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0章 你是英雄
回医院的路上，陈扬还买了三份快餐。
陈红玲正等着陈扬回来。
“老婆，先吃饭，再给你报纸看。”
“什么报纸？”
“关于陈家村抗台救灾的报道。”
陈红玲笑笑，“那个我早看过了。”
不错，《浙江日报》刊登过详细的报道。
陈扬拿的三份报纸，都是转载《浙江日报》的，内容肯定去掉了一些。
陈扬指指录像带问道：“那你想看电视报道吗？”
陈红玲道：“《浙江电视台》播出的时候，我看了三遍呢。”
“那只有一个小时多点，而我拿到的这个，起码有两个小时长。”
“我不信，你是从哪儿搞来的？”
陈扬说了说。
陈红玲笑了，“我想看。但这里没电视机没录像放映机，咱们没法看呀。”
“叶姐说了，回头就把她家的电视机和录像放映机拿来。”
陈红玲埋怨，“叶姐家里的东西，你也好意思白用呀。”
“没关系，大不了我拿钱买下来。明天我上街，再给你买些戏曲方面的录像带。”
其实陈红玲开心，她喜欢越剧，正好可以打发时间。
吃罢晩饭，陈红玲拿过把纸看起来。
《人民日报》上，还刊登了陈扬的照片。
九婶赞道：“人帅，照片也帅。”
陈红玲笑道：“臭美。”
就在这时，护士长和一位小护士进来，为陈红玲挂点滴。
看到《人民日报》上的照片，护士长和小护士又仔细打量陈扬。
护士长问，“你就是照片上的人？”
陈扬正要否定，九婶抢道：“对对，他就是照片上的人。”
陈扬只好点头。
护士长冲着小护士道：“英雄就在身边，差点错过，差点犯错，咱们赶紧向主任报告去。”
护士长和护士匆匆而去。
陈扬苦笑，“这下麻烦了。”
陈红玲笑了，“当英雄不好吗？”
陈扬道：“人们崇拜英雄，但商品经济时代英雄太少了。”
九婶问道：“红玲，扬是咱们ZJ省的英雄，人家上海认吗？”
陈红玲笑道：“估计认吧。”
人家不但认，还大大的认，连院长都惊动了。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院长在张副院长的陪同下来到病房，身后跟了一大帮医生和护士，包括主治医生、护士长和小护士。
院长进入病房，也不说话，拿起报纸看了看，再瞅着陈扬问道：“你好，能看看你的证明吗？”
那时候还没有身份证，查验一个人的身份，全靠证明或介绍信。
陈扬从包里拿出证明，双手递给院长。
院长白发苍苍，看过证明后，竟有点小激动，胡子一抖一抖的。
握着陈扬的手问道：“叫你什么合适呢？叫你什么合适呢？”
陈扬也有点失措，“院长，叫我小陈，叫我小陈同志就行了。”
“小陈同志，谢谢你。”
“谢谢我？谢谢我什么？”
院长道：“你是英雄，我们感谢你来到我们医院，给了我们一个学习的机会。”
这话听着有点别扭，陈扬心道，要不是我媳妇有病，我才不来你们医院呢。
张副院长道：“院长，其他事情明天再说，先让大家回去，以免影响病人的休息。”
院长点点头，冲着医生护士们道：“你们走吧。”
医生护士们正要离开，叶菁抱着录像放映机来了。
“扬，红玲，对不起。我只带来了录像放映机，电视机要到明天才能拿过来。”
陈红玲道：“没关系，叶姐。”
张副院长问，“小叶，拿放映机和电视机干什么？”
叶菁道：“看录像，看他们陈家村抗洪救灾的录像……”
听叶菁说完，院长道：“谁谁，去我办公室，把那台彩色电视机搬过来。”
两个年轻医生自告奋勇去了。
十多分钟后，电视机搬来了。
这边早已搬来一张桌子，电视机和放映机搁上去，两个年轻医生忙了几下。
电视机屏幕上，先出现《浙江电视台》的台标。
接着出现了一行大字。
“陈家村抗台救灾抗洪救灾纪实。”
再接着是《浙江电视台》的女主持人，做了一番简短的解说。
“温林县衡峰乡陈家村，是三年前的地区级脱贫致富先进村……这次三号台风正面袭击温林县，地势比较低的陈家村，除了这几年建造的新房，所有的旧房子全部被淹。”
“我们与我们的同行到达温林县，是台风登陆的当天，为了我们的安全，县里没有让我们下去采访。第二天，县里派人派船下去，察看灾情，并与各乡各村恢复联系。我们积极要求下去采访，终于得到批准。”
“我们搭乘机动船，在离县城附近的村庄采访。连续两天后，我们回到县城。县里有人告诉我们，这次抗台救灾和抗洪救灾，陈家村受灾最严重，却组织得很好，没有一人死亡，没有一人重伤。”
“我们要求去陈家村采访，县里同意了。于是，在三号台风登陆后的第五天，我们一行十二人，在县里三人的陪同下，乘机动船前往陈家村。与我们同行的还有，三位刚从外面做生意回来的陈家村的村干部。”
“据三位同行的村干部介绍，陈家村是个大村。全村四百五十户，一千九百多人。共有新房子四百间，旧房子一千多间。新房子都是两层楼，除了副主任陈扬家是三层楼，都是这几年建造的。”
“可到了陈家村边，三位村干部懵了，以为走错了地方……大家看，镜头里的就是陈家村。白茫茫一片，只有那些新房子的二楼，还有一些树木还在水面上。那一千多间老房子全没了，只剩下屋顶在水里时隐时现。”
“我们被小木船接到村里。村部也被洪水淹没，临时村部设在村小平房的屋顶上。我们受到村干部们的热情接待，采访工作就此开始。而给我们的第一个强烈感觉，是陈家村人的团结和乐观。”
“这是支书陈生梅，复员军人。这是副支书蔡岳松，复员军人。这是副主任陈玉花，这是村委蔡福满，这是村委蔡晓晖，这是会计童玉梅，这是出纳陈冬福……”
燃文
第421章 越红越好
病房里，挤满了看录像的人。
有医生有护士有病人，包括叶菁、院长和张副院长，少说也有二十人。
陈红玲躺靠在病床上，陈扬和九婶分坐病床两边。
“这位是村委蔡国平，这位是村委童小龙，这位是支委童老贵……”
电视机屏幕上，正放到童老贵憨笑着，给记者们倒水。
“这位童老贵同志，是现在全村人的大管家。他每两天一次，带村里的机动船出去买米买菜买柴，买回来之后，还要及时的分配下去……”
陈红玲道：“九婶，九叔出现了。”
九婶骄傲道：“我家老头子，看着还不老。”
院长扭头问，“他是你老公？”
九婶急忙点头，“对对，他是我老公。”
院长与九婶握手。
九婶有点懵。
电视上，记者要采访童老贵，童老贵一边摇手，一边后退，差点跌到水里去。
记者又要采访支书陈生梅，陈生梅也笑着拒绝。
记者再采访副支书蔡岳松。
蔡岳松说，你们去采访我们的陈主任吧，现在我们都归他领导。
记者问陈主任在什么地方？
蔡岳松笑了，说陈主任怕你们记者，躲起来了。
记者向支书陈生梅要求，希望采访陈主任。
陈生梅冲着蔡晓晖和童小龙喊，让他俩赶紧把陈主任找回来。
终于，主角出场，陈扬坐着小木船出现。
病房里的人，都一边看电视，一边时不时的回头看病床边的陈扬。
陈扬不好意思，腼腆的笑着。
接着，陈扬接受了采访……记者提出去他家看看，陈扬也同意了。
于是，陈红玲和其他家人，也都陆续出现在电视上。
陈红玲躺在床上，旁边还坐着奶奶和母亲，床的下面，还有深达一米的积水。
大家又都围观病床上的陈红玲。
陈红玲不好意思，忙着双手掩面。
录像放了两个多小时，院长他们居然都看完了。
这还不够，录像带被院长借走，说是要在医院内部播放，教育全体医生护士员工。
叶菁对陈扬说，你还要有思想准备，人家说不定还要请你做报告。
陈扬有点不以为然，请做报告，这怎么可能呢？
话音刚落，那两个搬电视机的年轻医生折回来了。
敢情人家是医院的团高官和副书记，邀请陈扬参加团委组织的周末活动，并在活动中做个报告。
陈扬一下慌了手脚，“这怎么办好？这怎么办好？”
陈红玲和九婶都笑了。
叶菁也笑了，从包里拿出一张报纸，递到陈红玲的手里。
“扬，你的先进事迹又多了一篇。报纸上说，你带头捐款，加上二弟的一万块，一共捐了三万块钱，用于陈家村的灾后重建。”
陈扬拿过报纸看了看，又递还给陈红玲，自言自语道：“这事本来是保密的，是哪个家伙多事，把这事说出去的呢？”
叶菁道：“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呢。十二个村干部，加一个企业家，一共捐出八万五千块。这样的好人好事，够资格上《新闻联播》了。”
陈扬直摇头，“整大了，过分了。这事一宣传，后面就不好向上级要钱了。”
叶菁笑道：“扬，你想错了。事情的发展，会与你想的正好相反。”
“怎么讲？”
“现在的社会，锦上添花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支持你们陈家村，既是锦上添花，又是雪中送炭。所以我相信，只要陈家村名声在外，就不愁没人来帮助你们。”
陈扬想了想，还真是这么一个道理，“姐，那我搞得大一点，反而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了？”
“肯定的，相信我。”
叶菁一边说着，一边起身。
陈扬道：“姐，红玲和九婶喜欢看越剧，你帮我搞些越剧方面的录像带来。”
“没问题。我母亲那里就有，明天我送些过来。红玲，我走了，你早点歇着。”
叶菁走了。
陈红玲看了录像，脸红红的，哪里还能睡着。
陈扬这时想起了叶菁交给他的银行存折，拿出来交到陈红玲的手里。
陈红玲打开一看，吓了一跳，“怎么这么多呀？扬，做生意赚的钱，不是一个星期两次，都汇过来了的吗？”
“这可能是节余部分，累计下来才有这么多。对了，还有一万块的预交医疗费，也是从这里拿出来的。”
陈红玲笑笑，“这一年多来，你没来过一次上海，钱都是叶姐帮你赚的。”
陈扬点点头，“所以，我与她已经说定了。以前是我二她一，以后赚的都对半分。”
“嗯，这样比较合适，我也同意。”
说着，陈红玲把存折递还给陈扬。
“老婆，还是你保管吧。”
“我不行，我穿着病号服，还会被拉去做检查，你让我藏什么地方。”
陈扬看了看九婶，“九婶，你不引人注目，你替我保管。”
九婶接过存折，翻看一眼，吓得触电似的，把存折扔还给陈扬，“我的妈呀，我要是拿着它，肯定吃不下睡不着。别吓我，扬，你可别吓我。”
陈扬笑着收起了存折。
隔一天，对陈红玲的各种检查开始了。
张副院长亲自负责，血液科和妇产科的医生也都来参与，所有的检查一样不漏。
上午检查完后，下午接着检查。
陈红玲坐在轮椅上，楼上楼下的来回折腾。
陈红玲只让九婶跟着，坚决不让陈扬陪同。
陈扬只好同意。
陈扬跟张副院长借用电话，张副院长让他随便打。
陈扬坐在张副院长的办公室里，给二弟打电话。
二弟早已从省城返回家里，忙着工厂复工的事情。
“大哥，是你吗，我是老三。”
“老三，你什么时候回家的？”
“前天晚上。家里事多，我在省城哪待得住。老四完成报到后，我就急忙往回赶。”
“嗯，老四怎么样？”
“很好呀。学校派人在长途汽车站接，用卡车把我们一起拉到学校招待所，吃饭啥的，没收一分钱。”
“顺子和小扣子呢？”
“顺子？这家伙是老油条，据他自己讲，他把学校转了个遍，他说他也快成大学生了。”
“呵呵……小扣子呢？”
“小扣子？闹了个大笑话，差点被学校保卫处抓走了。”
第422章 病情严重
陈扬问道：“小扣子闹了什么大笑话？”
电话那边，二弟先自己笑起来。
“他在学校瞎逛，尿急跑到厕所里，可他不认字，竟然跑到女厕所里去了。”
“呵呵……他娘的，没文化真可怕。”
“一大帮男女同学撵他，还好这小混蛋机灵，爬到一棵桉树上大喊大叫。我和顺子跑过去给他解了围，不然非挨打不可。”
笑过之后，陈扬又问，“老三，家里怎么样？”
“爷爷奶奶咱妈都好，有我照顾，你就放心吧。”
“村里呢？村里怎么样？”
陈兵道：“村里可热闹了。灾后重建，热火朝天。乡里派马玉堂副乡长驻村，跟原来的郭富强委员一样，直接住在咱们村里。”
“老三，你说的热闹，一定还包括上面来人吧？”
“大哥你算说着了。不仅上面来人，还有各路记者。最多的是其他乡镇，带人来参观取经。一天两三拨，可把负责接待的童老贵给忙坏了。”
“你呢？你受到影响了吗？”
“大哥，又被你给说着了。不知道谁说出去的，说我捐给村里一万块钱。这下好了，找我的人不少，有公家的，也有私人的，他娘的我成了香饽饽了。”
陈扬哼了一声，“当初我劝你不要捐，可你不听我的啊。”
“为什么，为什么我捐钱会有麻烦，大哥你却没有麻烦呢？”
陈扬道：“你做实业，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我不做实业，两腿长自己身上，人家想找我麻烦，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啊。”
“大哥，那我怎么办？你给我出个主意呗。”
“咬紧牙关，一毛不拨，哪怕得罪人也得坚持。你捐给自己村里一万块钱，那是因为你热爱家乡。其他人其他地方要你出钱，你坚决不能出。一旦你同意一两个，你的麻烦就没完没了了。”
“明白了，大哥。”
“说说复工的事，你打算安排在什么时候？”
陈兵苦笑起来，“昨天就复工了。可是，大哥，咱村里家家户户都忙着灾后重建，我厂里人员严重不足。昨天只来了十七个人，今天也只有二十五人。”
陈扬沉吟了一下。
“两个办法。一是去找东南叔和耀平叔，他俩在山区都有亲戚，你可以通过他们，去招聘一批女工。记住，暂时只招女工，年龄越小越好。男工暂时别招，我怕你驾驭不住。”
“嗯，第二个办法呢？”
“二是把陈三炮那帮小混蛋利用起来。”
“大哥，这帮家伙能行吗？”
“把吗字去掉。这帮家伙已经脱胎换骨，只要你管理得当，他们会干得非常好的。”
“如何管理？”
“胡萝卜加大棒，一手软，一手硬。与他们称兄道弟，他们敢为你拼命。”
“我懂了，大哥，我试试看。”
陈扬嗯了一声，“老三，十天……不，八天之内，我要在上海看到你的鞋子和皮箱。”
“这么急啊。”
“对，我这边急需你的产品。”
陈兵问道：“岳松叔那边和福满哥那边，还有蔡晓晖那边，你要不要他们的货？”
“要，全都要，你通知他们一下，也是越快越好。至于结帐，你帮我结，先替我垫付一下货款。”
“知道了，放下电话我就去通知他们。”
陈扬又嗯了一声，“这是医院的电话，没其他事，我就挂了。”
“大哥。”
“还有什么事？”
“……大哥，大嫂怎么样了？”
“今天做一天的检查，现在还没做完，明后天才能出诊断。”
“大哥，你保重。”
“嗯，我挂电话了。”
放下电话，陈扬起身回病房。
一天折腾，陈红玲累得不行，只喝了几口粥就睡了。
陈扬让九婶也早点休息，自己走出来，蹲在病房门外看报纸。
过了一天，下午的时候，张副院长派了一个护士来，让陈扬去一趟。
陈扬来到张副院长办公室，急切的问道：“张阿姨，会诊结果出来了？”
张副院长点了点头，“小陈，你先坐下。”
陈扬坐到了椅子上。
“结果不太乐观。小陈，你要有思想准备。”
陈扬默默的点头。
“你们那里的县人民医院，还是有点水平的，他们判断得对，你媳妇的病已到了中晚期。”
陈扬道：“可是，我从这里买的药，她一直在坚持吃啊。”
张副院长道：“问题是她偷偷的把药停了。昨天我问过她，自从怀孕以后，她怕药物会影响到胎儿，就把药给停掉了。”
“张阿姨，照医学上说，她得了这个病，就不应该怀孕了？”
“这倒不是，只是不适合怀孕。现在，我跟你说实话吧。即使她不怀孕，按她的病情，恐怕也就三五年的事。”
陈扬愣住了。
“对不起，小陈。是你媳妇要求的，她知道自己的病情，强烈要求我不告诉你。她是怕你知道了，你会不让她怀上孩子。”
陈扬好久才回过神来。
“张阿姨，那你们确定治疗方案了吗？”
“治疗方案是有的。但问题也很现实，她怀着两个孩子，而且已经七个月了。她这种病，传统的治疗方案，一般除了药物，就是放疗和化疗。但我可以肯定，如果进行放疗和化疗，必定会伤及孩子。”
“没有其他方案吗？”
“有，有两个，都是保守治疗。一是只进行药物治疗，只用西药，待孩子生下来后，再进行放疗和化疗。但西药的副作用大，不能保证不对孩子造成伤害。”
“另一个呢？”
“二是只进行药物治疗，只用中药，延缓她的病情。等孩子生下来后，再怎么治还怎么治。这个方案的好处是，副作用小，基本不会伤害到孩子。但坏处是她的病情，可能会迅速的加重。”
陈扬沉默很久。
“张阿姨，请你告诉我，她还有多少时间？”
“经常治疗，半年到一年。至于现在，我就不知道了。”
陈扬抬起头，眼泪夺眶而出。
扑通一声，陈扬跪下来，冲着张副院长磕头。
“张阿姨，我求求你……你救救她，我要先保大人。”
张副院长一声叹息，走过来扶起陈扬，“小陈，这个决定，应该由她来做。”
第423章 男人哭了
晚饭后，张副院长来到陈红玲的病房。
张副院长让九婶出去，再关上门，与陈红玲一个人谈话。
九婶出来，看到陈红坐在地板上，正偷偷的抺泪。
“扬，红玲的病很重吗？”
陈扬没回答，双手掩面，却挡不住两行热泪。
九婶已经明白，不再追问，也陪着流下眼泪。
张副院长在病房里待了很久，直到深夜十一点多，才轻手轻脚的离开。
陈红玲睡着了，睡得很安详，脸上还挂着澹澹的微笑。
陈扬示意九婶也去休息，自己退出病房，傻傻的在病房门口坐下。
这一夜，陈扬就没合上过眼。
新的一天，是陈红玲保守治疗的开始。
今天是星期六，本来医院团委是要来请陈扬参加活动的。
张副院长打电话给团委的人，告诉他们陈红玲的病情，要他们取消对陈扬的邀请。
上午，陈扬坐在病床边。
九婶洗衣服去了。
陈红玲瞅着陈扬，陈扬瞅着陈红玲，两口子谁也不肯开口。
陈红玲心疼陈扬，一夜时间，陈扬万分憔悴，看着像个四十岁以上的男人。
突然，陈扬的眼泪下来了。
“扬……”陈红玲伸出手，搁到陈扬的脸上。
“呜……”陈扬握着陈红玲的手哭了。
悲从中来，陈扬实在忍不住，不禁号啕大哭。
看到老公这样，陈红玲也泪流满面。
哭声震天动地。
医生护士及病人，聚集在病房门口，只是谁也不敢去劝。
不少人被陈扬的哭声感染，也都默默的陪着流泪。
“扬……我，我想看到一个永远笑着的你，你明白吗？”
“老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扬，你冷静冷静，再听我说。”
一边说着，陈红玲一边坐起身来，拿出手帕为陈扬擦泪。
陈扬不哭了，但眼泪还在流淌。
“扬，人的命，天注定。我知道自己，我不怨天尤人，不自暴自弃。恰恰相反，我很自傲，我很骄傲。”
陈扬含泪抬头，瞅着陈红玲。
“扬，关于我的病，我这次来上海之前，我爸跟我谈过了。他谈的跟医学无关，跟迷信有关。他说我小时候，他给我算过命，说我活不过二十岁。从这个意义上讲，我现在二十五岁了，我已经赚了五年。”
“扬，我这个人，其实是很自私的。我明明知道自己活不长久，却还是嫁给了你，这就是身私的表现。扬，要说对不起，应该是我说。我不是仅仅为了爱情，我更是为了证明自己。”
“扬，这几年的我，是最幸福的人。因为我嫁的人，是陈家村最优秀的男人。这几年，我没累过，更没受过任何委屈。扬，我谢谢你，你是全天下最好的男人，能做你的老婆，是我最大的福气。”
“扬，我是最幸运的人，至少在陈家村，我的运气最好。如果不是你家出了变故，你早就考上了大学。你当了大学生，不知道去什么地方工作，我哪能成为你的老婆。即使你考不了大学，你端个铁饭碗也很容易，也轮不到我做你的老婆。”
“扬，你不要难过，因为我已经大赚特赚了。我现在还要对你说一件事，一件我最自私自利的事。就是我怀上了孩子，这本来是不应该的。两个孩子，会拖累你的大半生。可我自私的认为，咱们的孩子，能让你想起我来。”
陈红玲泪流满面，“扬，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陈扬伸出手，捂在陈红玲的嘴上，不让她再说下去……
病房外，站着张副院长、叶菁和九婶。
围观的人都被张副院长赶走了。
叶菁说，“张阿姨，你把诊断结果告诉他们两个，这样好吗？”
张副院长说，“陈扬有知情权，陈红玲当过医生，我不说她也会知道。你说，我瞒得住吗？”
“只希望不要因此影响到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很幸运的是，两个孩子非常健康。”
叶菁点点头，“幸运，确实幸运。”
“小叶，去劝劝小两口。你告诉他们，为了孩子，要振作起来。”
“嗯，我进去了。”
不用叶菁劝，小两口已擦干眼泪不哭了。
叶菁带来不少录像带，都是越剧，都是上海名家的代表作。
九婶陪着陈红玲，两个人很快入迷。
叶菁坐了一会，起身出门。
陈扬跟出来。
“扬，你没事吧？”
“没事。我这人就这样，释放了就没事了。”
叶菁道：“红玲情绪稳定不稳定，关键还在于你。你不但要坚强，还要让红玲也坚强。”
“我知道，姐。”
“对了，马振国和周玉刚回到上海来了。他俩知道你在这里，本来要来看你的，但被我拦下了。还有你在浙东旅社时的其他熟人，也都要来看你，但也被我拦下了。”
“姐，替我谢谢他们。麻烦你跟老马和老周说一声，我抽空去看他们。”
“嗯，我走了。”
可是在下午，马振国和周玉刚还是来了。
两个家伙见过陈红玲，买了很多吃的东西。
不仅如此，身后还跟着一帮人，足有三十人，也都是双手提拎着东西。
陈扬只好向陈红玲通报。
一大帮人拥进病房，嘘寒问暖的，让陈红玲受宠若惊，打起精神接待。
但只过了三四分钟，马振国和周玉刚就开始赶人。
一屋子的人，被二人赶得只剩他俩自己。
陈扬把二人领到病房外的走廊上。
这段走廊本来没有凳子椅子，大概是为了陈扬，现在多了一张长条木椅。
仨人在长条木椅上坐下，先各自点上香烟吸起来。
周玉刚拍着陈扬的肩膀道：“老弟，你这状态不行，会影响弟妹的情绪的。”
“我正努力，老周，谢谢了。”
马振国道：“要不，我俩领你出去。你放开喝酒，让自己醉一回，也许就没事了。”
周玉刚道：“老马，你这是馊主意。”
陈扬问道：“两位哥哥，你俩怎么样？现在在做什么生意？”
周玉刚挥了挥手，“我俩的事，以后再说。小陈，你好好照顾弟妹，我们先回去了。”
二人说走就走。
陈扬送走二人，转身回到病房。
九婶正在发愁，“扬，这么多东西，怎么办呀？”
第424章 男人不哭
二三十人送来的东西，又大多是生意人，出手大方，送的东西又好又多。
陈扬吩咐九婶，水果易坏，拿出来送给别病房的病友，还有那几个护士，自己只留一小部分。
其他营养品，三人一起吃，尽量不要浪费。
陈红玲知道，陈扬与马振国和周玉刚是好朋友，其中就包括酒肉朋友。
所以，陈红玲一个劲的催陈扬去找两个好朋友，不要把自已闷在病房里。
再说了，陈扬不大爱看越剧，反而会影响陈红玲和九婶看录像。
两个人不仅是看，在看的同时，还会跟着唱。
同病区的几个女病友，也是越剧爱好者，与陈红玲和九婶成了朋友。
一帮老娘们看戏唱戏，陈扬一个大老爷们，反而成了多余的人。
陈扬顺着陈红玲，只要她高兴，他都照着做。
再说陈红玲看着没事，只是吃药和吊瓶，医生也说病情稳定。
陈扬去浙东旅社，找马振国和周玉刚。
这两个家伙，居然搬到一个房间住，陈扬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老马，老周，你俩啥情况啊？”
马振国道：“我俩都辞职下海了。我们正在上海这边注册一家公司，跟你和叶菁的一样，公司专做贸易。”
陈扬笑笑，“噢，总算鸟枪换炮了。”
马振国也笑了，“这叫向你学习。”
周玉刚道：“小陈，我们也不瞒你。我们两个不仅都辞职下海了，我们俩也都离婚了，而且还都是净身出户。”
陈扬问道：“啥叫净身出户？”
周玉刚笑着解释，“哈哈，就是离婚时离开家庭，啥都留给对方，包括孩子。”
陈扬算长了见识，“别人净身出户有可能，你俩不可能。你俩要是身无分文，还能跑到上海来做生意？”
马振国大笑，“知我们者，小陈你也。”
“说说，你俩打算做哪方面的生意？”
马振国道：“你猜猜。”
陈扬道：“我猜个头。反正不是小打小闹，不像我，只能一年赚个一二十万的生意。”
周玉刚点点头，“小陈，你猜了一个八、九不离十。我俩学你，因地制宜，准备倒腾点煤炭和钢材。”
陈扬疑道：“不会吧。你俩也想学于解放，做倒爷的生意？”
“不是不是。”周玉刚解释道：“老马的家乡有很多煤矿，我家乡有一个大钢厂。我们准备搞点煤和钢，运到这里来卖，赚一点差价。”
陈扬笑道：“这与于解放的生意，不是一个套路么。”
周玉刚摇了摇头，“不一样。老于那是搞计划内的物资，需要拿到批文，买卖批文就能赚钱。我们买的是计划外的煤和钢，买的也是市场价。”
陈扬思忖着道：“按市场价买出来，再按市场价卖出去，这能赚钱吗？”
马振国点着头道：“当然能赚。小陈，我们那里的市场，与你们南方的市场价，至少相差百分之二十，你说这还不能赚钱吗？”
陈扬点着头噢了一声，“我明白了。自古以来，北方煤多，南方缺煤。嗯嗯，这生意也许能做。”
周玉刚笑道：“我们的生意，是以上海为根据地，主要针对上海江苏浙江两省一市。”
马振国笑道：“小陈，说不定啊，我们会把生意做到你那里去。”
陈扬也笑了，“还别说，我们那里最缺的就是原材料，我欢迎你们去。但是，如果我做这个生意，我就把煤炭去掉，专门做水泥和钢材。”
马振国忙问，“为什么？请说出道理来。”
“在我们那里，煤炭的主要作用，就是烧火做饭，用途不广。而我在上海发现，不少家庭用上了煤气，这才是以后的发展方向。所以，你们要是把煤炭搞过来，只能卖给发电厂，但卖给发电厂的利润空间并不大。”
周玉刚点了点头，“那为什么钢材生意可做，而且要带上水泥呢？”
“水泥和钢材，都是造房子的必备原料。现在先富起来的地方，无非是东南沿海一带，粤、闽、浙、苏四省。富起来后干什么，造房子啊。所以我建议，你俩干脆搞一个建筑材料销售公司。水泥钢材为主，装修材料为辅。”
周玉刚和马振国二人交换眼色。
马振国问，“小陈，有没有兴趣参一股？”
陈扬苦笑着摇头，“老马，老周，要是我家里平安无事，我肯定感兴趣。但现在……你就是把金山银山放我面前，我也不感兴趣。”
周玉刚道：“理解理解，这事以后再说。小陈，我出去一下，搞点酒菜，咱们喝上几杯。”
周玉刚起身去了。
陈扬这才问起于解放的近况。
马振国笑道：“那家伙啊，我和老周在BJ碰上一回。他娘的，人模狗样，风生水起，档次上去喽。总之吧，他是真正的腰缠万贯，把咱们远远的甩在身后了。”
陈扬笑着点头。
“不过，于解放可是很关心你，他问了两三次。他说在上海这段时间，最佩服的就是你。”
“佩服我什么？”
“他说你是一个能做大事能赚大钱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你是农民，并且不愿意离开农村。”
“呵呵……一是命，二是运。我天生就是个农民，我也想改变，可由不得我自己啊。”
两个人说笑一阵，周玉刚拿着酒和一包牛肉回来了。
周玉刚道：“大家都有事，以不喝醉为主。”
三人喝酒，也不互敬，喝到哪算哪。
与马周二人喝酒，总是这么痛快，陈扬很快就干掉一瓶五十七度的二锅头。
马周二人不让陈扬再喝。
陈扬从浙东旅社出来，没有马上回医院，而是在黄浦江边徘回。
脑子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
直到夕阳西下，华灯初上，陈扬买了两个面包，叫了辆出租车。
陈红玲已经睡着了。
九婶告诉陈扬，陈红玲今天很高兴。
陈扬看了看熟睡的陈红玲，退出病房，盘腿坐在长条木椅上。
很奇怪，脑子还是一片空白。
后来，陈扬躺在椅子上睡着了。
直到午夜，陈扬突然醒来。
陈红玲跪在陈扬身边，眼泪滴到陈扬脸上，把他给滴醒了。
第425章 母子平安
看到陈扬醒来，陈红玲急忙擦去眼泪。
陈扬坐起身来，“怎么了？”
“没什么。”陈红玲起身坐到椅子上，“睡得太早了，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在医院的后面，叶姐为咱们租了个房子。我和张副院长说过了，你要是嫌这里吵，晚上可以到那边去睡。”
“那你说呢？”
陈扬道：“这里热闹，我觉得适合你。再说白天来晚上去，也是个麻烦。所以我认为，你还是住在医院里好。”
“听你的，我就住这里。可就是你，晩上睡椅子，你太辛苦了。”
“不辛苦，一点都不辛苦。老婆，我不用你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嗯，扬，你明天上街吗？”
“你要买什么？你说，我明天去买。”
陈红玲道：“你帮我买点毛线，五颜六色的，每样都买点。”
“你要干什么？”
“嘻嘻，我要给咱们孩子织毛衣，我还要给他们织帽子手套袜子鞋子。”
陈扬也笑了，“还早吧。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大小呢？”
“这你不用管。”
“还有一个问题，你会吗？”
“九婶会，啥都会，织毛衣我自己会，其他的我让九婶教我。”
陈扬点了点头，“可以，但前提是你不能累着，否则我就没收你的毛线。”
“我不傻，我不会累着的。躺在病床上，看看录像，织织毛衣，我怎么会累着呢？”
第二天上午，陈扬去了一趟街上，买了一百块的毛线，五颜六色的都有。
陈红玲和九婶有事做了。上午主要是看病和休息，下午和病友们看越剧，晚上两个人织毛衣。
看上去，陈红玲像平常人一样。
只是张副院长告诉陈扬，陈红玲的病情在加重。
陈扬已经麻木了，接受现实，深藏痛苦。
十月一日，国庆节。
叶菁本来邀请两口子去她家做客，张副院长也已同意。
可陈红玲坚决不去。
叶菁的丈夫出差在国外，但她带着女儿还有两位教授，来医院看望陈红玲。
中午，叶菁直接叫了一桌菜，送到病房里来。
吃吃喝喝，陈红玲也很高兴，两种外国饮料，她还喝了一杯半。
只是陈红玲的病情更加严重了。
现在她已不能自己走路，上厕所都要人扶着。
织毛衣的工作也已停下，张副院长嘱她卧床休息，保存体力，连录像也要尽量少看。
陈扬把毛线和已织好的东西收起，装进一只旅行包，搁在病房的角落里。
录像也暂时停看。
从这时开始，对陈红玲的检查，缩短到每个星期一次。
每次检查都需至少一天，因为不但要检查陈红玲本人，还要到妇产科检查她肚子里的两个孩子。
燃文
陈红玲双腿肿得厉害，已经不能站立，每次都由陈扬抱着。
检查的结果，每况愈下，就是没什么好消息。
陈扬对陈红玲寸步不离。
到十月下旬，陈红玲开始出现昏迷和吐血，次数也越来越多。
陈红玲没了体力，说句话都吃力，进食困难，靠流质维持。
医院发了病危通知书。
张副院长也把陈扬叫到她的办公室。
“小陈，我们已经尽力了。”
“张阿姨，那现在该怎么办？”
张副院长道：“我们决定，提前让孩子出来，再对病人进行抢救。”
陈扬问，“用什么办法？”
“剖腹产。”
“什么叫剖腹产？”
“通俗讲，就是开一刀打个洞，让小孩通过这个洞出来。”
“这个……这个行吗？”
张副院长点了点头，“放心，国外早已有剖腹产技术。我们准备请来的专家，刚从国外回来，已经有几百例这样的经验。”
“那么，对小孩有什么影响？”
“影响几乎没有，因为小孩已满九个月了。这你也放心，小孩出来后，会进保温箱，我们派最好的护士，二十四小时护理。”
陈扬想了一会。
“张阿姨，我同意你们的方案，你们先准备着。但我必须问问红玲，要取得她的同意。”
张副院长起身道：“还是我亲自跟她说吧。”
虽然陈红玲时不时的昏迷，但不昏迷时，她的脑子还是非常清醒。
陈红玲同意了，听从医院的安排，并且再三要求，任何情况下都要先保孩子。
张副院长请来各路专家，再给陈红玲会诊。
剖腹产的时间定在十一月五号。
这天，院长亲自主刀。
手术室门口，红灯闪烁。
陈扬和九婶坐地等待。
手术时间不长，只用了两个小时多，陈扬就听到手术室里传来婴儿的哭声。
满身汗水的陈扬，终于长松了一口气。
手术室的门打开，院长和张副院长一起出来。
张副院长告诉陈扬，母子平安。
母亲陈红玲已经被送到重症监护室。
两个孩子也送进了保温室。
张副院长带着陈扬和九婶，先来到妇产科的保温室。
隔着玻璃窗，陈扬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和儿子。
陈扬眼睛湿润。
“张阿姨，可以让红玲看看孩子吗？”
张副院长将两张婴儿登记卡递给陈扬，“现在不行。为了保险起见，还是等三天以后再说吧。”
接着，张副院长带着陈扬和九婶，来到重病区的三号重症监护室外。
陈红玲就躺在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
张副院长道：“她身上的麻醉还没过去，现在还在昏睡状态。”
陈扬又问，“我能进去吗？”
“现在不行。我们从明天开始，对她进行常规抢救。你们要进去看她，必须征得我的同意，每次不能超过二十分钟。”
陈扬无奈的点了点头。
“小陈，九婶，你们回去休息吧。等她醒过来，负责医生和护士会把相关情况告诉她的。”
说罢，张副院长走了。
陈扬想了想，让九婶在重症监护室守着，自己匆匆而去。
过了二十多分钟，陈扬回来，手里拿着几张红纸和墨水墨笔及一盒浆湖。
陈扬将一张红纸摊在地上，拿起墨笔写道：
“老婆，咱们的女儿和儿子顺利出生了。”
写好后，陈扬再和九婶一起，将红纸贴在玻璃窗上，正对着陈红玲的病床。
一个小时以后，病床上的陈红玲动了。
陈扬伸掌拍窗，向陈红玲传递信息。
第426章 爱人走了
病房里，陈红玲看到陈扬贴的红纸，脸上露出了微笑。
陈扬拿出两张婴儿登记卡，再在另一张红纸上写起来。
“女儿陈妍，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五日十一点六分生，重四斤九两。”
写好后，递给九婶，九婶再展示给陈红玲看。
名字是陈扬补的，正是陈红玲取的十二个名字之一。
陈扬再写一张。
“儿子陈波，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五日十一点十一分生，重五点二斤。”
陈红玲都看见了，也都看清楚了，微笑着闭上双眼睡了过去。
三天以后。
护士长告诉陈扬，两个孩子很健康，可以离开保温室了。
陈扬和九婶来到保温室。
陈扬双手洗得干干净净，换上医院的衣服，来到两个小家伙面前。
两个小家伙都醒着，冲着陈扬笑。
陈扬伸手要抱，可又不敢。
护士长先抱起女儿陈妍，“陈妍，好名字。小陈，她的小名就叫妍妍吧。”
“护士长，谢谢你。”
护士长把妍妍递给陈扬，陈扬笨拙的接过。
护士长笑道：“一看你就是没抱过孩子。”
陈扬笑道：“我抱过。我三妹三弟也是双胞胎，比我小九岁，我抱过他们。”
护士长笑着噢了一声，“照这么说，你家肯定有双胞胎基因。”
“可能吧。我爷爷那辈，二叔公和三叔公也是双胞胎。”
护士长又抱起儿子陈波，“陈波，也是好名字，小名就叫波波吧。”
陈扬一边点头，一边将女儿妍妍递给九婶。
九婶接过妍妍后，陈扬再从护士长手里接过儿子波波。
护士长道：“现在跟我来，让他们的母亲见见他们。”
跟着护士长来到重症监护室。
陈红玲今天精神不错，坐靠有病床上，正翘首以盼。
两个孩子一手一个，陈红玲抱在怀里，爱不释手。
陈红玲向护士长提要求，“护士长，让他们留在我身边可以吗？”
护士长微笑道：“可以，张副院长已经同意了。不过，你不能喂他们奶。”
陈红玲苦涩的笑笑，点点头道：“我也没有奶。”
护士长冲着陈扬道：“托人找找关系，买点进口奶粉来。进口奶粉贵是贵不少，但质量很好，对孩子的成长很有好处。”
陈扬道：“我已委托叶姐帮我去买了，今天应该能送过来。”
护士长点点头，看一眼陈扬，转身出门。
陈扬会意，跟着护士长出来。
护士长走几步才停下来，“小陈，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一方面，你爱人的病不会传染，小孩可以跟她在一起。另一方面，本来是无菌室，你们和孩子不应该待在里面，但就你爱人现在的情况，有菌无菌都已经无所谓了。”
“她还有，她还有多少时间？”
“不停药，一两个月，停药的话，可能随时吧。”
“你们跟她说了？”
“说了。不说她心里也明镜似的。”
“护士长，谢谢你，你们辛苦了。”
“没什么，这是我们的职责。”
护士长走后，陈扬回到病房。
“扬，叶姐还没来吗？”陈红玲问道。
“还没，不过应该快了吧。”
九婶道：“晚一点没关系。两个小家伙，刚刚在保温室喝过奶粉了。”
陈红玲笑了笑，“不是，我让叶姐带照相机来，给我给咱们拍几张照片。”
陈扬也笑笑，“老婆，如果拍照的话，你这形象可不好，你得拾掇拾掇。”
陈红玲忙问，“我不好看吗？”
“呵呵，跟咱们村的十奶奶差不多。”
十奶奶年近八十，已经痴呆，半年洗一次澡，衣服一个月不换，十天才洗一次脸，是全村最脏的人。
陈红玲又问九婶，“九婶，我不好看吗？”
九婶不敢全说实话，“有点，但拿十奶奶比，那是开玩笑呢。”
陈红玲向陈扬要自己的包。
陈扬知道陈红玲要什么。他拿过陈红玲的包，从包里拿出一面小镜子。
陈红玲对着镜子看着自己。
陈扬笑道：“怎么样，老婆，你是不是应该打扮打扮。”
陈红玲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陈扬接过两个孩子，放在护士长刚才拿过来的婴儿床上。
两个小家伙已经睡着了。
这时，叶菁来了。
果然，叶菁不仅带来奶粉，还带来了照相机。
叶菁和九婶一起帮忙，陈红玲的面貌焕然一新。
关键是叶菁有化妆品，随身带着，用在了陈红玲脸上，效果特别的好。
叶菁给陈红玲拍了很多照片，胶卷就换了五次。
单人的、双人的、全家的、还有与叶菁和九婶合影的，以及两个小家伙的照片。
陈红玲累坏了，午饭没吃就睡了过去，直睡到晩饭时分。
几天之后，陈红玲又长时间处于昏迷状态，医院给陈扬发了第三次病危通知书。
张副院长不让陈扬待在病房里。
但陈扬守在病房外，一步也不肯离开。
九婶带着两个小家伙，待在附近的一个病房里。
叶菁过来，帮忙照看两个小家伙。
陈扬明白，大家也都明白，陈红玲的日子不多了。
陈红玲自己也明白。
从十一月五日生孩子，到十二月三日，陈红玲顽强的坚持了近一个月。
实在不能再继续了。
张副院长告诉陈扬，陈红玲不行了。
可是，十二月三日中午，陈红玲突然清醒过来，要见陈扬。
陈扬就在边上。
陈红玲看着陈扬足足十多分钟，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叶菁和九婶抱来两个孩子给陈红看。
护士长在叶菁和九婶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两个人把孩子递到陈红玲面前。
陈红玲亲了亲两个孩子。
两个孩子都哭了起来。
护士长示意两个人将孩子抱出去，自己也退出病房。
陈红玲重新看着陈扬，两只眼睛睁得很大。
“老公，抱，抱抱我。”
陈扬将陈红玲抱在怀里，潸然泪下。
陈红玲努力的将手放在陈扬的脸上。
“老公，你真帅。”
陈扬的眼泪，顺着陈红玲的手背流淌，消失在她瘦小的胳膊里。
“老公，带，带我回，回家……”
陈扬点着头哎了一声。
陈红玲双目紧闭，没再开口。
陈扬抱着陈红玲一动不动。
护士长走进来，在陈扬耳边轻轻说道：“记住吧，十二月三日十二点十五分。”
第427章 红玲回家
陈红玲的遗体被送入了太平间。
但院长和张副院长告诉陈扬，上海是火葬制度，按规定遗体要送到火葬场去。
陈扬答应了陈红玲，要把她带回家去，这个答应不是带着骨灰回去。
农村人有农村人的风俗。
院长和张副院长给陈扬开了后门。
叶菁来了。
陈扬委托叶菁办一件事，雇一辆能跑长途的车，能放遗体的。
叶菁早有准备，她告诉陈扬，她刚换了一辆新的皮卡车。就用这辆皮卡车送陈红玲回家，她与两个女保镖轮流开车。
陈扬道谢，叶菁说，这不是我当姐的应该做的么。
医院的帐还没结，陈扬也委托叶菁，自己去找张副院长。
张副院长办公室。
陈扬先冲着张副院长鞠了一躬。
张副院长急忙扶起陈扬，“小陈，对不起，我没把她救过来。”
“张阿姨，麻烦您跟院长和护士长说一声，我先送红玲回家。下次到上海，再来感谢各位。”
“知道，知道，你先处理红玲的后事。你坐下，跟你说两件事。”
陈扬坐下。
张副院长道：“一是路上的事。这一路上，是有卡点查车的。所以，你最好下半夜出发。出了上海，估计就没事了。”
陈扬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就是两个孩子。你家的实际情况，我是知道的。小陈，你有没有考虑过，将两个孩子交给别人来扶养？”
陈扬不由分说，直接摇头，“张阿姨，这绝不可能。”
“建议，只是建议。既然你不愿意，我就不往下说了。”
“张阿姨，我得坚守我对红玲的承诺。”
“理解，理解。”
“张阿姨，我借你的电话用用。”
张副院长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陈扬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顺子。
“大哥，是你啊。”
“顺子，老三在吗？”
“你等等，我叫他去。”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响起了二弟陈兵的声音。
“大哥，我是老三，有事你说。”
陈扬沉默了一会。
“大哥。”
“老三，你嫂子没了。”
“大嫂她，她……”
“你跟家里人说一声，跟你大嫂她爸她妈一声。”
“知，知道。”
“我要带你大嫂回家，你记好了。后天早上，稍微早一点，雇一条机动船，在县城的河埠码头等着。”
“哎哎，我记住了。”
陈扬放下电话，站起身来，再冲张副院长鞠了一躬。
晚上，过了十一点半。
陈扬抱着陈红玲的遗体，从太平间出来，直接抱到皮卡车上。
皮卡车的车斗上，放着向医院借来的担架。
担架先做了固定，以防行驶中发生移动。
再在担架上垫两层被子，再把陈红玲放上去。
上面盖两层被子，里好后，用松紧带缠绕。
担架的两边，用纸箱填充，纸箱里填满了棉花。
最后是一块棚布，将整个车斗盖住，再用绳子将棚布固定住。
张副院长和护士长，代表院方前来送别。
但大家都默默无言。
快零点时，叶菁坐在驾驶上启动了车子。
陈扬坐在副驾座上。
后座坐三人，九婶和两个女保镖兼司机。
两个小家伙，分别躺在两个小竹篮里。
两个小竹篮是定做的，垫着棉被，分别挂在驾驶座和副驾座的椅背后面。
为确保不惊动陈红玲，叶菁将车开得很慢，车速不到每小时三十公里。
也是为了陈红玲，陈扬选择一条平坦的路，经省城后绕道NB市，再从NB市那边回家。
这条路线长达七百五十公里。
天快亮时，车经省城，没有进去。
绕过省城，车停城郊，加满油后，又去附近的早餐店吃饭。
路上两个检查站，都没有查车，这就是晚上走车的好处。
过了省城，奔向NB市的公路，都在平原上奔驰，一马平川。
叶菁休息，换上女保镖开车。
但车速仍然不快，还是没超过每小时三十公里。
中午，在途中吃饭加油。
晚饭前抵达NB市，长途跋涉还剩三分之一的路程。
也没进城，也在城郊吃饭加油。
烧汽油不烧柴油，这皮卡车的耗油量不小。
从NB市到天州地区，虽然不用翻山越岭，但都是丘陵地带，公路不仅不平坦，还大多是沙石路。
叶菁亲自开车，一看路况不好，就把车速降到每小时二十五公里以下。
深夜，在NB市和天州地区交界处，发生一起车祸，堵车一个半小时。
过了交界处，再次停车加油。
进了天州地界，路状更加不好，车速也更慢。
好不容易到了天州地区下属的天州市，难得碰到了还在工作的检查站。
陈扬心里滴咕，都快下半夜三点钟了，还检查个啥。
只有两个人，没有穿制服，还满嘴酒气……
陈扬明白了，这俩货是出来干私活的。
按叶菁的意思，给点钱算了。
陈扬不让，从车上下来，直接朝拦路杆的屁股走去。
拦路杆的屁股，是老百姓的说法，一块重达两百斤的长方体石头，绑着拦路标的尾部。
陈扬怒吼一声，一拳砸断了拦路杆。
两个检查员看傻了。
这还没完。
陈扬上前一步，扎个马步，双手抱住方石，又怒吼一声，生生的将方石抱起。
再抱着方石朝前走几步，再次怒吼一声，将方石扔下了山沟。
这时，两个检查员已鼠窜而逝。
一分钟后，皮卡车继续前行。
终于，早晨七点刚过，皮卡车停在了温林县城关镇的河埠码头边。
河里并排停着五条机动船。
四条机动船坐满了人，都是陈家村的村民，按照风俗习惯，个个都头上缠着白布。
中间的机动船，船头站着四个人，是二弟陈兵、顺子、三妹和三弟。
他们除了头缠白布，还身穿白色的衣服。
按迷信的说法，死在外面的人，要一路鞭炮，白旗高展，才能把他或她领回家去。
陈扬不让二弟和顺子来抬担架，他抱起陈红玲上船，再把她放在担架上。
河的两岸，站满了围观的群众。
叶菁把车停好，双倍付了一个星期的停车费，跑回来与九婶她们一起，抱着孩子上船。
鞭炮声中，五条机动船掉转方向，沿河缓行。
第428章 节哀顺变
农村还有一个风俗习惯，死在外面的人不能进屋，遗体只能停放在外面。
陈红玲也不例外。
棺材已经买来，一口一百二十一块，已经是最好的。
入殓事宜，交给蔡晓晖的父亲蔡宝华负责，他是这一带这方面的“专家”，上下五代都是干这个的。
给陈红玲擦身体换衣服，则由九婶和另两个妇女负责，她们也是专业干这个的。
因为陈红玲的病故，岳父岳母都病倒了。
又是风俗习惯，陈扬不能进别人家门，所以他没去看望岳父岳母。
白发人送黑发人，早已悲伤过度。
岳父陈冬生捎话过来，陈红玲的丧事由着陈扬去办，不用请示商量。
陈扬什么都不懂，这方面，他只能与童老贵、陈耀平、蔡宝华和蔡赧梅他们商量。
先是挑日子定时辰，这个事交给陈耀平和爷爷，爷爷去是负责把关。
最重要的是坟地，陈扬也不得不信，坟地的风水一定要看好。
陈家村属于平原地区，没有山地和林地，但与其他平原村庄一样，也有属于本村的一块山地，专门用来埋葬去世的人。
那块山地叫万年坡，表面面积一百五十亩，已有一半被用作坟地。
陈扬家的祖坟也在这里。
按爷爷这辈往上算，祖坟共有两代，高祖和曾祖。
高祖、曾祖、祖父、父亲、自己，就是常说的五服。
至于高祖上面，那是陈姓人的统一祖宗，埋在万年坡的另一个地方。
坟地是五十年代分的，以祖坟为准，各家各户都分了一块。
爷爷三兄弟，当时分到了两亩三分的山地。
这块地背靠一块巨石，两边是小山丘，天然的风水宝地。
现在这块地上，大部分是树木和灌木丛。
这块地有个名字，叫“青龙岙”。
没让任何人陪同，爷爷领着陈扬来到了青龙岙。
其实，爷爷懂一点风水。
当年分到这块地后，爷爷就请人测过风水。
祖孙二人先拜过高祖和曾祖。
接着爷爷走到一个地方，停下来对陈扬说，“这里只有三个地方堪称上品，一个已被我爷爷占据，一个已被我父亲占据。”
爷爷的爷爷和父亲，对陈扬来说，就是高祖和曾祖。
“我脚下这个地方，就是第三个上品之地。扬，把你媳妇埋在这里吧。”
陈扬客气，“爷爷，这里应该属于你。”
“我不配，因为我只有你爸一个儿子，还是个劳改犯。你爸更加不配，虽然他有三个儿子。你们这一辈，你是长子长孙，你当仁不让。”
陈扬点点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爷爷好记性，找来一根树枝，在地上画样。
但陈扬看出来，爷爷画的这块地，相对于高祖和曾祖的坟墓来说，方位有一点点偏东南。
陈扬没有细问，因为爷爷说，“天机不可泄露。”
要下山时，陈扬问，“爷爷，三叔公和顺子他爸的坟呢？”
“在你太爷爷的右手边，被那些小树遮住了。有空的时候，你叫上顺子和老三来修修。”
三叔公和顺子他爸，年轻时都因赌博而败光家产，爷爷现在还在生他们父子的气。
入殓的日子和出殡的日子都已定好了。
陈扬征得岳父岳母同意后，决定丧事简办。
老年人去世叫做喜丧，请鼓手吹吹唱唱，越热闹越好。
可陈红玲才二十五岁。
除了一些老规矩，其他一概省掉。
陈扬也没办酒宴，只有那些帮忙办丧事的人，陈扬留他们吃饭。
送葬那天，村里人自发而来，三四百人，基本上一家一个。
都是同辈和晚辈，因为风俗如此，长辈不送晚辈人。
在陈红玲坟前，立了一块石碑，立碑人是女儿陈妍和儿子陈波。
叶菁她们三人，在安葬陈红玲后，也匆匆的回上海去了。
安葬过后，还有一个重要的祭奠仪式，叫做“做七”，就是每隔七天，要请逝者的魂灵回家，一共要做七次。
这七七四十九天里，陈扬一家要待在家里，更不能去别人家串门。
陈扬做了改革，在第一个“七”的时候，一二三四五六七，一次性解决。
在陈扬看来，这些都是做给活人看的，红玲却看不到，一点意义也没有。
还有一件事，陈扬也是离经叛道。
按农村的做法，人死之后，这个人的所有东西，都要拿出去烧掉，特别是那些老人去世。
可陈扬偏不。
陈扬家的房子，已经完成了整修，三楼没有重建，二楼的窗和门做了加固。
东边这两间，一共隔成四个房间，其中的一个，用来放陈红玲的东西。
四面墙上，都挂着陈红玲及与家人合影的照片。
陈扬还告诉二弟他们，这个房间除了他自己，谁也不许进去。
另外的三个房间，是陈扬的卧室、书房和婴儿房。
除了一次上坟一次“做七”，陈扬足不出户。
村里人来探望的很多，络绎不绝，包括村干部们和部分乡干部们，还有一些老同学。
陈扬一概不见，都交由二弟接待。
二弟厂里的工人，倒有机会看见陈扬，但都吓了一跳。
陈扬留了长发和胡子，整个人都变了。
陈扬的情况，被支书陈生梅和驻村的马玉堂副乡长，汇报给乡里的李春阳和郑卫民两位领导。
两位乡领导又向县里的童四平做了汇报。
童四平想了想，向地区的范思成书记做了汇报。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范思成给陈扬打来了电话。
二弟搞了个办公室，电话一般都是他接的。
二弟听到电话那头是范思成，急忙道歉，将话筒放在桌上，跑到二楼客厅，让大哥接电话。
陈扬从卧室出来，在客厅坐下，一边接电话，一边示意二弟回避。
“老范，范书记，我是陈扬。”
“嗯，你怎么样？”
“我？我很好啊。”
“我可听说，你把自己关在家里，足不出户的。”
“老范，别听他们瞎说。这七七四十九天的风俗习惯，我不想破坏。”
“嗯嗯，节哀顺变吧。小陈，不管怎么样，生活总要继续嘛。”
“我知道，我知道。老范，我现在有个难题，天大的难题。”
“哦，你说说，是什么天大的难题？”
第429章 奶爸上线
陈扬一本正经的告诉老范，他现在的最大难题，是如何对付两个只会吃喝睡拉的小家伙。
电话那头的老范听了，哈哈大笑，陈扬的话里除了得意，更多的是幽默。
这就说明，过去的那个陈扬逐渐的回来了。
“小陈啊，在这方面，你就偷着乐吧。在现在的计划生育政策下，有多少人能像你这样子女双全的呢。”
“我知道。老范，我会珍惜生活的。”
“这就对了。办法总比困难多，把两个小家伙养好，才是你对逝者最好的安慰。”
“老范，谢谢你。”
“嗯，振作起来。总之，别让我这个老朋友看不起你。”
与老范一番通话，陈扬的心情好了不少。
两个小家伙醒了，一个哇哇的哭，另一个立即跟上，来了个二重奏。
陈扬急忙行动起来。
两个奶瓶，各倒一些奶粉，再拿过热水瓶，倒入热水，拧紧奶嘴后，左右开弓，双手同时又摇又晃。
半分钟后，再试水温，感觉可以了，再来到婴儿房。
两个小家伙看到陈扬，立即止哭。
陈扬先自己坐下，双手抱起女儿，搁在胸前，左臂抱住。
再右手拿过奶瓶，左手接过，将奶嘴对准女儿的小嘴。
妍妍立即嘬允起来。
如法炮制，陈扬的右臂右手对付儿子波波，同样获得成功。
两个小家伙睁着眼睛，喝得那叫一个香。
陈扬以一敌二，小小的得意了一下。
吱吱的，两个小家伙都喝足了，也差不多喝光了，小嘴主动离开奶瓶的奶嘴。
陈扬双手一抖，两个奶瓶飞出去，稳稳的落在旁边的小桌子上。
然后，陈扬一手一个，小心翼翼的，将两个小家伙放到婴儿床上，再拿小棉被盖上。
两个小家伙乖乖的，瞅着陈扬，四只小眼睛睁得大大的。
可是，陈扬刚起身转身，波波就哭了起来。
波波哭，妍妍也哭，又是二重奏。
什么情况？还没吃饱？
不会吧，叶菁走前吩咐过，这个进口奶粉，每次就是这个量，不能多喝的。
两个小家伙越哭越厉害了。
陈扬摸不着头脑，束手无策。
这是，二弟和顺子站在门口，探头探脑。
陈扬禁止二人进来，“滚滚，脏兮兮的，有多远滚多远。”
顺子陪着笑，“大哥，小家伙可能饿了。”
“胡说，我刚给他们喝了。”
“那就是小家伙拉了。”
陈扬不相信，“拉了？不都是拉了再吃的么，怎么会吃了再拉呢。”
“嘿嘿……大哥，你说的是大人，是正常人。这可是小屁孩，不按常理出牌。”
陈扬骂了一句，“你狗日的，比我懂啊。”
二弟指了指顺子，“过来人。大哥，他当爹比你还早。”
这是事实，陈扬无话可说。
陈扬掀开被子，凑到波波身上，用鼻子嗅了嗅。
果然，陈扬心里骂道，顺子这家伙还真有一手。
陈扬指了指二弟和顺子，“你，你。去洗一洗，换套干净的衣服，再进来帮忙。”
两个大家伙大喜，屁颠屁颠的跑去洗手换衣服。
两个小家伙还在唱二重奏。
两个大家伙跑回来，却被陈扬拦住，“嘴漱了没？”
“没。”异口同声。
陈扬道：“带着烟味和酒味的，不许进门。”
陈兵手指陈扬，“大哥你呢？”
陈扬张了张嘴，为了两个小家伙，他暂时把烟酒都戒了。
两个大家伙乖乖的跑去漱了嘴。
终于，陈扬让两个大家伙进门。
二弟陈兵啥也不懂，进来也就是一个观众。
顺子却很有经验的样子，先嗅嗅小妍妍，再嗅嗅小波波。
指着小波波道：“大哥，他犯错误了。”
陈扬点点头，伸脚踹了顺子一下，“还等什么，动手吧。”
顺子受宠若惊，动手给小波波换尿布。
小妍妍在旁边使劲的哭。
陈扬踹了陈兵一脚，“抱起来。”
陈兵急忙抱起小妍妍，“大侄女，你记住了。为了你，我挨了你爸一脚。”
话音刚落，立即响起噗的一声。
陈兵傻眼了。
小妍妍也拉了，陈兵抱得高，外衣又敞开着，侄女正好拉到他的怀里。
陈扬和顺子爆笑不已。
陈兵哭笑不得，撂下小妍妍往外飞奔。
陈扬给小妍妍换尿布。
其实，关于换尿布，顺子还不如陈扬。
顺子是见过，陈扬却早就干过，这段时间，他一直是既当爹又当妈。
顺子给小波波换好尿布，陈扬也早已给小妍妍换好了。
顺子道：“大哥，下次得记住，给小家伙换尿布前，要用温水将小家伙的小屁屁擦一擦。”
陈扬道：“我知道，这不是正好没热水了么。”
“我去烧热水，把我那边的两个热水瓶也拿过来。你这里才三个热水瓶，用不过来。”
“嗯，果然有经验。一事不烦二主，顺子，你顺便把尿布拿去洗了。”
顺子跺脚道：“大哥，这有点过分了。”
陈扬振振有词，“当叔叔的义务，也是当叔叔的责任。”
顺子只好拿起地上的尿布离开。
两个小家伙吃了拉了，很快就睡着了。
陈扬松了一口气，将窗和门各留一条缝，再离开婴儿房。
陈扬下楼，来到母亲屋里。
母亲和奶奶一起，正在给两个小家伙做衣服，以及用旧衣服改制为尿布。
婆媳两个行动不便，干不了体力活，但干手工活却是得心应手。
母亲问，“他俩睡着了？”
陈扬道：“睡着了，估计能睡一个小时。”
奶奶道：“扬，白天你让他俩在这里待着，我和你妈帮你看着。”
“你们这里不行。”
奶奶问，“怎么不行？”
“空气不好。你俩看看，用两个铜炉取暖，窗户也不开。你俩受得了，两个小家伙可受不了。”
婆媳两个都怕冷，每到冬天，会用铜炉取暖，而窗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铜炉不大，里面装上木炭，通过烧红的木炭发出的热量，能提升屋里的温度。
母亲道：“扬，你克服克服。过了冬天，你再把他俩放到我这里来。”
陈扬笑道：“妈，等到过了年到了春天，两个小家伙会是什么状态？能爬能翻能坐，你看得住吗？”
婆媳俩都笑了。
母亲又问，“那你就打算自己带他俩吗？”
第430章 一九八六年
孩子重要，事业也重要，如何做到二者兼顾？
陈扬不指望家里人带孩子，岳父岳母那边，不仅指望不上，陈扬也不好意思开口。
自己、爷爷、二弟和顺子，四个大老爷们，加上两个基本下不了地的女人，连洗衣做饭都成问题，更何况照顾两个不满两个月的孩子。
雇人，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九婶是愿意来的，但有两个问题。
一方面，让九婶当保姆，必须求得她老公童老贵的支持。
毕竟去上海照顾陈红玲是临时的，而进门当保姆却是长期的。
另一方面，让九婶照顾两个小家伙，陈扬觉得九婶还不够格。
陈扬很想找一个比较有文化的女性，四五十岁，住进家来长期的照顾两个孩子。
忽然，陈扬想到，招一个不够，应个招两个。
一个带孩子为主，另一个主要负责洗衣做饭，照顾家里其他人。
陈扬还想到，不能招外地人，甚至不能招外村人，也就是最好招本村人。
本村人知根知底，不会节外生枝，不会跟外人有什么瓜葛。
想明白了，陈扬第二天就开始行动。
第二天，正是一九八六年元旦。
陈兵的三个工厂也因元旦而放假一天。
陈兵和顺子难得空闲。
两个家伙对小妍妍和小波波感兴趣，吃了早饭，就跑来逗俩小家伙玩。
俩小家伙正在客厅里，躺在竹篮里，睁着眼睛自娱自乐。
茶几上放着一张红纸，陈扬拿着墨笔，正往红纸上写着什么。
陈兵问道：“大哥你写啥？”
“你自己看。”陈扬头也不抬。
陈兵边看边念，“招聘广告……大哥，你要给俩小家伙找保姆啊。”
陈扬道：“顺便给咱们全家也找一个。”
顺子笑道：“我严重同意。现在都是大叔公在做饭，那烧菜的水平还不如我，实在是难以下咽。”
陈扬写好，放下墨笔，指了指陈兵和顺子，“我提醒你们两个。家里雇保姆，主要是照顾三位长辈。所以咱们三个，以后还是要自己洗衣服。”
陈兵道：“大哥，我决定了。我出钱，咱们买个洗衣机使使。”
“县里有得卖吗？”
“有，上次我和顺子去县城玩，在百货大楼看到过。”
陈扬点点头，“好，我同意。不过，要买就买质量好一点的。”
顺子拿起红纸，吹了吹墨迹未干的地方，“大哥，我把它贴到村部去。”
陈扬挥了挥手，“去吧。”
可顺子刚下楼不久，就走了回来，“大哥，有人来报名了。”
是童老贵和九婶两口子。
九婶上楼，直接就来到俩小家伙身边，蹲下来与俩小家伙打招呼。
还别说，俩小家伙见了九婶，四只小手不住的挥舞。
陈扬道：“老童，对不起，俩小家伙在，不能抽烟了。”
童老贵拿过顺子手上的红纸，冲着陈扬问道：“啥意思？扬，你这是啥意思？”
陈扬笑笑，“雇人，雇人呗。”
童老贵指了指自己的老婆，“她不行吗？她不行吗？”
陈扬笑着解释，“老童，九婶行不行，我最有发言权。我不要九婶，原因有三。其中之一，就是你和九婶不要报酬，我过意不去。”
童老贵道：“去上海这趟是帮忙，当然不能收。从今以后，是在你家干活，你当然要给工资，我们也不会拒绝。”
“还有一个原因，我怕九嫁累着。”
“这个好办，她要是累了，干不了了，她自己会提出来的。”
“最后一个原因，九婶到我家干活，我怕你几个女儿有意见。”
童老贵有三个女儿已经出嫁，都有了孩子，还都想九婶帮着带孩子。
“老婆子，你对扬说。”
九婶道：“……扬，我到你这里干活，也是为了一碗水端平，省得三个丫头发生矛盾。”
陈扬点了点头。
“九婶，就我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上有老下有小。所以你一个人，恐怕忙不过来。所以呢，我这次想找两个人。一个以照顾孩子为主，一个以照顾我全家为主。”
童老贵问，“扬，有什么具体要求？”
“跟九婶这样的就行，最好是本村人，能识字就行。”
童老贵想了想，“有了，村小的刘老师，她刚办了退休手续。她和你九婶说过，退休后想找点事做，主要是不想回家，跟她那个不对付的儿媳一起住。”
陈扬当然知道刘老师，他读小学时，刘老师还当过他的班主任，今年应该是五十六岁。
陈扬点头同意，“老童，我是这样想的。每月工资六十块，包吃包住。你帮我问问刘老师，如果她愿意，明天就来我家上班。”
九婶起身道：“扬，刘老师还在学校里，我这就找她去。”
刘老师虽然不是陈家村人，但也是衡峰乡人，在村小教书已有十七八年，可以算是陈家村人。
九婶找到刘老师，将事情一说，二人一拍即合。
两个人一起来见陈扬，事情就算敲定了。
第二天刘老师就把行李搬进了陈扬家。
现在孩子还小，为了方便照顾，刘老师要求直接住进婴儿房。
陈扬同意，与爷爷一起，为刘老师安排了一张单人床。
陈扬也是郑重其事，给九婶和刘老师做了分配。刘老师主要照顾孩子，九婶主要是烧饭做菜，还负责上街采购。
二弟跑到县城，花一千五百多块，买了一台洗衣机，安放在堂屋里。
这大大减轻了九婶和刘老师的工作。
俩小家伙也是自来熟，刘老师来了没几天，就被他俩粘上了。
用九婶的话说，俩小家伙最亲刘老师，其次是九婶，陈扬只能排在第三。
陈扬终于有时间关注其他事情。
有一件事，陈扬很是奇怪，那十六个小混蛋，都在二弟的厂里上班，他回家后却几乎没有看到。
陈扬也没问怎么回事。
这也是二弟陈兵善解人意，看大哥事多心烦，没有主动告诉大哥。
看到大哥有点空了，陈兵这才向大哥汇报。
“大哥，对那十六个小混蛋，你是不是很奇怪？”
陈扬点点头，笑道：“是啊，我回家一个月了，咋没见他们的人影呢？”
“嘿嘿，我把他们给彻底整服了。”
第431章 都进步了
在陈兵的鞋厂和皮箱厂，十六个小混蛋已成了骨干力量。
如果说识人不如大哥，那么在用人方面，陈兵比他大哥厉害。
首先是六亲不认，公事公办，不管是谁，要是不得不好，不仅骂到你恶心呕吐，还会扣你的工资，扣得你心疼死了。
其次是专门的规章制度，给十六个小混蛋定制，不仅要严格遵守，还要求背得滚瓜烂熟。随时随地抽查，要是背不出来，罚你没有商量。
还有就是督促这帮家伙拼命干活，每天定额定量，完成不了不能下班。完成了如果质量没达要求，还要全部重复一次，第二天还要向全体同事当面检讨。
这次陈扬回家，陈兵严令他们不许打扰。连前门都不许走，每天上班下班，都只能从后门进出。谁要是不听命令，立即卷铺盖滚蛋。
陈兵告诉大哥，刚开始时，这帮家伙天天有人挨骂受罚。现在好多了，就最近十多天，居然还没有一人受罚。
陈扬听罢，微微一笑，“老三，凡事不能做得太过分了。你的严格管理，已经达到你要的效果，我看可以告一段落了。”
“大哥，我正是这么想的。这帮小子都想你，都想见见两个小家伙呢。”
陈扬嗯了一声，“他们的工资，你都发给他们了？”
“没有，我是照你说的去做的。每个人的工资分三个部分，一部分暂时扣着不发，一部分拿去交给家里，一部分直接发到他们手上。那几个家里没人的家伙，第二部分也由我暂时保管。”
点了点头，陈扬笑道：“这就对了。他们要是问起，就说暂扣的钱，是他们将来娶媳妇用的。”
陈兵也笑了，“大哥，他们的老板，也就是我，都还没老婆呢。”
陈扬笑看着二弟，“对了，你的个人问题，也该提到议事日程上来了。”
陈兵摇了摇头，“大哥，我现在才二十一岁，过了年也才二十二岁。大哥，我觉得我还早，我的重心应该放在事业上。”
“嗯，有格局，有境界。不过老三，我采访你一下，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具体的目标？”
“嘿嘿……”
有了，陈扬欣慰的点头。
陈兵奇怪，“咦，大哥你不追问？”
陈扬摆了摆手，“做为你的大哥，其他事你可以问我，我也可以干涉你。但就是这个事，我绝不插手，我连知道都不想知道。”
“大哥，请你当参谋嘛。”
陈扬乐道：“这种参谋不好当，也不能当。你看看童二子，他把我参谋的话告诉了他媳妇，结果到现在还拿我当敌人，搞得朋友都差点没得做了。”
“我不管，反正你是我大哥，这个参谋你必须得当。”
“到时候再说，到时候再说。”
兄弟俩聊完，陈兵去厂里宣布，十六个小混蛋，可以去看望他们的扬叔了。
下班后，十六个小混蛋蜂涌而出，都来到陈扬家的堂屋里。
陈三炮为首，探头探脑的往陈扬母亲屋里瞅。
陈扬母亲知道他们想干啥，笑着指了指楼上，“在上面呢。”
陈三炮问，“太婆，叔婆，我们能上去看看那两个小家伙吗？”
陈扬奶奶笑道：“我们管不了，你们自个问去。我们想看那两个小家伙，都要打报告申请呢。”
陈三炮回头，带头上楼，蹑手蹑脚的。
突然，楼上响起陈扬的咳嗽声。
陈三炮吓得急忙停步，身后几个家伙猝不及防，连着撞到陈三炮身上。
只听陈扬喊道：“别鬼鬼祟祟的，都上来吧。”
陈三炮朝后狠瞪一眼，轻手轻脚的上楼，后面一帮人也是这样。
陈扬正在逗两个小家伙。
陈三炮他们立即围拢上去。
小扣子挤不进去，陈扬伸手拽了他一下。
小扣子搓了搓双手，再伸出右手，要去碰两个小家伙。
陈三炮把小扣子的手拽了回来，“小扣子，你的手脏。”
陈扬笑了，“三炮，你现在挺讲卫生的嘛。”
陈三炮嘿嘿笑道：“报告扬叔，我进步了，我进步了。”
陈扬笑着问道：“你们呢？你们都进步了吗？”
大家异口同声，“都进步了。”
陈扬再问小扣子，“小扣子你呢？”
小扣子骄傲道：“顺子叔都说我大大的进步了。”
童五一笑道：“扬叔，小扣子确实进步了，就连尿床的毛病都没了。”
大家爆笑，小扣子脸红。
笑声太响，两个小家伙受到惊吓，都哭了起来。
陈三炮急忙做着手势，大家便安静下来。
两个小家伙还挺配合，立即就不哭了。
小扣子俯身，冲着两个小家伙扮鬼脸。
两个小家伙笑了。
小扣子问陈扬，“他俩叫啥名字？”
“女的叫小妍妍，男的叫小波波。”
“扬叔，我可以抱抱他们吗？”
“呵呵……今天不行，你身上还有胶水味呢。”
“扬叔，我要求第一个抱，不要让他们抱在前面。”
“为什么？”
“我第一个抱了，他俩就跟我最好了。”
“好，我答应你。”
这时，刘老师出来，“你们别围着，他俩该吃饭了。”
大家散开。
刘老师提着两个竹篮回婴儿房去了。
陈扬这才问道：“你们说说，在陈兵叔的厂里干得怎么样？”
孙猴子道：“扬叔放心，我们干得很好。”
“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蔡六六道：“都满意，都满意。”
陈扬伸手指指大愣子，“大愣子，你都满意吗？”
大愣子一个劲的傻笑，就是不开口。
陈扬笑道：“大愣子，是不是午饭吃不饱啊。”
陈兵现在很大方，中午管员工们的饭，由蔡赧梅的饭店定做。
如果晚上加班，还管晚饭和夜宵。
陈三炮笑道：“扬叔，大愣子的午饭是特制的。他一个人的饭量，能顶我三个，他还说吃不饱呢。”
陈扬呵呵一笑，“大愣子，改天我跟蔡赧梅说一声，给你那份再加一些。”
“谢谢扬叔，嘿嘿，谢谢扬叔。”
好不容易，十六个小混蛋作鸟兽散了。
陈扬相当满意，心里说道，以后不能再叫十六个小混蛋了。
晚上，蔡岳松和蔡福满来看望陈扬，刚坐下不久，童老贵也来了。
第432章 有钱一起赚
有了孩子，陈扬最大的改变就是戒烟。
二楼客厅也有了新规矩，只供茶水没有烟。
蔡岳松不抽烟，喜欢喝茶，这正符合他的习惯。
一边泡茶，蔡岳松一边笑着问道：“老童，福满，你俩熬不住的话，请立即打道回府。”
蔡福满道：“一个晩上不抽烟，我没问题。”
童老贵道：“搞得我好像有问题似的。别忘了这次发大水的时候，我曾经两天两夜只抽了半根烟。”
陈扬笑笑，“到我这里来，只能委屈两位了。”
童老贵又道：“三位，你们要是说生意，需要我回避的话，你们开口啊。”
蔡福满笑道：“今晚先说生意上的事，后说村里的人。不过，老童你也没必要回避，说生意先要说你。”
童老贵满脸疑问，“我一没做鞋，二没做皮箱，跟我能扯上什么关系？”
蔡岳松道：“老童，扬早就说了，童小龙和童小虎兄弟俩做皮箱壳，一年到头赚不了几个钱，顶多三五千块。老童，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童老贵有些惊喜，“真的吗，扬？”
陈扬笑道：“他们兄弟俩做啥，用得着我批准吗？”
童老贵拍着大腿道：“不瞒三位，我早有这个想法了。可我怕他们兄弟俩搞不来，做出来的东西没人要啊。”
陈扬道：“老童，告诉小龙小虎，就学蔡晓晖蔡晓明两兄弟，做鞋做皮箱同时上。我的建议是，你参与投资，赚的钱三股分。先做皮箱，再皮箱和鞋子一起上。”
童老贵忙道：“到时候，你得收购我们的皮箱和鞋子。”
陈扬点了点头，“老童，我只能答应你，我对岳松叔和福满哥怎么样，对你也怎么样。”
现在的蔡岳松和蔡福满，在生意上已完全同陈扬绑在了一起。
蔡岳松原来只做皮箱，现在兼做鞋子。蔡福满原来只做鞋子，现在兼做皮箱。
两个人的总产量，一半以上被陈扬收购。其余部分，拿到衡峰综合市场上卖掉。
陈扬价格公道，从来就没压过价。而最要紧的是，陈扬从不赊帐，总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陈扬就是市场上传说的一等客户，而二三等客户，要么往死里压价，要么赊帐，甚至赊帐时间往往是一年半载。
童老贵道：“我今晚回去，就召集那两小子开会，争取在春节前拿出产品来。”
陈扬道：“当着你们三位的面，我说句大话。八年十年二十年以后的事，谁也不知道。但三五年内，我的生意停不下来。我还是那句话，有钱大家一起赚。”
这么一说，皆大欢喜。
接着，大家聊起了村里其他人的情况。
童二子的工程队，以前一直在县城做工程，大活小活都接。现在算是上了档次，去NB市那边发展了。
工程队人员也是大大增加，以前是十几个人，七八条枪。现在已有五六十人，据说还请了两个退休的工程师。
以前是小米加步枪，现在鸟枪换炮。以前只能开沟挖泥，造几间单层房。现在能独立建造十层楼，是县十大建筑企业之一。
但这一次陈家村灾后重建，村里发出邀请，希望得到童二子的支持，却一点回音也没有。
三号台风以来，整个陈家村，就童二子没有回来过。
村民们议论很多，童二子口碑崩塌。
蔡朝阳个人发展也相当不错，他的鞋厂规模，接近陈兵鞋厂的百分之八十左右。
这次灾后重建，他没有公开捐款，但有两个五保户住的房子，是他个人出资建造的。
与陈扬的关系也是维持着原状，既不是很热很近，也不是很冷很远。
蔡朝阳一心一意做鞋，没有兼做皮箱。
他生产的鞋，大约只有四分之一卖给陈扬，其他的都通过衡峰综合市场销售出去。
一年前还亏空的蔡朝阳，终于重新直起了腰。
陈夏祥的模具厂，也象模象样的开了起来，从温州那边请了一个师傅，据说月薪五千块。
但村里不少人与陈扬一样，都看出这小子的弱点，搞事可以，做事不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看着他的模具厂生意还行，但不赚钱。据与他比较接近的蔡国平说，他的模具厂是亏钱的。
陈夏祥不怕亏钱，他家有祖产，父亲又在南塘街开店，有强大的经济后盾。
蔡国平还开他的兽医站，不出诊，只负责卖药。
这家伙也是奇葩，老爸叫他学医，他就是不学。给动物看病，他说丢人。
子不承父业，他老爸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么一来，这家伙有的是时间，倒成了村里的消息灵通人士。
童小芳继续做鞋，只是生意一般，因为他失去了陈扬这个大客户。
他做的鞋，都通过衡峰综合市场摆摊销售，可能花样款式不新，质量不是很好，据说销售比较惨澹。
其实旁人也能看出来，加上自己家人，总共不到十五个人，又能生产出多少鞋来。
大家都说，童小芳的鞋厂，与他的身体一样，半死不活的。
收废品的“保长公”蔡善贵，还是那样的神秘和简单。说简单，是他还在从事收废品的生意。说神秘，是他还是那么的有钱。
童小芳、陈夏祥、陈田春，还有陈胜利和蔡广发的鞋底厂，他们的流动资金，几乎都是从他那里借的。
有心人做过统计，蔡善贵拿出来拆借的资金，至少超过了十五万块。
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源于他的神秘的生意，猜得而说不得。
发展得最快最好的，是陈胜利和蔡广发的鞋底厂。
青山遮不住，毕竟东流去。
或明或暗，陈扬打击过二人的鞋底厂。陈兵、蔡福满、蔡岳松、蔡晓晖和蔡朝阳等人，因为陈扬的关系，都不从二人的鞋底厂购买鞋底。
但人家是墙内开花墙外香，每天两三千双的鞋底，绝大部分都销往其他各村。
不过，这次台风袭击和洪水灾害，让二人的鞋底厂损失惨重，那些铁家伙泡在水里十多天，几乎都成了废铁。
综观全村的经济，还是那么的欣欣向荣。
至于灾后重建，也基本上已经完成。
第433章 名利名利
蔡岳松负责全村灾后重建的统计工作。
蔡岳松告诉陈扬，反倒是那些五保户和困难户，他们的新房子都已建成，并通过了县里和乡里的验收。
全村大约有五十户人家，还没完全把新房子造好，但也都建好了一层，都搬进了新家。
他们的二楼还没建好，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月，督促一下也能完成。
口粮是另一个问题。上级拨下来的救济粮，加上村里集体采购的粮食，和各家各户自备的口粮，吃两个半月没有问题。
为了弥补晩稻的损失，全村种了七百五十多亩冬麦，长势也是良好。
村里做过计算，现有口粮，再加上冬麦如果丰收，吃饭问题也算基本上解决。
蔡岳松、蔡福满和童老贵都是村干部，他们向陈扬介绍了村里的情况，陈扬心里就有数了。
“三位，那村里就没有问题了，大家也可以过个好年了。”
蔡岳松和蔡福满互相看了一眼，没有马上接话。
童老贵道：“马上就要论功行赏了，问题就冒出来了。”
陈扬哦了一声，“什么情况？”
蔡岳松指了指陈扬，“问题出在你身上。又是上电视，又是上报纸，你太火太红了。”
陈扬明白了，“噢，我犯了大忌了。”
蔡福满道：“扬，你要有思想准备，他们正在针对你。”
“针对我什么？”
蔡岳松道：“上面搞年终总结，初步给出了评选指标。一个先进集体，一个先进党员，一个先进个人，一个新长征突击手，一共四个荣誉。”
陈扬笑笑，“我都上电视和报纸了，这些不要也罢。”
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道，鬼才不想要呢。
童老贵道：“现在啊，四个荣誉，大家都在抢，明争暗夺的。”
陈扬好奇道：“都在抢？先进集体也在抢？这怎么抢？谁来抢？”
蔡岳松微微一笑，“是先进党支部，还是先进村委会，这不是在抢么。”
陈扬点点头，笑道：“先进集体都在抢，那其他三个个人荣誉，肯定要抢得头破血流喽。”
蔡福满告诉陈扬道：“现在是马副乡长在负责这个事，具体的情况，我们不太清楚，你可以向他打听。”
名利名利，先名后利，说陈扬不要名只要利，鬼都不相信。
但陈扬也知道，自己的名气已经够大的了。
上了电视上了电报，比起那些个人荣誉，不知强了多少倍。
不过，谁要是明争暗夺，陈扬心里还是不服的。
马玉堂副乡长很为难。
抗洪救灾不怕，灾后重建不怕，这分配荣誉却让马玉堂发愁。
焦点和矛盾，都集中在陈扬身上。
马玉堂来找陈扬，想试探一下陈扬的真实想法。
陈扬把马玉堂请到二楼，“领导请坐。”
马玉堂坐下。
陈扬为马玉堂泡茶，“领导，对不起。为了孩子，我已经不抽烟了，家里也没准备香烟了。”
“哈哈……没关系，没关系。对了，两个孩子呢？”
“刚吃过，睡着了。”
马玉堂点点头，“扬，你现在怎么样？”
“感谢领导关心，我很好。”
马玉堂微笑一下，“那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
陈扬也是笑笑，“七七四十九天，我得在家待着。”
“你啊，我没想到，你也这么相信迷信。”
陈扬解释，“不是我相信迷信，是村民们相信迷信。我倒是愿意出去，可村民们就不高兴了。”
马玉堂点了点头，“理解理解。扬，你在家里待着，我可快愁死了。”
陈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马玉堂说出了四个荣誉的事。
“……扬，你帮我想想？我怎么办？”
陈扬不接招，“这是领导的事，不是我该考虑的。”
“出个主意。扬，站在你的角度，我该怎么办？”
陈扬笑了笑，“我是当事人，我身在其中。所以站在我的角度，我应该有份。”
马玉堂也笑了，“对不起，我说错了。我是说，你站在我的角度，你会怎么处理？”
陈扬还是不上套，“领导，我没法站在你的角度，所以我不知道站在你的角度上，会是个什么想法。”
“陈扬，你滑头，你太滑头了。”
陈扬笑容满面，“领导，这是你的难题，你别推给我。”
马玉堂摊了摊双手，苦笑道：“一个星期内上报名单，可你们个个心怀鬼胎，都想要个荣誉。可个人荣誉只有三个，不够分啊。”
陈扬就是不表明自己的态度。
但马玉堂也是聪明人，他看出来了，陈扬在荣誉面前也不会客气。
马玉堂想到了一个最好的办法，把这个问题交给领导。
马玉堂的领导，当然是李春阳和郑卫民。
可马玉堂没有想到，李春阳和郑卫民二人发生了矛盾。
二人矛盾的原因，是省电视台播出的专题报道，只提到郑卫民没提到李春阳，只有郑卫民的镜头没有李春阳的镜头。
这是一个失误，但不是郑卫民的失误。
李春阳不高兴，并把这种不高兴迁怒到郑卫民身上。
郑卫民却不知道。
但二人意见相左，才让郑卫民警觉起来。
这天上班后，正好郑卫民在李春阳的办公室。
马玉堂趁机进去，汇报了自己在陈家村遇到的问题。
“两位领导，请你们拿个主意吧。”
李春阳微笑道：“关于集体荣誉问题，县里已经有了指示。陈家村双委会，确定为此次抗台救灾的先进集体。”
双委会就是支委会和村委会，双双获奖，可谓皆大欢喜。
马玉堂问道：“那先进党员呢？给谁好？”
郑卫民反问，“村里有什么反映？”
“大部分党员，都认为这个荣誉应该给支书陈生梅。”
李春阳问道：“大部分党员都这么认为？”
马玉堂点了点头，“我已询问过三十七人，只有三个没表态，其他人都认为陈生梅实至名归。”
郑卫民又问，“那么，先进个人和新长征突击手呢？”
马玉堂道：“多数人认为，这两个荣誉应该给陈扬同志。不过，有一部分人认为，应该分颁给两个人。”
郑卫民看向李春阳。
这时，李春阳拿出一封信，“你俩先看看这封关于陈扬的举报信吧。”
第434章 不争是争
郑卫民和马玉堂都没有想到，在这节骨眼上，有人又使出了匿名举报信这个老招。
而且，李春阳应该早就接到了这封匿点举报信，却在这个时候拿出来，显然是要针对陈扬。
这封匿名举报信够狠的，它一共给陈扬列了七条。
第一条，三号台风登陆前，转移群众的建议不是陈扬提出来的，而是村委蔡福满提出来的。
第二条，三号台风登陆前，转移群众的组织工作，是由支委会组织的，负责人是支书陈生梅，陈扬及其村委会只是参与者。
第三条，三号台风登陆当晩，陈扬玩忽职守，没在村部值班，而是在家里睡觉，他是三号台风登陆六个小时后，才从家里出来参与救灾的。
第四条，陈扬捐款一万块给村里，公然说是他救了全村人，如果没有他这一万块，全村人怕是早就饿死了。
第五条，陈扬组织突击队参与抗洪救灾。而正是这支突击队的十六个人，全是村里有名的小混混。这些人平时只干偷鸡摸狗的事，陈扬却说他们都是这次抗洪救灾的先进人物。
第六条，陈扬宣扬他老婆旧病复发，是因为他无瑕照顾，致使老婆浸在水中一天一夜。这是他在撒谎，他老婆的病亡，与三号台风无关，与这场洪水无关。
第七条，陈扬没有参与灾后重建。正是在灾后重建的关键时刻，他临阵脱逃，以送老婆到上海治病为由，离开了陈家村。陈家村的灾后重建，与陈扬没有一点关系。
郑卫民不以为然，“这七条么，一大半是假的，另一小半无关紧要。特别是第七条，他送老婆去上海治病，是村两委批准的，也是乡里同意的么。”
马玉堂精明，闭上嘴不说话。
李春阳道：“明说了吧。这封信是县里转过来的。县里要咱们调查一下，再拿出一个具体的意见。”
郑卫民问，“怎么调查？谁去调查？”
李春阳看向马玉堂，“玉堂，你来负责？”
马玉堂急忙摇手，“我驻村陈家村，我的意见，恐怕不会客观，所以我申请回避。”
李春阳又看向郑卫民，“老郑，要不你去？”
郑卫民摇了摇头，“我与陈扬有点私交，我也不合适做这个调查人。”
李春阳无奈，这个任务是县里交给他的。郑卫民和马玉堂躲得起，他却根本躲不了。
三个人的小会开完，郑卫民回到自己办公室，拿起电话打到了陈扬那里。
“小陈，恐怕你有麻烦了……”
陈扬听罢，苦笑道：“这事让我怎么说呢。老郑，首先不能让你为难。”
郑卫民道：“我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我没问题，马玉堂也没问题。”
陈扬听懂了，问题在李春阳身上，“那么，他是什么意思？”
“他对你有看法，但原因不明，或者干脆就没有原因。”
“那我该如何应对呢？”
“有钱不赚是傻瓜，有荣誉不争也是傻瓜。”
“呵呵……争荣誉，总有一点点不好意思。”
郑卫民笑道：“你想当傻瓜的话，你就不要去争。”
陈扬问道：“那我该如何去争呢？”
“不争是争。”
陈扬沉吟了一下，“我懂了。谢谢，谢谢领导。”
隔了一天，李春阳骑着自行车来到陈家村。
村支书陈生梅已接到通知，所以早早的跑来村部，看到李春阳，急忙出来把他迎进去。
李春阳坐下后直奔主题，“生梅同志，恭喜你啊。”
陈生梅看着憨，但也会装傻，“领导，你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们村两委荣获县先进集体称号，恭喜你个人荣获县先进党员称号。”
陈生梅有点惊喜，“定了？”
李春阳点头，“定了。”
“谢谢领导。”
“乡里的决定，是乡里的决定。”
陈生梅问道：“领导，先进个人和新长征突击手呢？”
李春阳沉吟了一下。
陈生梅追问，“有什么问题吗？”
李春阳道：“先进个人和新长征突击手，要由你们村里先推荐，我们乡里再审核。”
陈生梅道：“我们村里开过一个两委会议，大家都推荐陈扬同志。先进个人和新长征突击手，都应该归陈扬同志。”
李春阳嗯了一声，“老陈，你说实话，你同意这个推荐吗？”
陈生梅点了点头，“我当然同意，因为这个推荐是我先提议的。”
李春阳打开公文包，拿出那封匿名举报信，递到了陈生梅的手里。
陈生梅看罢，将匿名举报信还给李春阳，“都是胡说八道。”
李春阳笑笑，“老陈，不能这么主观吧。”
陈生梅笑道：“我亲身经历，我有发言权。”
李春阳点点头，“好吧，我找其他人聊聊。”
说罢，李春阳起身出门。
陈生梅心里一阵咯噔，陈扬有麻烦了。
整个上午，李春阳一个人在村里转悠，把每个村干部的家都走到。
唯独没去陈扬家。
下午，李春阳叫来驻村的马玉堂，一起召开村两委会议。
陈扬请假，缺席这次会议。
除了陈扬，两委其他成员十一人都出席了。
支书陈生梅主持会议。
陈生梅请李春阳讲话。
李春阳倒是干脆，先宣布村两委和陈生梅得奖，然后再说到评选先进个人和新长征突击手。
大家都是满脸疑惑。因为上次开会，大家就已经讨论过了。
虽然有不同意见，但大部分人认为，这两个荣誉称号非陈扬莫属。
李春阳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大家都很明白，因为上午李春阳家访的时候，向每个人都出示过那封匿名举报信。
都是聪明人，都明白李春阳的意思，李春阳要把陈扬拉下来。
会议室气氛凝重紧张，谁也不敢开口。
李春阳道：“为了体现公平的精神，乡里决定，由两委会通过无记名投票的方式，评选出先进个人和新长征突击手。”
马玉堂一听，顿时傻眼，因为乡里没这个决定啊。
经过短暂思考，马玉堂选择闭嘴。
十一个村干部，分别拿到半张白纸。
要求很简单，在白纸上写两个名字。一上一下，上为先进个人，下为新长征突击手。
很快的，评选结果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