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又遇拦路虎
建昌道标大营,辕门。
胡八、蒋虎一左一右,于寒风中沉默肃立。
两人经历不同,一个满腔仇恨,一个知耻后勇;努力相同,都经过努力的训练和学习,通过新兵选拔,调入混合营。
今天正好轮到两人值守门岗。
胡八左右瞅瞅没人注意这里,便朝蒋虎小声道:“蒋大哥,我发现你一个秘密。”
“啥子秘密?”蒋虎目不斜视,轻声回问。
“每次唱军歌时,你都只动嘴不出声。”胡八道。
蒋虎眼皮一跳,启发道:“小八,你不觉得几百人一起唱歌,有点……羞耻吗?”同时在心里补了句:老子是武举人,扯起嗓子吼太莫得体面了!
“是有点,可这是兵宪要求的。我们是团队,是……”
“别吵,好像不对。”蒋虎到底武艺高强,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听出天上传来一个尖啸声,且越来越近,立马打断胡八瞎咧咧。
“啥子不对?”胡八被蒋虎紧张的样子唬到了,反手就从背后摘铳。
铳刚离肩,蒋虎便扑了过来,抱着胡八就是几个翻滚。
紧接着,一声巨大的暴炸声在他俩身后响起。
胡八只觉得背上被重重打了无数下,耳中轰鸣不止。
他晕乎乎抬头望去,只见辕门已经粉声碎骨,火头燃起,顺着木栅栏烧成了一片。
“敌袭……”
胡八忠于职责,艰难自嗓子里吼出两个字,随之眼睛一翻晕了过去。
……
叶宰刚刚送走德昌所的客人。
本来叶宰让秦佐民打发他们的,可德昌所的千户强烈要求拜见叶宰。
叶宰初来驾到,不好拂其美意,而且也想取得“忠诚数据”,顺水推舟答应下来。
送走客人,他返回自己的帐篷,正对“八万五千”这个数字凝神思考,猛烈的暴炸声突然响起。
叶宰起先吓了一大跳,声音这么近,难道温大他们在营中鼓捣,不小心走火了?
幸好亲兵很快便来禀报:“辕门遭受暴破。”
叶宰稍稍松了口气,下令彻查。
两柱香过后,十个罪魁祸首被抓捕归案。
炮队是主动投案的,投案之前,温大还没忘了保密,用布把作案工具全部包好。
然后,才被五花大绑,强令跪在中军大帐里。
叶宰面平似水,问秦佐民道:“佐民,损失如何?”
“辕门尽毁,轻伤二人,都还昏迷未醒。事后救火及时,仅烧塌木围子七丈左右。”秦佐民黑着脸回答。
叶宰点点头,提着的心全部放了下来,再问:“你觉得该如何处置炮队?”
秦佐民想也不想地说道:“炮打辕门,形同反叛,斩立决!”
“冤枉啊……我们没想过要打辕门……”汤二赶紧磕头哀求,心里还想:温大这狗X!叫你跑不跑,这哈安逸了哇,死得梆硬!
“住嘴!听兵宪的。”温大顾不得咆哮公堂,厉声喝止汤二。
温大表面老实心头不笨,他心里清楚,兵宪如此看重炮队,怎么可能因为小小的失误而杀了自己?
果然,就见叶宰“哈哈”一笑,道:“佐民,你治军严厉我非常赞成。但是,俗话说不知者不罪,温大他们首次试炮,把握不准情有可原。依我看,斩首就算了,再议个轻点的。”
“没轻的了,要么斩决,要么绞死。”秦佐民狠狠瞪了眼温大几人,转向王之临道:“军法摆在这儿,我是没办法通融了。不过温大是档员,要不移交档会处理?”
王之临没好气道:“看我做甚?我是宣办的,又不是纪办的。”
叶宰马上接过话头:“行之,你是主席团成员,方方面面的事务都可以过问。别推辞了,本档魁授命你处理。”
王之临心里顿时门儿清,这两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其实就是想放过炮队。也是,那“拍击炮”威力不俗,同时又很危险,非专门人员当真操作不来。
遂无可奈何接下这口锅,道:“鉴于受损微小,炮组众人非是有意,且有自首情节。温大记大过一次,停止叙档龄两年;其余九人冻结入档程序一年。”
此道判决一出,炮组众人劫后余生,一股气泄了直接瘫倒在地上。
温大也暗暗松了口气,别看刚才他猜中了叶宰的心思,可判决不下来,他这心里就老是毛毛的。
至于惩罚?档龄,那是什么?
温大限于认知,根本意识不到落后两年,将会对他以后的升迁有什么影响。
散会之前,叶宰只对炮组说了一句话:“吸取教训,大胆试练,争取一炮消灭一队敌人!”
翌日,大军继续向南。
连续几天,只要一宿营便会有隆隆的炮声响起。只不过没有再向大营打来。
兵丁们于是都知道了,兵宪大人在试验一种新装备,稀奇的不行。
……
宁远河南段,有一座迷易守御千户所的甸沙关。两丈来高的关墙,正好卡在群山与河岸之间,颇有一夫当关万无莫开的气势。
这日,关北十里许,建昌混合营扎下大营。
再往南三里,温大取下望远镜,对着身前竖立的三具“拍击炮”,举手叫道:“准备!一号发射药。”
三名一炮手立刻站于炮口左侧。
三名二炮手动作划一,同时俯身抱出炮弹,在炮尾添加一个药包,接着拔出弹头插销,再递给一炮手;
一炮手接过炮弹,右手掌心向上握住弹体,把弹翼部分插入炮管,用手掌卡在炮口处成准备姿势,等候温大的命令。
温大右手猛然下斩,“两发急速射,放!”
一炮手得令后将双手松开,炮弹滑落弹膛,然后并不停顿,接过二炮手递过来的第二枚炮弹再次塞入。
“嗵嗵嗵”六发声音过后,便是远处传来的暴炸声。
温大再用望远镜观察了下弹着点,摇摇头好像不太满意,下令道:“准备!二号发射药。”
叶宰听到了远处传来的炮击声,不由得苦笑。
迫击炮并不贵,第一具800,基本搞清楚构造后,第二、三具都是200。
可炮弹贵啊。其结构复杂,还要火药和雷管。制造一枚的能量就是50,等于说温大试一枚就要叶宰存一天半的能量。
除非叶宰敢把炮弹拆开,摸清楚构造,但是他不敢!
……
迷易千户所属于会川卫,叶宰进入后有个初步的印象,这里的人对建昌标好像不怎么感冒。
不但往来的军户对叶宰的大旗指指点点、殊无敬意,甸沙关居然还敢将大军拦了下来。
仿佛是一个独立王国!
王之临交涉带回的消息与初来行都司,在罗河青冈关遇到的情况一毛一样,“请兵备大人关前驻跸,我们要请示所里和卫里。”
呵呵,此一时彼一时喽!
叶宰刚到时还没接任,可以让着他们。现在不一样,正儿八经的正印兵备。
敢不听话,就是一个字:“收拾!”
叶宰招来温大,指着三里外的关墙,问:“温大,能打到吗?”
温大用望远镜观察小会儿,坚定回答:“可以,须前出一里。”
“好!养兵千日用在一时,你们也练了好几天了,我相信你们。去,给我把城楼轰塌了!”叶宰笑眯眯下达了命令。
“嘟嘟嘟,嘟嘟”三长两短的唢呐声响彻关前。
建昌道标前出的骑兵、步兵如潮水般后退,结成几个方阵。
不久后,温大领着炮组前行一里,慢条期理地摆放起“拍击炮”。
他刚才观察的很仔细,城头没有红夷炮,故不怕关墙上射来弹丸。
炮组离关城二里地,眼力好的守军都能看到他们在做什么。
“炮口向上,好像虎蹲炮。”
“不是,比虎蹲炮细。”
“我们要不要躲躲?”
“哈哈,虎蹲炮都打不着,怕个球。”
城楼处的百户听着手下的轻松议论声,心里反是揪了起来,不知道自己听卫里的拦着兵备,到底对是不对?
不过,正治问题不是他这个守关的小小百户能搞明白的,遂抛开心头的疑惑,以基本的军事素质下令:“全体蹲在女墙后避炮。”顿了顿又补充道:“无令不得还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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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马喇司的情报
甸沙关的战斗乏善可陈,或者说根本不叫战斗,叫新武器展示大会、亮肌肉大会更为贴切。
除去叶宰以及炮组人员心知肚明外,两方人马都被迫击炮的威力惊呆了。
这什么啊这?
见过虎蹲炮往斜前方抛洒铁丸和石子,没见过“咻”一下飞上天,又“咻”一下落下来炸人的鬼东西。
炮组两发急速射,一共打出六枚炮弹,五枚落入关城,炸塌房屋数间并引起大火,一枚真正命中目标——关楼。
温大羞愧难当,正想通过下一轮轰炸找回面子,哪料别人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关门突得“嘎嘎嘎”向内洞开,一队灰头土脸的军士空着双手走了出来。
于是,混合营全体均知道己方胜利了,顿时暴发出一浪又一浪欢呼声。
教导、指导们趁机做起了思想工作,“看到没有,凡是敢阻挡我们追求幸福的,无论他是谁,无论他有多坚固的关城,最终都会被我们像秋风扫落叶一般,扫进历史的废物堆里!
你们是多么的幸运啊,刚好站在正义的一方!一定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身份,忠于档,忠于兵宪!”
而建昌高层的有识之士们,王之临、秦佐民、赵匡等人在咋舌的同时,却想得更远。
“拍击炮”轻便易携带、操作简单,如果有几十上百具,攻城战还将会是畏途吗?还需要惨烈的蚁附吗?恐怕……战争的形态将发生极大的改变!
就连莽汉苏豹子也隐隐意识到了,第六感告诉他:以后打城将会更加的容易。
叶宰将身边众高层的反应尽收眼底,不禁心头暗乐。
他本来就有这个目的,尽量展示武器的先进性,避免带兵之人拘泥于老战法,拿人命去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次炮击的效果并不好。关墙打不破,关楼也没轰平,能获得胜利全靠同行衬托。
甸沙关百户太怂!
要是他铁了心守城,一时半会儿的,三门迫击炮拿他还真没办法。
然而,庄子曰了: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叶宰在此点上犯了以己度人、想当然的错误。
甸沙关百户确实怂,盖因其面对上官本身就底气不足,再加之“天外飞仙”般的炮弹威胁,内心里那根为千户尽忠的弦终于绷断。
因此,他果段出降。
百户被带至叶宰马前,跪伏于地接受审问。
叶宰问他,“为何要阻拦上官?”
百户磕头如捣蒜,一推二六五,“不怪卑职不纳大人啊……是卫上说盐井卫治下马喇司的土人闹事,为防波及到会川,下令封锁边境。”
“马喇司土人闹事?”
叶宰心里顿时打了个突,因为他此次南下的最终目的地就是那里,后世的攀枝花。
为了尽快搞清楚这个问题,叶宰懒得再对百户问罪,问他怎么去马喇司最快。
百户回答,坐船!
由甸沙关上船向南,过迷易千户所,然后在宁远河及打冲河交汇处上岸西行,七八十里后就是马喇长官司。
叶宰听后便吩咐人押百户下去,大军入关休息。
秦佐民一直在旁边听着,遂请示行止,“是否征船南下?”
叶宰沉吟道:“这只是会川卫单方面的说法,怎知是不是骗我们,万一是调虎离山呢?最好再等等情报队的消息,我们还是按计划继续走路行军。反正宁远河上的船也不少,有了确定的消息再征船不迟。”
当晚,大军宿于甸沙关,百户为了减轻罪责,拿出了十二分的热情,又是杀猪又是宰羊,让700人吃了顿美美的晚餐。
叶宰正好又取得了一个反派的样本:百户陈百祥,改造度9万。
看着这数据,叶宰不由叹气,这人呐……知人知面不知心,现在的热情也不过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翌日,大军出关。
走之前,叶宰行使了一次兵备的权力,任命把总苏豹子为甸沙关守备,原百户陈百祥强征入道标营。
他想得清楚,自己的后路只有把握在自己人手上才会安全。
至于陈百祥原不原意?
由不得他!
叶宰将盖着兵备大印的调任公文亮与他看了一眼,吩咐左右道:“马上快马发往行都司,再报兵部。”
陈百祥立时面若死灰。
他知道兵备的公文行都司一般不会否了。再有,会川卫天高地远,向来与行都司的关系不太亲近,甚至近两年为了掩盖那矿产,还生了些龃龉。故此次调令,行都司定然会乐见其成。
“我是一个兵,来自老百姓,打败那东虏和北虏,消灭恶霸匪军……”
“大明兵士个个要牢记,三大纪律八项注意……”
六、七百人的歌声直冲宵汉,逶迤向南。
已经恢复过来的胡八扯着嗓子放声高唱,排他旁边的蒋虎依然只张嘴不出声。
不过,两人炮击后成了生死兄弟,胡八再也没了去告发蒋虎的心思。
……
出了甸沙关有两条路,一条正南方向,是川滇藏茶马古道,通会川卫城、云南姚安府。
另一条沿宁远河势拐向西南,通马喇长官司,再至云南北胜州。
叶宰选择走第二条路,并派出探子走第一条路,以便联络不知道大军改道的王小情报队。
如此选择兼顾了两个方面,如果马喇司真有事,立马就可以上船急速飙进;如果马喇司没事,最多绕点路再转向东南,去会川卫接收金矿。
行军半日,叶宰接到塘马送来三封书信。
第一封最重要,王小的人在南路被截获,直送叶宰面前。
信中内容证实了会川卫所说不虚,五日前马喇长官司攻打盐边百户所,事后流窜滇、川两省。原因据王小猜测,可能是因盐务闹起了纠纷。
王小心细,还附上了马喇司当地盐价,一斤三分银。
叶宰不禁无语凝噎,盐井卫实在太特么欺负土人了!
建昌城正常盐价每斤也就30至50文,土人就在产盐地周边,居然要人家一斤盐三分银,价格翻了十倍!折合后世软妹币一百多块一斤盐……
焉得不反!
第二封信是李唯辅写的,告诉叶宰道衙一切顺利,部门架子已经搭好,教辅书也已发下去了,就等着叶宰回来召开“公务猿考试”。
信的最后还提了一嘴,少夫人果真与普通女子不同,性格坚韧有大气。夫君不告而别,她不仅没有终日以泪洗面,还收拾行囊准备追上大军。
若非李唯辅拼命拦下,这封信就将是少夫人亲手交给你了。
叶宰掩信大惊,连喝了两大碗白开水才安抚好“扑通扑通”狂跳的心脏。
再看第三封信。
此封信的主人名讳让叶宰感觉挺意外的,竟然是远在山西的曹文诏。
看来曹文诏真把叶宰当兄弟了,信中的内容大半在关心叶宰的身体和工作。
曹文诏还特别叮嘱叶宰,听说建昌满地瘴疠、山高林密,若是用兵当与北地平原大有不同,一定要小心行事云云。
然后他才提起他自己在山西剿匪的事,字里行间充满了对流寇的轻蔑。他最后提醒叶宰,流寇旋起旋灭,谨防他们流窜川地,要叶宰做好准备。
叶宰看完信后感动不已,暗暗发誓:曹文诏,在这个大明,我不允许你再死在流寇手上,要死也要死在开疆拓土的路上!
呆愣了好久,叶宰唤过亲兵,传令:“征船,兵发马喇司!”
(感冒了,头晕脑涨,今天就一章了。)
第109章 强占马喇司
腊月二十四日,小年。
明时并不流行小年的说法,有也只是北方人会过。西南地区的人认为除夕才是小年,元宵节为大年。
故而这一天普普通通,即不会吃汤圆,更不会吃饺子。
叶宰其实也忘了,只是觉得今天的日子好像有点特殊。刚要凝神细想,船体忽得一动转头向东,即时出现的美景瞬间清空了他脑中的全部思绪,熏熏然陶醉其中。
只见西北天际流来一条大河,它挟着震耳欲聋的水声和无可匹敌的水量,于前方几里处与宁远河交汇。
两河相撞,所激起的潮头竟达一人多高。水花四溅中,不时还有鱼儿跃起,仿佛在上演着跳龙门的好戏。
细碎的水花交击研磨,形成一片薄薄的水雾,以致交汇处白气氤氲,就好似有一口巨大的香炉深埋于斯,正在吞吐人间的烟火。
“嘟嘟嘟”,船队中的铜哨声响了起来。
叶宰知道,这是要减速慢行。
王之临此时正好出来,便给叶宰科普:“良臣,右边那条大河就是打冲河,与我们脚下宁远河合流向南。大概五十里后再汇入金沙江,流经松坪关转而向东,至东川府再往北,过宜宾、重庆,最终流入大江。”
叶宰点点头,心里一动,问:“好不好行船?”
王之临道:“金沙江中上游水流湍急,地势险峻,行船多是不易。”
“哦……”叶宰嘴里拉着长音,心头那“王濬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的小心思也随之湮灭。
王之临见叶宰不再发问,趁机问起叶宰的打算,“良臣,马喇司你准备如何做?”
叶宰目光放远,久久眺望南方,好一会才语气森然道:“马喇司我志在必得。先接触,听话还好说,不听话我就用造反的名义剿了他们!”
王之临大惊,急道:“良臣不可!应以安抚为主。你别忘了这行都司土人众多,诉诸武力必会引起其他土人寒心。一旦鼓噪乱起,不但于统治不利,朝廷也会治你擅开兵衅之罪。”
说着还连连跌脚,苦口婆心道:“如今我等初来驾到,天时不知,地形不熟,行都司阳奉阴违,南路参将态度不明,光凭手里这一千来人,如何镇压即将冒起的各地叛乱?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在我们这边啊……”
“行之兄,你是否过于夸大了?”叶宰瞠目道。
“一点也不!”王之临摆摆手,解释道:“土人封闭自成系统,甚少与汉人通婚,互相之间倒是通婚频繁,遂以婚姻为结纷纷引为奥援。你打了马喇司,安知不会惹到一大串?”
“还真有这个可能。”叶宰捏着下巴,想来想去,就是放不下攀技花的资源,沉吟道:“先去看了再说。他马喇司不是嫌盐贵吗?我下个文,让盐井卫便宜卖他。”
“诶……”王之临长叹一声,嗔怪地看了眼叶宰,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里面又岂只是盐价之事?恐怕还涉及到卫所欺压、土汉矛盾等等。”
叶宰摊开双手,道:“行之兄,坐而论道不如起而行之!有矛盾不怕,我们一样样来解决嘛。总之,马喇司的地盘我要定了。马喇司不服打马喇司,盐井卫不服打盐井卫!”
王之临见叶宰铁了心似的,不禁嘟囔道:“也不知你如此看重这边地做甚?”
叶宰笑而不语。
……
一个时辰后,建昌混合营弃船登岸。
休息一刻钟,整队西行。
斥候派出十里,前路情报源源不断送了回来。
安全,安全,还是安全。
可叶宰却一点都安不下心来,因为按照常理,一地叛乱应该到处都有流民和流兵。
马喇司是土人的地盘,己方是外人,叶宰早就做好“陷入人民群众汪洋大海之中”的打算。
说不定哪处的田间地头、残坦断壁之后,就有一双双眼睛在盯着自己,然后把自己的行踪汇报上去。
叶宰为此还专门嘱咐斥候,千万不要因为一地藏不了大军就放过了,凡是能藏人的通通探明。
没曾想斥候汇报来的消息,一个人没有,田里没人耕作,屋里也没有人烟。
因此,只有一个可能:土人同仇知忾、全民皆兵!
叶宰越想越心虚,下令大军停止,找来秦佐民和王之临商量。
两人听过叶宰对土人的判断,倒也认可。但秦佐民提出另一个看法:“会不会土人怕汉人报复,全体迁走了?”
“迁哪儿?”叶宰问。
秦佐民指指西面,“云南。”再指指北面,“锦屏山。”
“他们不会固守?”叶宰又问。
秦佐民苦涩一笑,摇头道:“朝廷不准土人修城……”
“我懂了!”叶宰摆手制止秦佐民继续往下说,因为再说大家都很尴尬,便道:“那中途就不耽误了,强行军马喇司。佐民,你辛苦点,亲自去前军,别让人给我们打了埋伏。”
“理应如此!”秦佐民抱抱拳,自去安排。
翌日,天刚蒙蒙亮,一处巨大的林间空地显现出来,其中土屋连绵、直至山脚,外围溪水环流、清澈见底。
突然,“哗哗哗”的穿林打叶声响成一片,混合营的将士们钻了出来。
他们一夜没睡,个个眼睛通红,头上、身上沾满了枯叶,汗水混合着露水,点点滴落尘埃。
因为没有当地人引路,混合营吃足了苦头,钻山过林不免有些狼狈。
叶宰也不例外。
亲兵劝他回马车休息,可叶宰哪里睡得着?
首先是路况不好,坑坑洼洼颠来颠去,好些地方甚至都没路,全靠前锋军开山刀劈开一条勉强能过的小径。
其次,越艰难叶宰越要出现,不提鼓舞士气的事了,光这观感就不好,说好的官兵一体呢?
第三最令叶宰担心,现在天干物燥,己方又行进在树林当中,要是中了火攻……那后果,不堪设想!
幸好一路平安,终于出来了!
叶宰长长舒了口气,马上又将心提了起来,因为秦佐民派出了几个哨探进入土围子。
几分钟过去,人仍然没出来。
叶宰内心不由煎熬起来,他其实盼着哨探受到攻击,这样正好给了他攻击的理由。但是,那些人也是他的手下兄弟,真要被灭了又于心不忍。
时间便在这股煎熬中又走过两分钟,里面突然吹起了建昌军特有的铜哨声,“嘟嘟嘟……”
《三大纪律》的旋律,外人绝对冒充不了。
秦佐民回过头,目视叶宰。
叶宰一挥手,“进!”
甲叶、兵刃碰撞声骤然响起,两百刀枪盾兵撒成扇面顶在前面,两百鸟铳兵紧接其后,缓慢却坚定的接进土围子。
然后一声铜哨,四百人迅速抢占土墙及各处制高点。
这时,国防兵行动起来,他们护着叶宰作为第二批进入人员。
王之临领剩余的一百人,驾驶马车走在最后面。
(真倒霉啊,眼看前明天上架上推荐了,自己却重感冒!我再努努力,看还能不能再写一章,如果没有请原谅则个。)
第110章 探矿
马喇长官司驻地是一个接近一平方公里的不规则土围子。
以山为弦,外部呈弓形,整体上看起来就像一把展开的折扇。
城中多为木制或竹制的吊脚楼,想是为了防止湿气和蛇虫鼠蚁。
唯一的砖石结构紧挨山脚,是典型的汉人建筑风格,飞檐斗拱、方方正正。建筑前八字墙、牌坊、门楼一应俱全。
有了这些东西,此地的名称便呼之欲出:马喇长官司官衙。
出了牌坊右边是仓库,左边是学校。
学校?
的确是学校,只不过看起来好像很久没用过了。门上的牌匾字迹模糊,大致能看得清“族学”两个字,目光透过豁牙的门缝,里面是青草萋萋,房倒屋塌。
官衙南面是住宿与商业区。
当然,马喇司地势封闭,属于茶马古道支线,商业不盛,故住家多店辅少。
“哒哒”的蹄声悠扬。
叶宰骑着马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用马鞭点点两边破落的门户,向身边的王之临道:“这地儿不能再呆了,不然沙马阿合色林,呃,是这个名字吧?”
王之临道:“是。沙马是姓,阿合是小名,色林是本名。”
“噢,太难记了。”叶宰抬起马鞭敲敲头盔,先吐了一句槽,方才转回主题道:“洗劫一空啊!要是沙马回来,岂不会认为是我们做的?这个锅,坚决不能背。”
王之临显然很认同叶宰的看法,拈须微笑道:“这几十个盐井卫的兵确实过于懈怠,抢了东西不走不说,还喝得醉熏熏的。幸得是我们,要是沙马,哪里还有命在?”
叶宰闻声点头,心下给那一队盐井兵判了无期徒刑。
就是因为要绑这些人,先前派入的哨探才耽误了发信的时间,差点就让叶宰陷入两难境地。
按军法,抢掠之罪本可以问斩,叶宰有这个权力,但他并没有执行。
因为他考虑到马上就要开展大建设,人力奇缺,这些人可以废物利用,干点粗活重活以赎其罪。其次,他还得考虑到盐井卫那边,即使要杀也要当着他们的面明正典型。
王之临不清楚叶宰心头这些弯弯绕,以为他也为沙马的事头疼,便建议道:“我们把盐井卫的人交给沙马,如何?”
“就怕沙马不明白我们的好意啊,而且我们代表朝廷,若是太软……”叶宰摇摇头,话锋一转道:“在土人眼中,我们都是汉人,蛇鼠一窝狼狈为奸。他要是杀红了眼,难保不会将我们一起打。”
王之临顿时乐了,揶揄道:“你不是声称要剿灭马喇司吗?正好遂了你的意。”
叶宰笑道:“那也不能帮人背锅。其实马喇司没人更好,懒得与他们周旋了。走,通知大军撤出。”
“去哪?”
“再往南,金沙江畔。”
……
大军在路上露宿一晚,第二天再往南走了不到十里,遇到大河拦路。
混合营将士大部分都是长江边的人,自成都南下后,军士们更见识过各种大小的河流,本来对河流已经见怪不怪了。
但这条河不一样,好似一条水龙披着黄甲挟赶山超海的气势,咆哮着东来。
其间高低落差,竟给人一种错觉:此条黄龙起伏蜿蜒,躁动不安,激起的水珠就像獠牙,要活生生地跳出来吃人!
好多兵丁慑于此中气势,踉跄着退后,队列因此骚乱起来。
“嘟嘟嘟”哨声急响,喝斥声也同时响起。
叶宰目光不善地看了看队列,没有出声。这种小事轮不到他管,自有队正哨官操持,遂问身边的活地图:“江水咋这么黄?”
“上游带出的泥沙,不然何以称作金沙江?”王之临一口理所当然的语气。
“金山银山不如绿水青山!”叶宰嘟囔了一句,又兴趣盎然看起了河道的走势。
稍停,他似乎在下游两三里处找到了一个好位置。那里两边河岸相对较窄,落差五六米,正是一个天然的水电站选址。
叶宰心头一喜,索性抛开乱糟糟的军队,冲后面的亲兵一招手,“走,过去看看。”
到了目的地,叶宰脸上喜色更盛,这里水流湍急,再经过自由落体,冲击力更强、速度更快。
叶宰搞不懂发电机组,不过初中知识告诉他,铜线缠得越多输出功率就越大,转速越快电流和电压就越稳定。
金沙江水流充沛不虞断流,且这处河道有几十米宽,随随便便一个转轮就能缠上万圈铜线……
叶宰使劲揉了揉自己的脸,压抑着自己不要笑出来。
此刻江风猎猎,带来无边的寒意,却带不走叶宰心头的炙热。
他挥手虚虚一抓,喃喃道:“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
东风在哪里?就在他脚下。
说实在的,四川河流众多,水力根本不缺,哪儿都可以建水电站,但有一个问题——缺大量的磁铁。
偏偏马喇司就有!
这里有煤矿,有磁铁矿,有石灰石,有铜、钒、钛、镍、石墨、硅藻……
后世不是老说嘛,攀枝花是我国少有的矿产“聚宝盆”。
煤、铁的重要性不必多说,石灰石可以做水泥,铜作子弹、电线,镍加入大炮可以增加韧性,硅用来做电脑……呃,这个想法太过超前了,收音机好像阔以。
收音机都阔以了,无线发报机是不是也可以?
叶宰心潮澎湃,反复回荡着一个声音:天选之地,本人要定了,哪怕造反也再所不惜!
不知陶醉了多久,身后亲兵禀报:“大军整合完毕,秦将军请兵宪定下行止。”
叶宰扯转马头,观察片刻后指着一处地势略高、土地平坦的地方,道:“就那里扎营。”
……
建昌兵扎好营头,侦骑四出。不为别的,只为安全。
叶宰一连几天都化身“地质工作者”,在亲兵的陪同下四处勘探。
他的勘探方法与众不同,不挖地不打桩,就让叶贵骑在马上,怀里抱着元宝石。
然后在脑海里输入“精铁锭”、“精煤块”、“磁石”、“生石灰”等等诸如此类的东西。
只要不深入地下十米,元宝石都会给他反馈。资源含量越多的地方,所需要的能量就越少。
叶宰粗粗走过几平方公里,便找到了三处磁铁矿、一处煤矿,二处石灰矿。
这还是如今森林遍布、不易深入的结果。
可以想像,如果把这十几二十平方公里推平了,将是何等壮观的资源?
然而,叶宰并没有因为找到这几处矿产沾沾自喜,无他,最重要的铜矿还木有找到!
没有铜,哪来电?
于是,他每日早出晚归,就为找到一处储量大、品位高的铜矿。
所幸皇天不负有心人,或者说攀技花地下全是矿产,在第四天上,他终于在一处山间捡到块通体银色挂漏黄色的石头。
他当然不知道这就是鼎鼎大名的“黄铜矿”,但他接到了元宝石传来的数据:熔炼一公斤铜锭,11点;一公斤铁锭3点,硫5点。
能量花费着实不低,叶宰却高兴的不得了,因这是他找寻几天来唯一得到的关于“铜”的反馈。
再看脚下,这样的石头还有不少!
叶宰终于心头一定,所有的焦虑都抛去九宵云外,俯瞰着山脚、意气风发对身边亲兵道:“去中军调100人来把这匹山围了;通知后营,发给俘虏锄头铁锹,和几个铁匠一起带来。”
亲兵得令下山。
一柱香过去,山下热闹起来,200多人过来。其中100正兵以叶宰为中心,每隔10米撒一个人,山上山下、左左右右全部圈了起来。
兵丁们不知道兵宪大人要做什么,均是挺枪执盾,如临大敌。
叶宰沉默看着他们布阵,直到带兵的把总马二柱来缴令,才笑眯眯地说道:“别紧张,本官要在这里挖矿。”
说着跺跺脚,示意马二柱往下看,接着下令:“叫俘虏来挖。你的人分一半出来,和后营的人一起平整山道。”
“挖啥子?”
“挖石头。”
叶宰把手里攥着的石头扔给了马二柱,自顾下山去了。
他没时间和马二柱过多解释,他要赶往另一处石灰矿,准备“烧”水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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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基地建设
金沙江北岸不远处,某处山坡上人声鼎沸。
有平整土地的,有建设营寨的,有运送矿石的……
数百人只因叶宰随手划了个圈,便甩开膀子,开始了热火朝天的劳动。
靠着峭壁的后营中,叶宰的声音不时响起:
“送石头的听清楚,石灰石倒在左边,铜矿石倒在右边。谁再摆错本官罚他今天没有饭吃!”
“郑铁匠,本官要的粘土,粘土呢?你徒弟会不会找?”
“李木匠,本官要的是木桩子,你抛光干嘛?要不要再雕上花?”
“乙队的人,挖洞时记得踮柱子,小心别塌了。”
叶宰好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在后营范围内来回踱步,不停打鸣。
不怪他如此着急上火,只因矿都采来了,挖掘的火窑却进展缓慢。
为什么要挖火窑?
因为他要上马土法烧水泥。具体做法极其简单:把石灰石、粘土研成面儿,再煅烧成熟料。用熟料和炼铁后剩的矿渣同磨,得出水泥。
在后世,这种方法早就被淘汰了,但就因其方法简单,叶宰不知道在哪本书里看过,一下就记住牢牢的。
那他真烧水泥吗?
当然是真的了,土法水泥并不是多高精尖的东西,相信此时的匠人们稍微一点拨都能够做到。
只不过,铁矿渣便不易获得了。
所以,还是要元宝石出力。
叶宰为此调回了所有的俘虏,让他们在山壁上掏洞,对外声称要修造一个“炼钢炉”。
不过掏山挖石的工程量很大,一边开辟还要一边加固,故哪怕叶宰用上了炸药,五十个俘虏一天也4只能前进不到五米。
炸山、掏洞、加固这些事情,全部由俘虏完成,叶宰严令其余人不得接近。
道标的人还以为兵宪大人体恤自己人,不让参加危险的工作,心里都还有点小感动。
其实大缪!
一切都是为了保密!以后这个“炼钢炉”只有叶宰本人能进,所以里面是什么构造也只有叶宰才知道。
那建造炼钢炉的俘虏呢?
叶宰没想好,到底是关着还是杀了,他有点犹豫不决。
……
就在后方的工业基地大干快上之时,秦佐民依然坐镇前营,接收各处斥候回报的消息。
前十天,基本没事。
第十一天,跑去北边很远的斥候汇报,在盐边百户所范围,发现有残兵剩勇返归家原,老老少少也从墩堡里出来,开始耕田劳作。
这个消息经叶宰、秦佐民、王之临讨论,一致认为:兵士回家,可能意味着盐井卫与马喇司的战斗已经结束。下一步,就要看两方人马对己方的态度了。
盐井卫好办,虽说马喇司归他监护,但叶宰是上官,随口就能打发了。
马喇司就不好办了,毕竟现在混合营所处的地盘是人家的,属于朱元璋定下的羁縻祖法,没有特别的原因真不好强占了去。
秦佐民站在军事角度发问:“此地南背河,东靠山,若遇土人北向来攻,我们劣势很大。能不能撤走?”
叶宰一口否决,但为了避免“刚愎自用”使两人生分了,坦诚布公道:“原来那本书没有骗我们!经过本人亲自堪探,此地铁铜储量巨大,弃之太过可惜了。”
王、秦两人面面相觑,均心想:就听你有书,怎么不见你拿给我们看?
无奈叶宰是主官,他说的话就是决定,于是三人摒去“撤退”的意见,再次商量。
最后的结果是,给马喇司准备好两条路,一是给钱租,租99年,每年给钱;二是打,打服为止。
当然,打是下策,打没打胜另说,后续的操作就很麻烦。不过,叶宰对实现第一条具有相当的信心。
因为就在这片占领的地盘中,马喇司啥都没有,没有农田、没有房屋。既然是没用的东西,不如租出来换钱嘛。
这是叶宰的看法,但不一定代表马喇司沙马头人的看法。
怕就怕沙马是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非要争得寸土不失!
因此,叶宰也做好了“打”的准备,令秦佐民提高警戒级别。
……
第十六天,火窑搭建完毕,炼钢炉开挖“熔炼室”。
秦佐民一个消息将叶宰从后营叫了回去。
“有小队土人在马喇司驻地活动。”
叶宰沉吟半晌,竖起三根手指,道:“第一,收缩人手,不再挖矿;第二,派人去盐井卫,问问他们和马喇司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是继续敌对,还是讲和了?
第三,派人去马喇司,与其初步接触。先不要说租地的事,就说去问罪,问土人为什么要攻击卫所?”
王之临点点头表示同意,慨然道:“这两路中去马喇司很危险……要不我去?”
叶宰微微摇头,转向帐口的亲兵,吩咐道:“赵义,去通知在家的中委开会。”
不久后,十余人汇聚大帐。
叶宰先简述了目前收到的情报,然后倏地起身,目光烔烔环视众人,道:“去联络马喇司的任务很困难,可能会有莫测的后果。但是!面对困难,正是要我们档员起到先锋模范的带头作用。
本魁首现在征求大家的意见,谁愿意主动去的?”
一片沉默,大家都在沉思。
郭保低着头,眼中精光闪烁。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就是出使建昌道衙,所以他要想得更远一些。
如果抛去此行的危险,回来后的收益应该很大,上一次挤进了兵宪小团体,这一次能不能再升一格?做个那劳什子的主席团?
郭保对档“为天下人谋福祉”的宗旨完全没有兴趣,但他知道,档是兵宪看重的,加入其中越爬越高,就越能得到兵宪重用!
想到这儿,郭保刚要举手,却不料有道声音比他还快:“兵宪,我去!”
郭保大惊之下循声瞧去,见正是那亲兵出身、现混合营哨官苏豹子,旋即松口气,滞于半空的手重新伸高,叫道:“档魁,我去。”
有这两人带头,其他人也跟着纷纷举手叫嚷:“我去,我去……”
叶宰欣慰点头,笑容满面道:“好呀,我们的档员个个都奋不顾身……”
“呵呵呵!”
大家都在笑,只是大部分人在讪笑。
叶宰也不管他们是真愿意还是假愿意,敢于表态还是让他满意的,遂点中郭保道:“都不要争了。郭副主任有出使的经验,由他去吧。”
郭保强抑着心头的激动,拱手道:“感谢兵宪信任,保定然不负使命!”
散会后,王之临埋怨叶宰:“良臣,你怎么不让我去?”
叶宰肯定不能说“我现在离不开你,还要靠你给我当老黄牛”之类的话,揶揄道:“行之兄,你把事全做完了,别人怎么进步?啊,哈哈。”
“我怎么是那种人?”
两人笑闹几句,算是抹过了这个话题。
叶宰继续去后营监工;王之临继续坐阵中营,调配人员物资,满足叶宰随时传来的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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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基地建设之二
档务会后,秦佐民发布命令:调回所有人员,一级战备;哨探前出三十里,每日两报。
一天后,人员回归,整个大营更加热闹起来。新修整的校场人满为患,各个哨队的训练甚至还要排队。
趁此人员齐整之时,叶宰首次以档魁的名义,发文晓喻全军将士,由各队指导,抽空组织本队学习。
于是乎,校场内像一团火,兵士训练热火朝天,呼喝声响遏行云;校场外像一泓水,所有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安静倾听。
因为叶宰是抓总的,具体的军令用不着他多说,所以谈的都是高大上的问题。
就听一道道或激越,或深沉的声音啷啷响起:
“同志们,土司与卫所的争斗,想必大家现在都知道了。我们所过之处,战火纷飞、田地荒芜,十室十空、民不聊生!
何以至此?
乃是此地民众远离朝廷,仁义不施之故!
《诗》有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马喇司羁縻之地,却也非化外之臣。故以,我们来了!
我们不是来征服谁,也不是来欺压谁,我想,我们只带着一样东西,那就是我中华的礼仪!
明礼仪可知礼,可晓义,可弥兵,可以生活的更好!
因此,我们要在这里推行教化、发展民生,目的只有一个,让土司民众沐浴我皇明之光……
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自己首先要站得稳当。
请大家看看我们脚下这片土地,它依山傍水、地理优越,它矿产丰饶、气候宜人。
有了它,我们将会有源源不断的武器,仓库都堆不下的粮食;有了他,我们将立于不败之地;有了它,我们将展翅高飞!
它将是我们的屯兵之所,我们的第二故乡。
同志们,让我们一起努力吧!”
诵读的指导们往往读到这里都会振臂领呼:“听兵宪的话,吃得好穿得暖!”
众人的热情被当场点燃,也跟着一齐振臂高呼:“吃得好!穿得暖!”
“听兵宪的话,有田有屋有女人!”
“有田有屋有女人!”
校场边的水从此不再平静,仿佛一团团“骨嘟嘟”冒泡的开水。
……
中军大营,王之临听着校场方向传来的吼叫声,搁笔摇头,叹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良臣有古圣贤之风。”
前军大营,秦佐民皱着眉头,喜忧参半。
这段时间,应该说自禄马驿南下以来,秦佐民明显感觉到兵士们的精神状态不一样了,如果这时要驱使他们上阵,必定人人奋勇,战不旋踵。
然而矛盾的是,秦佐民又发现自己的命令在军中不怎么好使了。所传下的每一道军令,手下也会接受,但都会与教导/指导商议一番才会执行。
秦佐民问他们为何这样?哨队主官振振有词,这是为了保证命令是否贯彻了档的意志。
秦佐民又问,要是没有呢?
回答他的将会是一片沉默。
如果是原夔州卫的人倒还罢了,但以前是白杆兵也是如此表现,便由不得秦佐民不生出淡淡的忧桑。
……
前面校场的声音,叶宰是听不见的,他知道自己的话有效果,但没想过会有那么大的威力。
这便是他小看了人心。
应该这样说,人在每一个历史阶段都会产生不同的人心。
先秦时各国征战数百年,民心趋于安定,秦皇遂横空出世,一统六合;
秦政暴虐,民心不堪重负,刘邦遂斩白蛇起义,推翻二世,施行与民休息;
汉元后儒教大兴,民众欲有天生圣人,王莽遂趁势而起;
……
在这明末,官府、卫所腐/败无能,土地兼并成风,百姓流离失所;大户钟鸣鼎食,小民三餐无继。求得是什么?
不就是吃饱饭穿好衣吗!
叶宰敢承诺此条件,还明确了不吃空饷、不喝兵血,眼看着就能存起钱买屋买田买老婆,怎么能不喜欢?又怎么能不拥护?
后营的兵士同理。
他们大冬天光着膀子、喊着号子,砸矿石,运渣土,挥洒汗水竭尽全力。
山壁中,“轰隆隆”的声音又响起了,须臾后浓烟溢出,伴随阵阵的咳嗽声。
叶宰心里一喜,这是开山工程最后一炮了,如果暴炸后效果可以,炼钢炉将告主体完工。
挥手扇开眼前的黑烟,叶宰忙往前看去。
只见山壁上相隔二十米有两个平行的洞口,均为两米高、两米宽,可供一辆马车出入。
外人来看就是这样,不过却是犹抱琵琶半遮面。只有在叶宰脑海中存在一个向下的剖视图。
这是一个睡U型山道,在U型中间是一个十米乘十米的巨大空室。
U型两脚便是通道,一头进一头出。
进料口向内倾斜,出料口向外倾斜,后期还要平整打磨,减少摩擦力。再往后,也许再加上传送带。
为啥要这样弄?
仍然为了保密!
送料的人把矿石倒在进口,利用重力滚进石室;出料人等在出口,“炼好”的成品由此滑出。
两个洞口前均有卫兵守护,除了叶宰进去操作,其他任何人不能进入,否则死!
那石室里安装的是什么呢?
叶宰对大家说,是他“发明”的“机关器”,实际上就是元宝石。
关于此点,多数人并不怀疑,因为兵宪爱鼓捣“奇技淫巧”人所共知,没见他向西洋重金求购了新式火枪、拿破轮炮、拍击炮这些东西吗?
所谓久病成良医,兵宪又是进士出身,学究天人,天文地理、机关构造肯定无一不精,弄出个“机关”怎么啦?
只有王之临一直有些疑惑,可平时听叶宰将各种物理术语说的头头是道,心底迷茫不明觉厉,不信也信了。
在石室正中间的下方,叶宰设计了一个分体燃烧室,山壁进口为宽两米、高二十厘米的沟槽,用于添加燃料给元宝石充能。
另外,火槽旁边还有个人头大小的孔洞,是为废渣出口。
之所以将这两处地方凿得如此狭窄,就是怕有人乘隙钻进去。
当然,极有可能杞人忧天了,有兵守着,谁吃饱了撑得去挨枪子?
火槽里先用煤石生火,等电机造出来,再从河边拉电线,反正也不远,才二三百米。
会不会有人问“才这么点燃料,怎么能造出辣么多东西?”
叶宰对此表示“呵呵”,你先去把“能量守恒”公式搞出来再来质疑吧。
硝烟散尽,山壁里又响起“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一筐筐的碎石被抬了出来。
声音一直响到傍晚方才停歇,随即走出五十个灰头土脸的俘虏。
守卫如临大敌,“哗哗哗”的持抢声中,苏豹子喝道:“一个接一个,两手举起来让我看见!”
俘虏们已经没有力气抗议了,纷纷依言照做。
叶宰走上去拍拍苏豹子的肩膀,冲他耳语道:“明天让他们开始打磨通道,然后……先关起来吧,但不能让任何人接触他们,包括说话!否则,授与你开枪的权力。”
“是,保证完成任务!”苏豹子两脚一磕,郑重地行了个平胸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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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大明有多大?
关于五十名俘虏,叶宰还是给他们留下了一条活路。
毕竟盐井卫是被攻击方,处于还击状态,这五十人也只是受命前去占领马喇司驻地,除了抢东西,叶宰并没有发现他们滥杀无辜。当然,平常欺压土人他们可能有份儿,但罪不当死!
处决的命令很好下,叶宰一句话而已。
然而,五十条性命背后定会涉及五十个家庭,焉知他们是不是真有80岁老娘和3岁的幼儿需要他们供养?
所以叶宰给他们判了五年劳改,并让派去盐井卫的外事人员带去了他们还活着的消息。
至于保密问题,其实跟他们没有多大关系,就是个挖坑的,里面的器具安置用不到他们。
叶宰用了另一套办法来保密。
他调集随军铁材及马喇司“捡”到的更多铁器,命重新熔了并下发图纸,让铁匠各自敲打一部分铁件,严令不得互相交通。
铁匠们盲人摸象,都不清楚自己打了个什么东西。
即使他们窜连叶宰也不怕,因为所有部件组合在一起,最多让他们知道这是个“炉子”似的东西。
真是炉子吗?
哼哼……是的。不过,仍然起的是掩人耳目的作用,元宝石会躲在铁炉后边。
要是有铁匠想复原一套,那效果……
……
时间又过去三天,今天已经是崇祯四年正月十二日。
派去盐井卫的人回来了,还带回一位卫同知。
此人一上来就给叶宰跪下,声泪俱下,说他们对属下管教不严,以致惊到兵宪大人,死罪死罪!
叶宰佯装大怒,一拍桌子怫然道:“知不知道此次交兵给本官带来多少麻烦?抚台震怒,申斥一道接一道;巡按震惊,弹劾本官的题本恐怕已经在去京师的路上了!你们说,该给本官如何交待?”
同知慌忙磕头,惴惴不安道:“是马喇司悍然袭击盐边百户所,不关我等的事啊……”
“嗯?”叶宰冷哼打断,寒声道:“本官怎么听说,你们卖给马喇司一斤盐要三分银子,逼反了他们?”
“不是我们逼反的……是这么回事,最近打冲河频发洪水,淹没数十口盐井,故而盐价不得不涨,请兵宪明查。”
同知小心翼翼说到这里,抬起头目光闪烁看了看四周,吭吭哧哧道:“请兵宪大人摒弃左右,卑职有密情相告。”
叶宰暗里冷笑,冬天发大水你哄鬼哟,遂一指王之临和十几个亲兵,严肃道:“帐内都是自己人,有话就说。”
同知犹豫良久,方才吞吞吐吐道:“那沙马平时就不服王化……在这马喇司只知有他,不知有盐井卫。就去年,紧挨着我们的云南宁番土人闹事,云南都司进剿后又流窜进了行都司。
盐井卫守土有责,便尽起卫所兵,并征调马喇司土兵出战。
哪曾想,沙马不但不出兵,还派出土兵陈于马喇司边界,不让我兵士借道。”
叶宰顿时回忆起去年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当时他刚来“大明”,从邸报上看到过这则消息,说云南土人叛乱。
这下经同知提醒,叶宰将事情串连起来,遂问:“不是说很快平定,匪首授首了吗?”
“平定个啥呀!”同知面露苦色,半晌后咬着牙道:“反正兵宪上任了,这件事早晚也瞒不过去。卑职便实话实说,根本没有平定,那些宁番土人都被沙马藏起来了!匪首是云南澜沧卫随便杀了几个土人报上去的。”
介尼玛的!
怒火瞬间充满叶宰胸臆,所幸他现在养气功夫日加深厚,表面不动声色,淡淡“哦”了一声,问:“所以,你们便针对马喇司?”
同知突然一改懦弱,抬头与叶宰对视,慨然道:“公然容留叛贼、违抗国法,不该让他们吃点苦头吗?我等也不求兵宪高看,只求兵宪看在我等同为汉人、同气连枝的份上,体恤边地军民的不易。”
说罢,深深磕下头,口称:“恕罪。”
咦?
叶宰当场对这个盐井卫同知刮目相看,本来以为是一只弱鸡,没想到却是一只具有战国纵横家风范的战斗鸡!
人才啊……
先以谦卑的姿态缓和自己的怒火,然后顺着自己的问题,故意自揭其短引起自己的兴趣,然后一引申,引到了国家、民族大义上。
也许在后世,盐井卫这套说法值得商榷,必得明查秋毫。但现在可是大明,压制土人就是潜规则。
因为大明正是汉人骄傲的时代,这是太祖太宗驱除鞑虏恢复的汉人王朝。
看看四周,不是蛮就是夷,不是狄就是虏。无论内部怎样争斗,对外就一个方针“强硬”!
不服就打!打不服就守!
总之不投降!皇帝被逮了,没事,我们换一个。
不赔款!嗯,也给北虏银子,不过那不叫岁币,那叫赐款,也就是雇佣费,雇佣林丹汉打东虏的费用。
不割地!占了地我们也不承认。
后世老有人说大明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国土,其实理论上是对的。
永乐时,算上羁縻的土地,包括东北至外兴安岭,西藏和安南,的确有一千一百万。
这还没算朝贡国家,比如朝鲜、李家坡、印尼、菲佣那些旮哒。
宣德以后放弃安南、河西,一千万。
奴儿干都司解体,七百万。
万历后,辽东没了,三宣六慰没了,青海、西藏也没了,交到崇祯手上仅仅汉地十三布正司和两直隶,三百多万。(以上数据基于中国社科院发布的资料)
由此可见,本来崇祯闪转腾挪的地儿就小,恰恰这地儿又发生大灾大疫,再加之中央政府崩溃,救灾不利、流民四起;南方资本主义萌芽,资本天然的就想驯服权力,遂与皇帝越行越远。
崇祯不仅得不到周边地区的支援,也得不到内地南方的资源,何等的悲催啊……
这是大势,至于小节,那就更多了,东林、朝廷、地方、军队……
崇祯皇帝爱折腾、小气、刻薄、溜肩膀,到后期基本与大臣离心,恰如孟子所说“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李自成打破居庸关,他不想南迁吗?
不是,他只是不想自己背这个锅,希望别人代他讲出来,可惜这时的大臣早就不和他一条心了,都成了闷嘴葫芦。
崇祯最后只能憋屈的在歪脖树前写下“君非亡国之君,臣皆亡国之臣”来发泄他的郁结。
大势、小节加起来,一句话:大萌气数已尽!
各种念头在叶宰脑中旋起旋灭,最终化为一声幽叹,摆手道:“坐着说话吧。”
“多谢兵宪。”同知闻声即起,却不坐下,从怀里掏出几张纸,凑到叶宰桌前,谄笑道:“兵宪,您老来行都司上任后,一直没有召见我等,故我等也得不到机会孝敬。此次不期而遇,嘿嘿……”
“本官不是这样的人!”叶宰边说边用手往外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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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当地反应
符永洪,这个临危受命的盐井卫同知,出色完成了卫领导嘱托给他的重任。
他凭着真诚的态度和三寸不烂之舌,不仅成功化解了兵宪对盐井卫的怒火,还得到了兵宪的亲口许诺:“建昌道衙门随时为你打开。”
然后,他婉拒了叶宰留饭的邀请,急急忙忙上马离去。
没办法,兵宪陈兵马喇司并派人诘问,对卫里无异于晴空霹雳,使得上上下下均感到压力山大,一连几天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故符永洪想要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与同僚们分享。
叶宰抖抖手里的一叠银票,嘴角掠过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他并不稀罕这三万两银子,攀枝花资源丰富,要搞钱是很快的事,且马上有了军票,现银也并不是急需之物。
而促使他收下银票的原因,叶宰知道,王之临知道,符永洪也知道,大家心知肚明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盐井卫送上银子就表示愿意臣服,叶宰收下银子就表示愿意达成和解。否则,就是撕破脸!
撕破脸的后果,两方都不愿承担。
盐井卫不想被兵备衙门盯上,盖因大明如今的话语权掌握在文人的笔杆子上,说你有错就有错,就算不带兵来打,见天儿给你上弹章也足够恶心人的。
要是皇帝听信兵备的话,重则全家斩首、流放,轻则降级降职,祖宗挣下的基业将忽忽毁于一旦。
叶宰亦怕麻烦。
首先,与盐井卫交恶,不利于基地的建设,他们该管当地,又是地头蛇,有一百种方法来捣乱;
其次,盐井卫的军头世袭二百多年,难说他们与土人之间有什么关系,若在背后煽风点火,到时四处乱起,光平叛就令叶宰头痛了,更别说来自省、部、内阁及皇帝的压力。
因此,为了保证弱小的工业基地茁壮成长,叶宰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下盐井卫的“诚意”,让他们安下心来。
实际上,即使叶宰现在处置了他们也没多大意思,无非是让他们找个人出来把“逼反土司”的罪顶下,再给各高层降级降职,但仍然是他们那些人在统治,本质上仍然是腐朽的将门集团。
不如等基地发展起来,然后雷霆扫穴,直接推翻这些腐朽、黑暗的制度,让盐井卫人民获得新生。
收回来的拳头,打出去将更加有力!
……
盐井卫的人走后一天,出使马喇司的郭保回来了,向叶宰汇报,返回马喇司的都是小民,不见沙马等头人。
郭保此人,功利心强,关键时刻却能对自己狠得下心。先前叶宰布置了两道出使的任务,马喇司近而盐井卫远,可他偏偏后回来,只因不到黄河心不死,不完成任务决不中途而废。
他身边就两个护军,终日呆在“敌人”的地盘上,吃饭喝水小心翼翼,处处遭人白眼,甚至还有不怀好意的敌视目光,护军都怕了,就他好像处变不惊似的。
其实郭保心里慌的一匹!可一想到前程,他咬着牙忍受下来,心中不停告诫自己“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并以“张骞、苏武”等先贤自我激励。
但等呀等,等了五六天还不见沙马回来,他不由急了,遂使出大杀器——银子。
是的,他又故技重施,私人出银子来完成公家的任务。
可惜底层土人不会汉语,郭保与土人鸡同鸭讲了好半天才大概弄明白,沙马头人近期都不会返家。
行吧,也算对上有了个交待……
郭保意犹未竟无奈返程。
马喇司近在肘腋,在摆平了盐井卫之后,他们就是基地的头号问题。
叶宰对此非常重视,勉励了郭保两句,叫来王之临、秦佐民开会。
郭保首先发言,讲述了马喇司的情况,接着三人一齐看向秦佐民。
秦佐民挠挠腮道:“都看我干嘛?”
王之临笑道:“秦将军名义上也是土人,知己知彼,想是有以教我。”
“胡言乱语!”秦佐民先呛了回去,不悦道:“我石砫忠心耽耽,从未有过对抗天兵的时候,何以教你?”
“嘿,你怎么……”王之临还待再说,却见叶宰隐蔽地在给自己打眼色,遂不情不原将话咽了回去。
叶宰吃吃一笑,冲秦佐民道:“佐民,你也知道行之兄有口无心,爱开玩笑,别往心里去。”
秦佐民抿着嘴,沉默摇头。
叶宰看在眼里,心情却复杂起来,莫名还有点欢喜。
因为将相和是理论上的正治清明状态,大多时互相看不过眼才是比较理想的。
如今在建昌道,秦佐民就是将,王之临不算相也算副相,他们不抱在一团,叶宰反而会更加放心。
于是,叶宰便不多劝,话锋一转道:“佐民,你打小就跟随秦都督南征北战,奢安之乱时你已是一营副将,应该对这些身有二心的土人有些认识,要不,你从他们的角度来分析分析?”
秦佐民长长呼出口气,认真思忖片刻,斟酌道:“土人地处交通不便之处,乱起后,打不过官军便遁入深山,依仗地形与官军周旋。
官军迫于当地情况及辎重等原因也呆不多久,于是土人又再返回。且土人与土人之间,交战、臣服、结盟比比皆是,他们不缺后援……以我猜测,这沙马头人要么被别的土司扣了,要么先派人回来试探卫所的态度,暂时没打算回来。”
叶宰眉头紧锁道:“沙马敢敌来我走、敌走我回,无非是依仗马喇司是他的封地。要不给他来个釜底抽薪,我向朝廷上书,改土归流。看他还急不急!”
“改土归流?”王之临咂摸了下,摇头道:“皇明祖训:四方诸夷,皆限山隔海,僻在一隅;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故不如羁縻之。”
郭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忽然插言道:“王主席所说有理。但依属下看来,太祖真意当指北方。君不见太祖成祖两朝,趁西南夷人不服,官军过后皆收土设官?”
王之临一愣,随之驳道:“你也说是太祖成祖两朝,那该知道两朝的赫赫武功,如今可是什么光景?北虏东虏、陕西流寇并起,卫所败坏……”
说到这儿,王之临再没有说下去的心思,长叹一声后摇头不语。
郭保感觉自己被王之临小觑了,好像就只是个片面之人,遂涨红着脸道:“有兵宪领导下的档军,何愁……”
“郭副主任,此事留待以后再说。”
叶宰心里其实挺赞同郭保的意见,一个国家哪有不好的土地?少一点都不行,多一点也不嫌多。不过,为了给王之临留面子,只得出言制止。
然后漫不经心道:“沙马不回来就算了,最好一辈子都躲在外面。我们眼前的大事,是先苦练内功,以待时变。就这样,散会!”
(今天感冒加重,只有这一章了,抱歉。)
第115章 成功出炉
崇祯四年正月十五,因为没有了外部的威胁,建昌混合营营地里欢欢喜喜过大年。
叶宰为此作了两手安排。
首先是物质上的,大鱼大肉管够,并破例允许军中饮酒。
其次是精神上的,叶宰携***委成员下到基层,亲切慰问各队官兵及建设者们。
管子说“仓廪实而知礼节”,增广言“良言一句三冬暖”,在物质与精神的双重关怀下,营地里暴发出火山般的热情。
叶宰每到一处,都会引起一阵雷鸣的欢呼声。
士气可用!叶宰暗暗点头。
……
节后,基地建设陡然加快。
一天天过去,土坡变平地,森林退去,动物绝迹,山壁被削平。
金沙江畔在黑火药和人类改天换地的热情中,旧貌换新颜。
不过,若是地球有生命,那它肯定不能苟同自己的“新颜”。因为从天空俯瞰,大地上满目疮痍,这里秃一块,那里一个坑,伤疤密布、丑陋不堪。
可惜地球不能说话,或者懒得理会,任由这许许多多的蚂蚁继续在自己身上折腾。
基地中,水泥窑完工了,砖瓦窑完工了,炼钢炉完工了,各种矿石源源不断拉进营地。
叶宰刚来时随手划的圈猛涨了一倍。
军营向西北东三个方向移动,原驻地改为工业集中区,以便安置众多的窑口和工坊。
整体布局就像一个却月阵,身后背江,前面一圈向外突出的月牙。
崇祯四年二月一日,一个历史性的日子。
炼钢炉将首次开炉!
就是为了保密,闲杂人等全部清空,仅余叶宰及几十个兵士。
叶宰看着一片沉寂的现场,心里不免有种锦衣夜行的感觉……
愣神片刻,叶宰扬手发令:“加煤!”
“加煤!”
四个兵士重复命令后行动起来,推着两辆鸡公车走到火沟处,两个稳车,一人先往火沟内塞干燥的木头,塞满一层退开,再由另一人扬起铁铲向沟内添煤石。
“加煤完毕!”
叶宰再道:“点火!”
一个兵士走到火沟处,取下身上背的火药囊,将囊内火药倾倒在木柴缝隙,然后退开一步,吹燃火折子扔了进去。
“霹雳啪啦”一阵乱响,浓烟冒出,点火成功。
慢慢的,小火苗变成了雄雄燃烧的大火。
叶宰表情肃穆,沉稳走进坑道之中。
弧形通道越走越暗,深入七八米便光亮全无,所幸前方还有火沟散发出的橘色火光引路,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再前行数步,光明普照,叶窂眼前突得一暗。
一个三四米高、歪七八扭的铁炉样阴影乍然伫立。
叶宰看到它不禁有点汗颜,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保密,这东西是他一个人组装的,能立起来都拼了老命了。
幸好它只是个摆设,实际操作并不靠它。
叶宰撇过炉子看向藏在后面的元宝石。
元宝石还那样,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安安静静做它的美石头。
“元兄,就靠你了!”叶宰冲他抱拳一拜,接着念出咒语:“不是每一只长着虎皮的……”
屏幕刷一下在他脑海中打开,叶宰翻着白眼输入命令:“铜锭、钢锭、金锭、银锭、硫酸。”
完了迅速转身离开。
“嗡嗡嗡”的声音在他走后一秒马上响起,好像在欢送他出洞似的。
出得洞来,叶宰转身面朝山壁,极有气势一挥手:“进料!”
“嘎吱嘎吱”的车轮声应声响起,十辆带斗的鸡公车被兵士推到进料口,依次卸下斗里的黄铜矿石。
矿石滚了进去,与山壁碰撞后发出一连串“咕嗵咕嗵”的声音。
叶宰嘴角微翘,在心里默默回忆刚才元宝石给出的数据:
“矿石一吨,得铜335.6公斤;钢305.2公斤,硫329.2公斤,银1公斤,金0.2公斤。”
如此,便可算出这批铜矿的物质含量:铜33.56%,铁30.52%,硫32.92%,银0.1%、金0.02%,其它物质加起来2.88%。
不错哦!
叶宰脸上的笑容更盛,冲抱着泥盆在废料口排队的几个兵士好心提醒道:“待会儿接流出的硫水时一定要小心点,走动和倒进瓮里时更要小心,绝对不能溅出来!”
苏豹子正好站在叶宰旁边,闻声便开口保证:“放心吧兵宪,我都给他们说过几回了。”
叶宰摇摇头,暗中思忖要不要在废料口下面挖条沟,不用人力直接引走,要不这硫酸太特么可怕了。
可要让他放弃收集硫酸,他也不干。硫酸是制造火药的主要成份,川地少硫磺矿,也没火山,只能靠从外面买。
这绝对不行!倒不是怕花钱,而是战略物资掌握在别人手上,叶宰会寝食不安滴。
五分钟过去,山腹中的“嗡嗡”声停了下来。
紧接着,废料口开始流出液体,再然后“隆隆”的声音,数坨闪着黄光白光、大如砖头小如拳头的东西由出料口滑了出来。
等候在出料口的一队兵士连忙推鸡公车接上。
一时之间,“叮叮当当”的金属碰撞声连绵不绝。
兵士们犹不觉得有什么意义,但对叶宰来说,就仿佛听到了仙乐。
他情不自禁握紧双拳,喃喃低语道:“成功了!”
……
叶宰意气风发走在前面,后面跟着一队推着鸡公车的兵丁。
路上遇着的人们纷纷给叶宰行礼打招呼,大胆的还拿眼睛偷瞟鸡公车上的东西。
可惜每个车斗均盖得严严实实,根本满足不了他们的好奇心。
火器坊。
郑时良等几个铁匠坐在一堆,都面朝帐口抓耳挠腮,心不在焉摆着龙门阵。
他们都知道今天是“炼钢炉”试运行的日子,怎能坐得住?
一个个好奇的很,就想进去亲眼看看自己打造的“机器”是如何发挥作用的。奈何兵宪不许,说要保密!
如此便没有办法了,不说兵宪的权力,就说手艺,在座的哪一个又敢说自己没留两手绝活?
郑时良正在以己度人,忽然耳朵一动,好像听到外面响起了声声“兵宪”,随即屁股下好似安了弹簧,咻一下跳起来,脚下捯得飞快出了帐篷,哪里还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叶宰被窜上来的人吓了一小跳,凝眼看去发现是郑时良,便笑问:“郑总旗,何事慌张?”
郑时良可能太过于激动了,草草施个礼便直接发问:“兵宪大人,我们有钢和铜啦?”
“对头!后面。”叶宰看着老人家两只亮晶晶的眼睛,指指身后的车队,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郑时良喜不自胜,又问:“有好多?”
叶宰眉毛一挑,语气平淡道:“莫得好多,铜和钢也就各600多斤的样子。”
“好好。”郑时良连连搓手,试探着问道:“兵宪,是要造铜炮和火铳吗?”
“不是!”叶宰摇摇头,道:“枪炮如今暂时够用了,先造电机和车床。”
“电鸡?”郑时良顿时满脸茫然。
“过几天你就晓得了。”叶宰摇摇头,懒得做电学科普,一指周围的帐篷,转移话题道:“为啥我一直要大家住帐篷,不准起木屋?”
“为啥?”
“有了矿渣我们就有水泥,有了水泥我们就有新屋了。”
“啥子新屋?”
“砖混,现浇……呃,明天让泥瓦匠那一组去烧窑你就晓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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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基地建设之三
有了矿渣子,剩下的事便水到渠成。二月二日,天气晴,有微风但不太冷。
石灰窑——水泥窑场区高温滚滚,腾起阵阵烟尘。
白生生的石灰从石灰窑里推了出来,暂做石灰工的兵丁们成了雪人,头发眉毛都是白的,只俩黑眼珠子在“骨碌碌”转动。
与此同时,烧熟的粘土也被推了出来,与矿渣一起倒在事先平整好的选料场上。
数十人围着面巾,完成接下来的研磨、筛选工作。
叶宰本想亲历亲为,给劳动者们起到先锋模范作用,无奈实在受不了漫天飘扬的粉尘,包得再严实也咳嗽不止,不得不轻伤下了火线,去中营处理积压的正务。
中军大帐在基地扩展时已经转移到东侧,更靠近打冲河一线。这个决议是叶宰召开主席团会议,也就是他与王之临商量后定下的。
原因有二:
第一,信息传递。这里离打冲河和宁远河交汇后的河道差不多二十里,河东岸还有官道,交通方便、地处要冲,无论水路、陆路,来自北边的消息第一时间都能收到,做出反应也将会更快;
第二,安全。混合营南下征集的船只已悉数开到河西岸停靠。若是事有不谐,比如土人势大不可制,便可乘船过河或者遡流北上,说白了就是跑路,叶宰绝对没有项王背水一战的决心。
叶宰这段时间一直在基地忙碌,很少回中营,此次回去立刻便感觉气氛不对!
空虚寂寥。
空空荡荡的营帐,人声难闻,人迹难寻。如果抛去叶宰和他身边亲兵队的脚步声,这儿活像一片鬼域。
叶宰愣了好一会儿,一拍脑门,中军的情况好像是自己造成的?
混合营大部分的兵士被调去后方基地当了劳工,导致基本的防护都不能到位,于是秦佐民请示调国防兵充实兵力,自己同意了,拨给他一半人。
基地防护,又用了国防兵另一半人。
如此一来,中军营地可不就没人了吗?
哦,还有几个,配给代替自己坐阵中军的王之临当传令兵。
人呐,缺人呐!拿兵丁当劳工,太大材小用了。
叶宰想到这儿,悠哉悠哉的心理立时隐去,加快脚步直入中军大帐。
不过,他刚伸进一只脚又退了回来,朝守在帐口的兵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大帐里的气氛与外间好像是两个世界,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王之临的大嗓门接连响起:
“石灰矿加力开采,基地等着用。”
“人不够?那就从挖土那边调两人。”
“铜矿炸石伤到了人?几个?送去医疗队没有?告诉采矿队,自己小心,本官再无人可派。”
“有土人窥探大营?秦将军怎么不处理?什么,要中军给出意见?那就直接驱离……”
叶宰本来听得很乐呵,王之临这句话让他忍不住了,遂掀开帐帘走进去,大声打断道:“且慢!”
声音惊醒了帐内诸人,同时转头来看,见是叶宰都下意识并脚站直,平胸敬礼道:“参见兵宪!”
“免礼。”叶宰回个礼,再看向桌子后正大张着嘴巴、一脸诧异的王之临,笑道:“王经历,辛苦了,多亏有你基地事务才能事事顺遂。”
王之临没好气地回道:“兵宪稀客啊,基地的事忙完了?”
“没有。”叶宰摆摆手,见王之临脸色垮了下去,不禁暗道了句:抱歉,还得拘你一段时间。
遂接上刚才话题道:“行之,土人不都是坏的,我们如今缺人,可以问问他们愿不愿意过来做工。只要来认真干活的,我们给银给粮,这也能践行我档的统战政策,两全其美么?”
说起工作,王之临便不好发牢骚了,沉吟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军营里都是机密,恐怕不妥。”
叶宰摆手道:“哪里扯得上非我族类去?不让他们进基地,就在外面挖矿,运送的事我们自己人负责。”
“如此倒也可行。”王之临点点头,问:“谁去问他们?”
叶宰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当然郭保了。”
说罢冲几个传令兵挥手,“你们出去忙吧,顺便去个人把郭保叫来。”
传令兵们当即施礼告退。
王之临以为叶宰可能有什么大事,忙让出位置,却见叶宰并不坐下,而是压着嗓子问道:“行之,君杰兄有没来信?”
“有,正务军务都有,你想听哪方面的?”王之临突然促狭心起,想小小报复下叶宰把自己关在中军不得清静,便哂笑道:“抑或良臣想夫人了?”
“我想她干……”叶宰刚要否认马上醒悟过来,夫妻不和的事只有自己和李唯辅知道,无谓家丑外扬,遂及时刹住,道:“有点想,不过我不是问这个。我想问,我们在成都买的流民到了吗?”
“哦?”
王之临隐隐能感觉出叶宰对夫人的态度不一般,可做为朋友的同时他还是下属,再追问就有点过界了,便顺着叶宰的意思道:“流民们拖儿带口,每天只有少量的稀粥维持体力,还在路上罢。”
叶宰听后马上在心里估算了下,发现王之临确实说的很对。
流民们没有船坐,走的是雅安、汉源一线,全程一千多里。如果以平均一天三十里算,最快也要30多天。但这只是理想的情况,中途有几十道关卡,肯定要耽搁,还有无数土匪……
叶宰都不敢再往下想了,暗暗质疑自己买人到底是对还是错?别光想着救人,最后却把人送进了狼窝。
正好,当时执行人就是王之临,叶宰非常严肃地问道:“行之,成都前卫的人能不能完成这个任务?”
王之临根本不担心,笑道:“应该没问题。那佥事梁屹想补救关系,派了手下百户领了实打实100来个兵丁护送,我看过,都是刀头舔血的好汉。”
一百来人对付土匪,会不会少了点?再有,我们留下给流民的粮食,会不会被成都兵克扣?
叶宰心里存疑,却也只得点点头表示认可,续道:“行之,给君杰去信,若是流民到了,让他们跟着粮船直接送到这里来。”
……
和王之临一起处理了几件急迫的军务后,叶宰一头扎回了工业基地,每天就炼铜炼钢,顺便督促制备水泥。
他调整了元宝石制造东西的外形。铜还是铜锭,不变。钢拉成细条型,成为钢筋。金银改变前两批大黄鱼小黄鱼的样子,按照现时人的审美,变成一个个圆嘟嘟的元宝。
晚上,他则点灯熬夜,设计自己的水力发电机。
实际上,他也就设计个外形,电机里面的构造他基本不了解,就知道一个定子缠铜钱,一个转子用磁铁。
然后还知道要有绝缘和抗高温的材料,不然会短路或者起火。元宝石制造时不提示需要什么材料,这令他十分头疼。
所以,最考验他的就是材料,外形不过是为了减少能量消耗,略尽人事而已。
电机需要铜、铁,这是肯定的。绝缘材料呢?木头、石头,还是橡胶、塑料……
后世烂大街的东西,叶宰手边却一样也没有。
二月五日,石灰、粘土、矿渣全部磨成细面,再混合成灰扑扑的东西。
土法水泥宣告试制成功!
另一边的炼钢炉,也成功出炉了四炉钢筋。
在叶宰“指导”下,匠人们编制钢筋,放入已预先打好地基、筑好板筑的沟槽内。
接着,一车车混合了沙石的混凝土倒了进去。
再接下来,就等着晾干了。所幸马喇司这里冬天并不冷,天天都有太阳,估计等不了几天。
叶宰把精力转回了正事。
郭保接令后便去与外面的土人接触了,起初很不顺利,人带多了别人就跑,人带少了他又有危险。总之各种的不友好。
这种情况让叶宰以为自己异想天开了,遂对此不再抱什么希望。
没想到,郭保骨子里有那么一股子狠劲儿,过了几天,居然真被他拉来了五六个土人。
叶宰听到汇报大吃一惊,心道郭保此人可以重用!
只是过段时间,他冷静下来后又觉得自己似乎大惊小怪了。
不可否认,拉到人的确有郭保忽悠的效果,但更多的功劳可能应当记在工钱上。一天一钱银子、一升米,对现时的农人来说是一笔极大的诱惑。
冬天本就是农闲,有钱拿有粮吃何乐而不为?
虽然人数很少,叶宰却感到相当满意。
不怕人少就怕没人来,现在打破藩篱开了个好头,想必这几人拿回去的粮钱必定会起到示范效应,吸引更多的土人来做工。
一旦土人都习惯了做工拿钱,从而得到比种田更好的收入,那他们还会衷心拥护沙马吗?
要是沙马再在外面浪久点,恐怕到时马喇司就不姓沙了,直接改姓叶!
其实老百姓的心思都很淳朴,谁给他们更好的生活,他们就跟谁,哪怕是外族也没有关系。
正审后叶宰亲自接见土人。
见到人后不禁乐了,全是半大小子,属于单纯好忽悠的人。
叶宰本想以童工为由反对来着,可望着这些小子们眼中的渴求,他最终没有反对,只是吩咐郭保,一定要对土人们一视同仁,抓好典型的同时摸索政策,绝不能给档的脸面抹黑。
二月十日,地基晾透了,叶宰扔下正事再次化身工程师,指导兵匠编织柱、梁。
平地之上,一根根钢筋立起,远远望去就好似白杆兵的长枪又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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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样板房
匆匆半月过去,一幢二层小楼在山壁旁五十米处立起,正好遮挡住炼钢炉前方。
因为是样板工程,同时也为了培训建筑组工人,叶宰非常大气地使用了全现浇结构。
整个建筑外形方方正正,光光的框架能看出小楼为十柱九开,进深两间,中有楼梯上下,各屋以外面的走廊连通。
如此快时间完成了主体工作,叶宰不免有些得意,手指点点小楼,问建筑组负责人道:“曾五,如何?”
曾五四十来岁,满面风霜,头发花白,额头上的皱纹都可以夹死蚊子。
他此进便皱起深刻的眉头,唯唯诺诺道:“好好,兵宪的方法好,水泥也好……”
叶宰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便扭头道:“曾小旗,你虽然是在成都才加入标营,但想必也听郑时良他们说过,本官不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所以,有什么话直说。”
“哦哦。”
曾五嘴里应承着,目光闪烁看了叶宰一眼,见叶宰满面春风、表情和煦,不由受到感染,喉结滚动两下,声音脱口而出:“兵宪的建房方法,小老儿几十年来从未见过。呃呃,速度快、结实,就是……就是方头方脑,不太美观。”
话刚出口曾五便后悔不迭,暗骂自己刚刚是着了魔,什么话都敢说!
他这辈子在成都四处建房,见多了大人物们说话不算话,有时说好给的赏银只给一半,或者干脆就不提。现在,记忆中的痛苦再次浮现,他不知不觉套用在了叶宰身上。
就当曾五提心吊胆等待怒火烧身时,叶宰却不怒反笑,道:“哈哈,曾小旗你不用怕。你说的很对!这房子的确不好看,可是,它实用嘛。”
说罢,脸上的笑容愈发和善,“下一步就是砌墙和扣板子,麻烦你催促预制板厂赶快生产,后续工作也盯紧点,本官还有其他事,以后可能来得少啰。”
“没问题,没问题。”曾五偷偷松口气,赶紧应承下来。
叶宰拍拍曾五,在亲兵的拱卫下离开了建筑工地。
他的确没有生曾五的气,因为人说得没错,现代的水泥盒子肯定比不了飞檐斗拱、青砖黛瓦的中式建筑。可叶宰不在乎,他追求的就不是享受,而是实用、快!
按叶宰的想法,小楼样板工作完成后,建筑队伍也应该锻炼出来了。以他们为骨干,充实人力,以老带新,先把外围的围墙建起来。
扎稳了篱笆,再修建营房、厂房。
所以,现在还在路上的流民们都不用担心来了没工作,叶宰已经把他们划拉到建筑组去了。
另外,叶宰也没骗曾五,他真的有事,关乎新基地最重要的大事——动力来源。
叶宰在“设计”水力发电机时,突然醒悟过来,自己起初打着在金沙江建水电站的想法根本站不住脚。
金沙江水流湍急,最窄处也有几十米宽,在没有大型工程机械的情况下,想截流建坝无疑是痴人说梦!
那怎么办?
叶宰退而求其次,只好把眼光投向另一条河——打冲河。
打冲河的水流要平缓一些,施工便相应简单一些。但这也是相对金沙江而言,打冲河之所以叫打冲河,就是因其水势奔急、洪涛汹涌而得名。混合营控制这一段,水面也有四五十米宽。
其实最好的水电站选址应该在合流前的宁远河,那水才叫舒缓,正好适合叶宰如今的原始工程队。
可惜,宁远河下游归会川卫管。会川卫直到现在仍然态度暧昧,先是阻了叶宰南下,叶宰离开后又不管不顾,即不派兵警戒,也不派人来拜见。
在建昌时,叶宰对会川卫实际还抱有很大希望,金矿嘛。可到了马喇司,有了海量的矿产资源,叶宰就对他们看不上了。
金子,他有!
虽然不是每一批黄铜矿都能像第一次似的品位,出金4两、银2斤。但七八回下来,叶宰依然存了金一斤二两,银七斤。
大萌官方金银比价1:4或1:5,可这是明末,乱世金子最抢手,达到1:10都没问题。故1.2斤金能折银12斤,192两银子。
加上银子,一共304两。
嗯,是少了点!
然而,这却是抛开了铜、铁、硫之后白捡的。何况细水长流,慢慢积攒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
打冲河畔,叶宰望着波涛滚滚的水面皱眉不已,心说:难道自己跑步进入现代社会的想法过于天真了?真要从蒸汽哥命开始吗?
吹着冷冽的江风,叶宰感觉思维都要冻结了。不过,就在他万念俱灰之前,他仍旧想垂死挣扎一把,遂招手叫过后面的文吏,抬手指着打冲河向他站着的地方一划,肃然道:“从河边挖一条副沟到这儿,然后从那处斜坡折回河去。”
文吏掏出笔按照叶宰手指所划的轨迹在本子上划了个弓形,问:“兵宪,挖多宽?”
叶宰暗估了下自己设计的电机大小,回道:“五米。”
文吏记下,再问:“兵宪,动用多少人?”
“你去告诉王经历,除去挖石灰、粘土和建房的,其余人全部调过来。”
“是!”
文吏脚步匆匆返回了营地。
不一会儿,王之临亲自找来,见面就问:“良臣,你这是要做什么?”
“我如果说我要开挖水利灌溉农田,你信不?”叶宰笑眯眯道。
“在这儿开荒?”王之临一愣,倒真得认真想了想,回道:“马喇司土人刀耕火种,确系暴殄天物……”
说着说着,王之临的眼睛亮了,“挨着河有灌溉之利,有淤积的肥土,开辟农田果真不错!”
嗯?
叶宰没想到王之临居然当真了,而且还说的头头是道,顿时有点尴尬,讪讪笑道:“行之兄,我与你说笑的,哈。”
“呵呵。”王之昨也笑了,好像一点也不意外,道:“我知道你在说笑,平时就没见你关心过农事。”接着笑容急敛,正色道:“良臣,农为一国之本。须知你不仅是建昌兵备,也是建昌分巡,劝课农桑、兴修水利乃是你份内之事。”
“不,不,行之兄,这里不一样。”叶宰摇摇手指,续道:“行都司全民皆兵,不是军户就是土人,哪儿来农给我劝?我这个分巡最多管管军法、清军等事,不然便是越俎代庖了。”
王之临点点头,选择从侧面迂回,“良臣,观你行事,似乎要在这马喇司长呆。然不开荒不种粮,全靠建昌运送,要么坐吃山空,要么被中途卫所卡住没吃的,总之很是不妥。”
叶宰冷笑道:“他们敢!”
王之临苦笑下,声音低沉却恰好让叶宰听到,“运河截断大唐亡,殷鉴不远……”说着放眼望向远处道:“人来了。”
叶宰愕然抬头,只见大营方向人影重重,两三百人扛着锄头、铲子排队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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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燧发枪
石灰真是个好东西,不但能造水泥,还能划线。
三百人此时便见证了这个神奇的时刻。
只见猎猎寒风中,兵宪指挥一个提着破底儿桶的军士,中盛石灰,沿着河西岸来回走了一趟。
于是乎,一条宽一丈有余,长一百来丈的弧形道被划了出来。
随后,兵宪一挥手,当即有文吏出来冲着队列大吼:“沿着白线内开挖!”
“是!”
哄然声响,二百来人举着锄头,挑着箩筐冲了上去。
叶宰拍拍身上沾染的白灰,施施然走到王之临身边,继而目含憧憬道:“行之,我们的将来就在这条沟上。这几天你就辛苦点,呆在这里督促他们完工。切记,千万别通水,等我回来。”
王之临面色一苦,嘟囔道:“良臣,我还算文臣吗?怎么觉得变成了一个工头,整天不是挖矿就是挖沟!”
“呵呵,行之兄大才,大司空都能做得。”叶宰笑盈盈拍着王之临的手臂安慰道。
“大司空高坐庙堂,也不用亲自挽起袖子下地干活罢。”王之临吐槽道。
叶宰突然变得一本正经,肃声道:“那是他们脱离群众!高坐庙堂舒服是舒服了,然不了解民间疾苦,所作出的决策就是想当然。”
说着声音越发冷咧,“上月邸报刊登了毕自严向陛下提议加征辽饷的题本。你看他文中语气,沾沾自喜啊,说加征一厘,于百姓不过九牛损之一毛,于朝廷又多了百万两银子征募勇士。
何其糊涂!
朝堂之下是这样么?恐怕所有加征的饷银都会被大户、官绅摊派到小民头上,如此也罢……就怕官员、小吏上下其手,乘机加码,最后官逼……算了,说这些没意思。”
叶宰甩甩袖子,抛下原地发怔的王之临自顾走了。
其实,叶宰并不只是因为加派的事生气,邸报上还有件事让他很不开心。
延绥连年灾荒,人民流亡,跟随流寇造反者十之有七。兵部职方郎中李继贞上疏请赈济饥民,正月二十三日崇祯派遣御史吴甡带十万两银子前往赈济。
吴牲是谁叶宰没印象,但参与赈济的列名副手叶宰认得——西安府推官史可法,南明的史阁部。
关于史阁部,叶宰实际并不感冒,除了感佩他的气节,其他就……
不过,这与现在叶宰的不开心无关。
所谓一叶可知秋,况乎叶宰来自后世,他能从这条资料中清醒认识到,延绥乱起即代表西北大乱已完全拉开了帷幕。
此后的事叶宰依稀记得,正如曹文诏信中所提醒的,流寇将会流窜四川。
四川被叶宰视作了自己的地盘,怎能允许别人来祸祸?
因此,叶宰心情更加急躁,邸报上的消息好似一支发令枪,在他脑中“轰然”打响,让他终于抛开所有顾虑,欲把以前缓慢推进的事情加速。
一进中军帐,叶宰便命人去叫郭保。
半柱香之后郭保来了,刚要行礼,却见叶宰摆摆手道:“坐。我问你,土人招了多少了?”
郭保半拉屁股坐在板凳上,恭敬抱拳道:“第二批又来了十人,一共十六人。”
“他们对工作和酬劳满意吗?”
“应是满意的。每日下工发放银粮,个个都乐得合不拢嘴。”
“嗯,这说明我们的政策和你的工作是卓有成效的。”
“档魁过奖,过奖……”
“我再来问你,如果我们在他们村里成立基层组织,他们会拥护吗?”
“呃……土人每个聚居处均有小头人,恐怕……”
叶宰挥手打断,说起另一个话题:“我听王经历说,你给他汇报,这些来做工的土人回去后,所领酬劳还要上交部分给头人?”
郭保点点头道:“是有这回事。”
叶宰眼中精光一闪,“那他们会不会不满?”
郭保闻声一愣,随之很快把握到叶宰话中的意思,沉吟道:“肯定会有不满。但几百年来都是这个规矩,土人们即使有心亦无力反抗。”
“那他们现在有力了,因为我们!”叶宰拍案而起,道:“你下去做做工作,看他们愿不愿意消灭剥削,再推翻头上这座作威作福的大山?如果愿意,我们帮他们!”
郭保重重点头道:“是,档魁。”接着语气软下来,踯蹰道:“可……可马喇司沙马头人哪里?”
“别管他,做好你的事。”叶宰一挥手,面目峥嵘,“沙马最好别回来,敢回来就让他尝尝社……混合营的铁拳。”
打发走郭保,叶宰吩咐手下去请秦佐民。趁着叫人的功夫,他抽空手书一封,安排李唯辅和宋伦在建昌城征兵2000,所征之兵先在守备营整训,三个月后随船送来马喇司。
如今叶宰建好了档军,他有扩军的底气。混合营一个小兵经过几个月的头脑武装,已然洗去了身上旧式军队的印迹。
他们就是种子,将他们放到新兵中当基层领导,妥妥的!
秦佐民在前营,靠着很西边了,挨着云南边界很近。故骑着马也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到。
叶宰也不跟他客气,直接下令,准备换装。
秦佐民事先被吹过风,但观念却一直没有扭转过来,听后既不反对也不应承,就那么闷闷的坐着,好像失恋后的少男。
叶宰不禁头疼,苦口婆心道:“佐民,我俩携手一年,其间北上南下征战数次,火枪的威力你也是认可的。怎么轮到自己,反而不愿舍去了呢?”
秦佐民闷声闷气道:“白杆枪我们用了几百年,骤然舍去,我们……我就是舍不得。”说着抬起头,两眼中似乎有泪光闪烁,声音凄婉道:“火枪是厉害,我承认。可火枪单独成军……他就不需要枪阵保护了吗?”
唉哟,大男人当面流眼泪,搞得叶宰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忙解释道:“佐民,新版自生火铳打得远,打得快,敌人都没到就被收拾了,长枪阵除了原地发呆还能有什么用?再有,我们还有迫击炮,拿破炮,以后还有手雷、后装枪、火箭……”
叶宰说一样武器,秦佐民脸皮就抖一下,后来干脆对这些武器听而不闻,耍赖道:“我不管!取消了白杆兵,我怎么和姑姑交待?”
“秦佐民,你搞清楚,从今年二月开始,你就是我的人!”叶宰咻一下站起来,喝道:“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明天……不,后天,你带人去后营领枪!”
说罢硬起心肠,转过身面朝地图,不再理秦佐民。
“唉……唉……唉。”
不知叹了多少回气,脚步声才响起来,出了帐篷逐渐远去。
叶宰慢慢转回身来,也叹了一口气,望着帐外心道:你不容易,我也不容易啊!又得熬两天夜,才能见缝插针搞出200把燧发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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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98K?
要做燧发枪,就得回基地东区。
在叶宰的基地规划中,东区是钢铁基地,炼钢炉所在;中区是建筑材料基地,水泥、石灰、粘土等工坊所在,后续应该还会添加玻璃作坊,瓷器作坊;西区是制造基地,工匠营所在。
工匠营在西区,钢铁炉在东区,两者为什么会隔着却月阵这个扇形的一个直径那么远,达三里左右?
有人问过叶宰,钢材生产出来就是给工匠使用的,你把他们安置那么远,会不会不太方便?
叶宰淡淡回答:“我们要养成重视技术、关爱匠人的精神。正是如此,才要他们远离‘炼钢炉’这个危险地带。大家还记得天启六年的‘王恭厂大暴炸”吗?火器局工匠因此损失泰半,产量至今尤未恢复。”
众人皆叹服兵宪大人站得高看得远,防患于未然!
匠人营工匠则感激涕零,恨不能为兵宪效死!体现在离心度上,平均每人减少了一千,一千……
事实确如叶宰所说吗?
当然不是了!
所谓“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叶宰制造东西都在炼钢炉这边,万万是不能让工匠看到的。
因此,炼钢炉所在的东区被叶宰划为禁地,由苏豹子率领最忠心的二十人小队守卫。送料和接料的其他人员必须在区门前止步,后面的步骤由小队代为完成!
要是有什么新东西制造出来,叶宰会将这个功劳安排在莫须有的“特聘大师级工匠”头上。
特聘大师的来源也是工匠营,由十几个独户匠人组成,无儿无女无徒弟那种。
从来到攀技花开始,叶宰便以这十几人“工艺精湛,有开创精神”为由,将他们关进了东区。
再以保密为由,专门划了一片区域软禁,取名曰“研发中心”,严令工匠们不得出入,卫兵也不得和他们接触。
如此禁锢自由,工具们有意见吗?
没有!或者说他们还感恩戴德。
在乱世当中,自由算神马?都比不得生存来得重要。
在研发中心里,给他们挖了厕所,引了溪水,每天好米精面扔进去,除了付出自由和没有女人,他们只觉活在天堂里。
研发中心只有叶宰能进,并时不时下达点任务,比如打造稀奇古怪的刀剑盔甲之类的东西,既安其心,也对外造成他们在打造“绝世武器”的假像。
另外,叶宰还对小队下达命令,任何人都不得谈论东区内的任何事情,违者斩!
不过,人心恰恰又是最不可靠的。不是有句话说过嘛,“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所以,在叶宰的筹划里,只要能量点一凑足,苏豹子这队人是第一批次享受改造的“人才”。
可惜,为了对付即将到来的流寇,叶宰被迫将事务提速搞先军正治,动用才存了两万来点的能量点,为全军换装。
因为他就这点人。听说流寇人多,且老营很多都是骑兵,来去如疯。叶宰对此很有自知之明,如果没有代差的武器,光凭信念,光凭新式战法,自己这几百人给人家塞牙缝都不够。
燧发枪恰逢其时!
叶宰脚步匆匆进了研发中心,刚进去便见到研发中心的刘小旗正躺在空地一只躺椅上晒太阳,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哧溜哧溜”几口手里的茶水,好不惬意。
“刘老根,还挺习惯?”叶宰笑道。
“啊!是兵宪老爷!”刘老根手一抖,杯中茶水洒了一裤子,他也顾不得烫了,直挺挺起来,讷讷道:“兵宪老爷,小的……小的不知道你来了。”
“没事没事。”叶宰笑着摆摆手,问道:“上次我叫你们研究的自生火铳如何啦?”
刘老根正在默默体会裤裆里的热力,闻言后即呲牙裂嘴道:“全……全拆解了,也成功复复复原了,咝……”
叶宰一乐,见到刘老根的样子更是乐上加乐,一挥手当先往里走,道:“走,给我讲解讲解。”
刘老根使劲抖了几下裤子,愁眉苦脸道:“来了,来了。”
研发中心刘老根的帐篷里,原木桌上摆着两支黑梭梭的自生火铳,就是叶宰从工部火器局要来的那两支。
刘老根这时已经缓了过来,走到桌边,“嘁里咔擦”三两下便拆成几样零件。
“兵宪请看,这是枪管,这是枪管尾部的螺旋塞,这是悬钩,这是药池,这是燧石,这是龙头……”
他一样一样给叶宰解释。
叶宰目不转睛,一一记了下来,同时心里感叹:“专业!”
其实,在把枪交给研发中心之前,叶宰自己试过研究构造,无奈手艺太潮,拆开了就装不回去。这也就是为什么他在工部拿了三把,现在却只有两把的原因。
刘老根把枪装回去后,生怕兵宪大人没听清楚,又开始再拆解一次。
在他喋喋不休中,叶宰缓缓神游天外。
“刘老根好像对机械很有感觉的样子,没想到啊,有心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既然如此,要不要搞把大的,把八一杠给弄出来?嗯,八一杠可能太复杂了,不能一上来就弄高难度,要循序渐进。
要不五六半?五六半可能对他也太高端了,要不栓式?98K?中正式?三八式?
手雷呢?他如果不敢拆开,那和迫击炮弹有啥区别,50点一个伤不起啊……”
“兵宪,兵宪?”刘老根把枪第二次装好,小声呼唤叶宰。
叶宰回过神却不说话,就定定看着刘老根。
刘老根被他一看,顿感压力山大,以为自己哪里没弄对让兵宪大人讨厌了,遂嗫嚅道:“兵……兵宪老爷,是小老儿没讲对?”
“哈哈。”叶宰放声大笑。
可能因为研发中心这些人出不去,叶宰终于抛下面具畅快了一回,笑声不止。
刘老根却被搞得懵逼不已,只得在一旁尴尬陪笑。
足足半分钟过去,叶宰收了神功,拍打着刘老根的肩膀道:“刘小旗,你很好,本官很看好你。对了,我还在西洋弄了把更犀利的火器,你敢不敢拆?”
刘老根生生被叶宰拍矮了几寸,弓着身苦着脸道:“我不晓得咧,要看到东西哆。”
“没问题,你等着。”叶宰再拍了刘老根一下,抹身就往外走。
走出去的脚步与来时便不同了,不再是急迫而是轻快。
那是!有了栓式枪,还要啥自行车?
出了研发中心,叶宰围着正在吊墨线的二层小楼转了一圈,然后钻进了山壁的“炼钢炉”。
稍停,他背着一个布包出来,再次进了研发中心。
“砰”的一声,布包被扔在桌上,叶宰对刘老根道:“刘小旗,看看,就这东西。”
刘老根闻声上前,战战兢兢解脱麻绳打开布包,当东西露出来时,他不禁一愣。
这东西咋这么怪呢?
细长的管子,最前端立个小圈圈,侧面有个纺锤样的东西,枪把挺长挺粗,没有药池,有个盖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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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青霉素
刘老根看着桌上从未见过的怪样火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急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居然在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
叶宰见此半天不动,不得不提示道:“刘小旗,上上手吧。就是小……没啥,随便弄。”
其实叶宰是想让他小心点的,毕竟300点能量的代价忒大了!可话临到嘴边又改了主意,科学研究么,就是个试错的过程,无谓再增加压力。
刘老根“唉”了一声,颤颤危危伸出手拿起了长枪。
这是一把三八式步枪,没办法,叶宰的现代军事知识大多来自于抗日神剧。不过,他不想给小日本扬名,让元宝石抹去了防尘盖上的“三八式”字样。
作为一个伪军迷,叶宰见电视里演过,一般会有个主角拿着缴获的三八式,脸上的面情既痛恨又羡慕,用深沉的语气说道:“三八大盖射程远,表尺射程2400米,有效射程460米,甚至600米。受过严格训练的小日本,能在300米内射杀单个目标,700米内射杀集群目标。”
说着一拉枪栓,“夸擦”声起,然后举起来单眼瞄准,情绪升高,惊叹出声道:“精度高后坐力小。它的子弹在400米内有平直的弹道,用6.5毫米半底缘尖弹,这种子弹在中等距离有着非常稳定的飞行状态,可以在中等距离精确击中目标。我们的战士就在800米距离多次吃过亏!”
最后立起枪,从腰侧抽出一把带钩子的短刀,“夸擦”卡在枪下,一边挥舞一边感叹不已,“枪长1.275米,重3.9公斤,配上三零式刺刀,整体1.7米。好东西啊,可惜我们造不出来。”
这个时候,一定会有配角出来打断,不屑道:“你别像见到小媳妇一样流口水。现在是43年,再过两年抗日战争就打完了。到时候,我们想要多少有多少!”
主角收枪,双眸精光闪闪,重重点头道:“你说的对,是俺心急了,两年,我们等得起。”
呵呵哒!
叶宰嘴边挂着迷之微笑,索性找把椅子坐下来,旁观刘老根拆解。
等待的时间里,他的眼神逐渐涣散,像极了上课开小差的小朋友。
他想起个问题,好像在哪儿听说过,三八大盖就是因为精度高、弹道平直,所以在进入人体内不会翻滚,一打两个洞,如果不当场击中脑袋和内脏,实际杀伤力并不大。
这倒是个问题!
叶宰眉头轻皱,心说武器太先进了也有错吗?难道非得用铅弹?
铅弹!
募地,叶宰一个激灵,他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他刚上班不久,有个副镇的儿子很淘气,也不知是乡下管得不严还是大人溺爱,熊孩子搞来了一把气枪打鸟玩。
没想到,熊孩子打鸟也打人,误伤了村民。
于是,当时还是普通办事员的叶宰接手了善后任务。
叶宰不敢怠慢,赶紧送村民先去了区医院。
手术之后,医生后怕道:“幸好只是打中了大腿,要是躯干,后果不堪设想。”
因为病人还在麻醉中没醒来,叶宰也是穷极无聊,便问会有什么后果?
医生脸色马上转为严肃,认认真真给他科普了一番。
由于铅软,在击中人体后会将动能全部释放,瞬间对人体的血液循环造成巨大的压力,弹头还会严重变形甚至破裂,导致人体组织中出现喇叭型空腔,创伤面积是铜、铁弹截面积的上百倍。
不仅如此,如果铅弹碎片没有全部取出,会造成铅中毒,即使全部取出,弹丸在射入人体后会把一些衣物碎片之类的带入伤口,造成感染。
感染啊……
放在后世可能没什么,抗生素顶上就是了。可现在是什么时代?哪儿来的抗生素?
打穿就打穿,打不死你也感染死你!
最好拖久点再死,还能给敌人增加点后勤压力。
叶宰极为不厚道地笑了,同时心里打定主意:抗生素应该提到日程上来了,就是不知道青霉素从哪种霉菌中提取?
不过没关系,多整点霉物,让元宝石来试,总能找出来的。
时间慢慢来到中午,研发中心其他人做好了午饭,来请示叶宰是否一起用餐。
叶宰笑着婉拒,因为元宝石现在安放在“炼钢炉”里,导致贵哥儿被解放了。
解放后的贵哥儿一把鼻涕一把泪央求要做回本职工作——照顾少爷,所以只要条件允许,叶宰都会和他一起吃饭,毕竟贵哥儿最忠心,由他操弄伙食,叶宰更放心一些。
走之前,叶宰和颜悦色对刘老根道:“刘小旗,若是实在不行就别难为自己……本官下午酉时再来。”
刘老根唯唯。
下午五点是叶宰定的最后时限,如果那时还没整明白,他就只能暂时放弃栓式枪,专搞燧发枪了。
一是时间不等人,500支燧发枪他得搞一天一夜,后天是与秦佐民约好的换装时间;
二是没有栓式枪的构造,他能量不够。弄清楚的燧发枪30点一支,500人换装才15000点,没弄清楚的三八大盖300点一支,15万点,他无能为力!
……
吃过午饭,叶宰叨着牙签,睨一眼浑身轻松的叶贵,轻声责备道:“小贵子,你现在是档办副主任,能不能把心思放在档务上,别老想着侍候我?”
叶贵闻言一怔,旋即胸脯一挺,振振有词:“少爷,小的是老爷专门派来伺候你的,除了这事,其他事都是小事。”
“唉……”叶宰心底一叹,别有意味道:“贵子,你难道从未想过这样不对吗?”
“有什么不对?”叶贵整理碗筷的动作一停,大睁着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喃喃道:“小的是叶家家生子,天生就该侍候少爷……”
继而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把脸一垮,做出随时要扑上来抱大腿的动作,嚷嚷道:“少爷,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小的写信给少夫人?冤枉啊,是少夫人逼的,小的其实心向少爷……”
叶贵不提少夫人还好,一提便让叶宰马上想起,要不是这个叛徒告密说老子修仙,能把少夫人招来吗?
一时间,他的怒火蹭蹭升起直达天灵,差点将他修炼的城府大法破功,直想一个窝心脚朝叶贵那张故作冤枉的脸蹬过去。
所幸关键时刻,传令兵把贵哥儿救了,保住了他那张二皮脸。
“禀兵宪,情报队王小求见!”
“叫他去签押帐,我马上到。”
叶宰吩咐过传令兵,又扭头瞪着叶贵,心想这货既然坐不住,不如让他动起来,遂道:“小贵子,少爷现在交给你一个重任,去找发霉的东西。”
“啥子发霉的东西?”叶贵疑惑道。
叶宰努力回忆下中学生物知识,不确定道:“腐烂的瓜果、蔬菜、肉、木头这些,凡是生霉的,你都给我找来。”
说罢也不管对不对,径直走了。
叶贵茫然,半晌后抬头看向北方,低语道:“少爷好像又发臆症了,我要不要给少夫人写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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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马喇司地区土地斗争纲领》(求订阅)
签押帐其实不是单纯的帐篷。
虽然叶宰想一步到位使用水泥房屋,先苦后甜,但推平了辣么多的森林,木头堆积如山,底下人可能也不舍得兵宪大人受苦,便绕着弯儿给他搭建了一座坐北朝南的新式建筑。
建筑表面上看着像帐篷——四面加顶子都绷着油布,实际上内里的骨架全是木头。
木梁、木柱、木斜顶,还贴心地开了四面木窗。不但采光好风景绝佳,而且住起来也很舒服,时不时闻一口木头的清新香味,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故而叶宰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下属们不算违规,这的确是间帐篷嘛。至于他们阳奉阴违,那也是“忠心”所致。
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此时的叶宰经过一年多的掌握大权,已经摸到了一些正治脉络。
在人治的时代,无论下属是贪是颠、是酷是佞,都不能一棍子打死,必得要考察其心。有些事只能论心不论迹……
嘉道长不知道严嵩是个大贪污犯吗?
当然知道了!他可是上体天心、下观黎庶的有道高修,什么事儿瞒得过他?
然而,道长就要用严嵩,因为严嵩是一条好狗,什么恶事都能帮道长背下,吃好点用好点只当主人关爱宠物了。
除非这只宠物再也背不动了,或者贪心不足,转头来吃主人的东西。
所以,叶宰只能不咸不淡地批评了负责后勤的文吏,“下不为例!”
走进这座暗香盈盈的签押帐,叶宰发现王小已经候在门口,想是听到了自己的脚步声。
“拜见兵宪!”王小推金山倒玉柱拜了下去,语音哽咽。
叶宰对他的态度暗暗点头,却并未伸手去扶以表示亲近。
只因王小掌握的部门太关键了,发展下去不啻于后世的军统。如果过于亲近,反而会导致他持宠而骄,那样对叶宰和王小都不好,故而最好的相处方法是给他套上笼头,恩威并施为宜。
叶宰淡淡道:“起来吧。”
“谢兵宪!”王小认先道谢,执拗地认认真真磕了三个头。
叶宰也不制止,板着脸受了,然后走到案后坐下,手一挥示意看座,脸色转为和煦道:“王小,一路过来辛苦不?”
“劳兵宪挂念,不辛苦。”王小肃心头一暖,赶紧起身恭敬回答。
“坐坐,别拘礼了。”叶宰笑眯眯再次挥手。
王小听话坐下,背部挺直并不靠在椅背上,两手扶膝转头仰视叶宰的下巴,等着叶宰开口。
叶宰道:“王小,利川卫打探明白了?”
王小冲这次没再起来,但依然拱起手,回道:“禀兵宪,打探明白了,卑职正因此事回来。”
“说说。”叶宰嘴里说着话,身体往回一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利川卫的高层如今有两种声音。第一,独吞金矿;第二,与兵宪谈判,一家一半。”
“如果我全要呢?”
“他们没拿定主意,所以才有甸沙关阻拦兵宪的事情发生。不过,大部分人觉得最好不要与兵宪为敌!”
“哦?”叶宰身体坐直,敲打着几案发出“笃笃笃”的声音,沉吟道:“怪不得我们来了这马喇司,他们近在咫尺比盐井卫还近,却不管不问装死狗,原来还是心存敬畏。”
说着目光一闪,问:“消息属实吗?”
王小点头道:“情报队派出细作打入了会川卫里,做到了节堂仆役。这些消息就是他亲耳听到的。”
“不错!”叶宰抚掌赞道:“给此人记一功,奖励……五亩上好的水田。”
“水田?”王小眼睛大了一圈,有点蒙圈道。
“嗯,水田!”叶宰确认了一遍,笑道:“你今天回来正好赶上我们的正治学习班,有空去听听。情报人员也要及时掌握政策,以后策反、发展外围成员时用的上。”
啊?
半个时辰后,王小懵懵懂懂走进了一间巨大的帐篷。
学习班由郭保主讲。
一上来就杀气腾腾,“同志们,大家都学习过档章吧?档章里说,对于土豪劣绅这些落后份子,我们要用我们全部的热情去感化教育他们。
若是他们不接受感化怎么办?
伟大的……档魁早已洞见症结,批判的武器代替不了武器的批判!同志们,请扔下手中的笔,拿起手边的武器,与其做坚决的斗争!”
“斗争!斗争!”
“打土豪,分田地!”
帐里几个文吏起头,大部分身着胖袄的哨队官一起举拳高呼,气氛壮烈,有一种天下重担舍我其谁的气势。
王小也顺应潮流举拳,但心里却在暗暗撇嘴,心说:你郭保家里就几十亩田,不知道你老娘舍不舍得?她听到你的话会不会抽你?
郭保可不知道有人在暗里吐槽自己,面色潮红跟着喊了一会儿口号,双手下压道:“现在,让我们一起来学习档中阳下发的《马喇司地区土地斗争纲领》。”
“经过摸查,我们发现马喇司的百姓们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年年辛苦,餐餐无继,成不起亲看不起病!为什么?上有土司压迫,下有头人盘剥!
“什么是民生问题?最基础三件事:看病、识字、吃饭。百姓缺医少药,帮他们看病,救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家庭;只有让老百姓识字,我们的宣讲和贴出的告示他们才能弄明白,这样才不会让基层权力被那些识文断字的地主老财们垄断;最重要的是吃饭,民以食为天,谁也逃不过一口饭!
“因此,才要减租减息!目的是为改善广大百姓生活,发扬生产之积极性及加强各阶层之团结,实乃当务之急。”
“前期要深入百姓宣讲政策,要让地主和百姓们明白:当秉吾皇爱护生民之大义,租佃双方商量细则达至平衡。减租者减租、减息者减息;减租减息后,依法交租交息。”
“充分发挥档的作用,发动百姓,领导并组织农会。通过这个机构教他们识字、教他们档的道理,并将他们组织起来,与地主老财作斗争。”
“对地主要区别对待。主动拥护我们政策的,将是我们的好朋友;被迫执行政策的,我们也欢迎;阳奉阴违或者反对的,国法正是为尔等所设!”
“具体的措施初定为二五减租、订立新租约、取消二东家、反对转租,禁止额外剥削和捎耕地,清退地主用不法手段所占田地。
“现在我宣布,以基地外围二十里为界限,成立工作组十支。组长分别为……”
王小脑子里塞满了各式条例,有点晕但精神极为亢奋。
因为他本来就是个夔州卫的军户,一个沦落为佃户的军户。个中利弊,他比郭保这个岸上人看得更加清楚。所以,他不由得暗戳戳地想:要是兵宪当了四川巡抚就好了,最好杀到京城……
想到这儿,王小蓦地打了个寒颤,再也不敢往下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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