想必就是那宦娘即将歌舞之处,只不知她要如何越过碧波上到无路通岸的莲台上头。再看雅间外头,也并非是各处相通连结的回廊,而是依照每间雅阁,朝着圆心飞悬而出的露台,都是轻纱垂幔,竹帘半卷,一圈下来共计十三个。楼上、楼下一共三层,那就是三十九间雅阁。(未完待续。)
1700章 天籁
察言观色本是风月场中惯常的本事,绮罗当即知他用意,掩嘴笑道:“公子要听《九州谣》,绮罗唱得也不差,可惜二位不肯给我机会,只冲着咱们的头牌来。”打趣一句便起身指着廊外道,“宦娘少顷便会在下头的莲台上歌舞谢客,公子若是觉得不曾污了耳目,可将花架上的花摘下一朵投于莲台上,绮罗代宦娘先行谢过二位公子。公子可还有什么吩咐?若是一心只等宦娘献歌献舞,绮罗便不打扰了。”
池凤卿二人顺势向外一看,原来这小楼竟是围着一处水榭合聚了一圈,那水榭中央正有一处尺丈莲台,想必就是那宦娘即将歌舞之处,只不知她要如何越过碧波上到无路通岸的莲台上头。再看雅间外头,也并非是各处相通连结的回廊,而是依照每间雅阁,朝着圆心飞悬而出的露台,都是轻纱垂幔,竹帘半卷,一圈下来共计十三个。楼上、楼下一共三层,那就是三十九间雅阁。
唐彪心道,好会做事。这头牌姑娘不肯单独见客,如此一来,既避免了前桩,又不似大厅里一处纷杂,还让每间雅阁里的客人如同单独欣赏。再想同绮罗说话,却见她已告退,两个小厮也给满含期待看着碧波中央的池凤卿在露台上置下桌椅,然后退出门外。
果然唐彪才将池凤卿让入座中,便闻丝竹乐起,在环绕的小楼和一池碧水上**开来。伴着乐声,几道绸幔从空中垂落莲台,还不等人顺势仰望,一个盛装女子便从那青纱帐里袅娜而出,启开了歌喉。
池凤卿先是面色微微一动,瞬间又归于平淡无波,眼中露出一丝淡淡的怅然。唐彪也瞧出了宦娘歌舞与螺黛峰上的伊人不同,眼见自家主子一瞬间的神色变化,越发心头有了一丝了然。对于主子不为宦娘娇颜所动,不为其歌舞所惑也不曾讶异,只暗自庆幸池凤卿好歹不曾立刻拂袖走人,算是给面子了。不管怎么说,这宦娘确实是不可多见的女子,歌舞也非泛泛可比,主子借她此番歌舞聊以慰藉也好,毕竟,那碎玉江上的倩影已是遥不可及了。
宦娘所唱之词确实是和那夜螺黛峰上听来的一样,只是曲子却是府中丫头学唱的那个调调,完全不同于那日夜歌。池凤卿怔怔地看着莲台,实际却渐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只管任由思绪飞奔千里之外,去那螺黛峰上留恋徘徊。直到曲罢舞歇,从各处露台的纱幔后飞出花朵落于莲台上,他才回魂。怏怏起身折返房中,也不预备再多逗留,撂了珠帘就想出门回去。
还不曾行到门扇前,就听旁边传来一声娇叹:“不知公子是爱极了那盆中之物,舍不得摘取呢,还是不肯怜惜宦娘这朵娇花?今日那莲台上,可就差了公子的一朵蔷薇了。”
池凤卿止住脚步寻声而望,只见那绘着山水的绢布门扇向两侧徐徐启开,竟露出这雅阁的一间偏室来。门扇那边也有一挂珠帘相隔,帘后一个红衣身影亭亭而立,看不清面容。
池凤卿瞬间心头一窒。
那红衣女子隔着珠帘见池凤卿停了脚步,再度娇语相询:“公子可是对我红袖招的待客不满意?还是,嫌弃宦娘的歌舞入不得耳目?”
池凤卿看着那影影绰绰的红衣身影怔然呆立,好半天才醒转神魂,回道:“并非此间怠慢,也非宦娘的歌舞不好。”
“哦?那是为何?莫非,公子并不喜欢这《九州谣》么?”
“不,在下今日本是专为这《九州谣》而来。只是,今日所见所闻虽也不俗,却与在下原本期待的毕竟有些不太一样。若是因着莲台上少了一朵蔷薇显得失礼,还望姑娘见谅。”池凤卿随即便吩咐唐彪去花架上摘取蔷薇丢去莲台。
“公子不必勉强。既是不曾合了公子的心意,这一朵蔷薇不要也罢。”红衣女子轻言拦阻后,又问池凤卿道,“其实,这《九州谣》还另有一曲相配,也无需弦乐相伴,只消清唱即可。不知,公子可有兴趣留步,再听上一段?”
池凤卿闻言心头一跳,稳了稳心绪道:“宦娘姑娘今日的歌舞也算脱尘,只是这曲调与歌词所表意境有些出入,若是姑娘有那更加贴合词意的曲子,在下愿意洗耳恭听。”
“那小女子便献丑了,但愿能合公子心意。”红衣女子勾唇笑了笑,在珠帘那头微微施了个礼,当即轻启朱唇,清幽婉转地清唱开来,“月下清风共我舞,我舞,月影也婆娑。今年月下此江上,明年复上何滩头?年年有月照九州,处处有洲经水流。我欲年年共此月,可得处处同一洲?”
唐彪在旁听得那词曲竟是同那日碎玉江上的夜歌几乎如出一辙,不由目瞪口呆,继而去偷眼打量自家主子。却见池凤卿的面容果然微微动了一动,只是,很快又归于波澜不惊,并未有料想中的激动之态,连双眸都不曾暗含惊喜之色,甚至还隐约有些不悦。心内不免有些疑惑。
池凤卿初闻红衣女子唱出那晚一样的曲调时,心头确实一阵悸动,再听她的音色似乎也不差毫厘,竟止不住生出一股喜悦之情,差点儿迈步冲去珠帘那边。可惜,未待她唱到一半,砰砰乱跳的一颗心却又跌回腹中。耐着性子听完后,板着脸质问道:“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语色中竟不自觉地隐含薄怒,似乎同人赌气一般。
红衣女子讶然问道:“公子何出此言?红袖招乃是风月之地,开门迎客,自是力求要让客人满意。只因公子先前不喜宦娘的歌舞,唯恐让您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故而将这看家的曲子拿来献于公子。怎么,公子还是不喜欢么?”
红衣女子不解池凤卿之意,就连一旁的唐彪对其态度也是满腹疑惑。主子今儿个不就是为了这《九州谣》来的么?先前那宦娘歌舞同当日月下所遇不同,主子不喜尚且可以理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