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告捷(下)
这时,乾清宫与乾宁宫都派了人过来问询。赵容一行便先到乾清宫跟皇太后汇报上香详情,当然,与许恒见面那一段是绝口不提的;尔后去了乾宁宫,因与沈玮的情分到底不同,就把沈珂与赵宥的计划和盘托出。沈玮震惊之余,倒也没有过多地责怪赵容鲁莽,只心疼地将她揽过怀里,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算是默许了她私自见许恒的大胆。
既得了沈玮的默认,皇帝那一关,又有皇太后与沈玮两人的轮番轰炸,更如同上了双保险,更加让人放心。不过,为稳妥起见,赵容还是去见了皇帝,把梦见白衣女子的事跟上香的事说一遍。
皇帝虽然严苛,但素来最疼乖巧聪颖的赵容,也猜她所梦的女子是她已故的生母,看着眼前酷似旧人的女儿,不免也生出几分伤感,想到左昱最近流露出想娶聪明伶俐的七公主为嫡长媳的事,心里就多出几分考量——毕竟,左相权倾朝野,若娶了皇帝最疼爱的七公主为媳,那就意味着如虎添翼,放眼大乐,势必无人能敌了。赵容是所有女儿当中他最喜爱的,只是后来她跟自己要了苏玉妍,让他觉得这个素来心无城府的女儿似乎并不是看上去的那么单纯,为此他更觉得这个女儿与众不同,只想她嫁入一个家世简单的人家,过安稳幸福的生活。
左昱的嫡长子左楠,虽然是整个昌宁无人匹敌的青年才俊,可左家这样显赫的家世,无疑与他的设想相悖,所以,左家在他心里,并不适合赵容。
赵容并不知道皇帝心中所想,满脸天真无邪地依在他身边。先将从沈玮宫中女艺人处听来的趣闻逸事拣了一件诙谐的说给他听,只听得皇帝开怀大笑,接着又说了一件因父亲看中男方家世将柔弱的女儿嫁入其家最后致女儿受尽折磨忧伤致死的故事,说到伤心处,不仅也珠泪涟涟,就连皇帝脸上也露出沉吟之色,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好半晌才沉声说道,“容儿放心,朕不会像你说的那无知的父亲一样将你嫁给那样的男人。朕的女儿是天之娇女,只有世间最优秀的男子才堪与之匹配……”
赵容偎在皇帝怀里,头一次觉得这个在世人眼里无情无义的男人身上有着浓浓的父爱。令她生出深深的依恋,就想赖在他怀里,就这样过一辈子。
……
接下来,乾清宫也没有再传出什么消息,日子过得风平浪静。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唯一让赵容与苏玉妍等人略有不安的是,许家迟迟没有派人向皇帝提出求亲。
沈玮自知道了赵容在护国寺见过许太夫人,对此事就上了心,静等了几日没有动静,终是按捺不住,不仅暗地里差人去问沈珂。还将赵宥叫来亲自问话,得知许侍郎生了病,已经告假半月在家休养。这才略略安心。
日子就在赵容几个的焦急等待中慢慢过去。
焦急等来的,却是左昱亲口向皇帝替他家嫡长子左楠求娶七公主的消息。
这一下,不仅苏玉妍等人心急如焚,便是沈玮也坐不住了,一大早就去了乾清宫见皇太后。两人在宫中密谈了近一个时辰,沈玮才满面平静地回了乾宁宫。
次日早朝之后。皇太后在路上截到皇帝,与他同回乾清宫,半个时辰之后,皇帝方才出来。
紧接着,朝阳宫与朝霞宫都得到了消息——皇帝并没有应允左家的提亲。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这一天,终于还是等来了许侍郎向皇帝替他家嫡长子许恒求娶七公主的消息。
令赵容几个感到意外的是,此事并不是许侍郎提出的,而是皇帝先开的口,要把七公主嫁给许恒,许侍郎惊喜之余,自然满口应允。
既是双方同意,亲事便就此定下,许家恨不得立时就娶赵容过门,但皇帝却以七公主尚未及笄为由,将吉日定在赵容及笄之后的九月。
赵容的亲事尘埃落定,顿时几家欢喜几家愁。
欢喜的自然是赵容几个与许家一家;愁的不用说,当然是左昱了——皇帝宁愿选择远不如左楠的兵部许侍郎之子许恒为七附马,是不是就说明皇帝不再信任和重用他左昱了呢?
不过,时光并不因人的欢喜悲愁而停滞,日子仍在缓慢而不经意中流逝。
赵容的亲事定下来,苏玉妍的一颗心也随之落地。
等赵容出了嫁,她也将获得自由了。
半月之后,苏玉修中了童生试的喜讯传入宫内,令苏玉妍激动之余顿生振奋之心,当即写信给苏慎,让苏玉修尽早进京。十余日之后,苏慎回信,即刻让苏玉修进京,他自己也将陪同前往。
接下来的日子,她就开始为苏慎父子入京积极准备。
原本她是想呆在信阳安安静静地过完下半辈子,可命运似乎总爱跟她开玩笑,一纸圣旨将她召进昌宁,接着沈珂又当面向她表白,她百思千虑之后,最终还是决定听从梁惠君的建议,试着开始接受沈珂。沈珂向她求婚容易,可她想要顺顺利利嫁入定远侯府却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就算沈玮亲口应允这桩婚事,定远侯也不一定会同意。
她不能改变别人的想法,那就只有先改变自己的地位。
秋闱在即,以苏玉修的刻苦用功与当初几位塾师的对他的评价,再加上他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有这些做铺垫,此次秋闱就算不能高中解元,也必能榜上有名。
有梁惠君明处和沈珂暗里的帮助,苏玉妍便托人在七里铺买下了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因这房子闲置多年,年久失修,显得很是破败,所以统共只花了二百两银子就户主的姓名换到了她的名下,她又托沈珂为其物色了一个忠厚可靠的仆妇将院落收拾打扫出来,只等苏慎父子入京。
转眼就到了六月。
昌宁的冬天特别冷,秋天也特别热。
自从苏玉妍二次进京,得知她在宫内深受七公主和皇太后的喜爱,武贤伯宋绍谦就时常派人为她送些新奇玩意,一为亲近,二为笼络,苏玉妍虽不以为意,却也隔三岔五托人捎了回礼过去,算是礼尚往来。
宋绍谦在得知苏玉修小小年纪竟中了举人时,震惊之余顿觉这小后生前途无量,遂生了与苏家重修旧好的意图,因而在苏慎父子再次入京之时,闻得讯息的武贤伯就在第一时间赶去要将他父子二人接进武贤伯府。苏慎早看穿宋家一众人等的心思,自然不会轻易应下,就以“睹物思人”为由婉拒了宋绍谦的“好意”,一行人等便在七里铺的小宅子住下。
而这时,沈珂就开始正式跟苏玉修交往起来。
初时,定远侯只道是书痴苏慎的幼子,并不放在心上,后来得知他小小年纪就中了举人,顿时对其刮目相看,言语之间倒客气了几分。
而这时,定远侯府又得了一件令人高兴的喜讯。
颖王妃梁惠君经太医诊断,已有两个月身孕。
定远侯那颗从来没有平静过的心顿时又起狂澜。
这是新帝即位后,首位怀孕的皇子妃,而且还是皇长子妃。所以,不仅作为外家的梁家感到与有荣焉,便是定远侯府这样又外了一层的外家,也因为得知这个消息而格外振奋。
如果皇长子妃生下男婴,那就意味着是皇帝的长孙。
皇帝无嫡出,赵宥是皇长子,皇长子妃又出了长孙的话,那赵宥将来继承大统的胜算自然又多出了几分。
而沈珂却显得比平时更加荒诞了,时常出入妓院酒馆不说,还开始夜不归宿,次日回来时,总会被沈松年骂个狗血淋头,定远侯虽则申斥过几回,但也仅仅止于申斥,因此,不过三两日之后,沈珂又故态复萌。
转眼就到了八月初八,赵容及笄之日。因这是她出阁前最后一个生辰,又值及笄,皇帝对此也十分重视,特意叮嘱沈玮与左贤妃两人联手为其隆重操办此次生辰宴会。
接下来,就到了三年一试的秋闱。
苏玉妍特地从宫中托人捎去精致的点心给苏玉修,又写了一封信嘱咐其不要怯场。
接下来,又是漫长的等待。
在等待苏玉修是否金榜题名的同时,又迎来了赵容的出阁之礼。
赵容在出阁之前,亲口跟皇帝说定,复还苏玉妍的自由之身。也就是说,她赵容出阁之时,就是苏玉妍出宫之日。
人说大恩不言谢,苏玉妍并没有多余的致谢之辞,只埋头日夜赶制赵容的喜服,一针一线,都由她亲手缝制,所有的感激之情,也都在这件华贵无比的礼服中展现。
当赵容身着凤冠霞帔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前来观礼的贵妇们对她身上那件精致得无与伦比的喜服都发出啧啧的称赞声,当得知是出自原锦绣园主人苏小姐之手时,当即就有人出高价请她为其定制衣服。
当然,这些鲁莽的贵妇们的话当时就被赵容一口否定了——苏玉妍又不是绣娘,根本就没有义务为这些不认识的人做绣活!
107、希望(上)
对于赵容宁肯得罪那些贵妇也要维护她尊严,苏玉妍自是感激心,当着众人之面,她只能向赵容远远投去一个会意微笑,随着围观人群里将赵容送出宫门。春草肩上挽着一个小小包袱,紧紧跟她后面,步出朝霞宫大门。
秋日阳光十分和煦,这个特别日子里,愈发显得温暖宜人。
苏玉妍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迈出宫门。
当喧天喜乐声逐渐远去时候,街上围观人群才慢慢散去,苏玉妍目送大红喜轿消失不见,这才慢慢转身,往七里铺方向而去。才一转身,就看见对面街边站着一人,一时竟怔那里。
沈珂人群里一直默默注视着对面苏玉妍,此时见她回过头来,不禁唇角微翘,露出一抹浅笑。
两人就这样相视无语,无声却胜过有声,彼此心中想说千言万语,都融进了这默然相对一瞬间。
还是苏玉妍先警醒过来,遂垂下眼睑,径直朝西而行,就仿佛并不曾看见过对面沈珂一样。
沈珂却仍是站那里不动,直到苏玉妍身影消失街道拐弯处,他才慢慢收回视线,负着手向东而去。
……
而此时此刻,七里铺苏家小院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苏慎父子并此次江妈妈丰姨娘等人,全都装束一,等待着苏玉妍归来。
一只喜鹊也飞到苏家小院里大槐树上,啾啾地欢唱着,将满院喜庆烘托得淋漓致。
江妈妈满脸笑容地指着那喜鹊对苏慎道,“老爷,您看这喜鹊都来凑趣来了!老奴再去院门口瞧瞧,大小姐只怕这会儿就要到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院外有清脆声音叫道。“爹爹!”
苏慎身子一抖,旋即步迎了出去,苏玉修也紧随其后。
就见苏玉妍笑盈盈地迈步过来,身后还跟着满面笑容春草。
“爹爹!”苏玉妍扑进苏慎怀里,泪水盈上眼眶。
苏慎一把将女儿拥怀里,顿时老泪纵横。苏玉修也上去把父亲和姐姐环住,朗声叫道,“姐姐!”
江妈妈与春荣等人围他们身侧,个个都是笑中带泪。
良久,苏玉妍才松开苏慎和苏玉修。揩了一把眼角泪痕,笑道,“我还以为。我再也见不着你们了。”
“傻孩子,这不是见着了吗?”苏慎爱怜地抚着女儿肩膀,“从今以后,咱们一家就永远不会分离了。”
“是啊,我以后再也不会让姐姐离开我们了。”苏玉修扬声说道。
苏玉妍不禁笑道。“将来你讨了老婆,我还能跟你们住一起么?”几个月不见,苏玉修胖乎乎脸庞清瘦了不少,人却长高了一截,竟比她高出半个头来,已经长成一个清俊少年了。
江妈妈等人也望着苏玉修直笑。
苏玉修也有些难为情。神态却变得黯然起来——就算自己可以终身不娶,姐姐却终归还是要出嫁,又怎么可能永远一起呢?
苏玉妍不知他心中所想。只道他害羞,便也不再打趣他了,转向江妈妈等人,一个一个脆声叫了起来。
江妈妈等人满面笑容地答应着,都是百感交集样子。就是丰姨娘。看着儿子和苏玉妍亲热模样,也不禁心生感概。
回屋坐定。春荣端上茶来,苏玉妍便把入宫以来事情拣了几件重要说了,当然,赵容嫁给许恒内幕是不能透露。
听说女儿宫中一切顺利,苏慎这才露出释然之色。这几个月来,他心事重重,加上又思念宋氏,已经瘦成皮包骨模样了,好后来有了苏玉修中举事,又加上苏玉妍能得还自由之身,这才让他有了盼头,人有了希望,精神头自然也好了许多,这些天就琢磨着等苏玉妍出了宫,就好好为她拣户人丁单薄关系简单人家嫁了,也算是了却自己一桩心愿。可令他没想到是,他才生出这样念头,沈珂就亲自上门了。简单寒喧之后,沈珂就开门见山地跟他说明来意——希望苏慎能让苏玉妍重操旧业,昌宁也开一个锦绣园。
听完女儿说了宫中经历之后,苏慎便把沈珂话转述了一遍。
苏玉妍听着,沉吟片良久,方才说道,“这样也好……也不能总闲家里……”
苏玉修虽不怎么赞成,可想到自己不仅不能为家里赚钱,还要伸手向姐姐要钱,不免心中惭愧,只暗暗心里发誓一定要发奋读书,将来金榜题名之后,就能报答姐姐恩情了。
苏慎想着沈珂对苏玉妍非同寻常关心,不禁有些担忧,“你与那沈珂……如今怎么样了?”如果女儿心里有他,而他又愿意娶她,也许,也算得上是一桩良缘了。
苏玉妍想起方才街上看到沈珂情形,只觉心中一片清明,她想了想,遂轻声说道,“颖王妃说其实并不坏……与其将来嫁一个不知根底人,倒不如……”
她话虽然没有说完,苏慎父子却已经明白了她言下之意——沈珂于苏玉妍甚至整个苏家都有恩,对苏玉妍又一直很上心,与其嫁给不知根底人,自然不如嫁给沈珂这个与苏家有剪不断理还乱关系人。
既然人家颖王妃都说了沈珂是好人,苏慎虽有顾虑,便也不再多言。毕竟,女儿自己愿意就好。
苏玉修却是很满意。因为从他跟沈珂多次交往来看,沈珂并不是传闻中那样荒诞不堪,反而处处透出大家子弟风范。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接下来,苏玉妍就着手为锦绣园选址。
她本着谨慎原则,决定从小做起,等时机到了就慢慢扩张,就如同信阳一样。
于是,等待苏玉修大考结果同时,苏家锦绣园开张了。当然,因为信阳锦绣园已经归为公有,为避免麻烦,苏玉妍就将店取名为“锦绣轩”,一字之差,却让人不能不让人记起信阳声名赫赫锦绣园。
因为春荣春华等人都耳濡目染,再加上原本就有根基,所以此次锦绣轩开张,店里绣娘就不用再从外聘请,连上秋惠等人,已有六七个,苏玉妍一如从前,仍是充当样板师傅。
虽然锦绣轩开张事并没有大肆操办,但还是来了不少人捧场。颖王妃与赵容、赵宁等人不仅亲自来了,还带上了丰厚礼品,连皇太后并沈玮都托赵宁带了礼物,甚至左贤妃也送来了一份。
有了她们这些贵人们捧场,锦绣轩名气,自然也就此传扬开来。
沈珂没有前去送礼,只听锦春说了锦绣轩开张盛况,然后,拟了一张长长订单,让锦春送去锦绣轩,算是送给锦绣轩开张贺礼。
听完女儿说了宫中经历之后,苏慎便把沈珂话转述了一遍。
苏玉妍听着,沉吟片良久,方才说道,“这样也好……也不能总闲家里……”
苏玉修虽不怎么赞成,可想到自己不仅不能为家里赚钱,还要伸手向姐姐要钱,不免心中惭愧,只暗暗心里发誓一定要发奋读书,将来金榜题名之后,就能报答姐姐恩情了。
苏慎想着沈珂对苏玉妍非同寻常关心,不禁有些担忧,“你与那沈珂……如今怎么样了?”如果女儿心里有他,而他又愿意娶她,也许,也算得上是一桩良缘了。
苏玉妍想起方才街上看到沈珂情形,只觉心中一片清明,她想了想,遂轻声说道,“颖王妃说其实并不坏……与其将来嫁一个不知根底人,倒不如……”
她话虽然没有说完,苏慎父子却已经明白了她言下之意——沈珂于苏玉妍甚至整个苏家都有恩,对苏玉妍又一直很上心,与其嫁给不知根底人,自然不如嫁给沈珂这个与苏家有剪不断理还乱关系人。
既然人家颖王妃都说了沈珂是好人,苏慎虽有顾虑,便也不再多言。毕竟,女儿自己愿意就好。
苏玉修却是很满意。因为从他跟沈珂多次交往来看,沈珂并不是传闻中那样荒诞不堪,反而处处透出大家子弟风范。
既然大家意见一致,那接下来,苏玉妍就着手为锦绣园选址。
她本着谨慎原则,决定从小做起,等时机到了就慢慢扩张,就如同信阳一样。
于是,等待苏玉修大考结果同时,苏家锦绣园开张了。当然,因为信阳锦绣园已经归为公有,为避免麻烦,苏玉妍就将店取名为“锦绣轩”,一字之差,却让人不能不让人记起信阳声名赫赫锦绣园。
因为春荣春华等人都耳濡目染,再加上原本就有根基,所以此次锦绣轩开张,店里绣娘就不用再从外聘请,连上秋惠等人,已有六七个,苏玉妍一如从前,仍是充当样板师傅。
虽然锦绣轩开张事并没有大肆操办,但还是来了不少人捧场。颖王妃与赵容、赵宁等人不仅亲自来了,还带上了丰厚礼品,连皇太后并沈玮都托赵宁带了礼物,甚至左贤妃也送来了一份。
有了她们这些贵人们捧场,锦绣轩名气,自然也就此传扬开来。
沈珂没有前去送礼,只听锦春说了锦绣轩开张盛况,然后,拟了一张长长订单,让锦春送去锦绣轩,算是送给锦绣轩开张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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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希望(下)
对于武贤伯示好,苏慎倒是表现得不卑不亢。毕竟,就算宋家再无情无义,也是宋氏娘家,是苏玉妍嫡亲外祖,情面上,总还要过得去才行,再说了,将来苏玉修出仕,恐怕还有倚仗武贤伯时候,为了儿女们前程着想,他也不能与宋家恩断义绝。
沈珂则是与父亲沈松年同时来,沈松年坐了四人小轿,沈珂骑着高头大马紧随其后,后头还跟着两名婢女,就是锦春锦秋,两人表情相同,心情各异地随沈珂身后,却不约而同地为苏小姐有那样一个聪颖兄弟而感叹。
此前为避嫌,沈珂鲜少跟苏家走动。但现不同了,苏玉修身份陡变,一夜之间变成了昌宁家喻户晓少年贡士,连皇帝都对他刮目相看,直赞“果然虎父无犬子”;定远侯也亲口嘱咐沈松年务必亲自去苏家道贺,由此可见现苏家定远侯心目中地位也陡然增长了几个层次,虽不能与那些世家相比,也俨然成了昌宁贵。
这时候苏家,连颖王赵宥都亲自上门道喜,何况定远侯府还与苏家有一层姻亲,所以定远侯世子亲自前来道贺,自然就不足为奇了。只是那声名远播花花公子沈珂竟也一本正经地跟定远侯世子身后,倒令人侧目不已。
苏慎到底是见过世面人,应酬起来倒也如鱼得水,就是身体一向孱弱,几日应酬下来是消瘦了不少。亏得李启贤方子他天天吃着,一日都不曾拉下,否则只怕早挺不住了。
连日热闹过后,苏家小院又恢复了以往平静。
但这样平静里,苏玉妍姐弟俩心里却处处充满了希望,充满了生机。与昌宁现处处凋零颓废晚秋形成鲜明对比。
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会活得加滋润,就会觉得生活加美好,进而就会加珍惜眼前美好。
苏慎就是如此。眼见女儿锦绣轩经营得井井有条,生意也愈加兴隆,儿子苏玉修又成了昌宁无人不晓少年贡士,前程不可限量,他心里就感到无与伦比畅与骄傲。只可惜宋氏死了,见不到眼前盛况,否则。也会跟他一样心花怒放,为这一对儿女感到自豪。
他虽不懂医理,却也感觉到身体每况愈下了。李启贤当初说他是心病。按理说现心病已经除去,他病也应该痊愈才是,可他身体他自己清楚,总觉得比从前差了许多,加上连日来应酬几乎让他预支了所有能量。所以宴请宾客完毕之后,他就开始卧床不起了。越是这样,他就越发生出渴望身体早点康复之心,每次都将江妈妈熬汤药喝得一滴不剩,只恨不得身体能奇迹般地好起来。
苏慎这样情形,苏玉修日日用功备考。自是没有留意,苏玉妍到底心细,眼见父亲日渐消瘦。看眼里自然也急心头,原本想让陈永贵去信阳请李启贤来,但考虑到路途遥远怕耽搁了诊治,就亲自去了趟十公主府,请赵容荐了太医院好太医来为苏慎请脉。
一番诊治之后。太医沉吟许久,才开了方子。嘱咐苏玉妍务必每副汤药里配上百年老参一两,以助药性。
那百年老参得来不易,便是有钱,也轻易买不到。
苏玉妍便想着去向赵容或者梁惠君开口求买,不想锦春却太医出门不到半个时辰就送了个楠木锦匣来,说是她家爷让她送来给苏老爷配药方用。苏玉妍打开一看,就见匣子里装是一支上好老参,她不禁为沈珂细心而感动。
接下来日子,苏玉妍几乎忙得脚不沾地,也无暇去想沈珂。
初冬,婚嫁人家愈发多了起来,特别是那些有头有脸世家,婚嫁所用喜服,好像不是出自锦绣轩就低了身价似,人人都争先恐后地把订单往锦绣轩送,因而就算苏玉妍又请了十名绣娘,也还是有些忙不过来。
苏家小院里人,几乎个个都合不拢嘴。想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时候,苏慎病也渐渐有了些起色,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汤药里那支百年老参功劳。
忙碌日子总是过得特别。
虽然累,苏玉妍心里却有着一种踏踏实实充实感,与当初信阳时因忙碌而生出那样充实不同。信阳时,她心里时常会感到空虚,有时候甚至会生出莫名惶然,而现,因为苏玉修努力,苏慎病情好转,还有那沈珂无处不关心和帮助,时时都让她心里感到无与伦比踏实与安宁。所以,她经常会想起梁惠君当初跟她说那一席话,这个时候,她才觉出了她当初作出选择是多么可贵而正确。
她盼望着春天到来。
以她推断,沈珂应该会苏玉修高中时候前来苏家提亲。因为这个时候苏家,才勉强可以让定远侯看眼里。
当然,如果苏玉修不能高中,那也无妨,只要沈珂能再次开口求亲,她也会义无反顾地嫁给他,不管他曾经有多么让人尴尬经历与不堪口碑。毕竟,他对她好摆那里,她不能再视而不见。
而沈珂,也怀着与苏玉妍相似心情盼望着春天到来。
初春,就人们盼望中如期而来。
隆冬积雪尚未完全融化,昌宁贵妇们就早早脱下皮毛貂氅,换了应季初春短袄,把婀娜身姿展现,而她们所穿时短袄,约摸有一半来自锦绣轩,所以锦绣轩生意比之前盛,并不因之前颖王妃霞帔上瑕疵而受到半点影响。
转眼,就到了三月。
这是个令天下士子们人人期盼却又忐忑不安季节,因为三月十五,就是廷试日子。人人都希望自己能从此一飞冲天,却又害怕自己会名落孙山。
为了让苏玉修安心应孝,近一个月前,苏玉妍就将手头活计全部交给江妈妈打理,亲自下厨为苏玉修烹饪各种佳肴——身体是革命本钱,只有把身体养好了,才能去打硬仗!
而苏玉修原本清瘦下来身体,也这一个月滋补中渐渐恢复了先前圆润,如茁壮成长小树一般窜高了不少,已经超过苏慎半个头高了。
对于三月十五廷试,苏玉修显得信心满满,他这样心态,也让苏家上下人等十分高兴,几乎每个人都打心眼里盼望着他能一举中。
很就到了三月十五。
陈永贵驾着马车,送苏玉修进了皇城。
苏玉妍则去了锦绣轩,静待消息。
三天之后,苏玉修返家。
一月之后,放出皇榜。苏玉修中得二甲第九名进士。喜讯传来,苏家一片欢腾,丰姨娘是重重赏了前来送喜报人。不过因为苏玉修年纪尚小,皇帝并没有委以重任,只让其入了翰林院,跟着翰林做些修订编校事务。
即使如此,苏玉修还是声名大振,人人都道他前程不可限量。
沈珂眼见时机成熟,遂正式跟定远侯摊牌,提出求娶苏玉妍事。
定远侯嫡长孙亲事,自是整个沈家人人都慎而重之事,不仅关系到定远侯一脉,甚至还牵涉到整个沈氏家族,所以定远侯也不得不慎重考虑。
沈珂见定远侯犹豫不决,便提及当年苏玉妍他病重需要冲喜之事也愿意下嫁事,定远侯沉吟良久,终还是点头应允。
于是,沈珂就正式到苏家求亲。
没有媒婆花言巧语,也没有虚假客套寒喧,面对苏慎,沈珂郑重提出求娶苏玉妍。
苏慎早知女儿之心,眼见沈珂态度诚恳,心里也不禁暗暗欢喜,当下也不知会苏玉妍,就欣然应允下来。
一切似乎早预料之中,一切都又似乎都意料之外。
好像定远侯府嫡长孙早就该把当初差点为他冲喜那位苏小姐娶进门去,又好像苏小姐嫁给定远侯府嫡长孙,是大大高攀了。
昌宁八卦闻中,又突然多出了一个令人感兴趣话题。
而梁惠君与赵容她们听到这个闻后,都忍不住打心眼里为苏玉妍感到高兴,同时也心里暗暗祝福她能从此获得幸福。
亲事定下,沈珂心里大石头也落了地。
同时,苏玉妍心也安定下来。
接下来,便是安排婚嫁事宜。
因两人年纪都不小了,定远侯便建议把喜吉日定五月,一来天气宜人适于宴请宾客,二来距五月还有一个月时间,也不至喜宴操办起来显得仓促。
而锦绣轩绣娘们,将所有订单全部押下,只专心为苏玉妍定制喜服。
苏玉妍仍是一如往常料理着锦绣轩和苏家小院事务,并没有一般待嫁女羞涩与忐忑。当然,她内心却远不如她表现得这般平静,虽然她对未来充满憧憬,但未知生活仍会令她感到些许茫然。
不过,她所期盼生活就要来临了,她对此充满了希望和憧憬,她知道,生活从来都是善待内心充满希望和憧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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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身世(上)
而这时,丰姨娘却显得有些心事重重样子,时常到苏玉妍门前徘徊,一见她人影却又立时缩了回去,几次三番,她这异样行为就引起了江妈妈等人注意,遂把她异常跟苏玉妍说了。
苏玉妍不免觉得奇怪,想着将来苏玉修入了仕,丰姨娘地位自然也会水涨船高,就算只是个姨娘,说不定也会有人上赶着巴结,若了什么不当行为,自己倒可以置身事外,但却可能影响苏玉修前程,所以她觉得还是决定好好跟丰姨娘谈一谈。
这一天,趁着丰姨娘她门口略一停滞,苏玉妍就开门叫住了她。
丰姨娘似是料想不到苏玉妍竟会突然叫她进去说话,微微迟疑,也就迈步进屋。
苏玉妍遂笑道,“这几天总看着姨娘我房前走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话想要跟我嘱咐?”她要出阁了,就算丰姨娘有话叮嘱,也情理之中。
丰姨娘犹疑了好半晌,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我其实……其实也没什么话对大小姐说……就是有关大小姐身世事,我憋得心里发慌,想说又不敢说,所以这才……”
苏玉妍不禁愕然,随即想到当初她装病时候丰姨娘跟她说那些话,难道说,自己并不是苏慎亲生女儿,而是宋德诗寺里与玷污她歹徒所生?看丰姨娘这吞吞吐吐样子,莫非还认得那歹徒不成?
见苏玉妍动容,丰姨娘又继续说道,“当初我曾跟大小姐说过一个故事,不知大小姐可还记得?”
苏玉妍心念急转,遂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段隐情,我没有跟大小姐说明。”丰姨娘顿了顿。又道,“当年我跟着夫人入寺抄经,一直贴身侍候,就夫人出事前一天,与夫人定亲定远侯府嫡长子沈松年也入寺祈福,两人还曾寺院小花园里邂逅,当时我就跟夫人身后,将沈松年面目看得清清楚楚。那沈松年一直盯着夫人看,还凑到她跟前跟她说了几句话,我听不真切。却看到夫人脸上通红一片,想也不是什么正经好话……没想到晚间,夫人就出了事。”
苏玉妍沉吟片刻。忽然抬起头来,望着丰姨娘冷笑一声,“姨娘,您这是要告诉我,我其实是沈松年女儿么?”如果她是沈松年女儿。那她与沈珂亲事,岂不是成了令天下人嗤之以鼻大笑话?!
丰姨娘立即垂下眼睑,低声说道,“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跟我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要表达什么意思?”苏玉妍盯着丰姨娘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丰姨娘片刻慌乱过后。慢慢镇定下来。她儿子苏玉修现已经身份陡增,她苏家地位也会随之相应升高,就算她只是个姨娘。别说苏玉妍不敢拿她怎样,就是苏慎,也不敢轻易得罪她了,何况她现要说,还是一件非常重要。事关沈、苏两家名誉大事?所以,她立时就鼓起勇气。抬头回望着苏玉妍,略略加重了语气,“大小姐,你先别激动。我只是把我当年看到事情说给你听听,真相如何,还待斟酌……”
苏玉妍也已从初震惊中醒过神来,不等丰姨娘说完,就打断她话头,“当年沈松年与我母亲相遇,除了你,可还有别人看见?”
“江妈妈,她也是贴身侍候夫人,自然也跟我一同看见了。”丰姨娘笃定地说道,“大小姐要是不信,可把她找来问话。”
这节骨眼儿上,苏玉妍可不想把事情闹大。想了想,她便向丰姨娘说道,“江妈妈那里,我自然是要好生问过。但此事,只有你知我知,姨娘若是不说,自不会再有第三人知道,所以,还请姨娘能守口如瓶。”不管真实真相如何,她都不容许别人败坏早九泉之下宋氏名声。
丰姨娘便连连点头答应。
苏玉妍遂让她去了。
目前丰姨娘背影消失拐角处,她不禁陷入沉思。
眼看距五月十八吉日只有不足一个月时间了,时间紧迫,一定要吉日之前把事情真相弄明白,否则,就算嫁给沈珂,她也会心中存疑,虽然她对沈珂已经生出好感,可她也不想自己成为某段不伦之恋女主角。
她屋里呆了良久,才让春草去叫了江妈妈过来。
因为锦绣轩生意兴隆,江妈妈多半时间都那边照看了,这些天因为苏玉妍出阁即,这才回来安排人手置办嫁妆事宜,虽不说忙得脚不沾地,倒也着实累得够呛,此时听苏玉妍找她有事,怕是哪里办得不妥当了,急忙撂下手头事务过来见她。
一进屋,见苏玉妍坐靠窗杌子上发愣,不由得有些奇怪,就笑道,“大小姐找老奴有事?”
苏玉妍连忙起身为江妈妈让座,“是有件事,我想请妈妈过来商量。”
江妈妈也不推辞,斜着身子苏玉妍对面坐了,这才问道,“是不是嫁妆单子有什么纰漏?”这些天她别都不理会,只专管嫁妆一事,所以满脑子也就只想着关于嫁妆事。
苏玉妍笑道,“嫁妆事妈妈办得很好,并不曾有什么纰漏,我说,是另一件。”
不等江妈妈再问,她又继续说道,“方才丰姨娘跟我说起了当年我母亲寺里抄经遇到歹徒事。”
江妈妈一愕,旋即说道,“丰姨娘她……是怎么说?”
苏玉妍就把丰姨娘话复述了一遍。
江妈妈怔了半晌,才缓缓说道,“大小姐想来也不会相信丰姨娘所说吧?”
“她说她亲眼所见,我便不信,心里也会存疑呀!”苏玉妍看着江妈妈,“她还说,妈妈也是亲眼所见。”
江妈妈垂了眼睑,许久才道,“老奴是亲眼见过定远侯世子与夫人寺里上花园相逢,可那也只是一种巧合,并不能证明定远侯世子就是歹徒,不能证明大小姐是定远侯世子女儿。”
“寺里既有女眷抄经祈福,自是规矩森严,又怎么会容得寻常男子轻易入内?”苏玉妍也不反驳,只继续问江妈妈,“若这男子是定远侯世子,自然又另当别论了。”
江妈妈顿时欲言又止。
苏玉妍抬起头来,看着窗外那葱茏树木,声音有些飘渺,“丰姨娘处心积虑为修儿着想,当初撺掇我早上京,现如今修儿入了翰林院,我又将嫁进定远侯府,好不容易遂了她多年心愿,她又怎么会无端端来破坏我亲事?”
这就是说,丰姨娘就算是个存心使坏人,也不会拿苏玉妍亲事来作文章,毕竟,这件事于丰姨娘来说,虽无一害却也无一利。
江妈妈显沉默。因为苏玉妍所说,句句理。
“所以我想,没有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我不能嫁给沈珂。”苏玉妍转过头来,看着江妈妈。“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不想让父亲和修儿知道。”若他们知道了当年往事,只会令他们加尴尬,还不如什么也不说。
江妈妈虽说当年跟着宋氏武贤伯府呆过几年,却也不过是个普通仆妇,一时只急得头上直冒冷汗,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来,“要不,让沈公子帮着查一查当年事?”一语既出又觉不妥——哪有让儿子查自己父亲?何况还是那么龌龊事情?
不想苏玉妍却缓缓点头,“我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时间紧迫,唯有请他暗中去查,若能查出结果,不管如何,总能解开我心里疑虑。”如果沈珂肯查,未必不能查出结果,因为此事不仅关系到沈松年名誉,重要是,还关系到他与苏玉妍是否为亲兄妹关系,若不查个清楚,他又怎么能安安心心娶苏玉妍为妻?
江妈妈还惊疑中,苏玉妍又继续说道,“事关重大,不能假手于他人。你即刻就亲自去一趟定远府,把我请求跟他了,他肯不肯,不必立时回信……你只告诉他,他若肯了,就让锦春送一匹彩绢过来。”
江妈妈遂点头应了,出门而去。
约摸半个时辰,江妈妈去而复返,径直来见苏玉妍,“……沈公子并没有丝毫犹豫,当下就让老奴带话给大小姐,说他一定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好。”苏玉妍微微点头,遂让江妈妈下去。
次日一早,锦春果然送来彩绢,不过却不是苏玉妍所说一匹,而是整整八匹,塞满了半个车厢,说是沈珂送给苏玉妍做夏衣。
彩绢被送到苏玉妍房里,整整齐齐地搁靠窗桌案上,映初夏晨曦里,有墨绿、有浅紫、有藕粉、有雨过天青……均以间色或复色为基调,配上白色,色泽柔和而不失典雅庄重,正是今年昌宁时下流行颜色,也正是苏玉妍平日里钟爱淡雅之色。
若不能成为夫妻,便能多出这样一个体贴兄长……倒也不错。苏玉妍唇角微翘,露出一丝浅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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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身世(下)
兰亭居里,沈珂静静地靠太师椅上,目光飘渺地望着窗外随风而动枝叶,眉间形成一个浅浅“川”字——如果父亲真是当年玷污宋姨母歹徒,那苏玉妍,便是他亲妹妹了。这样结果,不仅会使整个定远侯府蒙羞,还会让定远侯震怒,当然,他自己为父亲感到羞愧同时,也会为失却这段来之不易姻缘而深深遗憾。
不过,那只是坏结果,一切尚未定论。
派去清真庵暗访当年宋氏遭遇暗卫已经传了消息过来,庵中住持定因师太已经去世,如今住持静因师太当年只是个才入寺小尼姑,对宋氏遭遇并不清楚。
当然,其中内情,他并没有跟暗卫说明。事关定远侯府荣辱,关键时刻,他只能亲自出马。
此时,毫不知情锦春正从外面端茶进来,一眼瞥见沈珂那烦恼模样,不由得笑道,“哟……爷这是怎么了?”说着迈步进屋,将茶放他身侧矮几上,“是不是想见苏小姐了?要真想见,奴婢就这就去安排……”一边说,一边瞅着沈珂呵呵直笑。定了亲,因要避嫌,一般是不能轻易再见面,沈珂才送让自己送了八匹彩绢给苏小姐,这会儿却还是忧思满面模样,八成是因为想念苏小姐了。
她大大咧咧惯了,又一向深得沈珂信赖,虽然主仆有别,但她一片赤诚为主之心,偶尔与沈珂之间玩笑,却有着兄妹般亲昵,沈珂也从不以为忤,反待她比锦秋为看重。
沈珂遂抬起眼睑,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怎么安排?”这个时候。苏玉妍也一定跟他一样,被眼下这个疑团泞深深困扰,她那样一个弱不禁风小女子,费心力经营锦绣轩已属不易,如今还偏生遇到这样大难题,也不知现清瘦成什么样了!
如此一忖,他竟恨不得立时就见到苏玉妍。不过,见到她之后跟她说什么,他一时却想不出来。
锦春笑道,“爷素来惯会乔装改扮。此等小事,又何须问奴婢?”瞥见沈珂脸色微沉,不似以往漫不经心模样。她连忙又继续说道,“前两天送彩绢过去时候,苏小姐才从锦绣轩回来,想来她平日里她多是呆那里打理生意,爷扮作上门谈生意客人。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地见到她了。”
“……那你赶紧着手安排,今天下午我就去一趟锦绣轩。”虽然近似于馊主意,沈珂还是决定去见见苏玉妍,否则,他会加不安。
锦春得了这话,顿时笑眯了双眼。乐呵呵地转身而去。
晌午时分,一切准备妥当,锦春扮成赶车马夫。载着一副儒商打扮沈珂出了门,先去城外溜哒了一转,接着又街上兜了老大几个圈子,这才往锦绣轩而来。
门房见客人是个浑身锦缎气度不凡年轻男子,自不敢怠慢。忙迎进客房,又着人去请江妈妈。
少时。江妈妈进房,见是沈珂,一惊之下,连忙上前见礼。
沈珂摆了摆手,道,“烦妈妈请去你家小姐,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江妈妈微微一忖,遂转身而去。
这一去,却去了近两刻钟才返来。沈珂等得心焦,正欲差锦春前去询问,眼见江妈妈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身着藕粉衣裙如亭亭玉立白荷一般苏玉妍时,他心竟瞬间安定下来——她身上穿,正是他前些天差锦春送来彩绢裁制衣。
虽然江妈妈与锦春都知道他们俩人要避嫌,但锦春本来就是特意安排他们俩见面,江妈妈则是因为知道沈珂此来肯定是为苏玉妍身世事,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退出房去,返身将房门虚掩,只留二人独处一室,将那世俗礼俗暂抛脑后。
苏玉妍抬眸,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笑意,“沈表哥请坐。”不管结果如何,沈珂现肯定也跟她一样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何况他还要参与调查当年旧事?怕是因为已经感到力不从心,这才过来见她。
刚才苏玉妍进屋那一刻,沈珂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相迎,此时经她这么一提,他便笑道,“你也坐。”话一出口,这才察觉自己言语中透出随和与亲昵,就仿佛曾经说过千百遍那么自然,就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对相敬如宾夫妻一般。
苏玉妍也觉心里一暖,缓缓沈珂对面坐下,这才开口问道,“沈表可此来,是要告诉我结果么?”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勇敢面对,并坦然接受。
“不,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沈珂看着对面如玉般贞静女子,焦虑心情竟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下来——这样一个美丽如花女子,就算只能做他妹妹,于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幸事。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面对,但倘若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也能坦然接受了。
“见我?”苏玉妍眸光微闪。
“倘若真是那样结果,我……我们还能做朋友么?”沈珂怔怔地望着她。
“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无关。”苏玉妍避开他诚挚目光,“你对我好,我将永远铭记心,你永远都是我……兄长。”
听苏玉妍缓缓吐出“兄长”二字,沈珂只觉心脏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谢谢你……”
“婚期迫眉睫,希望能此之前把事情真相弄个水落石出。”苏玉妍冷静地说道,“但愿令尊不曾犯下大错……”
“我也希望是如此……”沈珂看着苏玉妍姣好脸庞,为她说出这句话感到鼓舞,“佳期如梦,但愿我们婚约能如期履行……”
看来沈珂也怕看到坏结果。苏玉妍心里暗想,脸上就露出浅浅微笑来,“我也是这样希望。”人们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俩虽算不上两情相悦,但她对他,终究还不是无情,她心,正处于坚冰融化时期,时值初夏,他就像正午骄阳一样照耀着她,她心已经变得加柔软。
听见她温柔似水语音,沈珂只觉心里一荡和,不禁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拉住她手掌,沉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将是我这辈子疼惜人。”
他温暖掌心微微有些湿润,令她生出些许不适,但却有一种令她十分安心踏实,所以,她并没有挣脱他手,只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能得沈表哥疼惜,是我苏氏之幸。”
“我已经让暗卫去清真庵调查了,事情正明朗化。”沈珂低声说道,“我父亲为人古板,想来应该不会做出那样匪夷所思事情。”
“我也希望沈伯父不会做出那样事情。”苏玉妍低声说道。
……
自从与定远侯府定商定婚期,一直寄居武贤伯府宋清霜与宋清雪姐妹俩人隔三岔五就过来与苏玉妍闲话,苏玉妍虽不太喜欢,却也不得不勉强应酬着;赵容自出了阁,反与宫内居住梁惠君来往得少了,倒与苏玉妍走得近;赵宁也趁着偶尔出宫探赵容时候来串串门;昌宁一些捧高踩低贵妇贵女们是时常以学艺为名前来拜访……一时之间,装修一苏家小院人来客往,门庭若市,倒让苏玉妍疲于应付。
日子就苏玉妍等待与忙碌中慢慢流逝。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三日,距吉日仅仅只有五天了,沈珂那里,还没有任何有关此事消息送来。
此刻,苏玉妍就算再镇定从容,心里也不免生出些许不安。她这种与平日里沉静大相径庭表现,被苏慎父子看眼里,却将其视为待嫁女子正常表现,皆出言安慰。只有江妈妈和丰姨娘俩人深知内情,也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暗自希望不要出现坏结果。
吃过午饭,苏玉妍像平时一样回了房间,依旧坐窗下专心绣那件鸳鸯戏水荷包。这是她一惯习性——愈是遇到难关,她愈显得沉着。就算出现坏结果,大不了退了沈家婚约,以她姿容,也不愁嫁不出去。
因临近婚期吉日,嫁妆已全部准备妥当,江妈妈就暂时闲了下来。忙碌惯了人突然闲下来本就不习惯,何况心里还装了那样一件大事?因而江妈妈这几天是坐立不安,一天倒有好几次去院门口张望,恨不得自己插了翅膀飞去定远侯府探个究竟。
还是春荣细心,将江妈妈异状看眼里,就悄悄去问她,“……妈妈这是等什么人么?”
春荣这一问,倒把江妈妈唬了一跳,方才察觉到自己异样,不免笑道,“我横竖无事,又不能离了家去,就院中走一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乱哄哄脚步声,接着又听见有人尖叫嚷道,“不好了……定远侯府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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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巨变(上)
兰亭居里,沈珂静静地靠太师椅上,目光飘渺地望着窗外随风而动枝叶,眉间形成一个浅浅“川”字——如果父亲真是当年玷污宋姨母歹徒,那苏玉妍,便是他亲妹妹了。这样结果,不仅会使整个定远侯府蒙羞,还会让定远侯震怒,当然,他自己为父亲感到羞愧同时,也会为失却这段来之不易姻缘而深深遗憾。
不过,那只是坏结果,一切尚未定论。
派去清真庵暗访当年宋氏遭遇暗卫已经传了消息过来,庵中住持定因师太已经去世,如今住持静因师太当年只是个才入寺小尼姑,对宋氏遭遇并不清楚。
当然,其中内情,他并没有跟暗卫说明。事关定远侯府荣辱,关键时刻,他只能亲自出马。
此时,毫不知情锦春正从外面端茶进来,一眼瞥见沈珂那烦恼模样,不由得笑道,“哟……爷这是怎么了?”说着迈步进屋,将茶放他身侧矮几上,“是不是想见苏小姐了?要真想见,奴婢就这就去安排……”一边说,一边瞅着沈珂呵呵直笑。定了亲,因要避嫌,一般是不能轻易再见面,沈珂才送让自己送了八匹彩绢给苏小姐,这会儿却还是忧思满面模样,八成是因为想念苏小姐了。
她大大咧咧惯了,又一向深得沈珂信赖,虽然主仆有别,但她一片赤诚为主之心,偶尔与沈珂之间玩笑,却有着兄妹般亲昵,沈珂也从不以为忤,反待她比锦秋为看重。
沈珂遂抬起眼睑,淡淡地睨了她一眼,“怎么安排?”这个时候。苏玉妍也一定跟他一样,被眼下这个疑团泞深深困扰,她那样一个弱不禁风小女子,费心力经营锦绣轩已属不易,如今还偏生遇到这样大难题,也不知现清瘦成什么样了!
如此一忖,他竟恨不得立时就见到苏玉妍。不过,见到她之后跟她说什么,他一时却想不出来。
锦春笑道,“爷素来惯会乔装改扮。此等小事,又何须问奴婢?”瞥见沈珂脸色微沉,不似以往漫不经心模样。她连忙又继续说道,“前两天送彩绢过去时候,苏小姐才从锦绣轩回来,想来她平日里她多是呆那里打理生意,爷扮作上门谈生意客人。自然就能名正言顺地见到她了。”
“……那你赶紧着手安排,今天下午我就去一趟锦绣轩。”虽然近似于馊主意,沈珂还是决定去见见苏玉妍,否则,他会加不安。
锦春得了这话,顿时笑眯了双眼。乐呵呵地转身而去。
晌午时分,一切准备妥当,锦春扮成赶车马夫。载着一副儒商打扮沈珂出了门,先去城外溜哒了一转,接着又街上兜了老大几个圈子,这才往锦绣轩而来。
门房见客人是个浑身锦缎气度不凡年轻男子,自不敢怠慢。忙迎进客房,又着人去请江妈妈。
少时。江妈妈进房,见是沈珂,一惊之下,连忙上前见礼。
沈珂摆了摆手,道,“烦妈妈请去你家小姐,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江妈妈微微一忖,遂转身而去。
这一去,却去了近两刻钟才返来。沈珂等得心焦,正欲差锦春前去询问,眼见江妈妈推门而入,身后跟着身着藕粉衣裙如亭亭玉立白荷一般苏玉妍时,他心竟瞬间安定下来——她身上穿,正是他前些天差锦春送来彩绢裁制衣。
虽然江妈妈与锦春都知道他们俩人要避嫌,但锦春本来就是特意安排他们俩见面,江妈妈则是因为知道沈珂此来肯定是为苏玉妍身世事,所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退出房去,返身将房门虚掩,只留二人独处一室,将那世俗礼俗暂抛脑后。
苏玉妍抬眸,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笑意,“沈表哥请坐。”不管结果如何,沈珂现肯定也跟她一样承受着巨大心理压力,何况他还要参与调查当年旧事?怕是因为已经感到力不从心,这才过来见她。
刚才苏玉妍进屋那一刻,沈珂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相迎,此时经她这么一提,他便笑道,“你也坐。”话一出口,这才察觉自己言语中透出随和与亲昵,就仿佛曾经说过千百遍那么自然,就仿佛他们已经是一对相敬如宾夫妻一般。
苏玉妍也觉心里一暖,缓缓沈珂对面坐下,这才开口问道,“沈表可此来,是要告诉我结果么?”
不管结果如何,她都要勇敢面对,并坦然接受。
“不,我只是……想来见见你。”沈珂看着对面如玉般贞静女子,焦虑心情竟奇迹般地慢慢平静下来——这样一个美丽如花女子,就算只能做他妹妹,于他来说,也同样是一件幸事。虽然这个结果并不是他想面对,但倘若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也能坦然接受了。
“见我?”苏玉妍眸光微闪。
“倘若真是那样结果,我……我们还能做朋友么?”沈珂怔怔地望着她。
“不管结果如何,都与你无关。”苏玉妍避开他诚挚目光,“你对我好,我将永远铭记心,你永远都是我……兄长。”
听苏玉妍缓缓吐出“兄长”二字,沈珂只觉心脏被针刺了一下,隐隐作痛,好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来,“谢谢你……”
“婚期迫眉睫,希望能此之前把事情真相弄个水落石出。”苏玉妍冷静地说道,“但愿令尊不曾犯下大错……”
“我也希望是如此……”沈珂看着苏玉妍姣好脸庞,为她说出这句话感到鼓舞,“佳期如梦,但愿我们婚约能如期履行……”
看来沈珂也怕看到坏结果。苏玉妍心里暗想,脸上就露出浅浅微笑来,“我也是这样希望。”人们常说“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俩虽算不上两情相悦,但她对他,终究还不是无情,她心,正处于坚冰融化时期,时值初夏,他就像正午骄阳一样照耀着她,她心已经变得加柔软。
听见她温柔似水语音,沈珂只觉心里一荡和,不禁站起身来,上前两步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拉住她手掌,沉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你都将是我这辈子疼惜人。”
他温暖掌心微微有些湿润,令她生出些许不适,但却有一种令她十分安心踏实,所以,她并没有挣脱他手,只垂下眼睑,轻声说道,“能得沈表哥疼惜,是我苏氏之幸。”
“我已经让暗卫去清真庵调查了,事情正明朗化。”沈珂低声说道,“我父亲为人古板,想来应该不会做出那样匪夷所思事情。”
“我也希望沈伯父不会做出那样事情。”苏玉妍低声说道。
……
自从与定远侯府定商定婚期,一直寄居武贤伯府宋清霜与宋清雪姐妹俩人隔三岔五就过来与苏玉妍闲话,苏玉妍虽不太喜欢,却也不得不勉强应酬着;赵容自出了阁,反与宫内居住梁惠君来往得少了,倒与苏玉妍走得近;赵宁也趁着偶尔出宫探赵容时候来串串门;昌宁一些捧高踩低贵妇贵女们是时常以学艺为名前来拜访……一时之间,装修一苏家小院人来客往,门庭若市,倒让苏玉妍疲于应付。
日子就苏玉妍等待与忙碌中慢慢流逝。
转眼就到了五月十三日,距吉日仅仅只有五天了,沈珂那里,还没有任何有关此事消息送来。
此刻,苏玉妍就算再镇定从容,心里也不免生出些许不安。她这种与平日里沉静大相径庭表现,被苏慎父子看眼里,却将其视为待嫁女子正常表现,皆出言安慰。只有江妈妈和丰姨娘俩人深知内情,也都显得有些焦躁不安,暗自希望不要出现坏结果。
吃过午饭,苏玉妍像平时一样回了房间,依旧坐窗下专心绣那件鸳鸯戏水荷包。这是她一惯习性——愈是遇到难关,她愈显得沉着。就算出现坏结果,大不了退了沈家婚约,以她姿容,也不愁嫁不出去。
因临近婚期吉日,嫁妆已全部准备妥当,江妈妈就暂时闲了下来。忙碌惯了人突然闲下来本就不习惯,何况心里还装了那样一件大事?因而江妈妈这几天是坐立不安,一天倒有好几次去院门口张望,恨不得自己插了翅膀飞去定远侯府探个究竟。
还是春荣细心,将江妈妈异状看眼里,就悄悄去问她,“……妈妈这是等什么人么?”
春荣这一问,倒把江妈妈唬了一跳,方才察觉到自己异样,不免笑道,“我横竖无事,又不能离了家去,就院中走一走……”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乱哄哄脚步声,接着又听见有人尖叫嚷道,“不好了……定远侯府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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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巨变(下)
江妈妈突然听见苏玉妍叫她声音,身子陡地一抖,旋即抬起头,就见苏玉妍正站月亮门外直直地盯着自己,只觉刚刚干爽些后背又沁出一层冷汗来,却又不得不应声,“大小姐叫老奴么?”
躲厨房里春荣与春草也听见了苏玉妍声音,接着又听见江妈妈答应,便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住了,便都磨磨蹭蹭地挤到厨房门口,齐刷刷地望着苏玉妍,等她说话。
苏玉妍忽然淡淡一笑,“你不是去买香芋了么,怎么空着手回来了?”
春草与春荣两人面面相觑,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江妈妈情知这买香芋事是两人替她圆谎,眼见苏玉妍脸色苍白,心底担忧不由得又深了一层,眼见事情瞒不住了,便急急上前扶住她,低声说道,“老奴方才去买香芋,不巧都卖完了,只好空手而回,大小姐若是想吃香芋糕,老奴就再去城南转一转……”
“你刚才去了城东?”苏玉妍也不戳穿她们谎言,只盯着江妈妈,轻声问道。
定远侯府就位于昌宁城东。江妈妈自是不敢承认,“城东虽有菜市,卖却都是泊来菜,要买香芋,并不用去那里。”所谓泊来菜,就是从外地购进菜,香芋乃本地所产,各处小菜市都有。
“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难道要我亲自去定远侯府问个究竟么?”苏玉妍这才冷冷说道。
江妈妈顿时垂下眼睑,好半晌才低声说道,“奴婢们也是怕您担心,这才商量着先瞒着您……您别着急,等回屋歇歇,老奴这就跟您细说。”
春荣与春草这才疾步上前,一左一右搀住苏玉妍胳膊。低声说道,“大小姐您别生气,是奴婢们怕您着急,这才想着先让江妈妈出去探听清楚了回来跟您说。”
她们一番苦心,苏玉妍又怎么会不清楚?当下也不再出言相责,只任她们扶着她回了房,这才让江妈妈把事情经过细细说来。
江妈妈微微垂着眼睑,看不清脸上表情,声音却显得有些哽咽,“老奴先前听见院外一群半大小子们吵嚷。怕是讹传,就赶紧往定远侯府去了一趟……定远侯府已经乱了,太医们一个接一个来。门房也不耐烦跟老奴说什么,只说他们家爷突然生了病,别一概不肯讲。看情形,怕是真有其事了。”
苏玉妍静静听着,见江妈妈并不往下说。这才缓缓说道,“既然乱了,我们就不能再过去添乱……回头我爹回来,让他过去问一问。”苏慎是定远侯府未来亲家公,想来门房应该不会拦他,如果能见到定远侯。就能把事情经过弄清楚了。
“老奴刚才回来路上正好碰到老爷,他也是听说了这事才从学馆回来,这会儿想已经进了定远侯府。”江妈妈叹了口气。
“你们且先下去吧。我想静一静。”苏玉妍沉吟片刻,便下了逐客令。
江妈妈春草她们虽不放心,却也不敢不听,只得慢慢蹭出门来,却还是远远院子里树荫里站着。并不敢当真离去。
只有春草一人坚持守门口,虽然不说话。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苏玉妍,生怕她一眨眼她们家大小姐就消失一样。
此时苏玉妍,已经慢慢镇定下来了。
眼下情况不明,唯有等待苏慎回家。她虽然只是弱质女子,可受到伤害是她未婚夫,她又岂能坐视不理置之度外?
好苏慎并没有让她们久等,半个时辰之后就回家了,也是满脸汗水,脸上还透着一丝慌乱,进门见了苏玉妍情形,就知道她已经略知了事情大概,便也不再瞒她,遂把自己亲自面见定远侯事情说了。
“……说是从清真庵回来路上被人刺伤,因猝不及防,刺客一击而中,沈珂受伤同时也伤了刺客一只左臂,只是刺客武艺高强,受了重伤之后仍就逃之夭夭了……因当时刺客蒙面,并未看见其真面目,不过此人身材高大威猛,眼睛呈碧蓝色,并像是本土人士。此事已经引起圣上重视,已经悬赏一万两白银捉拿刺客。”苏慎缓缓说完,见女儿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知她担心沈珂生死,便又继续说道,“因沈珂身受重伤,太医们又正救治中,定远侯便没有让我见他,只说他已经止了血,伤势暂时稳定,但五天后婚礼,怕是不能如期举行了。”
听说沈珂伤势暂时稳定下来,苏玉妍不禁松了口气,遂低声说道,“婚礼不能如期举行倒不打紧,只要他伤能痊愈,就比什么都好。”
苏慎看着女儿,只觉一阵心疼,好半晌才道,“沈珂先前大难不死,必是有大福人,此次遇刺想也是他命中劫数,过了此劫,就一切平安了。”他说,便是沈珂那次“病重”合了全城女子八字冲喜之事。中隐情,只有沈珂并宋氏和苏玉妍几个人知道,连定远侯父子都是蒙鼓里,苏慎自不知情,所以才有此误解。
苏玉妍也就顺着他口气道,“但愿如此……”
苏慎便又说了好些安慰话。
苏玉妍静静听着,微微点头,听他说完,这才说道,“我想去许家见见十公主赵容。”
如此明目张胆刺杀定远侯嫡长孙,想来来头不小,一般人等自是查不出来,但赵容身份不同,又深得皇帝喜爱,若她肯帮忙,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苏慎自然明白女儿意思,当下也不阻拦,便安排陈永贵备车送她去许家。
两家离得不远,陈永贵又扬鞭走得疾,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因苏玉妍是常来许家看十公主赵容,又与赵容关系匪浅,许家门房便一边差人进去禀报,一边又径直放了她进去。
赵容消息灵通,早得了沈珂遇刺消息,已经差人去宫中给沈贵妃送信,这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去苏家看苏玉妍,听小丫头进来通传说苏家大小姐已经登门,就连忙迎到垂花门来。
苏玉妍远远看见赵容迎了上来,不由得出声叫道,“赵容!”
赵容紧赶几步,一把将苏玉妍搂怀里,低声说道,“别怕,沈珂一定会好起来……”
苏玉妍先前伪装坚强外表立时被她这句话生生撕破,泪水瞬间涌满眼眶。
“……说是从清真庵回来路上被人刺伤,因猝不及防,刺客一击而中,沈珂受伤同时也伤了刺客一只左臂,只是刺客武艺高强,受了重伤之后仍就逃之夭夭了……因当时刺客蒙面,并未看见其真面目,不过此人身材高大威猛,眼睛呈碧蓝色,并像是本土人士。此事已经引起圣上重视,已经悬赏一万两白银捉拿刺客。”苏慎缓缓说完,见女儿定定地看着他不说话,知她担心沈珂生死,便又继续说道,“因沈珂身受重伤,太医们又正救治中,定远侯便没有让我见他,只说他已经止了血,伤势暂时稳定,但五天后婚礼,怕是不能如期举行了。”
听说沈珂伤势暂时稳定下来,苏玉妍不禁松了口气,遂低声说道,“婚礼不能如期举行倒不打紧,只要他伤能痊愈,就比什么都好。”
苏慎看着女儿,只觉一阵心疼,好半晌才道,“沈珂先前大难不死,必是有大福人,此次遇刺想也是他命中劫数,过了此劫,就一切平安了。”他说,便是沈珂那次“病重”合了全城女子八字冲喜之事。中隐情,只有沈珂并宋氏和苏玉妍几个人知道,连定远侯父子都是蒙鼓里,苏慎自不知情,所以才有此误解。
苏玉妍也就顺着他口气道,“但愿如此……”
苏慎便又说了好些安慰话。
苏玉妍静静听着,微微点头,听他说完,这才说道,“我想去许家见见十公主赵容。”
如此明目张胆刺杀定远侯嫡长孙,想来来头不小,一般人等自是查不出来,但赵容身份不同,又深得皇帝喜爱,若她肯帮忙,说不定会事半功倍。
苏慎自然明白女儿意思,当下也不阻拦,便安排陈永贵备车送她去许家。
两家离得不远,陈永贵又扬鞭走得疾,不过两刻钟就到了。
因苏玉妍是常来许家看十公主赵容,又与赵容关系匪浅,许家门房便一边差人进去禀报,一边又径直放了她进去。
赵容消息灵通,早得了沈珂遇刺消息,已经差人去宫中给沈贵妃送信,这会儿正想着要不要去苏家看苏玉妍,听小丫头进来通传说苏家大小姐已经登门,就连忙迎到垂花门来。
苏玉妍远远看见赵容迎了上来,不由得出声叫道,“赵容!”
赵容紧赶几步,一把将苏玉妍搂怀里,低声说道,“别怕,沈珂一定会好起来……”
苏玉妍先前伪装坚强外表立时被她这句话生生撕破,泪水瞬间涌满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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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转机(上)
“当然,也不能排除皇后娘娘下手可能。”赵容沉声说道,“自从她所出皇二子赵宸夭折之后,她膝下再无所出,就收养了刘嫔所出皇四子赵安,因赵安十分聪慧,她一直视如己出,此次立嗣之争,她为赵安之故也有可能对沈珂下手,以此来转移别人对她这一派注意。所以,咱们也不能对皇后娘娘掉以轻心。”
苏玉妍与皇后并无交集,也不清楚内宫争斗,但内宫中看不见血腥争斗之惨烈,她却是能够想象得到,赵容对皇后与左家怀疑,她也能够理解。现当务之急,是先救治沈珂性命,然后查清敌人是谁,然后再商议对策。现沈珂性命暂时无忧,但赵容与她皆是女流之辈,又不了解朝堂内幕,若要商议对策,唯有定远侯与沈玮为合适,所以,她便温言说道,“我们苏家势单力薄,便是想为此事出力,怕也无能为力……你虽贵为公主,与沈家并无瓜葛,若过多掺和此事,也恐藏暗处敌人对你不利,况且现还住外头,没有武艺高强侍卫保护,万事都要小心些为好。”
赵容点头道,“此事关系重大,我又哪敢明目张胆地插手?不过是暗处派人查查罢了,明日一早我就进宫跟父皇面谈,你就家等我好消息吧!”
两人遂小声商谈了一阵,苏玉妍便回了七里铺苏家小院。经过定远侯府时候,高大府门前笔直挺立着数十名侍卫,十分森严,苏家马车才略略缓下来,便有侍卫上前厉声驱赶,苏玉妍将窗帘轻轻撩开一角,透过半掩角门。只能看见里面绿荫荫树木,她轻叹一声,马车已驶了过去。
晚间,派去定远侯府打听消息陈永贵回来,面带喜色,说沈珂已经苏醒过来,暂无性命之忧了。
苏玉妍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留得青山,不怕没柴烧。只要有人,就不愁没有将来。
次日,赵容亲临苏家小院。说了她进宫面圣经过,听说皇帝已经把左家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只是时机尚未成熟暂时保密。苏玉妍又把心放了一半。
接下来,便是漫长等待,等待沈珂康复。
而定远侯府自从沈珂遇刺后就日夜戒严,等闲人等不能出入,便是苏慎过去问候都要经过层层盘查。加上定过亲未婚男女要避嫌,所以苏玉妍就绝了前去探望心思,只家中设了香案为沈珂祈福。
而此时,立嗣之事,也紧锣密鼓暗中进行中。
皇帝因为沈珂遇刺之事,对立嗣之事为慎重。对外传出话来,说等沈珂痊愈之后即将皇嗣之位确定下来。因此前往定远侯府探望沈珂伤势人就突然间多了起来,一时之间定远侯府门庭若市。定远侯不得不亲自出面挡驾,这才得以让沈珂安静养伤。
与此同时,朝阳宫传出喜讯,颖王妃梁氏产下长女后再次怀孕,皇帝亲临朝阳宫问候梁氏。消息传出,又把定远侯府因沈珂遇刺阴霾冲淡了不少。
皇三子赵宏与皇四子赵安也曾与赵宥一道前来定远侯府探望沈珂。两人态度诚恳,对沈珂遇刺之事深表遗憾与疼惜。赵宥与沈珂本有舅甥之亲,又有朋友之义,比别人为关切,当看到沈珂胸腹裹满白色绷带被血迹浸透,眼中几乎都要掉下泪来,还是沈珂笑他“不像当了孩子他爹人”,才让他止了泪。
赵宥一行探望罢了,沈玮又亲自驾临定远侯府。这是自上次省亲后第二次回娘家,却是因为兄弟受伤事,她心里伤感自不必言说,因兄弟受伤之事多半是由赵宥争嗣之事而起,她觉愧对幼弟,摒退了宫人后,与沈珂相对,一时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沈珂却满不乎地笑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因此事而让宥儿顺利立为太子,我便是立时死了,也死得其所了……”
一语未了,沈玮是泪如泉涌。
沈珂自是出言安慰,又问起立嗣之事。
沈玮沉吟片刻,这才低声说道,“圣上因你遇刺之事,已经对左昱与皇后两派心存疑虑,目前看来,他是偏向宥儿……只是,诏书不下,无人敢随意揣测圣意。”
沈珂望着消瘦了不少长姐,沉默了许久,这才开口说道,“我现动弹不得,有件事,还得请姐姐帮忙。”
沈玮便道,“什么事?”
沈珂移开目光,良久才道,“是关于苏表妹身世事。”
沈玮不禁奇道,“你与她已经定亲,现才想起她身世来,是不是太迟了?”当初宋氏清真庵被歹徒玷污事虽然知情者甚少,却并不包括与宋氏交情笃深沈玮,因此她才出此问。
“苏表妹说,她母亲贴身丫头告诉她,我们父亲曾宋姨母出事前一晚与宋姨母见过面,还曾说过令她面红耳赤话,接着晚间就出了事。”沈珂眼里闪过一丝复杂光芒,有茫然,也有焦虑,还有一丝他自己也不敢确定不安。
沈珂听罢,顿时怔那里,好久才缓缓说道,“你是说,父亲有可能就是当年伤害你宋姨母歹徒?”
沈珂唇边绽开一丝苦笑,“我只愿我听到这一切都不是真。”
沈珂心情,沈玮又怎会不明白?眼看就要与苏玉妍成亲,却不想突然冒出那样一桩悬案来,夫妻有可能变成兄妹,换了谁都无法接受这样事实。沈珂算是心量宽广了,能直言不讳地把心里疑虑说出来。沈玮沉吟着,好半天才轻声说道,“你且安心养伤,等我消息。”事情过去了十几年,想要调查个水落石出自是不易,眼下办法,就是向父亲证实此事,事关重大,父亲想也不会隐瞒。
沈珂眼珠子挪动了几下,表示认同。
事不宜迟,沈玮出了沈珂兰亭居就直奔思定堂。因为沈珂伤重,定远侯与沈松年两人都只上朝点了卯就回了家,今天是因沈玮回家而早早候家里,此时沈玮以家礼相见,与定远侯父子说了一阵有关赵宥事,这才步入正题,“祖父,我有话想跟父亲单独谈谈。”
定远侯是爽利性子,二话不说就离了思定堂而去。
因为赵宥关系,沈松年对女儿沈玮几乎是无所不从,此时见女儿要单独跟他说话,不免觉得奇怪,眼见定远侯离去,便笑道,“……有什么要紧话还得背着你祖父说?”
沈玮绷着脸,肃然说道,“这件事如果让祖父知道,恐怕会让父亲受到责罚。”
沈松年心里一紧,急忙小声说道,“到底是什么事?又怎么会让我受到现罚?”
“父亲可还记得十六年前宋德诗清真庵被人坏了清白事?”沈玮盯着父亲,依旧紧绷着脸。
沈松年两道浓眉顿时皱成一团,“自然记得……你提这事做什么?”
沈玮也不禁皱起秀眉,“宋德诗贴身丫头说,曾她出事前一晚见到过你,你还曾跟说过几句让她脸红话……所以,她怀疑你就是那晚伤害宋德诗人。”
沈松年听罢,只气得双眉倒竖,要不是因为沈玮侧,脏话就要脱口而出,但到底还是忍不住“砰”一拳擂桌案上,“我与那丫头无冤无仇,她为何要陷我于不义?!”
沈玮眼见父亲动怒,只冷眼看着,并不出声。
沈松年当着女儿发作了一通,这才觉出女儿沉默,转念想到女儿前来质问原因,不由得生出几分惭愧,当下便沉声说道,“别人不信我,你是我女儿,难道还清楚我为人?当年要不是因为武贤伯怕有辱我们沈家名声不肯把宋德书嫁过来,我……”
不等他说完,沈玮突然出声打断他话,“我只想问你,那天那个人,是不是你?”
沈松年听见女儿如此毫不留情质问,只觉得一阵羞恼,但因沈玮身份不同,不能再以女儿身份对她,遂强压了心头怒气,望着她道,“是我又如何?不是我又如何?”
“倘若是你,那苏小姐就是你和宋德书孩子,倘若不是你,珂儿就可与苏小姐成亲。”沈玮也不拐弯抹角,依旧毫不容情地说道。
“玮儿,你把你父亲看成什么人了?”沈松年不禁哈哈一笑,“就算我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是那么卑鄙无耻小人啊!那么龌龊事情,我是绝计做不出来!”
见父亲如此,沈玮这才暗暗松了口气,语气也软化了下来,“我这也是替珂儿着急啊……他重伤身,却还记挂着这事,特意托了我把事情真相弄清楚……他都这样了,我便拼着不孝罪名,也要来问一问父亲,以求让他安心。”
沈松年苦笑一声,“任谁都会对我当年没有娶遭遇不幸宋德书而指责我无情无义……只是没想到你们姐弟俩个都会这样看我,可见我你们心目中地位是何等不堪了。”
见父亲伤心,沈玮也不禁有些难过,只得出言安慰,“父亲言重了……方才是女儿失礼了……只是,珂儿为了咱们沈家几乎付出所有,女儿别无所愿,只想让他下半辈子过得平安幸福,女儿这辈子都将活愧疚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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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4、转机(下)
沈珂为沈家付出了什么,沈松年自是一清二楚,听女儿这样一说,他不免也生出几分唏嘘——沈珂数次与自己为赵宥之事而起争执,终却还是听从了沈氏家族安排,沈珂妥协,就意味着赵宥与太子之位距离又近了一步,这一次沈珂身受重伤,是让圣意陡然转向赵宥,赵宥被立为太子,已是指日可待之事了。
沈玮见父亲面带愧色沉默不语,不由得又低声说道,“虽然珂儿亲事您和祖父都不悦意,但我却是十分喜欢那苏小姐,她虽然出身低微了些,不过也算是出身书香门弟,况且她庶弟现已经翰林院供职,如此天纵奇才,前程自是不可限量……珂儿因身受重伤不得不将亲事延后,已对苏小姐心存愧疚,所以还请您与祖父再拣个吉日把苏小姐早娶进门来,以了他心愿……将来苏小姐过了门,还望您和祖父对她稍稍宽宥些……”
沈松年点头,却道,“我知道珂儿对苏小姐一往情深,可现珂儿这样,还不知道人家苏小姐是不是想嫁进咱们沈家呢!”
沈玮不由得正色道,“当初珂儿病重,苏小姐都愿意舍身冲喜,何况现与珂儿名正言顺地定下了亲事?她并不是无情人。”
沈松年不免有些羞赧,便转了话题,“一应亲事所需物品都已经准备妥当,等我与你祖父请人相了吉日,就早迎娶苏小姐。”
沈玮这才面露喜色,“宥儿都已经是做了爹人了,珂儿身为他嫡亲舅父,若再不成亲,我都要为他感到难为情了……”
屋里气氛这才轻松了些。
接着,沈玮又让人去请定远侯过来。祖孙三人就沈珂受伤之事密谈了一番,直到幕色渐沉,沈玮才起驾回宫,才洗漱已毕,皇帝就亲临乾宁宫。
对于皇帝到来,沈玮甚是惊喜。自从上次小产,自己身体便大不如从前,每天吃着太医汤药,浑身上下都带了淡淡药香,皇帝初时还体恤她痛失腹中爱子。时日久了,也不喜这药香,因此就来得少了。近日因为沈珂为救赵宥而身受重伤之事是心烦意乱。干脆一个人宿御书房,也不去与哪个嫔妃亲近了,一连数天都是这样情形,不禁令众嫔妃忧思重重,此时他突然莅临乾宁宫。又怎么会不让沈玮感到意外与惊喜?
不过皇帝表情仍是淡淡,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看透世情淡漠,还是让她生出些许不安。但她毕竟行得端坐得正,心里虽然不安,却也不惧,依旧如平日一样殷勤地伺候皇帝左右。像一朵温柔解语花,只问他饮食起居,并不提及任何敏感话题。
皇帝就着沈玮手喝了几口参汤。漱了口,这才沉声说道,“……沈珂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见皇帝主动问起,沈玮自是不敢隐瞒,便道。“托皇上洪福,他已经苏醒。眼下并无大碍了。只是因失血过多,加上利器入体太深伤了内脏,还需休养一段时日。”
“这孩子,倒也是个……”皇帝不禁低叹一声,却是欲言又止,仿佛找不到一个合适词语来形容。实际上也是如此。沈珂他眼里素来就是个金玉其外败始其中家伙,他也暗中为赵宥有这样一个不懂事舅舅而放心,却不想这家伙竟会生死攸关时候拼了自己性命去救赵宥,这就不得不令他刮目相看了。也许外人看来,沈珂义举不过是逞匹夫之勇,可深谙世事无常皇帝看来,沈珂这样一个浪荡公子,肯舍弃自己生命去救别人,又该拿出怎样勇气和气魄?何况还是那样千钧一发时刻?所以,他觉得,沈珂这个人,并不是他平日里看到那么简单。
不过,沈珂到底是怎样人,与有人要对赵宥下毒手相比,自是无足轻重。毕竟,赵宥作为他心中有份量继承人,就是他心头之重,值此关键时刻,对赵宥下手人,其实就是对他皇位虎视眈眈人,而且还是他眼皮子底下,他不得不严阵以待,况且刺客那只闪着寒光利剑向赵宥刺来时,他总感觉是冲他而去,只要刺客再一点点,剑锋再偏一点点,受伤不是沈珂,而是他了!
他目光闪烁,陷入沉思,许久不再说话。
沈玮自知皇帝心头烦躁,也不敢轻易插言。
此次沈珂受伤,对外宣称是去清真庵路上遇到刺客,实际上并不是如此。因皇帝一行趁着天气宜人去围猎,各位皇子们也都带上了自己亲近交好皇亲国戚,赵宥随皇帝左右,实为保护皇帝。初时颇为愉,不想一只麋鹿突然斜刺里冲了出来,直奔皇帝这边而来,赵宥与沈珂连忙上前挡住麋鹿冲势,却不想树上突然跳下一个黑衣蒙面汉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剑刺了过去,既像是刺向赵宥,也像是刺向皇帝,因刺客太,想要闪避已是不及,电光火石之间,沈珂跳了出来,举剑迎击之时以身相挡,这才替赵宥挡了致命一剑。
落梅静悄悄地侍立寝宫外,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声,这个时候皇帝,蓄着雷霆之怒,一个不好,就要殃及自身。
许久,皇帝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眼看见沈玮安静地站自己身旁,不由得笑道,“站着做什么?来,坐到朕身边来。”
沈玮只犹豫了一秒,便含笑上前,皇帝身旁锦杌上坐了。
皇帝伸出手去,轻轻拉了她手,握自己掌心,摩挲了良久,才轻轻叹了口气,“这些天,朕一个人呆御书房想了很多,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先帝……当初先帝就是朕这个年纪……”
先帝死得早,死得蹊跷,内情只有少数几个人才知道,沈玮也只敢心里暗自揣测,并不敢肯定。
皇帝又叹一声,“朕想着,儿子们都大了,也到了朕把江山让出来时候了。”
沈玮心里一紧,连忙劝道,“圣上龙体强健,将大乐治理得繁荣昌盛,怎么会突然想到……”
不等沈玮说完,皇帝便笑道,“朕都四十多岁了,虽然不到垂暮之年,却时常会有力不从心之感。老人们常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说只怕就是朕这样人了。”笑着笑着,他眼角竟滚出一颗泪来。
“皇上……”沈玮见皇帝这般,也不由得红了眼圈,“您正值盛年,大乐还得依仗您治理,儿子们年纪虽然大了,却没有一个能有您这样胆识见解,又怎么能担当那样大任?”
“我儿子,个个都是璞玉,经过时间打磨,自会绽放光彩!”皇帝慢慢收起戚容,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来,“特别是宥儿,性子随了你,沉稳而又内敛,虽然没有我霸气,却比我适合做一国之君。”
沈玮一听,只觉心头怦怦直跳,急忙扑通一声跪倒,整个身子都匍伏地,满脸都是惶恐之色,“圣上何出此言,臣妾为宥儿请罪了!”
皇帝微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遂伸手拉起沈玮,“朕说都是实话……看你,都吓成什么样子了?难道朕你眼里,就是喜怒无常小人么?”
沈玮连忙摇头,“皇上言重了,皇上臣妾心里,是泰山,臣妾不敢存半点亵渎之心。”
“你我夫妻,又何须如此拘谨?”皇帝伸臂将沈玮揽进怀里,笑道,“不过,你美貌与你谨慎相比,我喜欢后者。”
皇帝嘴里呼出温热气息喷到沈玮脸上,不禁让她脸上飞上一片红霞,抬眼往寝宫内一扫,所幸室内并无别人,这才略略安心,不过还是难禁羞涩之意,“圣上……”
看着娇羞满面沈玮,皇帝只觉心里一荡,不禁将手抚上她双峰,哑声说道,“玮儿,今晚朕就宿这里了。”
沈玮靠皇帝怀里,只觉呼吸急促,好半晌才低低出声,“臣妾遵旨……”
皇帝便抱起沈玮往内室而去。
一个有情,一个有义,一个是久旱逢雨露,一个干柴遇烈火,个中缠绵自不必说。
夜深人静,沈玮枕皇帝臂上,脸上带着满足幸福微笑。
皇帝脸上也有浅浅笑容,他侧头看了看沈玮,看见她脸上美丽笑容,不由得又伸臂将她揽进怀里,深深地嗅着她秀发上好闻香味,好半晌才笑道,“玮儿,等梁氏生了儿子,朕不把皇位传给他,你说好不好?”
沈玮听得心惊,却又欣喜,并不再露出先前惶恐模样,只抬起剪水双眸,深情地望着皇帝,“臣妾是女子,不敢干预朝政……不管皇上怎样安排,臣妾都唯命是从。只是,宥儿年纪太小,阅历太少,臣妾有些害怕……”
“有朕他旁边为他保驾护航,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皇帝朗声笑道,双手又抚上沈玮双峰,眼里闪过一丝满足,“从此以后,朕只作一个清闲太上皇,岂不是悠哉乐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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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成亲(上)
因得了沈玮肯定,沈珂便定下心来养伤,沈松年也因着沈玮提醒,对沈珂态度有了逆转,从前鲜少有笑脸相对,现几乎是无微不至,倒令沈珂有些不自,定远侯是因为沈珂身受重伤而深感内疚,每天都亲自到兰亭居来嘘寒问暖,只恨不得以身相替了,对于沈珂要求早日迎娶苏玉妍要求,是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考虑到沈珂身体尚需长时间休养,就欲把婚期推到来年春天,奈不过沈珂坚持,终改六月初八,距今已不过短短十日了。
定远侯府内外达成一致,沈珂便差了锦春前往七里铺苏家小院送信。
……
春草一大早起来,就听见院中传来“喳喳喳”鸟叫声,抬头一看,只见两只喜鹊正要小院上空盘旋,她心里一动,不由得面露喜色,正欲出声叫春荣过来,就见江妈妈急匆匆地从垂花门进来,后头还跟着一身盛装锦春,两人径直往苏玉妍房里而来,她不由得迎了上去,小声问道,“妈妈走得这么急,别是又出了什么事吧?”
“你这张乌鸦嘴!还嫌事情出得不够多么?”江妈妈顿住脚,脸上却露出笑容,“这回却是正正经经地大喜事了!”
“什么喜事?”春草不由得笑道,“这会儿咱们家能有什么喜事?除非是咱们未来姑爷亲自来看咱们小姐,这才算得上喜事!”说罢瞅着锦春直笑。
锦春素来心直口,听春草这么一说,当即笑道,“咱们家爷确想亲自登门,奈何身体尚不能动弹,只得派了我来跟你们家小姐传话。”
“是么?不知传是什么话?”春草依旧瞅着她笑。
锦春却一本正经地说。“我家爷说了,这话只能告诉苏小姐一人,旁人是不便听。”
她这么一说,春草自然想到沈珂要锦春转达话很可能是暧昧语言不便当着旁人说,所以便不没有再问,只笑嘻嘻地前面引路,“锦春姐姐请随我来。”
虽说锦春话不肯告诉旁人,江妈妈也还是满脸喜色地紧随其后。
春草走前面,老远就扬声叫道,“大小姐。大小姐!”
春荣屋里听见,不由得走出房门,低声嗔道。“一大早嚷嚷什么,大小姐好不容易睡了个回笼觉……”一语未了就看见跟春草后面锦春,顿时打住。
春草也不恼,只笑呵呵地指着锦春道,“咱们家姑爷差锦春姐姐给咱们大小姐传话来了。”
锦春也跟着笑道。“……却是我来得早了,要不,我就先廊下候一候?”
春荣正踌躇着要不要进屋唤醒苏玉妍,春草已迈步进屋,边走边说,“大小姐等姑爷消息等得头发都白了。你还磨磨蹭蹭做什么?”
苏玉妍本就只是假寐,又哪里当真睡着?外面这般喧哗,她也不好再装。何况还是沈珂让锦春过来传话?她早就等得不耐,也顾不得矜持,当即披衣而起,沉声说道,“春草。可是家里来了客人?”
“是定远侯府锦春姐姐来了。”春草掀起帘子起来,笑道。“一大早奴婢就听见院子里有喜鹊叫,没想到真有客到了……”
一个身份低微仆妇,并没有资格成为苏家客人,却因为沈珂关系成了倍受欢迎对象,沈珂苏家人心中地位就可见一斑了。锦春心里暗忖,脸上自然也露出欢欣笑容,听见春草帘子里叫她,也就跨进门去,上前跟苏玉妍见礼,“苏小姐好。”
苏玉妍让春草搬了杌子让她坐了,这才问道,“你家爷……可好?”她心里本有千言万语想说,当着满屋丫头仆妇,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锦春抬眸看见清瘦了不少苏玉妍,知她定是为沈珂担忧所致,心里自是一番感概,便朝春草与春荣她们看了一眼,笑道,“我家爷已经能开口说话了,他特意嘱咐我过来跟苏小姐说几句要紧话。”
春草与春荣对望一眼,只得慢慢退出门去,还顺手把站门口江妈妈也拽了出去。
锦春这才继续说道,“我家爷要我跟苏小姐说,因他身体不便行走,所以不能亲自过来跟苏小姐面谈,苏小姐先前要他调查事情已经水落石出,还请苏小姐放心。因为他受伤而耽误婚期,他为此深感遗憾,还请苏小姐能同意将婚期改六月初八……”
苏玉妍静静听着,只觉一颗心儿忽上忽下怦怦直跳,直到屋里寂静无声时才回过神来,转眸看见锦春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不由得脸上一红,“你回去转告你家爷,就说我都知道了……他身体尚未康复,还是把婚期再往后延一延好……”
话音才落,就听锦春“扑哧”笑出声来,“苏小姐还要我们爷把婚期延后?要不是我们老侯爷坚持,他恨不得立时就把您娶进门去呢……他还说了,正好趁着他受伤之际让苏小姐好生照料他,也好过让一众丫头婆子成天围着他转,他看着都眼晕……”
听着听着,苏玉妍唇角就微微翘了起来,当着锦春面,她只淡淡一笑,“眼下离六月初八只有十日了……你家爷……能下地走动了吗?”
“现还不能,不过到那天,肯定是能过来接亲。”锦春仍不笑嘻嘻地望着苏玉妍,“他决定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要是五月十八那天他苏醒过来,说不定还叫人抬着他来迎亲呢!”后面一句,只用了她自己能听见声音说,说完还忍不住窃笑。
苏玉妍见锦春这样,也不禁微微一笑,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随了他心愿吧!”
锦春一听,脸上笑容顿时变得如初绽花儿般灿烂,“那就一言为定!”说罢又从袖里换出一个锦匣来,“这是我们爷送给您,您就拿着玩吧!”
苏玉妍接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两只白玉雕就兔子,活泼灵动十分可爱。她不禁莞尔一笑,“这兔子很喜人,我很喜欢,代我谢谢你家爷吧!”她生肖属兔,十分偏爱兔子,也不知沈珂是从哪里打听来。
锦春任务完成,急着回去交差,自然不再逗留,寒喧了几句就告辞去了。
锦春前脚才走,江妈妈与春草春荣几个就后脚进门,个个都望着苏玉妍直笑,春草是笑嘻嘻地问道,“恭喜小姐,贺喜小姐!”
苏玉妍心知她们为自己感到高兴,也不故作矜持之态,大大方方地笑道,“同喜,同喜!”
话音未落,江妈妈春荣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春草也瞅着她呵呵直笑。
笑声飘出门外,回荡苏家小院上空,惊飞了一群树荫里歇息小鸟。
……
得了苏玉妍肯定,沈珂高兴得跟个孩子似,因为身上绑着厚厚绷带不能动弹,他只能躺床上咧着嘴嘿嘿傻笑,锦春一旁侍候,看到他这模样,也打心眼里为他感到高兴,一时感触,眼里泪花闪动,差点掉下泪来。
锦秋端了汤药进来,看见锦春泪眼婆娑样子,不禁冷笑一声,“你这是怎么了?先前爷昏迷不醒时候不见你哭,这会儿爷能听能说了,你倒还伤心起来了!”
锦春白了她一眼,低声说道,“我这是为我们爷高兴,哪里是伤心了!倒是你,先前爷昏迷时候你哭得泪人儿似,眼下爷能听能说了,你却像藏猫猫似藏了起来,连面也不露了!这会儿又送汤药进来做什么?”
锦秋听她这么一说,眼里就蒙上一层水雾,好半晌才道,“他就要成亲了,我……还是避着些好。”
锦春一怔,随即明白她话中意思,虽然平日里恼她那副老气横秋模样,此刻却又心生同情,一时也不知该嘲讽还是该安慰好。
两人一向小有摩擦,偶尔也会发生争执,小吵小闹也是常有事,沈珂隐约听见两人斗嘴,不禁笑道,“好了,你们别吵了,扶我起来喝药。”
两人顿时齐刷刷地住嘴,步上前。锦春扶了沈珂起来,锦秋把药碗送到沈珂嘴边,一勺一勺地喂他喝了药,依旧让他床上躺好。
看到沈珂微微扯了扯嘴角,锦秋知是牵动了他伤口,眼里不禁又浮上泪光,好不容易才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却还是忍不住问道,“爷……痛得厉害么?”
沈珂淡淡一笑,“没事,再养几天就没有大碍了。你们也不必这里守着,有事我再唤你们。”
锦春向呆立不动锦秋瞅了一眼,随即拽着她胳膊出来,低声提醒道,“你方才是怎么说?一个丫头,倒像心疼自己汉子似心疼起爷来了,让别人看见你这样子,还不知会说出什么难听话来!你就是再心疼,也得先忍着,要不然,只怕还没等爷成亲,你就要被爷给撇到一边去了!”见锦秋一副怔仲模样,不由得又低声劝道,“这还是咱们爷心软,换了个无情无义,为讨夫人欢心,早把通房丫头们扫地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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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成亲(下)
锦秋平素本瞧不上锦春一副没心没肺模样,此时自己陷入两难境地,倒羡慕起她单纯来了,听她安慰自己,心里又苦又涩,泪水眼眶里打转,却终是没有落下来——沈珂并不是个无情人,等夫人过了门,指不定就会寻个合适时机把她抬为姨娘了。这么一想,她心便稍稍安定些,遂顺着锦春话,苦笑一声,“我知道了,以后再不会这样了。”
锦春向她瞅了两眼,见她收了泪,这才放心。
屋里沈珂躺床上,隐约听见她们两人对话,微微思忖片刻,遂出声叫锦春进去。
虽只唤了锦春一人,锦秋也还是跟着进了里间。
两人笔直地站沈珂床前,锦春笑吟吟望着他,一如往日单纯可爱,锦秋则微垂着头,粉光脂艳脸上犹有泪痕,显然是哭过样子。
沈珂看着两人,往日与她们相处情形陡地浮现眼前,涌到嘴边话一时竟说不出来。她们跟着自己近十年,彼此之间虽是主仆,却已情如兄妹,尤其是锦秋,自己年少轻狂时被宋德书作为暖床丫头送进来,已失了清白,就这样遣出府去,他于心不忍。
见沈珂好半晌都不出声,锦春不由得笑道,“爷这是做什么?叫了我们进来,却又不说话……”
锦秋到底通透些,进屋看到沈珂那比平日里为深沉眸光,就隐隐生出些许不安,此时便悄悄地抬起眼睑,安静地看着他,也不说话。
沈珂眸光她二人脸上打了个转,终于开口说道,“这些天……让你们也跟着受累了。”说却是她们日夜照顾自己事。
锦春就笑呵呵地道。“这些都是咱们做奴婢份内事情,爷什么时候竟跟我们这么客气起来了?”
锦秋却低声说道,“看着爷受伤样子,奴婢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些许劳累又算得了什么?”
听她这么一说,锦春不由得扭过头来朝她使了个眼色。
锦秋却佯作没有看见,上前轻轻为沈珂捻了捻被角,轻声说道,“爷只管安心养伤,旁事就别操心了。要是初八那天起不来床,可怎么去七里铺迎亲……”说得语音低柔,比平日犹为婉转动人。
沈珂眸光她脸上滞了滞。这才沉声说道,“这几天,你和锦春也歇一歇吧!”
锦秋也就不再多说,遂点头应了,与锦春出去。
……
锦春走后。江妈妈与苏玉妍说了一会儿话,就提到了陪嫁丫头事上。眼出阁即,以定远侯府身份,苏玉妍至少也得有四个陪嫁丫头。苏玉妍原本想把春草、春荣、春芳、春华四个春字辈丫头带过去,但想到春荣与春芳几个虽然性格沉稳,毕竟年纪大了。以前又跟着宋氏受了不少委屈,不如趁此时机为她们各自拣了殷实人家嫁了,也算没让她们白伺候宋氏一场。挑来拣去。才与江妈妈两人决定了随去四个人选。头一个,便是春草,春草性格柔弱,苏玉妍自是带身边,预备将来着嫁一个定远侯府管事。让她也享享清福;其二就是秋蕙,她是苏成女儿。又聪慧又能干,识文断字还会一手好珠算,嫁过去便是个现成助理;至于另两个人选,就选了双珠和柳红,双珠姐姐双玉是苏玉修身边大丫头,也算是忠心耿耿,把双珠留身边,将来也能拿捏双玉;至于柳红,是所有丫头中样貌好,不仅身材窈窕,且还风韵有致,就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美人儿,这样美人儿,必要时候也许会派上大用场。
陪嫁人选确定下来,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柳红是为兴奋,因为一旦成为陪嫁,还是四个陪嫁丫头里漂亮,就意味着将来有可能被提为妾室;双珠与双玉是姊妹,沉静性格也颇为相似,对于苏玉妍要带她去定远侯府喜讯表现平淡,并没有别人预料中喜悦;至于秋蕙,原本就是苏成打算送给苏玉妍作陪嫁,早有心理准备,想是知道将来过去给苏玉妍做助理,这阵子总埋头看书;随去陪嫁人选里,唯有春草与平日里一样,总是忙忙碌碌似乎永远没有歇息时候,脸上也总挂着喜人微笑,看着很是养眼。
时间过得飞,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一。
七里铺苏家小院,处处都显出一派操办喜事欢愉。
虽然待嫁一应物件都早已准备妥当,但得了锦春送来喜讯后,江妈妈又带着春草春荣几个重把所有东西都核查了一遍,该擦试再擦试,该清洗再清洗,一切都忙碌而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距离初八只有短短数日了,苏玉修也从翰林院告了假回家,赶姐姐未出阁之前与她再朝夕相处几天。
丰姨娘自那天跟苏玉妍说过清真庵秘密后,就鲜少外头露面,锦春送了喜讯过来之后,得了消息就赶过来给苏玉妍道喜,闪烁眼神却一直躲避着苏玉妍眸光。
苏玉妍却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对丰姨娘和颜悦色,不仅对丰姨娘如此,对苏慎苏玉妍是如此。可能因为即将要成为嫁娘了,她竟突然开始怀念起过去日子来了,这样怀念,把待嫁少女忐忑不安冲淡了不少,余下,只有淡淡喜悦了。
苏慎自得了喜讯,脸上虽洋溢着欢笑,眼神里却突然多出了几分寂寥——儿子去了翰林院,女儿即将出阁,苏家小院,就只剩他一个老头子了。
不管是欢愉人,还是寂寥人,都不能阻挡时光流逝。
转眼,就到了六月初七。
昌宁习俗,婚嫁喜事,女方摆宴日子往往比男方早一天,所以初七便是苏家摆喜宴大日子。
也不知是因为苏玉妍即将成为定远侯嫡长孙媳,还是因为苏玉修小小年纪就到了翰林院供职原因,来苏家小院贺喜客人竟比当初苏玉修高中皇榜时几乎多出了一倍,熟识,不熟识宾客挤满了苏家小院,人头攒动,人声鼎沸,加上锣鼓喧天,苏玉妍出阁,已然成为昌宁一件盛事。
次日,初八。一大早,十公主赵宁,七公主赵容与颖王妃梁惠君三人联袂登门,苏家小院顿时蓬荜生辉,昌宁城中贵夫人们也闻风而动,一个个纷纷前来添妆送礼,苏家小院一时热闹非凡。
各位公主王妃添妆厚礼此就不一一赘述,只说江妈妈捧着礼单,乐得两眼眯成一条细缝,心里啧啧称奇,想着宋氏若还世,还不知会欢喜成什么样子,这样一想,又是喜又是悲,一时百感交集。
辰时,定远侯府迎亲大队伍准时到了苏家小院前。
苏家小院院门紧紧关闭着,守院门后苏家仆妇们个个脸上都堆着笑容,打算狠狠敲郎一笔竹杠,当然,这也是昌宁习俗。
没想到是,就仆妇们暗自盘算着给郎倌出些什么千奇百怪难题时,江妈妈急匆匆地从内院出来,吩咐将院门大开。
仆妇们不免小声嘀咕,“这要不是拦一拦,将来大小姐到了夫家,怕被踩脚底下呢!”“还是走走过场好……”
七嘴八舌言语让江妈妈眉头微皱,沉吟片刻才道,“咱们家姑爷不比别人,别郎倌前来迎亲时都是生龙活虎,可咱们家姑爷之前受了那么严重伤,现连身体都没有痊愈,是硬撑着来迎亲,别说咱们家大小姐心疼,便是我,也不忍心让他带着伤站外头……把门打开吧!”
仆妇们面面相觑,便有一人越众而出,将门闩打开。
院门吱呀一声开启,喧天鼓乐立时涌入院内,沈珂身着大红喜服站门首,俊朗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他身后,是长长迎亲队伍,一眼望不到头。
仆妇们不由得自动让开一条道来,江妈妈站院门边,笑着请沈珂进门。
沈珂向众人微微颔首,遂昂首迈步进屋,步履沉稳,并不像是身受重伤人。
……
外面鼓乐嘈杂与内院一众女客们或大或小交谈声混合一起,形成一首奇特乐曲,虽不动听,却也顺耳。
苏玉妍头顶着大红盖头坐房间里,等待着沈珂到来。
院里突然安静下来,各种嘈杂声音像是陡然被切断了似,接着,就传来了一个人不疾不徐脚步声。
喜娘高唱“吉时已到,请嫁娘上轿”声音中,站苏玉妍旁边苏玉修低声说道,“是沈大哥来了。”
苏玉妍只觉得方才怦怦而跳心渐渐安静下来,就像奔流小溪汇进了大海,无比舒畅与欢欣。
苏玉修遂蹲下身去,喜娘帮助下背起姐姐。喜娘一手托着苏玉妍胳膊,一手拿着她大红绣鞋,引领着苏玉修出了房门。
院里前来观礼宾客们便不约而同地发出一阵欢呼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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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花烛(上)
沈珂走前面,微微侧目,就能看见一身大红喜服苏玉妍,她头上顶着大红喜帕,随着苏玉修脚步轻轻晃动,就像春日和煦微风拂动他心海,漾起层层绮丽涟漪,他不禁为之心荡神驰。
迎亲鼓乐复又响起,他回过神来,已到了苏家小院院门口。
苏玉妍已上了大红喜轿,喜娘打起轿帘,正把那双小巧绣鞋放进轿内。
有人牵了沈珂白马过来,沈珂一跃而上,稳稳地坐好,鼓乐喧天,吹吹打打向东而行。
苏玉妍坐颤颤悠悠花轿里,微微有些眩晕。她前世晕车,没想到现竟还晕轿。当然,她知道,她心,也是眩晕着。这一刻感觉,她无法用词汇准确地形容出来,不仅仅是单纯幸福,有激动,有期盼,也有忐忑……各种情绪交相纷杂,前程往事涌上心头,一时令她百感交集,不禁感叹世事无常。
就她心潮起伏时刻,喜轿缓缓停下,喜娘唱道,“娘下轿,跨鞍!”接着便有人上前打起轿帘,一只温热宽厚手掌伸手扶住她胳膊,搀她下轿,喧闹鼓乐声中,耳边传来沈珂那清朗语音,“小心点。”
她微微颔首,算是应和了他提醒,任他掌心包围着她手,随着他牵引下了喜轿,接着喜娘便把一根红绸塞进她手里,扶着她胳膊跨过了火盆与马鞍。
苏玉妍微微垂头,随着喜帕晃动,只能隐隐约约看见自己大红绣鞋,下意识地紧紧拽住手里红绸,沈珂似乎感觉到她紧张,也紧紧地牵着红绸另一端,仿佛给她无声安慰。
拜过了天地高堂。夫妻对拜之后,妇被送入洞房。
苏玉妍被喜娘引领着坐到了喜床上,只觉屁股底下硌得慌,伸手去摸那硌人东西,才发现是些花生桂圆之类果物,想起昌宁“早生贵子”习俗,不禁会心地一笑。
这时,房门口一阵喧闹,原来是沈珂被一众贵族公子簇拥着进了房。
苏玉妍安静地坐喜床上,耳边传来男人们起哄声。“把娘子盖头揭了吧……”“让我们见识见识昌宁第一美人风采吧!”
沈珂上前,从喜娘手里接过秤杆,轻轻挑起红盖头。
苏玉妍那如玉面容就出现众人面前。
就算平日里本着“非礼勿视”谦谦君子。此刻看到艳光四射妇,也不禁心里发出啧啧称赞。
当下便有人发出艳羡赞叹。
还未等众人表示要闹洞房意愿,沈珂就面带微笑,斜睨了一眼围他身旁公子哥儿们,只当没有听见从他们那酒气熏天嘴里冒出来话。径直到床边朱漆木椅上坐了,这才轻轻向他们摆手道,“……若放往日,我是任你们闹腾去,不过我这妇素来胆怯,你们这样子恐惊了她。况且我身上伤口疼得厉害,怕也经不得你们这一番折腾了。”
那些公子哥儿们哪里肯依,又是好一阵哄闹。却没人敢上前拉沈珂,想是把他话当了真,闹洞房事小,把沈珂闹得旧伤复发可就不好了。
沈珂依旧巍然不动地坐椅子上,微微抬眸。脸上笑容不变,“改日等我痊愈了。自会领着我家夫人亲自登门谢罪,今日你们就放我一马吧!”
听他把话说到这份上,众人想着他当初身受重伤样子,也不好再相强,只得怏怏而去。
众人散去,屋里只剩了春草秋蕙几个陪嫁丫头,自然安静下来。
沈珂眉峰微不可见地颦了颦,扶住木椅把手站起身来,缓步走到苏玉妍,微微一笑,“把这凤冠取了吧,戴着挺沉……”说罢,便伸手替她取凤冠。
双珠与、春草、秋蕙几个站旁边,不禁相视一笑,遂朝怔怔而立柳红使了个眼色,遂悄无声息地退到门角。
随着沈珂替她取下凤冠,苏玉妍心不禁怦怦而跳,脸上也不由得浮上一层红潮。
沈珂动作轻柔地取下凤冠放桌上,这才沉声说道,“外面还有应酬,你且房里歇息,等我回来。”
苏玉妍抬眸,看着他脸上如沐春风笑容,小声问道,“你伤……不碍事吧?”
夏日晨光投进房,几缕阳光透过窗棱洒喜床上,映得浑身大红苏玉妍加娇艳如花,令沈珂心不禁漏跳了一拍,他伸手按住左胸,仿佛要将心里激动按捺下去,顿了顿,他才缓缓说道,“你别担心,我自有分寸。”
苏玉妍目光与他眸光空中相撞,旋即垂下头去,低声说道,“那你去吧……”
沈珂遂含笑迈步出屋。
退门角春草几个这才慢慢围拢上来,双珠与秋蕙都笑吟吟地看着苏玉妍,只有柳红微垂粉颈,看不到她脸上表情,春草心里是藏不住话,当即便向苏玉妍道喜,“……我们姑爷可真是体贴,大小姐历经波折,也算是苦甘来了。”
苏玉妍睨了她一眼,笑道,“将来我也给咱们春草找一个温柔体贴丈夫,好不好?”
这一说,双珠几个顿时掩口而笑,春草却羞得满面通红,待要反驳,却又寻不出什么话来,柳红旁,却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也是咱们大小姐面慈心善才会想着给我们这些陪嫁找温柔体贴丈夫,放着别家,说不定就会随便配个厮儿,或是干脆与人做了妾室呢!”
大乐女子地位本就不高,况且还是与人做奴婢女子?都是主子们一句话就决定去留,甚至生死。柳红这话原也不错,不过双珠与秋蕙却听得秀眉微皱,双珠素来不喜她那副妖媚模样,自是不屑与她争辩,秋蕙却是人语,就接了她话茬,冷冷一笑,“但凡能忠心耿耿跟着自家小姐丫头,小姐是决计不会把她随便许人……大小姐,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原本让柳红陪嫁,是江妈妈主意,说是苏玉妍不方便时候让沈珂把她收入房里,也好过外头讨进来妾室,苏玉妍犹豫了许久,终还是同意了。毕竟,这个时代,不讨妾室贵族子弟那就是恐龙,已经地球上绝迹了。
不过,柳红大胆,却是出乎她意料,她按兵不动,就是想看看柳红还会有什么举动,不想听了秋蕙一番反驳,柳红就垂着粉颈一言不发,她这才缓缓开口,“秋蕙说是。但凡做人,总不能昧着良心,只要你们行得端坐得正,不做有愧于良心,不做有愧于苏、沈两家事,将来我自会为你们各自拣了合适人家,也不负咱们主仆一场。”
一席话,说得双珠秋惠几个都垂下眼睑,各自心里暗暗思量。
柳红也垂着头,低声承认错误,“这样话,奴婢再不敢乱说了。”
“这里不比七里铺,人多嘴杂,咱们初来乍到,一切都要谨言慎行。”苏玉妍面色微沉,望着齐刷刷站她跟前四个丫头。
“奴婢们谨记了。”双珠率先开口,秋蕙几个也随之跟着她说道,“是。”
眼见气氛尴尬,苏玉妍便道,“想来不会有人往这里送饭,你们且先去弄点吃吧!”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女子小声说话,不等苏玉妍出声,双珠就走到门口去看,见是一个身材苗条年轻女子,生着一对摄人心魄桃花眼,她正思忖着对方是谁,年轻女子已经冲她微微一笑,“少夫人呢?可曾歇下了?”
春草闻声出来,认得是锦春,见她端着一个朱漆托盘过来,忙迎了上去,笑道,“锦春姐姐来了?”
锦春不认识其他几个,春草却是见过几面,当下便笑道,“我家爷让我给少夫人送点吃来……”一边说,一边迈步进屋,一眼看见苏玉妍坐大红喜床上,浑身珠翠映衬得她艳光四射,不禁微微怔了怔,暗叹她果然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苏玉妍已坐床上起身,朝那托盘扫了一眼,见是一个青花瓷大盖碗,旁边还放着一只白瓷调羹,不是粥便是汤,当下便笑道,“劳烦锦春姐姐了。”
“从今往后,您就是锦春女主人了,您若如此客气,锦春又怎么能当得起?”锦春满脸堆笑,殷勤地把托盘送到苏玉妍面前,“爷说了,让您趁热吃些,再歇个午觉,他就会回来了。”
春草便上前接了托盘,把青花瓷盖碗放桌上,揭开来看,一股香味顿时溢了出来,却是一碗苏玉妍平素爱吃翡翠馄饨,春草暗道沈珂心细,忙把馄饨端给苏玉妍,“大小姐趁热吃吧,糊了汤就不好吃了。”
苏玉妍一夜辗转反侧未曾成眠,早饭时哪有胃口吃饭,不过略略尝了尝就放了碗筷,此时正值晌午,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也不再客套,就桌案旁坐了下来,拿起了调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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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花烛(下)
看着苏玉妍并不矜持吃相,锦春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这位出身不高少夫人,果然比昌宁那些骄矜贵族小姐要随和,自己将来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了。
等苏玉妍吃罢,春草便上前来收拾。锦春忙拦住,笑道,“妹妹才来,还不认得路,就别忙活了。”
柳红旁,就向锦春笑道,“横竖现无事,不如让我跟着姐姐把府里路认一认吧!”
锦春侧过脸来,看清是位娇媚动人美人儿,一看就是来侯府做姨娘人选,当下就客气地笑道,“……也好。”
苏玉妍微微沉吟,便向双珠道,“你也跟着去认认路,回头替我打盆洗脸水来。”
双珠知是怕柳红惹出事来,当下便点头应了。
锦春却笑道,“这会儿正是午饭时辰,姐妹们想也该饿了,不如都先随我一起过去吃饭吧!”
苏玉妍便道,“这样也好。”
春草却道,“我留下来陪着大小姐,你们随便给我带点什么吃就行了。”
苏玉妍笑道,“你也一起去吧,我正好屋里静一静。”
听她这么一说,春草倒不好再坚持,只得随锦春她们出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鼓乐,迎客是迎客鼓点,送客是送客锣声,时断时续,却都是喜庆明节奏。
苏玉妍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宽阔明亮大卧室,几乎是她信阳卧室三倍大,屋里陈设看起来十分雅致,显一种内敛奢华——木器不是鸡翅木便是黄梨木,多宝格里摆设几件玉器,件件都莹润生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屋里还有一件苏玉妍十分熟悉东西,那就是一面宽大西洋落地镜,几乎可以与苏玉妍前世屋里落地镜相媲美。
镜中女子容貌娇美,浑身大红喜服衬得发赛鸦青肤如初雪,那如玉般光洁脸颊上,还微微带着一丝绯红,透露出她此刻羞涩与不安,午后阳光透过窗棱洒她身上,为她罩上了一层淡淡光晕,明艳得耀人眼目。
苏玉妍不禁对着锦中女子莞尔一笑。
这个女子。看起来实像个沉浸幸福当中小女人。
她脸上笑容还未褪去,就看到镜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男子面孔。
她扭过头来,脸上还着尚未褪羞红。微笑着望着眼前如玉树芝兰男子,“你回来了?”话音刚落,才发觉自己语气太过亲昵,就像那天沈珂对她说话口气一样,仿佛两人已是相濡以沫夫妻。
沈珂缓步上前。脸上挂着愉笑容,“让你久等了。”说着扫了一眼屋内,不见众位婢女,便道,“锦春送来馄饨,你吃过了吗?”
“吃了。”苏玉妍感觉到他目光中灼热。不禁微微垂下粉颈,低声说道,“你……不曾吃酒吧?”他身上有淡淡酒香。
“我伤口未愈。不能吃酒,方才为着应酬,借机把酒洒袖内了。”沈珂微微一笑,“这浑身酒气,别人都道我醉了。祖父怕我劳神,便催我回来歇息了。”
原来如此。苏玉妍松了口气。又道,“你重伤未愈,确要好好休养才是。”说罢便欲伸手扶他。
“虽然未曾痊愈,却还没有虚弱到这样地步。”沈珂笑微微地望着苏玉妍,“现能这里看到你,我伤,会好得。”
这句话虽然算不得什么甜言蜜语,苏玉妍心却还是怦然一跳,伸出去手半空滞了滞,还是落他胳膊上,轻启朱唇吐出几个字来,“哪有这样道理?”
沈珂却将她轻轻一拉,趁势将她揽进怀里,笑道,“怎么没有这样道理?”
苏玉妍被她紧紧拥怀中,欲要挣扎,却觉得不妥,一颗心儿不禁扑通扑通跳将起来,她拿眼瞟了一眼阳光灿烂窗外,不禁低声说道,“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我们已经是名正言顺夫妻了……”沈珂朗声一笑,“若不这样,才会惹人闲话。”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油腔滑调,苏玉妍脸上不禁又是一热,“你累了,就先坐着歇一歇吧!”
“也好。”这一次,沈珂没有跟她唱反调,拥着她到了窗前桌案前,“你也坐。”
苏玉妍忙轻轻挣开他怀抱,就像惊慌失措小兔子般窜到对面,见他坐下,这才与他相对而坐。
沈珂见了,不由得唇角轻扬,眼里满是笑意。她看起来还真像只灵动小兔子,胆小而又敏感,却又是那么可爱。
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对,都没有出声说话,空气里都荡漾着暧昧气味。
苏玉妍曾与人比过对眼,不过对面人是沈珂,他眼里灼热与爱怜,令她无法直视,所以,她知难而退,率先垂下眼睑。
沈珂目不转睛地看着满面羞红苏玉妍,就像贪吃孩子盯着鲜艳欲滴红樱桃,再舍不得移开眼去。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其实,当初信阳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生出娶你为妻念头了。没想到,时隔两年,历经波折,你才成为我妻。”
他这么一说,苏玉妍就不禁想起前事来,羞怯之意便褪去少许,当即问道,“这么说,当初你是故意窃走我白玉并蒂莲?”
“你怎么知道窃走白玉并蒂莲人是我?”沈珂笑道。
“你后来若不接近我母亲,兴许我就不知道窃玉人是你了。”苏玉妍眼角余光瞟向他左耳垂,“是你耳上那颗痣让我确认了你身份。当然,还有一个超出平常女子身高。”
“看来一切皆是缘分。”沈珂不由得展眉笑道,“原本我窃走你白玉并蒂莲,只是怕你进宫会给姐姐造成困扰,后来见了你容貌,不免心生绮念……”瞥见苏玉妍娇艳如花脸庞露出几分薄嗔。便作势窃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说罢又正色道,“之后杨正青要对你下手,你临危不惧让我对你生出好感,同时也让我生出同情,所以,才有了以后一切。”
“如今看来,还多亏了有你帮忙。”苏玉妍抬起眼睑,望着近咫尺俊朗笑脸,“要不是你。我恐怕早不人世了。”
沈珂回望着她,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良久。才慢慢伸出手去,将她小小手掌包他掌心,郑重说道,“你母亲死,令我十分愧疚。要不是我优柔寡断……”
“这不能怪你,是她……想还我自由。”苏玉妍打断他话头,“她一个平凡女子,势单力薄,别无它法,唯有用自己生命去赌。”提到宋氏。苏玉妍心里顿生黯然。
“嫁给我,你可曾后悔?”沈珂将温热手掌包围着她手,手上微微用力。似乎透露出他内心忐忑。
“如果让我重选择,我也会作出同样选择。”苏玉妍落落大方地迎着他眸光,坚定地说。她知道,此刻她肯定,胜过万千情话。而她与他之间所经历波折坎坷,已远远不是几句单纯情话就能表达殆。
这样肯定。令沈珂心顿时欢愉起来,如同一个得偿所愿孩子一样,唇角扬起,脸上笑容是如沐春风起来,拉着苏玉妍手轻轻一带,就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于是,苏玉妍就被迫坐他有腿上。
这样暧昧姿势,顿时让屋里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苏玉妍扫了一眼窗外渐渐西沉太阳,下意识地想推开沈珂紧紧圈住她身体手,手肘一拐,就撞上了他胸膛。
沈珂顿时闷哼一声,眉峰微微一皱。
苏玉妍立时察觉出异样,不禁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沈珂却道,“不碍事。”
苏玉妍眼见他脸色突然变得发白,低头又见他大红喜服上竟隐隐有暗黑血渍,顿时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羞涩,伸手解开他衣襟,见他白色中衣已经被鲜血沁湿,只觉心惊肉跳,连忙扬声唤春草。
春草双珠几个跟着锦春吃饭,又随她认了认府里路,这才回到兰亭居,不想守廊下小丫头却说沈珂屋里,看着虚掩房门,她们便不好擅自进去,只得外头小花园里谈天说地,还好已近黄昏,又有微风吹来,倒也凉爽宜人。
听见苏玉妍叫她,春草顿时跳了起来,立时就要往屋里冲来,双珠却一把将她拉住,笑道,“你先别急,有姑爷屋里,会有什么事呢!”
柳红旁,却不冷不热地说道,“都已经到了人家屋里了,还姑爷姑爷叫,让外人听见,可要说少夫人偏袒娘家下人了。”
虽说柳红说得理,但秋蕙与双珠眉峰还是微微一皱,春草是个息事宁人,便道,“亏得姐姐提醒。”边说边往正屋而来。
苏玉妍已将虚掩房门打开,看到春草几个候门外,想了想,还是吩咐候廊下小丫头去找锦春锦秋,让她们过来给沈珂包扎伤口。
平日这两个贴身丫头都是近身侍候,今日不同以往,是他大喜日子,而且夫人又带了四个美貌如花陪嫁丫头,锦春与锦秋两个虽然不说,却还是自觉地避开了。
春草几个见苏玉妍让人去找锦春锦秋,虽然不解,但寻思着这府里事她们几个才来也不熟悉,锦春和锦秋是伺候了沈珂多年贴身丫头,还是她们使唤起来得心应手,便也没有出声。
苏玉妍扫了她们一眼,沉声向春草和双珠说道,“你们先去厨房打些开水来,我要为爷清洗伤口。”
春草顿时吓了一跳,瞟了一眼坐桌案旁沈珂,忙忙往厨房去了。
少时锦春与锦秋抱着小药箱匆匆过来,进屋看见沈珂中衣上血迹,顿时唬了一跳,锦秋脸上很不好看,一言不发地开了药箱,将一应药水纱布拿出来,本欲伸手去解沈珂衣裳,听到锦春旁边轻咳一声,伸到半空手就停那里。
苏玉妍只作没有看到,上前为沈珂解开衣裳,这才向锦春和锦秋说道,“你们平素都是近身侍候爷,这会儿也不用避嫌了,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得了这话,锦春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手脚麻利地与锦秋两人为沈珂重包扎了伤口,锦秋看着那要痊愈伤口上沁出鲜血,不禁泪眼婆娑,好不容易才忍住。
锦春怕苏玉妍看着不喜,忙拉了她出去。
这一折腾,已是夜色深沉。
屋里燃起了大红喜烛,锦春为两人送上饭菜。
烛光摇曳中,苏玉妍与沈珂相对而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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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新婚(上)
看着苏玉妍并不矜持吃相,锦春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这位出身不高少夫人,果然比昌宁那些骄矜贵族小姐要随和,自己将来日子想来也不会太难了。
等苏玉妍吃罢,春草便上前来收拾。锦春忙拦住,笑道,“妹妹才来,还不认得路,就别忙活了。”
柳红旁,就向锦春笑道,“横竖现无事,不如让我跟着姐姐把府里路认一认吧!”
锦春侧过脸来,看清是位娇媚动人美人儿,一看就是来侯府做姨娘人选,当下就客气地笑道,“……也好。”
苏玉妍微微沉吟,便向双珠道,“你也跟着去认认路,回头替我打盆洗脸水来。”
双珠知是怕柳红惹出事来,当下便点头应了。
锦春却笑道,“这会儿正是午饭时辰,姐妹们想也该饿了,不如都先随我一起过去吃饭吧!”
苏玉妍便道,“这样也好。”
春草却道,“我留下来陪着大小姐,你们随便给我带点什么吃就行了。”
苏玉妍笑道,“你也一起去吧,我正好屋里静一静。”
听她这么一说,春草倒不好再坚持,只得随锦春她们出去了。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外头隐隐约约传来鼓乐,迎客是迎客鼓点,送客是送客锣声,时断时续,却都是喜庆明节奏。
苏玉妍环顾四周。
这是一间宽阔明亮大卧室,几乎是她信阳卧室三倍大,屋里陈设看起来十分雅致,显一种内敛奢华——木器不是鸡翅木便是黄梨木,多宝格里摆设几件玉器,件件都莹润生辉,一看就知价值不菲。屋里还有一件苏玉妍十分熟悉东西,那就是一面宽大西洋落地镜,几乎可以与苏玉妍前世屋里落地镜相媲美。
镜中女子容貌娇美,浑身大红喜服衬得发赛鸦青肤如初雪,那如玉般光洁脸颊上,还微微带着一丝绯红,透露出她此刻羞涩与不安,午后阳光透过窗棱洒她身上,为她罩上了一层淡淡光晕,明艳得耀人眼目。
苏玉妍不禁对着锦中女子莞尔一笑。
这个女子。看起来实像个沉浸幸福当中小女人。
她脸上笑容还未褪去,就看到镜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男子面孔。
她扭过头来,脸上还着尚未褪羞红。微笑着望着眼前如玉树芝兰男子,“你回来了?”话音刚落,才发觉自己语气太过亲昵,就像那天沈珂对她说话口气一样,仿佛两人已是相濡以沫夫妻。
沈珂缓步上前。脸上挂着愉笑容,“让你久等了。”说着扫了一眼屋内,不见众位婢女,便道,“锦春送来馄饨,你吃过了吗?”
“吃了。”苏玉妍感觉到他目光中灼热。不禁微微垂下粉颈,低声说道,“你……不曾吃酒吧?”他身上有淡淡酒香。
“我伤口未愈。不能吃酒,方才为着应酬,借机把酒洒袖内了。”沈珂微微一笑,“这浑身酒气,别人都道我醉了。祖父怕我劳神,便催我回来歇息了。”
原来如此。苏玉妍松了口气。又道,“你重伤未愈,确要好好休养才是。”说罢便欲伸手扶他。
“虽然未曾痊愈,却还没有虚弱到这样地步。”沈珂笑微微地望着苏玉妍,“现能这里看到你,我伤,会好得。”
这句话虽然算不得什么甜言蜜语,苏玉妍心却还是怦然一跳,伸出去手半空滞了滞,还是落他胳膊上,轻启朱唇吐出几个字来,“哪有这样道理?”
沈珂却将她轻轻一拉,趁势将她揽进怀里,笑道,“怎么没有这样道理?”
苏玉妍被她紧紧拥怀中,欲要挣扎,却觉得不妥,一颗心儿不禁扑通扑通跳将起来,她拿眼瞟了一眼阳光灿烂窗外,不禁低声说道,“别这样,让人看见了不好。”
“我们已经是名正言顺夫妻了……”沈珂朗声一笑,“若不这样,才会惹人闲话。”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油腔滑调,苏玉妍脸上不禁又是一热,“你累了,就先坐着歇一歇吧!”
“也好。”这一次,沈珂没有跟她唱反调,拥着她到了窗前桌案前,“你也坐。”
苏玉妍忙轻轻挣开他怀抱,就像惊慌失措小兔子般窜到对面,见他坐下,这才与他相对而坐。
沈珂见了,不由得唇角轻扬,眼里满是笑意。她看起来还真像只灵动小兔子,胆小而又敏感,却又是那么可爱。
两人相对而坐,四目相对,都没有出声说话,空气里都荡漾着暧昧气味。
苏玉妍曾与人比过对眼,不过对面人是沈珂,他眼里灼热与爱怜,令她无法直视,所以,她知难而退,率先垂下眼睑。
沈珂目不转睛地看着满面羞红苏玉妍,就像贪吃孩子盯着鲜艳欲滴红樱桃,再舍不得移开眼去。好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其实,当初信阳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生出娶你为妻念头了。没想到,时隔两年,历经波折,你才成为我妻。”
他这么一说,苏玉妍就不禁想起前事来,羞怯之意便褪去少许,当即问道,“这么说,当初你是故意窃走我白玉并蒂莲?”
“你怎么知道窃走白玉并蒂莲人是我?”沈珂笑道。
“你后来若不接近我母亲,兴许我就不知道窃玉人是你了。”苏玉妍眼角余光瞟向他左耳垂,“是你耳上那颗痣让我确认了你身份。当然,还有一个超出平常女子身高。”
“看来一切皆是缘分。”沈珂不由得展眉笑道,“原本我窃走你白玉并蒂莲,只是怕你进宫会给姐姐造成困扰,后来见了你容貌,不免心生绮念……”瞥见苏玉妍娇艳如花脸庞露出几分薄嗔,便作势窃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说罢又正色道,“之后杨正青要对你下手,你临危不惧让我对你生出好感,同时也让我生出同情,所以,才有了以后一切。”
“如今看来,还多亏了有你帮忙。”苏玉妍抬起眼睑,望着近咫尺俊朗笑脸,“要不是你,我恐怕早不人世了。”
沈珂回望着她,脸上笑意渐渐褪去,良久,才慢慢伸出手去,将她小小手掌包他掌心,郑重说道,“你母亲死,令我十分愧疚,要不是我优柔寡断……”
“这不能怪你,是她……想还我自由。”苏玉妍打断他话头,“她一个平凡女子,势单力薄,别无它法,唯有用自己生命去赌。”提到宋氏,苏玉妍心里顿生黯然。
“嫁给我,你可曾后悔?”沈珂将温热手掌包围着她手,手上微微用力,似乎透露出他内心忐忑。
“如果让我重选择,我也会作出同样选择。”苏玉妍落落大方地迎着他眸光,坚定地说。她知道,此刻她肯定,胜过万千情话,而她与他之间所经历波折坎坷,已远远不是几句单纯情话就能表达殆。
这样肯定,令沈珂心顿时欢愉起来,如同一个得偿所愿孩子一样,唇角扬起,脸上笑容是如沐春风起来,拉着苏玉妍手轻轻一带,就将她拥入自己怀里。
于是,苏玉妍就被迫坐他有腿上。
这样暧昧姿势,顿时让屋里气氛也变得暧昧起来。
苏玉妍扫了一眼窗外渐渐西沉太阳,下意识地想推开沈珂紧紧圈住她身体手,手肘一拐,就撞上了他胸膛。
沈珂顿时闷哼一声,眉峰微微一皱。
苏玉妍立时察觉出异样,不禁问道,“怎么了?是不是碰到你伤口了?”
沈珂却道,“不碍事。”
苏玉妍眼见他脸色突然变得发白,低头又见他大红喜服上竟隐隐有暗黑血渍,顿时吓了一跳,当下也顾不得羞涩,伸手解开他衣襟,见他白色中衣已经被鲜血沁湿,只觉心惊肉跳,连忙扬声唤春草。
春草双珠几个跟着锦春吃饭,又随她认了认府里路,这才回到兰亭居,不想守廊下小丫头却说沈珂屋里,看着虚掩房门,她们便不好擅自进去,只得外头小花园里谈天说地,还好已近黄昏,又有微风吹来,倒也凉爽宜人。
听见苏玉妍叫她,春草顿时跳了起来,立时就要往屋里冲来,双珠却一把将她拉住,笑道,“你先别急,有姑爷屋里,会有什么事呢!”
柳红旁,却不冷不热地说道,“都已经到了人家屋里了,还姑爷姑爷叫,让外人听见,可要说少夫人偏袒娘家下人了。”
虽说柳红说得理,但秋蕙与双珠眉峰还是微微一皱,春草是个息事宁人,便道,“亏得姐姐提醒。”边说边往正屋而来。
苏玉妍已将虚掩房门打开,看到春草几个候门外,想了想,还是吩咐候廊下小丫头去找锦春锦秋,让她们过来给沈珂包扎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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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新婚(下)
苏玉妍时不时抬起眼眸去看沈珂,终于忍不住问道,“还痛得厉害么?”
沈珂见她几次三番欲言又止,还道她有什么心事,没想到她琢磨了这许久,却问出了这样一句话来,不由得朗声大笑,“得了你这句话,得是痛,也不痛了。”
苏玉妍顿时哭笑不得,“都伤成这样了,还硬撑着去迎亲……”虽说嗔怪,却饱含关切心疼之意。
“我没事,你别担心。”沈珂放下碗筷,正色道,“你这一辈子,就嫁这一次,我若不亲自前去迎亲,岂不是让你抱憾终身?便是我自己,心里也过不去这道坎。”
苏玉妍就不再说,默默地埋头吃饭。
一时饭罢,春草几个进来伺候着洗漱,屋里顿时又安静下来。
烛台上红烛偶尔发出“哔啵”声响,诉说着时间流逝。
屋里红烛摇曳,窗外月华如水。
虽然微微有些羞怯,苏玉妍还是上前为沈珂衣。这是习俗,不能因她个人喜好而改变。
兴是丫头们侍候惯了,苏玉妍为他宽衣时,沈珂只是微微眯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燃烧着灼热火焰,令她不敢正视。
盛夏夜晚,早已热不可挡,兰亭居早刚进一伏时就开始用冰,值此洞房花烛之夜,就不必说了,屋角镀金大铜盆里,皆盛满了从地窖里取出来大冰块,雪白冰块随着夜风吹拂,扬起淡淡如烟尘一样氤氲之气,使得整个室内沁凉如水。
即使如此,苏玉妍掌心,还是微微沁出细汗,眼角余光瞥见沈珂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觉心中发紧——这一夜,终于还是来临了!
沈珂似乎猜到苏玉妍心中所想,等她替他把外衣褪下,便轻轻扳过她肩膀,将她拥入怀里,“……天色已晚,我们早点睡吧!”
苏玉妍顿时面如红霞,将头埋进他怀里。他只着了里衣胸膛因裹着纱布而微微有些臃肿,还有些许淡淡药香,却仍能清晰地听见他强而有力心跳。听着这样心跳。苏玉妍那纷乱心突然间就安宁下来——她已经是他女人了,而他,从此以后。将会陪伴自己,直至白发苍苍。
沈珂伸手,捧起她脸来,凝视良久,直到她双颊艳红。才慢慢俯下身来,吻上她唇。
温热气息扑面而来,苏玉妍不由得闭上了双眼。
……
洞房花烛,良辰美景,一切皆不言中。
人说洞房一刻值千金,但因着沈珂伤势未愈。所以这一夜,只有红烛摇曳,并没有红帐翻滚。两人之间,发乎情,止于礼,并没有过多缠绵,只是适可而止。
次日一早。媳妇见公婆。
定远侯府虽大,人口却简单。
沈松年表现得平平淡淡。既没有过多喜悦,也没有过多失望;而宋德书却显得十分高兴样子,比先前宋氏世时待苏玉妍亲切慈爱,也不知是出于怜悯,还是出于喜爱缘故。
沈松年还有一房妾室,姓柳,生得婷婷袅袅十分可人,不过二十多岁样子,看起来弱不禁风,像个病美人。
沈琳与沈顼原是见过,之后宫里又时常见面,彼此之间虽不是十分熟络,两人却也对苏玉妍十分喜爱,因此对她十分客气,不仅有长嫂之礼,还有朋友之义。
至于定远侯,则是个不苟言笑六旬老人,看起来十分威严,不过看向苏玉妍时,唇角微微翘起,倒没有不悦情绪。
见过了定远侯府本支嫡系亲属,接下来便是去见沈家旁支堂叔伯兄弟姐妹,一天下来,苏玉妍双腿都走得发软,不过想到沈珂硬撑着陪她,却又有些心疼。好沈家亲戚并不太多,稍远些旁支平日里走动又少,因此只两天工夫便走完了,第三日,就到了回门日子。
经过两天熟悉,春草双珠等已经大略把定远侯府人物关系摸了个大概,因为宋德书主持中馈,兰亭居便没有多少事情,几个陪嫁丫头便也闲了下来,但却是人闲心不闲,没事就琢磨着锦春锦秋与沈珂到底是什么关系。
因为沈珂夫妇成天外面串门,锦春与锦秋两个也闲了下来,锦春倒没觉得什么,锦秋心里却空落落像丢了魂似,弄得锦春背着人又是好一阵劝慰。
苏玉妍这两天累得够呛,也无暇去管丫头们事,只让春草她们准备三天归宁礼物。
……
一大早,七里铺苏家小院已经十分热闹,摆酒设宴,只等苏玉妍夫妇到来。
辰时刚过,定远侯府马车就停了苏家小院前。
门口望风小丫头连忙冲了进去,高声欢叫道,“大小姐回来了,大小姐回来了!”
苏慎闻声从屋里奔出来,一眼看见满头珠翠浑身绫罗苏玉妍与沈珂并肩跨进院门,顿时老泪纵横,哽咽着叫道,“妍儿……”
苏玉妍紧走几步,上前扶住苏慎胳膊,眼里也是一片氤氲,“爹爹……”
沈珂上前给苏慎见礼。
苏慎擦了一把眼泪,笑道,“进屋说话……”
一众人簇拥着苏玉妍与沈珂进屋,令原本就不太宽敞屋子显拥挤,加上六月炽热天气,让一屋子人都觉得气闷。
沈珂眉峰微不可见地颦了颦,并没有中断与苏慎谈话,“……伤口已经痊愈了,多谢岳父大人关心……”虽然只是客套话,他说得还是诚意十足。
春草双珠几个则被双玉柳叶她们团团围住,七嘴八舌地问起了定远侯府情形,当她们听到双珠绘声绘色地描述府那内敛奢华时,都不禁暗暗咋舌,个个都露出与有荣焉笑容。
愉时光总是过得飞,晚饭时分,幕色已经降临,苏玉妍依依不舍地告辞。她已经出了阁,这里已不是她家了。
一路上,她显得有些沉默,沈珂看着她恬静脸,也没有说话,只将她手握掌心,轻轻摩挲。马车府门口停下,沈珂率先下车,伸手扶她下车。
兰亭居已经灯火通明,锦春和锦秋候门口正等得心焦,眼见沈珂与苏玉妍携手而来,这才转忧为喜,一边吩咐小丫头去传饭,一边又迎上前来将沈珂夫妇迎入屋内。
屋里红烛摇曳,已摆桌安箸,只等主人回来。
沈珂摆了摆手,笑道,“我们已经吃过了,就不用摆饭了。”
锦秋脸上顿时有些不好看,瞟了沈珂一眼,欲言又止。锦春怔了怔,便招呼门口小丫头,让她去厨房知会一声,不用送饭到兰亭居了,又回头向锦秋笑道,“时辰也不早了,咱们去打些热水来,让爷和夫人洗漱后早些歇息吧!”不待锦秋说话,便一把拽了她出去。
苏玉妍却道,“锦春,等一等。”
锦春忙顿住脚。
“还是摆饭吧……”苏玉妍向沈珂笑道,“我想吃方妈妈做三鲜笋呢!”方妈妈是负责兰亭居伙食厨娘,还是锦春干娘。
沈珂就笑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方妈妈做卤鸭胗了。”
锦春顿时眉开眼笑,“奴婢这就去传饭。”说罢拉着锦秋去了。
少时,方妈妈亲自提着食匣领着锦春锦秋几个鱼贯而入,一阵忙碌之后,就摆上了满满一桌子佳肴。
苏玉妍本是不饿,何况心情又不好,但想着不能因为自己影响整个兰亭居人情绪,便干脆让锦春传饭,还吃了大半碗,以示自己好胃口。
方妈妈侍候了沈珂十几年,既有主仆之义,有长辈般关爱,此刻见他这位夫人不挑不拣吃得津津有味,不免也为之感到高兴,脸上自然就不自觉地浮起了笑容。
锦秋原本也是因为苏玉妍到来突然失去了沈珂关心而不,先前见沈珂与她连准备好晚饭都不吃,心里是愤然,没想到她竟否定了沈珂吩咐继续让锦春传饭,而沈珂也立时顺从了她意愿,她心里就加难过起来。眼见饭桌上两人相对而坐,沈珂偶尔还会夹一筷菜肴给苏玉妍,两人之间十分默契,她心里忧伤就愈发浓重起来,把锦春话抛到一边,只呆呆地盯着二人面孔,眼里几欲掉下泪来。
苏玉妍素来敏感,早从锦秋神情猜测出她与沈珂之间有着不同寻常亲密关系,但两人之间亲密关系是自己未嫁到沈府之前就存,自己绝不能拈酸吃醋,况且这个锦秋虽然生得妖娆妩媚,却也不过是个丫头而已。从现情形看来,这个锦秋显然没有把自己位置摆正,沈珂也不是一个无情无义人,长此以往,两人之间只怕还会藕断丝连。
如此一忖,苏玉妍嘴里美味佳肴就味同嚼腊了。但她堂堂一个主母,自不好去与一个丫头争风吃醋,当下只作没有看见锦秋那泪光潋滟脸,又慢慢喝了半碗老鸭汤才放下碗箸。
“吃饱了?”沈珂微微一笑,望着她问。
“嗯。”苏玉妍点头,“吃饱了。”
“撤了吧!”沈珂向锦春摆摆手。
锦春立即上前,招呼方妈妈与锦秋撤下残席。
少时,春草与双珠几个伺候两人洗漱,便退出屋去。
窗外,月上中天,光华如水。
屋里,红烛摇曳,春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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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良缘介绍:
她穿越而来,只愿安享平凡,母亲病故,让她的身世变得扑朔迷离,父亲郁郁而终,她又被迫寄人篱下,既要敷衍嫉妒多疑的兄弟姐妹,又要应付心机深沉的各房长辈,在夹缝中求生的她与庶弟携手共度难关,一路披荆斩棘,为亲人谋求平安幸福,为自己谋求锦绣良缘。谋良缘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谋良缘,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谋良缘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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