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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呓梦痴人     聚宝盆中的大明txt下载     聚宝盆中的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72章 尧山整编

    明代的隆平县属真定府,后世属邢台市,改名隆尧县。

    之所以要加个“尧”字,是因为在隆平县西北二十公里处有座大山,名叫“尧山”。对,就是尧舜禹的那个“尧”。

    因尧又叫唐尧,故而也叫唐山。

    是不是脑海中立马有印象了?唐山啊!

    当然,他现在没有后世出名,哦,其实也有名,只不过是在士人心中闻名遐迩。

    此山呈东北—西南走向,东西广三里、南北长八里,有南北双峰。南为尧,北为宣务。山不甚高,却是唐侯故士、尧帝封地。《十三州志》有云:上有尧祠,俗称宣务山,谓舜昔宣务焉。

    古代“言必称三代,至君尧舜时”,这座山就是文人和大臣心中的神山!

    这一日,宣务山某处人迹罕见的山谷内,开进了一队神情疲惫,恍如行尸走肉的军队。

    待扎下营寨,叶宰也瞻仰完尧舜遗迹后从宣务山下来。本来山就不高,不过海拔200来米,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中军大帐里,周遇吉、赵匡、马二柱、洪正身、田安国等人已经候在其中。

    一见叶宰进来,诸人齐齐起身抱拳道:“参见制台。”

    里面有一人显得比较别扭,正是周遇吉。

    因为照他的经验,文官招集大参之时,武将一般都会跪地行礼。可看看左右,赵匡诸人均是微微躬身抱拳而已,遂只得临时改变随大流,故慢了半拍以至动作僵硬。

    叶宰两手虚抬,一边走一边对每个人点头致意,笑道:“请坐,我们坐下说。”

    周遇吉松了口气,两眼余光一直观察着其他人,见其他人再次躬身也马上躬身,鹦鹉学舌道:“谢制台赐坐。”

    叶宰这次不再抬手,径直坐于大案之后,看向周遇吉道:“周将军,兵部拟的河南赏赐已被内阁通过,其中擢你为参将,陛下批红‘准’,且称赞周将军为‘虎将’。圣旨应该过段时间就到,本督先提前恭喜了!”

    周遇吉赶紧起身,抱拳作答:“河南之事末将不敢居功,全凭制台当时运筹之策,这个参将末将惭愧。”

    他表面如此说,内心却如坠冰窖!叶宰连深宫中皇帝随口说的话都能知道,那自己发往后军都督府的呈文?

    虽然上面所写均为自己亲眼所见的事实,未有一字为捏造,可……

    周遇吉的心突然一硬,想到大不了一死罢了,遂放松心情感谢了赵匡等人的恭贺,坦然坐了回去。

    叶宰可不知道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忠臣告了自己一状,含笑等着众人说完,这才收起笑脸肃然对周遇吉道:“周将军,前段时间一直赶路,今日才能腾出个休息的时间。本督便想趁着这个机会,与你交交心。”

    “制台请讲。”周遇吉侧着身体,坐了半边屁股,面朝叶宰抱拳道。

    “好,本督若是说得不对,请周将军担待点。”叶宰点了点头。

    周遇吉心头不禁苦涩一笑,叶宰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就是有不妥自己也只能接着。

    叶宰道:“既然兵部将周将军划到本督麾下,那我们就是一家人。说实话,周将军能来本督也是欣慰不已。你看这样行不行?请你委屈一下,出任督标营左营统领之职。”

    “啊?”

    周遇吉顿时满脸呆滞,他本以为叶宰会公报私仇,将自己及神机营一千人打入另册,以后做最苦最累的活,打仗时冲在最前面当死兵。

    没曾想,叶宰竟然让自己进入督标营,这可是总督的亲兵,非最信任的人不得入选!

    自己何德何能?就凭敢讲真话吗?

    没等他想出所以然,帐中其他人又开口恭喜起来,以他的感觉,好像比上一次真诚了许多?

    周遇吉此人天生就不会转圜,心中长存的也是老的那一套,即君君臣臣,君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君。

    因此,他颇为感动地答应下来。

    叶宰击掌道:“好,得周将军相助如虎添翼也。本督在此承诺,若周将军信我,以后一个总兵跑不了。”

    说罢环视其他人,安抚道:“你们也一样,只要听从指挥勇立军功,本督也保你们一个总兵。”

    话音刚落,帐内立时和谐一片。

    叶宰随后颁下第二道军令:赵匡为督标中营坐营官;马二柱为督标右营统领;田安国为后营统领;前营统领空缺;洪正身为军法官,总制五营。

    其中,中营为事实上的督标统领,此乃惯例。赵匡是最早跟随叶宰的人,而且功勋卓著,任此职理所当然。

    马二柱的右营则是空架子,等着秦佐民来添兵。

    前营更是连个主管也没有,叶宰心属尚滞留河南卫辉的张凤仪。不过,张凤仪不一定会来,恐怕还得与秦良玉打一打官司。

    叶宰继续颁下第三道军令:整编!

    对于这个命令,赵匡等人倒不稀奇,只周遇吉不太理解,京营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为何还要整编?

    第二天,他终于明白了,原来叶宰要往京营,哦,现在不叫京营了,叫“五省总督标营左营”。叶宰要往左宫增加军法官。

    自旗开始,往上的局、司、部、营都有。

    旗、局、司的叫指导,部、营的叫教导,不仅名字怪怪的,而且还自成系统,不归自己管,直接对总军法官洪正身负责。

    周遇吉心想这不就是掺沙子吗?原来,叶制台只是说得好听,并没有在心里将左营当自家人。

    然而,过了三天,当所有军法官到位后,接下来发生的事又让周遇吉糊涂了,深深怀疑起自己的判断。

    第四日清早,后营赶来了十几架马车,看轮子压出的车辙,应该是装了很重的东西。

    马车一打开,周遇吉惊呆了!

    这是啥?

    这踏娘的全是自生火铳!

    周遇吉顾不上自己的将军形象,几步冲上去捞起一支自生火铳,只用看几眼,他就认定这是一把顶好顶好的火器。

    再上手一摸一敲,周遇吉眉毛胡子都在发颤。

    身为一个想有所作为的军人,他太清楚一把好的火器对军队有什么益处了,那将是对敌人的屠杀!

    不怪他做此想法,实在是他在河南受到叶宰亲兵的刺激太大了,没有一日不幻想自己也能使用那样的火器。

    虽然自生火铳比不上制台亲兵队的连珠铳,但自生火铳不怕下雨,还减去了几道击发的手续。只要自己的左营认真训练,那也能向敌人打出源源不绝的铅子!

    见周遇吉乐呵呵的找不到北,田安国笑道:“周将军,先别乐,后面几辆车里还有500个手雷。”

    “手雷!河南磁山时亲兵队甩出的手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手雷!”

    周遇吉脑袋嗡了一声,直接跳到田安国身边,拉起田安国就走,口里不迭道:“田总管,快,快,带我去,带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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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潮水似的弹章

    乾清宫西暖阁,朱由检歪在二十七张床其中之一上,两眼失神望着殿顶心思不属。

    午时末,他眼睛余光发现王承恩正轻手轻脚地进来,两手合抱着一大摞题奏,便揉了揉额头,问道:“又是弹劾叶卿的?”

    王承恩快步走到床前,将题奏小心放在杌子上,回道:“禀皇爷,今日通政司共呈进题奏五十八本。其中各部寺、地方的公事题本二十一份;在京官员奏本三十七份。内容……奴婢不敢看。”

    “哼!”崇祯冷哼一声,抬手虚点杌上题奏道:“朕现今就让你看!只看奏本,数数有多少弹劾叶卿的。”

    “是,皇爷。”王承恩跪在地上也不用再起来了,趴在杌旁点数。

    “第一本,吏科给事中劾叶宰跋扈事。”

    “第二本,兵部车驾司郎中劾叶宰心有异心事。”

    “第三本,南京都察院佥都御史劾徽州叶家鱼肉乡里、横行不法事。”

    “第四本,四川巡按劾叶宰贪污事。”

    “第五本,大理寺少卿劾叶宰干涉法司事。”

    “第六本,翰林院……”

    “第七本,都察院云南道御史……

    “第二十五本,太仆寺劾叶宰……”

    念到这里,王承恩忽听得杌子发出“嘭”的一声大响,奏本洒了一地,紧接着是朱由检愤怒的声音:“叶卿与他太仆寺何干!传旨锦衣卫,锁拿太仆寺一干人等。”

    王承恩赶紧应下,起身去阁门外向守在那里的太监吩咐了几句,然后回来默默收拾起满地的奏本。

    朱由检发过这一通火,心里那股被人动了自己最珍爱东西的心思才消解几分,他看着弯着腰捡东西王承恩,自言自语道:“如今祖宗家业危机四伏,百姓流离失所内外交困,朕好不容易邀天之幸得叶卿相助,尔等大臣竟想毁了他!朕绝不会让尔等得逞!”

    说罢冲王承恩寒声道:“王承恩,查出此事由谁起头了吗?”

    王承恩停下捡东西的动作,伏地道:“禀皇爷,据臣私下打探,由头便在前些天皇爷留中的奏本当中。

    一是驻紫荆关的兵部主事所上,二是后军都督府转参将周遇吉的呈文。两道奏本在经过通政司时不知因何原因被当做了题本,交与六科廊抄录,内容很快泄露至满朝皆知,随后弹章即蜂拥而上。”

    朱由检惊呆了,颤声道:“通政司怎么敢?怎么敢?”又重重拍了下桌子,怒道:“王承恩,去寻曹伴伴,让他给你一队人,给朕查,把通政司查个底儿朝天!”

    “皇爷息怒,皇爷息怒。”王承恩连连磕头,呜咽道:“千万不要气坏了龙体。奴婢马上就去查!”

    待他爬起身,朱由检已经冷静下来,道:“慢着。题本朕不看了,你去交与内阁,奏本全部留中。下午的小朝会取消。”

    说着敲了敲脑门,扮作不经意地问道:“叫你打听温先生的事……如何了?”

    听到这话王承恩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因为摸不清朱由检在此事上的态度,只得吞吞吐吐道:“皇爷,奴婢打……打听了,温相……的确与个别大臣有些来往。”

    “为官呢?”崇祯眉头微皱道。

    这个问题王承恩查得很清楚,便不再结巴干脆利落道:“温相应该是廉洁自律、两袖清风。其在京中除了皇爷恩赐的大学士府,再无其他房产。家中仅有家中老妻及十几个亲属子弟服侍,不添妾室不置奴仆。”

    朱由检的脸色越来越差,黑着脸吩咐道:“你再查查此次参劾叶卿之事,温先生有无参与其中?”

    嗯!

    王崇祯这下彻底懂了,顿时心底一宽,终于找到了接下来的方向。

    当天晚上,一个暴炸性的消息在京中流传:太仆寺某人触怒龙颜,东厂抓捕了所有太仆寺官员!

    …………

    远离京城的叶宰还不知道自己已被参了个满头包,更不知道若非左都御史张延登暗中使力,帮他拦着都察院大多数的奏本,就凭那群汪汪党就可以将他喷成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如今正惬意地寻古访幽。

    尧山这地方的古迹太多咧,除了尧祠、宣务殿遗祉,还有两个地方不得不去。

    第一个是宣务山东南处的郭园村,后周太祖郭威的故居。第二个是山南的柴家庄,后周世宗柴荣的故乡。

    不过,在游玩的同时叶宰也没忘了正事,一路上走走停停,悄眯眯用元宝石考察矿产资源。

    要知道尧山可叫唐山啊!

    后世中国九大钢铁基地排名第二!而且不仅有铁,还有煤炭、有石油,有石灰石、石英石……

    整一个工业基地,不太需要求人输送资源的那种。

    叶宰仅粗粗一探口水便抑不住地往下流。

    当晚回到中军大帐后,他看到洪正身送来的《左营整编进度报告》不觉得香了,亲卫队打来的野味也不觉得香了,王紫玉的身体还是……香喷喷的。

    叶宰搂着王紫玉,在她修长的脖子后深深吸了口气,问道:“紫玉,你说为夫把尧山占了怎么样?”

    王紫玉摆摆头,寻到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叶宰肩窝窝上,提醒道:“夫君,这里是直隶,不归你管。”

    “再加上呗!明天为夫就给皇帝写信,求来六省总督之职。其实为夫觉得六省总督这各号还不够霸气,要是能叫北部战区司令就好了。”

    “司令?军中吹唢呐的?”

    “呃,引申引申,就是统管整个大明北方战事的。”

    “咯咯……”

    “紫玉,并非为夫官瘾大,而是为夫感觉大明九边防线各自为正、军制混乱,缺乏统一的调度和指挥。往往一地遇敌,其它方面要么无权救援、要么坐视友军成败,这非常容易被敌人抓难一点各个击破。”

    “唔……夫君说的好有道理。可是,陛下会给你这个权力吗?”

    “必须的。”

    翌日,叶宰找来田安国,吩咐他派出人手,暗地里去摸排唐山当地的情况,特别要注意那些在山上挖石头、捡黑炭的人,再顺着这条线摸出他们背后的大老虎。

    田安国虽然不太理解叶宰为何要横生枝节,却也忠实地执行了命令,吩咐十几个精明的兵士换上便装,然后将他们派了出去。

    就在叶宰游玩期间,深山老林中铳炮声却是响个不停。

    洪正身每整编一个旗便将这个旗拉到山里,发下燧发铳让其练习。

    在不计弹丸及损耗的条件下,神机营的鸟铳兵们迅速掌握了打新铳的技术。

    如此,初步合格的左营战士便源源不绝地开进了另一处营地,进行下一步——正治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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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4章 天雄军

    六月二十七日,一支勉强合格的督标左营出炉了。叶宰其实是不怎么满意的,因为左营士兵仅匆匆学习了攀西军的几种条例,简单会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还没有用先进的理论武装过头脑,也没有开展过“诉苦活动”深刻剖析自己的灵魂。

    然而,各方面条件却制约他不能再无限制地等下去!

    整编一千人居然耗费了十天,不但把拼命赶路省出的时间填了进去,而且还使得卢象升心急跳脚。

    卢象升此人文治武功都很好,就是性格火暴,做事稍显急躁,因此待人接物过于耿直。

    打六月十八日他接到塘报得知叶宰已到达隆平县后,一天一封呈文催促南下。

    他的理由挺直接的,“叶总督,如今流寇似有不稳。请您老赶快来阅兵,然后本人好立刻拍马上任,时不我待啊总督。”

    二十五日后,信中的内容越来越不客气,“叶总督,尧山乃圣地,职下理解您在那驻跸的意思。但是,我们能不能先办正经事?待有一天海晏河清了,下官保证做一回地主,认认真真陪你重来尧山凭吊怀古。”

    看看,就差指着叶宰鼻子骂“玩物丧志”了。

    叶宰是个发誓要当首辅的人,且卢象升已经被他划进了自己碗里,所以在以后的下属面前总得留点脸皮,便不得不中止正治学习,宣布提前出关。

    洪正身私下反对过。

    他说左营这种半成品在将来恐怕会出现不可测的风险。因为这些人既不是完全的烂军队,也不是完全的好军队,战力必会忽高忽低,让主将捉摸不透。

    最怕他们在战场上先顶住了,给了人好的期待却又中途崩溃,那不啻是一场灾难!还不如起先就做好他们不行的准备,将他们使用到正确的地方,比如挖挖沟、建建营、当个肉盾牌之类的。

    叶宰便问,军事训练如何?

    洪正身据实回禀,军事上倒没多大问题!无论阵形演练还是燧发枪射击都练得很熟练了。

    叶宰想了想后说道:“既然训练上没问题,那下一步就是练胆,以后只要对手不强都让他们上。何况,还可以一边打仗一边学习嘛。”

    他的话就是命令,洪正身提醒过也就尽到了自己的义务,遂领了令,赶紧下去制定专门针对左营的正治课程。总之一个原则,见缝插针,能利用的时间全部利用起来,就是火线上撤下来也得给他们安排上。

    …………

    六月三十日,叶宰率军抵达巨鹿郊外。

    卢象升出城十里,在滏阳河东岸迎接。

    远远的,叶宰便看到在一匹膘肥体壮的白马旁边,立着一个肤色白晳、骨架高大却又显得很瘦弱的绯袍官员。

    此时此刻,他终于将脑海中卢象升的历史印象与现实结合一起。

    卢象升果如书上所写,很白很高很瘦,弱不经风似的。但谁要是敢因此而小觑他,便要小心他那麻杆似的身体里暴发出火山般的力量,崩掉你半口的大牙!

    栗如东虏就不信邪,以精骑夹攻之竟然死伤枕籍!

    想到这儿叶宰突然愣了,他记得卢象升好像就战死在巨鹿。以前没想起来,现在见到真人终于想起来了。

    难道是宿命?从此地出发又最终死于此地?

    叶宰微微摇了摇头,自己绝不让这事发生!

    另一边,卢象升正往叶宰身边走,发现叶宰在摇头,心下哂笑,“果然,我还是得罪了叶宰。”

    不过卢象升一点都不后悔,他认为只要自己持身以正,你叶宰就算是总督又如何?总不会给我小鞋穿吧?这天下总有讲理的地方。

    两人距离拉近,叶宰并未摆出总督的架子骑在马上等待卢象升拜见,跳下马推开面前的马二柱、赵义两人,大笑说道:“卢巡抚,久仰久仰。”

    不得不说,叶宰主动示好的态度起到了不错的效果,卢象升呆了呆,脚下微滞,心说怎么和刚才想的不一样?难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总督却是个豁达的俊逸人物?

    带着这般疑惑,卢象升抱拳躬身道:“参见叶总督。”

    叶宰忙出手把着卢象升的胳膊,不让他拜下去,嘴里同时道:“卢巡抚,本督路上有些事耽搁了,来迟勿怪啊。”

    卢象升双臂使力挣扎两下,很快试出了叶宰也有一把力气,应该不只是个纸上谈兵的书生,看来前段时间他在河南的战绩应有几分是真的。

    于是对叶宰的印象再好了一点,顺势起来认真说道:“叶总督,尧山虽好但流寇事大,也是下官急躁了。”

    叶宰顿时嘴角一抽,心道这人忒轴了!本督是上官,你就不能顺着台阶下嘛?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可惜他不知道人卢象升的心思,不然说不定会感动不已。

    卢象升之所以交浅言深、忠言逆耳,就是因为把他看做了一个可能是志同道合的友人。

    锣鼓敲起来,唢呐吹起来。

    在一片热闹欢腾的气氛当中,督标入住卢象升早已为他们修好的营盘。

    翌日,卢升象急火火地来请叶宰阅兵。

    地点在三里外的天雄军营盘中。

    当叶宰受邀登上点将台时,久闻其名一直想见的天雄军终于露出了真容。

    第一个印象,天雄军不像大明内地的军队,倒有点像北虏、东虏或者边军。因为他们马匹的保有量太大了,就叶宰漫漫看过去,基本上七成以上的人身边都伴着一匹马。也不知卢象升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第二个印象,天雄军表面上看并不精悍。既没有攀西兵沉默的力量,也没有边军凶狠的气度。他们嘻嘻哈哈的,好像不会因叶宰这个总督在就压抑自己。

    卢象升尴尬得面色铁青,被叶宰余光发现了,为了拉近彼此距离便出言安慰:“卢巡抚,不必生气。士兵们这是解放天性,心态放松,好事啊!若是本督记得不错,岳武穆好像说过,‘初上战场,手握得住枪、嘴里有唾沫者就是好兵’”。

    卢象升奇怪地看了眼叶宰,定定说道:“岳武穆没说过这句话。”

    “嗯?”

    这下轮到叶宰尴尬了,兀自找补道:“哦,可能本督记混了,应该是……鲁树人说的。”

    “鲁树人何许人也?”卢象升发问后却不等叶宰回答,自顾沉吟道:“有道理,这句话当真是至理名言。”

    …………

    当天下午,卢象升又急火火拔营离开,带着叶宰的命令——封堵郧阳,不得放流寇一兵一卒进入湖广!

    督标则多休息了一日,于七月二日这天起程离开巨鹿,继续南下。

    下一站: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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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三过武安

    河南鄣德府武安县,城外三里。

    半年以来,叶宰第三次出现在这儿。

    前两次,他均是河南巡抚的身份,这一次可了不得了,豫、晋、陕、湖、川五省总督,虽然品级没变,但权力却翻了五倍。

    远望着武安城破败的城墙,叶宰心头往事萦绕,颇有一种故地重游、衣锦还乡的感觉。

    暂充对外联络官的赵义打马回来,禀道:“制台,武安知县携武安官吏及当地士绅学子,于接官亭等候。”

    叶宰“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到了他这个级别,亲自参加知县的欢迎仪式就显得掉价了。虽说不参加有些脱离群众,但官场的阶级论就是这样规定的,操蛋的很!

    因此,即使叶宰知道后面还有台接风宴也只能忍了,抿抿嘴冲赵义道:“你和田总管出面应付一下,态度好点。本督就不去了。”

    说罢挥挥手让赵义退下,扭头吩咐马二柱道:“柱子,通知赵匡、周遇吉城外选址扎营。”

    马二柱抱拳应下,接着请示道:“制台,卑职看迎接的人群后面好像还赶着一群猪羊,要不要去取来?”

    叶宰不满道:“你正治课怎么上的?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这是我军的铁律!特别是你们老攀西军,一定要给左营做个好的示范……”说到这儿顿了顿,方才继续说道:“唔……买可以,你去夫人那里领点银子,多领点,别亏了别人。”

    “是,制台。”马二柱高高兴兴答应了,又兴冲冲走了。

    不怪他如此喜形于色,因为打巨鹿出来,大军便一路急行过城不入,人人嘴里都快淡出鸟来。

    傍晚时分,营盘在武安城外主道北侧扎好。差不多也这个时候,马二柱赶着十几头猪、七八只羊回来了。

    刚一进门便引起了轰动。

    从辕门至火房的路上,士兵们自发排着队,眼里冒着绿光,嗷嗷叫着欢迎马二柱和一群畜生,这阵势就好像马二柱得胜归来似的!

    说实话,就这么一点点猪羊,三千多战兵加八九百辅兵,每人都捞不到一块指头粗的肉。

    可士兵们却感觉很幸福,总比喝白开水就大饼强吧?

    一碗洒着浓浓盐沫子的肉渣汤喝下去,先是胃里发烫,紧接着全身发暖,啧啧啧……魂儿都要飞了!

    当然,再苦不能苦领导。

    中军大帐中,叶宰、赵匡、周遇吉、马二柱、戚烨伟围坐一圈,也不分上座下座了,每人端着一个海碗,“呼噜噜”狼吞虎咽。

    叶宰吃了三大碗感觉饱了,第一个放下碗打个了满足的饱嗝。

    “嗝儿!”

    然后从怀里摸出个扁铁盒,抖出一支烟开始吞云吐雾。

    抽了半支烟,其他人也吃得差不多了,可能有的人没吃饱,但盛肉的桶都掏空了,吃无可吃。

    于是,几人抹抹油嘴,学着叶宰各自掏出扁铁盒,吃一杆饭后烟。

    说来奇怪,大帐里除去周遇吉,所有人都是老攀西军出身,接受烟草熏陶两三年,应该是老烟枪吧?

    是!但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周遇吉后来居上。

    在紫荆关时,赵匡率军加入督标,周遇吉才第一次见到纸烟!

    以前他听说过这个东西,但只是听说,因为纸烟只在权贵圈里流传,市面上根本没有。

    周遇吉与纸烟就像金风玉露一相逢,奸夫遇上银妇。他仅用了几口便渡过了短暂的不适应期,接下来深深体会到其中乐趣,食髓知味,一发不可收拾。

    赵匡等老烟枪一人一天最多三十支,周遇吉直接翻倍。

    上马抽下马抽,吃饭抽睡觉抽,除了训练时不抽,其它时间烟不离手。

    他接触纸烟才多久?了不起一个月,食指和中指居然已熏出了不浅的黄垢,比之抽了两年的叶宰都不遑多让。

    此刻,周遇吉美美地抽了一大口,小半截烟化成了灰,吐着烟气有感而发道:“真是好东西,要不是跟着制台,我都抽不上。”

    “嘿嘿。”叶宰古怪一笑,弹弹烟灰,告诫道:“老周,事不可太过、福不可享尽!再好的东西吃多了也会有害,你以后应该少抽点。”

    周遇吉点点头,作若有所思状,吧唧着烟沉默下去。

    翌日,武安知县投贴求见。这种时候就可以接见了,叶宰派人将他请了进来。

    一通繁琐的礼节及宣喧后,知县说起来意,塘报中要求的军粮能不能减一半?

    接着解释说,武安城被流寇来来回回祸害了好几次,人口失散、商业凋零,下官辛辛苦苦跑了一个多月,方才筹集到千余石粮食、两千来两银子。

    这些钱粮都是要用于修复城墙的,所以请总督大人体谅下地方难处。

    叶宰默然良久,最终心一硬,板着脸道:“不行!没有足够的军粮,本督如何驱使手下的军士?”

    接下来语气变得稍微缓和了一些,语重心长道:“高知县,你虽然如今只是知县,但你进士出身,以后也会坐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所谓不谋全局者不足以谋一域!

    本督非是老生长谈,只是要求你学会站在全局看问题。你想想,本督为何要兵出河南进入山西和陕西?那两地有什么?

    一家哭何如一路哭?没有大家何来小家?言尽于此,高知县好知为之。”

    说罢端起茶碗向上一抬,“请。”

    马二柱立刻接腔:“送客!”

    高知县一愣,总督什么意思?

    原来,端茶送客的礼义在清代才有,明朝不时兴这个。

    那主人口渴真要喝水咋办?

    就喝呗,但千万不要叫“请”这个字。

    叶宰也算提前一百年创造一个官场文化了。

    高知县懵懵懂懂被马二柱请了出去,出了辕门后,他回望那杆高高竖起的“叶”字大旗,不禁叹了口气,摇着头上了轿子。

    当天下午,武安主薄带着上百民夫,赶着牛车、拉着板车将军粮如数送入军营。

    田安国事后汇报,叶宰却在出神。

    “辣椒在江浙一带出现;土豆确定有,徐光启的《农政全书》上就有记载;红薯、玉米肯定也有了,应该也在浙闽广等南方沿海地区。”

    “西北匪乱并不仅仅要算军事账,还要算正治账、经济账!”

    “我想得太简单了,恐怕要做好坚守几年的准备,至少要把西北的正权初步厘清,再大规模种植土豆、红薯给老百姓希望。否则,扫清李自成还有王自成刘自成,死灰复燃是必然的。”

    “可惜手下缺人才啊。名臣名将倒不缺,缺的是能执行我正策的人。看来,还得把教育问题提上日程上来,培养新式的人才。唔……京城不行,目标太大,就放在陕西。”

    …………

    七月四日,督标拔营向西。

    他们要赶往河南山西的交界——涉县,与已经到达那里的张凤仪会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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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6章 东阳关

    七月七日,大军到达太行山下的涉县境内。叶宰照例安排田安国和赵义前去交涉。

    田安国其实不太乐意与地方官府打交道,即便那些人都奉承着他,众星拱月似的。因为他心中还有个执念,当然,也有可能是华夏人自古以来就镌刻心中的执念——功名。

    他有点嫌弃自己的出身是秀才,当身边围绕着知县、县丞这些至少也是举人出身的官员时,天然就感觉矮了别人一头,总之相当的膈应。

    然而,田安国却拒绝不了。

    首先,他都不敢当着叶宰的面把这话说出来,否则叶宰一定会问他:“你正治课白学啦?知不知道我档不论出身?你这是唯出身论、唯血统论,是封建糟粕,要受到批判滴!”

    其次,收取地方物资本就是他辎重营的工作,他能推给谁?叶宰老强调,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在其位就要谋其政,也即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

    说过田安国,再来说赵义。

    赵义倒很享受与人打交道的工作,还乐此不疲。既能狐假虎威被人捧着,又能吃好的喝好的,间或还能在温柔乡中滚一遭。

    不比当亲卫每天提心吊胆强?

    故而在赵义看来,就算自己官复原职再任亲卫把总,也是比不上这份工作的。除非……亲卫统领!

    不过,赵义虽然好吃懒做,小聪明却是不缺。他在自家大哥赵匡实掌中营后,便已经斩断了那份奢望。毕竟两兄弟一掌中军一掌亲卫,实在过于惊世骇俗。

    叶宰变身柴宗训还差不多。

    …………

    大军在涉县耽搁了一天,补充了部分物资后再次启程,前往更西面一点的吾而峪口。

    吾而峪口就是后世的东阳关,属于太行八径中的㵚口径,穿过这条径道,西面就是山西的上党地区。

    叶宰骑在红免上,眼望躺在群山怀抱中的吾而峪,脑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1937年,抗日战争暴发,12月河北沦陷。川军第四十七军开赴山西前线,阎老西将长治地区划给川军防守,其中有个重要的节点便是东阳关。

    当时大雪满山,川军一七八师某部便穿着单衣、草鞋,抗着简陋的武器,卧在这片冰天雪地当中。

    日寇到来后,他们任凭飞机轰炸、火炮犁地、机枪扫射,始终坚守不退。直至弹尽粮绝之时,又与冲上阵地的日寇决死肉搏,与敌携亡!

    人力有时而衰,何况那个时期的华夏与小日本的确有巨大的差距,东阳关因此被攻破了……

    事后官方统计:东阳关血战,歼敌一千余人,一七八师壮烈牺牲两千余人,阵亡营长两人、连长十二人、排长二十余人。

    东阳关我军部队基本全军覆没。

    叶宰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

    因为他后世老家就在四川。虽说他平时调二郞当的,但一要说起川军,心头那股子自豪感便会油然而生,所以他有一段时间老爱研究川军的事迹。就是目的越来越不单纯,学过了作为谈资更多一点。

    想到这儿,叶宰嘴角不禁微翘,刚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缅怀那段青春,不料却被一个气乎乎的声音打断了。

    “叶制台,你怎么才来?再晚来两天,我们就要被饿死了。”

    叶宰郁闷得不行,循声看向十几米外那个英姿飒爽的女将,无奈道:“马将军何出此言?本督不是发出命令,让涉县先期给你们准备军粮了吗?”

    张凤仪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后立马气不打一处来,凤眼瞪得溜圆,骂道:“涉县的官儿真是狗眼看人低!我派人去交涉好几次都被打了回来,一颗粮食也没要到。”

    “嗯?他们敢抗命?”叶宰心下不快,眉毛立起变成剑眉。

    张凤仪撇嘴道:“他们却是不敢违抗总督的命令,就一味推脱,让我派个文官前去交涉才能拨粮。”

    叶宰顿时颜色稍霁,奇道:“你是石砫宣慰司同知,就是文官啊。”

    张凤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那狗官说土司的文官不算事!”

    “哦?哈哈……”叶宰不厚道地笑了,换来一个更大的白眼。

    “咳咳咳!”

    没笑两下,身旁马车里传出几声重重的咳嗽声。

    叶宰当即笑脸一收,正色道:“马将军不必忧虑,本督军中粮食足够,分你们一点就是。你去后面找田安国,叫他给你安排。”

    张凤仪奇怪地看了马车好几眼,方才抱抱拳自顾打马离开。

    叶宰待她走远,便操控红免来到车旁,冲里面埋怨道:“紫玉,你干什么?我是在与下属商议军务大事!”

    “哼!”王紫玉小小冷哼了一声,质问道:“你平时都是板着一张脸,为何一见到张家妹子就笑嘻嘻的?”

    “我笑了吗我?”叶宰叫起了撞天屈,“人家一个女子,我再板起冷脸是不是不太合适?况且,她的夫君马宣慰是我的好朋友。你能不能别乱吃飞醋?”

    “我乱吃飞醋?才没有!我要是爱吃醋,怎么会叫你把山竹收了房?”

    “王紫玉,给我住嘴!说了多少遍?我对山竹没那意思!”

    车帘刷得拉开,露出山竹一张眩然欲滴的脸,接着哀怨的声音响起:“少爷,婢子知道自己粗手粗脚,绝不敢高攀!”

    “诶,我不是那意思。山竹,你听我说……”

    话没说完,帘子放了下去。

    叶宰张了张嘴,决定还是别在下属面前暴露夫纲不振为好,索性打马向前跑去。

    可他耳朵比较好使,离开马车十几米,依然能听到马车内传出的两道压抑的笑声。

    只用片刻,他便明白过来,自己被耍了!

    不过,他也没有要生气的意思,反而感觉好笑,所谓闺房之乐,不足与外人道也。

    …………

    当天晚上,临时中军帐济济一堂,督标和川军把总以上的武将全体出席。

    这里的主人叶宰,则在后帐中与张凤仪谈话,为避嫌疑,让马二柱旁听。主要目的是执行他先前在尧山定下的整编方略,让张凤仪出任前军统领。

    之所以要私下单会张凤仪,是因为他习惯了后世的制度——先征求意见。

    不然的话,如果换到公众场合,当事人接受还好,不接受就会让领导下不来台,多尴尬?

    张凤仪对叶宰的提议不置可否,反问道:“叶制台,我在河南也听到些许传言,说你现在是陛下跟前的红人?”

    “算是吧。”叶宰谦虚了一把。

    张凤仪偏了偏头,眼睛发亮道:“能不能把马祥麟也调过来?”

    “为什么?”叶宰道。

    张凤仪突然羞涩起来,“我夫君更适合来做这个督标前营统领,我不太方便。”

    莫名的,叶宰心里生出一抹淡淡的黯然,认真想了想才说道:“马宣慰在宁远。目前我的手还插不到辽军去。抱歉!”

    张凤仪也知道自己提得要求有点孟浪,因为辽东军是一头庞然大物,叶宰即使再红也只是中原五省总督,手确实伸不到那么长。

    沉默良久后,张凤仪银牙暗咬,点头道:“好,我答应了,以后就在叶制军麾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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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7章 崇祯的来信

    吾而峪口,原张凤仪手下的川兵开展了轰轰烈烈的整编工作。

    因这些人拿惯了刀枪剑戟,不适合立刻改为火枪兵。叶宰便在周遇吉、赵匡的建议下,仍许其保留长枪、刀、盾三个兵种,以作为军前屏障,仅派出正治官员先搭起新式军队的骨架。

    于是,一道军令通令全军,中营乙总教导曹久林喜提新职位,升了一级,担任督标前营教导。还允许曹久林可以在中营内任选人员,组建前营正治体系。

    此令立刻引发了中营的反弹,甲总把总纪永春带头上窜下跳,拉着失去搭档的乙总把总胡八嘀咕了好一阵后,两人又连袂找到丙总把总郑永录、教导申贵洪。

    纪永春主说胡八帮腔,先是大骂曹久林当了叛徒,疯狂挖娘家墙角,再着重提及战斗力会因此下降的问题。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下来,丙总两个主管成功被鼓动起来。

    当然,他们不敢找叶宰理论,只敢去找顶头上司赵匡。

    赵匡接待了他们,沉默听完他们的抗议后表示:这是正治系统的事,与自己无关,让他们去找中营教导洪正身。

    四人出来,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另外三人眼里的怵意。

    实在是洪正身如今身份太牛了,首先是督标总军法官!其次才是兼任中营的教导。

    胡八三人便都把视线投到纪永春身上,因为洪正身以前是甲总的教导、纪永春的老搭档,总有几份香火情面在嘛。

    纪永春被三人看得头皮发麻。就因为他是洪正身的老搭档,所以才太明白洪正身的为人了。

    此君是只笑面虎哇!表面笑嘻嘻看起来对谁都一视同仁、关怀备致,但只要遇上事,他就从不含糊,半点情面不讲。

    要不回去,算了?

    纪永春脑海中飞快生起这个想法,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挑头的,就这么萎了岂不让人看了笑话?

    遂麻起胆子,眼神中带着一股子壮怀激烈,与三人道:“走,就去找老洪,哥哥在他那里还有三分面子。”

    胡八动了动嘴正想说话,被纪永春发现了,厉喝道:“胡把总,你是不是也想当叛徒?”

    经过几年的军旅生涯,当年的小八已经成长为一个大小伙、一个合格的军官了!

    唏嘘的胡渣子褪去了他的青涩,使得他面目坚毅,长期的训练和作战让他两只细长的眼睛烔烔有神。

    这时听到纪永春的叫嚣,胡入立马回敬道:“纪把总,龟儿子才想当叛徒!舅子不切!”

    “对头,舅子才不切!”纪永春好像没听到胡八话中的讽刺之意,瞪向郑永录、申贵洪。

    话都说到人身攻击了,郑永录和申贵洪只好把胸脯一挺,气汹汹道:“切就切,走!”

    结果唻,洪正身一句话给四人撅了回去。

    “执行命令,否则军法从事!”

    纪永春感觉很没面子,不悦道:“老洪,我们知道这是命令。可制台的命令中说了,可以在中营中拉人,也就是说也可以不拉……”

    洪正身笑道:“老纪,行啊,现今文化程度挺高了嘛,都能钻字眼了。”

    “哈哈,也就学会一千来字,不值一提不值一提……”纪永春摆着手笑了出来。

    洪正身点点头,突然变脸道:“那你叫曹久林到哪里去找又会识字又懂正策的人?老纪啊,既然你学会了那么多字,那你就应该理解制台老说的话,要先进带后进。不能只想自己,也要想想别人。”

    接着转向胡八三人,说道:“我知道你们本心是好的,都为了不让战头力下降。这点制台已经为你们考虑到了。看看……”

    洪正身指指手边的几叠公文:“这些就是新的教指导人选,马上就要上报给制台定夺。”

    说罢挥挥手:“所以我现在很快,就不留你们了。回去吧,多想想制台的话。”

    听到有新的人选顶上,四个人退而求其次,也算部分完成了来前的目的,故不敢多言抱拳告辞。

    …………

    纪永春四人闹事的详细经过,不久后便摆上了叶宰的案头。

    叶宰看过后并未因此生气,因为事情的来龙去脉他都清楚,洪正身的报告也说这四人都是为军队好,闹意见也遵循了合法的途径。

    遂一笑而过,重新把注意力转回大事上来。

    什么大事?

    等待朱由检对他上一封密奏的批复!这才是他滞留吾而峪口的真相,整编张凤仪的前营都是附带的。

    在上一封密奏中,除了与王紫玉说起过的讨要直隶总督外,还要求朱由检给河南总兵换个人。

    现在的河南总兵是陈洪范,刚从昌平调过来的,但叶宰不喜欢他。

    在叶宰的记忆里,陈洪范好像是个汗奸?

    所谓防患于未然!既然有了坏印象,叶宰就不能把不确定的因素摆在河南总兵这个重要的职位上,河南可是事关围剿流寇成败的重大一环。

    他属意如今在卫辉的援剿总兵邓玘。

    七月十日,叶宰终于等到了,一匹口吐白沫的驿马冲进了军营。

    崇祯的信件伪装在一份密封的兵部塘报中。

    叶宰不禁有些得意,试问:大明官员有谁能收到皇帝的私人信件?

    得意过后他拆开信封,朱由检飘逸的书法乍现眼前。

    通篇文字,朱由检均是以亲切的口吻,像个朋友似的和叶宰娓娓道来。

    “朝中有很多人不干正事、嫉贤妒能,叶卿不必担心,我帮你担了;

    温体仁果然是个两面人,但他做事很小心又很清廉,不好抓到把柄,我正在努力,叶卿先等一等;

    祖宗家法,南北直隶不能委任总督,叶卿体谅;

    河南总兵是叶卿辖下,换个人小事情,我准了。据查,陈洪范暂无通敌的证据,但叶卿不喜欢他,那我也不喜欢他,先挂起来吧。

    叶卿,剿灭流寇的事我全权委托给你,以后有啥事直接写信给我,我是你坚强的后盾。

    收好信件,叶宰感动不已,痴痴看着角落里烤火的元宝石,真情流露道:“还好有你在,幸好有你在!我不怪你了!”

    此后不久,一封叶宰手写的信件发往卫辉,邓玘收。

    信中,叶宰先亮了把肌肉:邓将军,本督推荐你任河南总兵,陛下同意了,圣旨很快就会发下来;然后让邓玘做好准备,一收到圣旨立刻与陈洪范交接,整理军队将河南的篱笆扎好。

    最后是许愿,邓将军现在才是个都督佥事吧?没关系,你只要听我的话认真做事,保证你以后能升任大都督、少保,光宗耀祖只是等闲!

    …………

    七月八日,前营基本整编完毕,叶宰也基本后顾无忧,遂大手一挥下达命令:全军入㵚陉,兵进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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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8章 如意算盘

    就在叶宰率大军走上滏口陉钻进莽莽群山之后,卫辉的邓玘收到了一封军驿传来的总督信件。

    打开一看,其中内容果然震慑到了邓玘。

    邓玘没想到叶宰所说的戏言竟然是真的,朝廷不但不追究自己战败的责任,反而给自己升了官。

    就是升官!

    因为援剿总兵是客军,寄人篱下没有固定的地盘,也就没有军屯、商屯和盐引等经济来源,故而过得很是惨淡。

    各地方不配合工作不说,还把客军当贼一样防备,导致兵士们的心理压力忒大。

    而且,最重要的粮饷也不在掌握。

    邓玘的粮饷来自三个方面:

    第一,靠兵部、户部的京运。可太仓空得可以跑老鼠,逼得皇帝都快当裤子了,所以京运像挤牛奶似的有时有、有时无,或者干脆拖欠。

    轮到邓玘这里还好点,他直面流寇,朝廷要他下死力保卫北直地区就不能让他饿死了,多多少少要给点。

    据邓玘知道的,九边拖欠更狠,除了辽东,宣大欠了一年多,甘肃、宁夏最惨,好像欠了九年;

    其次,拿银子在当地买或者求人给点。

    邓玘现在哪里还有银子?幸好帮潞王守城有功,潞王府打发了点,才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第三,靠兵士来源地输送。邓玘是以四川副总兵的名义来的河南,但四川的态度……算了,说起来便得掬一把辛酸泪,总之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所以,当看完叶宰的信后,邓玘激动不已!

    他仰望苍天差点老泪纵横,心说真是老天开眼,叶总督一诺千金!现今好了,有了地盘不用再受人冷言冷语。再有,叶总督不知为何对川人非常照顾,可能是他在四川任过职的原因?以后再也不怕上峰给自己穿小鞋了。

    过了好一阵子,邓玘才拿起信重看一次。

    这次主要看叶宰对自己的工作安排,先前心情太激动没有细看。

    首先是防守河南境内的太行四陉,从北到南分别为滏山陉,白陉,太行陉,轵关陉。

    其次是防守潼关至渑池沿黄河地区。

    再次是防守靠近陕西商洛地区的南阳府一线。

    叶宰信中着重强调,此三地为重中之重,不得放流寇一人进入河南。

    至于河南内部的少量匪患则无需邓玘理会。叶宰已经给新任河南巡抚陈必谦去过信了,让其督办各地团练兵。

    邓玌看完后,掩上信久久不语。

    平心而论,叶宰给他的任务并不重,防守三个地方而已,省内的叛乱都不用他管。然而,他与流寇交过很多次手,知道流寇的狡猾,故而并没有十足的信心完全挡住流寇进入河南。

    想到叶宰对自己的抬举有可能会被辜负,邓玘一时间彷徨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亲兵来叫他吃饭,喊了好几声也没听到回答,遂伸手推门。

    正在这时,屋内突然传出“咚”的一声,接着是邓玘激昂的声音:“有死而已!”

    …………

    七月十八日,足足花了十天,督标才走出大山到达黎城。

    本来在国内行军要不了这许久时间的,滏口陉虽然险峻却也能走马过人。但叶宰的火枪部队极其倚重后勤,光田安国的后营便有几十架马车。

    一路上坑、石遍布,少有平地,有些地方还很狭窄,人与马可以过,唯独马车过不了。

    那怎么办?

    叶宰叫来田安国问了下火药的存量,得到结果后下达了一道听起来很奇怪的命令:“让这破山见识下什么才叫‘一桥飞架南北,天堑变通途’,炸山!”

    于是,深山老林中“轰轰”声终日不绝,五千来人化身工程兵,将道路拓宽,将土地填平,活生生在悬崖绝壁间开辟了一条能走马车的道路。

    出山后,田安国汇报,火药基本告罄,除去栓式枪有子弹可用,周遇吉左营的燧发枪将全部变为烧火棍。

    叶宰却不以为意道:“别担心,山西各卫有的是火药,与其让他们放在库中生潮,不如拿给我们用。本督待会儿就下达征集令。”

    在黎城呆了一日,大军南下潞安府。

    在这里有潞州卫和沈阳中护卫,田安国终于能松口气了,拿着叶宰的手令去两卫收缴火药。

    潞安府就是后世的长治市,在明代时便是大城,高高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以及精良的守城工具保卫着里面的……不是百姓,而是封建的、腐朽的藩王——沈王。

    整个山西地区包括大同,共有三个亲王,晋王、代王、沈王。

    看起来不多吧?比河南七个王少了一多半,百姓的生活应该不错?

    其实不然,都差不多,一样惨。

    就拿叶宰要去看望的沈王来说,这一系真能生!

    生了一连串的郡王。

    武乡王、陵川王、平遥王、黎城王、稷山王、沁水王、沁源王、清源王、辽山王、内丘王、广宗王、唐山王、永年王、西阳王、灵川王、宣山王、宿迁王、吴江王、定陶王、云和王、福山王、德平王、镇康王、安庆王、保定王、德化王、灵寿王、六合王。

    一个亲王、二十八个郡王挤在山西南部几个府的地盘内,老百姓头上顶着二十九座大山,日子能过好吗?

    更别说除了正常的供养外,这些王爷还横行不法、巧取豪夺,怪不得流寇一来便会应者云集!

    有了这些趴在大明躯体上吸血的蛀虫,就算叶宰让大明跑步进入现代化也供应不起。

    因此,必须挤掉这个脓疮!

    希望流寇给点力,不要再到处乱跑了,先乖乖地把陕西、山西给犁一遍,然后被本督剿灭。本督再挑几支听话的放到江南,到时……嘿嘿。

    刚从沈王府出来的叶宰正在畅想,门口等着的亲兵递过来一张塘报。

    叶宰打开一看,好家伙!自己预设的战场居然有外人来搅局!

    谁?

    征伐察哈儿回返辽东的黄太,顺便挥军侵入大同抢一把。

    兵部调山西总兵曹文诏协防怀仁,暂入大同巡抚麾下。

    踏娘!

    叶宰整张脸皮都开始扭曲。因为曹文诏是他设定围剿流寇的北边主力,他要一走,北边就会出现一个巨大的缺口,这还围巢个屁咧!

    叶宰第一个想法就是调回曹文诏,继续先前的方略。但转念一想,自己职权中的山西管不到大同,宣大总督也与自己平级,别人火烧到屁股了,多半不会答应。

    只能写信给朱由检,但也有问题,书信一来一回流寇都跑了。

    黄太,你该死!

    叶宰飞快跳上马,冲亲兵吼道:“出城,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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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转移目标

    气!气!气!

    叶宰带着一肚子冲天的怨气回到潞安城外军营。

    得亏他理智还在,盛怒中也没忘了自己拟定的“营地中禁止纵马”条例,拉慢红兔向伴在身后半个马头的戚烨伟道:“去叫周将军、马将军、赵将军、柱子、安国去我帐中军议。你也来!”

    戚烨伟脸上一喜,忙抱拳应下。为了尽快完成任务,他索性跳下慢悠悠的马儿,迈开双腿奔跑起来。

    叶宰回到大帐,趁着众人没到,提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给秦佐民,让其暂缓北上,屯重兵于剑门、阴平,不得放流寇入川;

    第二封给卢象升,也让其暂缓北上,先守好郧西。只是卢象升不是秦佐民这种武人,巡抚独立性要强得多,叶宰不得不多解释了两句,说东虏寇宣府、大同,本督不能坐视不理,请建斗兄稍安勿燥。

    第三封给孙传庭,让其尽快组建合格的秦兵,本督可允许你使用一定的非常规手段。信最后总结道:事你放心去做,背黑锅我来。

    第四封信给三边总督洪承畴。

    这封信就不能以命令的口吻写了,叶宰提起笔一个字一个字的斟酌,直至周遇吉等人都到了也没写完。

    为何如此郑重?

    实在是洪承畴的身份太过重要,他也是总督,且与叶宰辖区重复,有些事必须得商量着来。

    虽然朝廷在任命叶宰的圣旨上说得很明白,叶宰有节制陕、晋、豫、湖、川五省官员的权力。理论上讲,洪承畴这个三边总督也包括在内。

    但是,洪承畴是科场前辈,当官的资历也比叶宰深厚得多。叶宰若是不想背上个“慢怠前辈”的骂名,只能同洪承畴有商有量。

    所幸洪承畴此人深谙官场规则,知道叶宰现在是皇帝面前的红人,遂率先低下身段,以微微谦恭的语气给叶宰写了一封信。

    叶宰当时拿着这封信,起初是惊讶慢慢又变为了然,不由感慨万千: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正是因为洪承畴性格中那软弱、媚俗的一面,才是他以后品行有亏的根本原因!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如果遇到洪承畴同样的松锦困局,能潇洒的以身殉国吗?

    恐怕未必……

    投降有可能,但绝不可能掉转枪头屠杀自己人!

    再说了,自己有元宝石,还知道大略的历史走向,根本不会傻子似的自蹈死局。

    强行安慰了自己,叶宰方才心情复杂地给洪承畴回了一封信,预料中的,他得到了洪承畴积极的回应。

    书信往来几封后,两人商定:叶宰这个五省总督偏重于民政多一点,洪承畴这个三边总督则偏重于边防多一点。

    大家同时都有一个敌人——流寇!

    剿灭流寇以叶宰为主,洪承畴为副。

    现在写的这封信,叶宰就是要请洪承畴按兵不动先堵住西面,流寇要闹就让他们在陕西、山西闹,只要他们不流窜出去即可。再有,因东虏搅局,叶宰一时半会儿去不了陕西,想请洪承畴多支持下孙传庭的工作。

    写完信,叶宰抬头一看,帐中诸人均眼观鼻鼻观心,屏息敛气,一副生怕影响到自己的样子。

    “都绷着干什么?随便坐,喝茶。”叶宰伸手虚抬道。

    众人听后纷纷舒了口气,扭动着身体找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叶宰招手叫过戚烨伟,把信递过去吩咐道:“派出快马立刻发出。”

    待戚烨伟交待完回来,叶宰咳嗽一声道:“接兵部急报:东虏黄太二次西征察哈尔。七月初回师,以我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于七月初八日入寇上方堡,进围宣府。

    宣府守兵发炮击之,乃退走应州,兵掠大同,攻陷得胜堡。京师震动,先是居庸、紫荆戒严,继而严令大同巡抚焦源溥、总兵王朴出兵拒之,再调山西总兵曹文诏入援。”

    语音刚落,底下顿时发出一片“嗡嗡嗡”的声音。

    大家一是惊讶东虏又来了,二是惊讶曹文诏竟然被调去了大同。

    他们都清楚叶宰的战略,因为叶宰本就没遮着掩着的意思,早就和大家说清楚了——四正六隅,十面张网。

    没错,他无耻地盗用了杨嗣昌后几年应对流寇的战略。

    关于杨嗣昌此人,主流的历史书和将“XXXX为纲”奉为圭臬的老历史学家们对他的看法极坏,从而导致后世人大多对他的印象不好。

    因为他主张“攘外必内”,还创造性的设立了“绥靖区”……

    但是,如果能抛开XX论,以明代当时的社会现状为视角,不难看出杨嗣昌是个天才的军事战略家。明代末期将才多,战略家却极少,也就陈奇谕、卢象升、洪承畴有一点,但都比不上杨。

    可惜,因为他的性格原因以及大明已病入膏肓无可挽回,张网的战略失败了。却也不能因此而抹杀他是反运动战的鼻祖这一事实。

    后世微操大师围剿……呃,换个对比对象。

    “我大清”的同治年代,那时尚能苟延残喘,曾国藩和李鸿章便用出这个策略剿灭了四处流窜的捻军。

    太平军不算啊,人与清廷是当面锣、对面鼓,FACE对FACE打阵地战。

    待底下人议论的声音小下来后,叶宰声情并茂道:“诸位,今天找你们来并非只是通报北地之事,而是本督想说一个道理。”

    所有人立刻身体一正,面对叶宰洗耳恭听。

    “流寇,皇明之子民!或因天灾或因人祸活不下去,才会乱起,咱只当是自家的孩子在家里闹腾一下。

    东虏,门外的恶狼!无时无刻不掂记着咱家里的东西,瞅着空子就来一下,让咱越来越穷,身体也越来越虚弱。最终有一天,咱倒下了,这些恶狼们便会堂而皇之地冲进屋来,做起了咱的主人。咱的子子孙孙、世世代代还要做他们的奴才!”

    说到这儿,叶宰重重砸了下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满面寒霜道:“所以,这不是宣大一家的事,是关系到全大明的事,唇亡齿寒矣!现在我命令:”

    周遇吉、张凤仪、赵匡、马二柱、田安国、戚烨伟不约而同一起起身,心里仿佛都燃起了一团火。

    “各营统计战马,能骑的就算。本督要求督标的每一个士兵都能骑上马匹!不够的怎么办?本督不知道。不过,本督要提醒各位,旁边就是两个卫和几家王府,你们看着办!”

    “三天,本督只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以后,本督将擂鼓聚兵奔袭大同,没马的你就跟着马跑!”

    “本督要让东虏知道,我大明不是他想来就来的地方!来一个死一个,来两个死一双!来一万,就给他们刨个万人坑!”

    “散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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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平刑关

    一天,只用了一天的时间,整个潞安府便沸腾了。数支打着督标旗号的军队凶神恶煞闯进卫所、闯进沈王府仪卫司下属的群牧所,以及王府田庄。

    他们不抢其他东西,就抢马。

    卫所敢怒不敢言,只当破财免灾了。但王府自有王府的尊严,平素都是他们抢人,何时轮到他们被抢了。于是,不可避免地干起仗来。

    嗯,这个干仗是指他们被单方面吊打。

    通常一轮排枪过去,无论王府方面叫嚣的有多凶,均会一哄而散,任由他们眼中的“坏人”予取予夺。

    在抢马的军队中,有一支与众不同,即周遇吉的左营。

    此人心存忠义,即使叶宰暗示了会背锅也不愿抢掠王府,也不原看到袍泽抢掠王府。遂眼不见为净,另辟蹊径南下泽州,那地儿有个宁山卫,军马应该也有。

    山西这地方属于九边,马的保有量比内地卫所大得多,故督标下的三个营头都有了一点收获。

    …………

    乱起第一天,王府长吏、知府和卫所千户便分别求见叶宰,但均是无功而返。

    叶宰就一句话,“本督不忍卒睹大同百姓受苦也为了为陛下解忧,欲北上大同驱除鞑虏。为了赶时间,故令属下征马。许是他们的手段激烈了一些,但无可否认他们为国御寇的迫切心情,其情可悯其行可原,各位担待一二。”

    乱起第二天,自王府中、官府中、各卫所中,发出的弹章如雪片一样飞向京城,飞向山西巡抚衙门,飞向山西都司。

    叶宰只当看不见,于七月二十日聚众点兵。

    当他看到土台下的士兵一半儿都有马时,不禁心头大乐,暗道一切都是值得的!不枉本督替你们背了一口“纵兵劫掠、为祸地方、残害宗藩”的大黑锅。

    呃,恐怕朱由检快要来信了,叶宰都能猜到朱由检会写什么。

    “叶卿,你能不能收敛一点?至少不要跋扈在表面上,这样朕才好做嘛。”

    “嘿嘿。”叶宰偷笑两声,旋即笑容一敛,意气疯发举起右拳,喊出朱元璋北伐时的最强音:“驱除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

    “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台下是一张张激动而又年轻的脸庞,他们热情地应和着叶宰。

    几千道声音汇聚一起震散了天空中的云朵,几千件武器举起来仿佛钢铁的丛林。

    远外围观的百姓们也不禁热血沸腾,同样学叶宰举起右拳,高喊“驱除胡虏,恢复中华!”

    然而,依然有一些人不太合群,他们是王府、官府、卫所之人,均脸色发白,即生气又震慑于此间的气势。

    沈王府长史扭头和潞安知府说起悄悄话,“你说我等能不能用‘恢复中华’再参一次叶宰?”

    知府瞬间明白了长史的意思,点头道:“参叶宰诅咒大明可行。不过……”又摇头道:“叶宰却能狡辩,说他的意思是恢复太祖、成祖时的疆域,陛下哪里……”

    “唉……”长史叹了口气,“再参一本吧,尽人事听天命。”

    “嗯。王府先上本,本官甘附骥尾。”知府转着眼珠子说着。

    …………

    叶宰三天前开会时说过,没找到马的就跟着跑。但他哪里真能这样办?总不能一半人不要了吧。

    于是,他只能耐着性子等着步行的士兵。其实不仅仅是步兵拖慢速度,还有很多有马的士兵根本不会骑,一边走一边学。

    叶宰见此不禁苦笑着安慰自己,“本质上,东虏也是骑马步兵,可以了可以了。”

    在有马的三千人中,后营受到优待,全员骑马;中营、前营一半有马;周遇吉的左营马很少,才一百来匹。主要是他拉不下脸,抢宁山卫时看着人家可怜居然手下留情。

    那像中前后营,赵匡、张凤仪、田安国都不是山西人,在这里没有乡土观念,还不可劲儿的抢?

    周遇吉也挺不好意思的,觉得自己拖慢了督标的速度,接下来几天晚上军议时,他都沉着脸一言不发。

    慢悠悠的行军速度持续到大军开到太原时才有所改变。

    首先,一路经过几个州府,叶宰批出了大量的银子让田安国出去“买马。”

    为何是买不是抢?

    因为这些地方没有军卫和王府,再“征集”就非常不合适了。

    如此陆陆续续买下来,中营马匹保有量达到七成,前营五成,左营三成。

    其次,太原有晋王府及王府所属群牧所、山西都司、太原左右前卫,马有的是。

    而且这些人早就得知了叶总督行事的风格,也打听好了督标缺多少马,待叶宰一到太原,立马将马匹送上。不但如此,还筹集了比叶宰要求的更多军粮。

    对于懂事的人叶宰向来都比较欣赏,破例出席由山西巡抚戴君恩主持的欢迎宴会。

    席间,他大力赞扬了山西各有关部门及山西行都司发扬风格,急人所需想人所想!

    戴君恩代表众人给叶宰祝酒,“祝愿叶制军到大同后旗开得胜,凯旋而归!”

    “承你们吉言了。”叶宰举起杯对着席间所有人划了一圈,随即仰头喝干再掷杯于地,在碎片飞舞间壮怀激烈道:“待本督得胜归来,我们再痛饮庆功酒!”

    …………

    翌日,所有马匹和粮食进入军营,叶宰决定不再休息,立刻拔营北上。

    从太原到东虏正在肆虐的灵丘地区有三条路。

    第一条最远也最好走,即出太原向北经忻州、原平,然后转为西北到达宁武,出宁武关进入大同。

    宁武关是内长城外三关里的中间节点,防御山西的重中之重,山西总兵便驻节于此。不过曹文诏已经带兵北上,如今这座城应该非常冷清。

    第二条路前期和第一条相同,但在原平转向东北,至代县出雁门关进入大同。

    雁门关就不必多说了,萧峰他老爹掉崖的地方。

    第三条路最近,在代州时不停继续往东北走,到达繁峙县,再往东走一百余里地,出平刑关,外面就是灵丘。

    这个平刑关就是那个平型关!

    叶宰最终选择了第三条路。但真走上这条路后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舒服,莫名其秒的感觉冥冥中有股深深的恶意在笼罩着自己。

    到达繁峙县当天晚上,王紫玉抱着辗转难眠的叶宰,关心道:“夫君,你怎么了?”

    叶宰睁大眼睛,看着黑暗中横七竖八的房梁,喃喃道:“外敌、平刑关,太巧了,太巧了。”

    “什么巧了?”

    “没什么,睡吧。”

    叶宰反身过来,把头埋在王紫玉胸口,气息逐渐细小下来。

    不一会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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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对面的敌人

    在繁峙县与灵丘县之间,北有恒山,南有五台山,高耸对峙。

    两山之间有一条狭窄的地堑式低地,平刑关便处在这条带状低地中隆起的部分,地势极其险要。

    七月三十日,督标全军抵达平型关。

    关中守备忙不迭将叶宰迎了进去,边走边叫苦,说从灵丘方面不停有东虏前来关前骚扰,关上弓箭、火药、粮食已消耗五成,请总督大人拨给。

    叶宰不置可否,问东虏是由谁带队?

    守备张口结舌,嗯嗯啊啊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宰嘴角不禁噙起一丝冷笑,已然看穿了这守备的把戏。

    想来东虏的目标就不在平刑关这里,而应该在灵丘东面的紫刑关。

    就算东虏打破平刑关又有何用?这边是山西,且靠长城一线大部分为军堡,全是苦哈哈,除了抢掠点人口,真比不上紫荆关以东的北直隶,那边富庶得多得多。

    因此,东虏最多派出少量游骑来骚扰下平刑关,目的不是破关而是不让关中人出来捅他们的菊花。

    可恨这守备,居然虚报损耗,敲竹杠敲到总督脑壳上来了。

    叶宰扭头找到马二柱,招手叫过来低声说道:“柱子,你这几天不是一直在唠叨川军来不了,你是光杆统领嘛?看看……”

    他先指指引路的守备,再指指关墙上的士兵,蛊惑道:“本督将这些人许给你,有本事拿下吗?”

    马二柱眼睛正随着叶审的手指转动,一听此言猛地发亮,急切道:“没问题!只要制台再给我拨点人。”

    “就给你100个人。本督要求你两天之内要彻底掌控平刑关。两天后本督将率大军出关灵丘,后路就靠你了。”叶宰脸色凝重道。

    “是。”马二柱两脚一并,右手平胸郑重施了个军礼。

    他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声音有点大,不免引起前方平刑关守备的注意,遂回过头看了看,却并未发觉有何不妥,只好顺便向叶宰露出个笑脸。

    叶宰报以同样的笑脸。

    守备一路在前引导,将叶宰及亲卫队全部引到关楼里面。

    叶宰刚刚坐下便厉喝道:“拿下!”

    亲兵们和马二柱早已在路上沟通好了,听到叶宰出声当即冲出七人。三人锁拿守备,另四人则分别锁拿跟着守备进来的两个把总。

    电光火石间,三人均被摁在地上。

    守备惊呆了,挣扎着叫嚷道:“总督大人,总督大人,我等犯了何错?”

    叶宰心说你们犯了不是自己人的错,但这个理由不好宣之于口,遂冷哼道:“本督要治尔等贪污军饷,大吃空额之罪。”

    守备还没说话,跪在他身后的一个把总高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叶宰一愣,这人肚子里有点墨水啊。不过也就这样了,叶宰感叹过后抬手便要让亲兵将三人押下去。

    不料那把总紧接着声若泣血道:“总督大人明鉴,我等的粮饷拖欠了两年,民运也时有时无。今年好不容易发下来点京运粮,却只有总数的三成!您让我等怎么办?不吃空额这平刑关的人全部都要饿死!冤枉,冤枉啊……”

    守备和另一个把总也反应过来,头磕得梆梆作响,齐呼:“冤枉,我等冤枉!”

    叶宰心脏一抽,板起脸道:“少夸大其辞!你们的军屯呢?”

    “嗬嗬……”那把总喉咙里发出类似野兽般的嚎叫声,再开口时透出了一股子绝望,“总督大人,这两年大旱,军田颗粒无收,卫所里能跑的人都跑了,留下来的奄奄一息都在等死……呜呜……老天爷啊!”

    这番话莫名触动到叶宰内心中柔软的一面,遂偏过头不再看押着痛哭的三人,沉默良久后方才冲马二柱说道:“押下去关起来,好好对他们和他们的手下,都不容易!”

    马二柱此时的脸色也很不好看,抱起拳声音低沉道:“是。”,再没有上关楼前意气疯发的样子。

    …………

    晚上,叶宰在城楼中与周遇吉、赵匡、张凤仪开会。

    三人分别汇报了各自营头的安置情况,叶宰沉默听着,偶而点点头。

    军议快完时,张凤仪妙目一扫楼内,想起她来开会前听说的传闻,差不多也明白叶宰为何情绪一直不高了,便忍不住问道:“叶制台,你在担心平刑关的事?”

    叶宰摇摇头,将下午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对他们是过于苟责了!大明各地卫所不都是这样么?但是,平刑关关系到我等的后路,又不得不硬起心肠来……唉……”

    三人听后也是叹息不已。

    就在这片沉闷的气氛当中,门外突然响起戚烨伟的声音:“禀制台,侦辑队王晓求见。”

    “王晓来了!”叶宰低落的情绪瞬间消失,高兴道:“叫他进来。”

    “咚咚咚”的脚步声,王晓闪身进来拜伏于地,沉稳道:“参见总督。”

    “好好,快起来,不要多礼。”叶宰一手虚抬,眼里禁不住冒出惊喜之色。

    待王晓起身,叶宰方才就着火光看清他的样子。

    身体瘦得跟麻杆似的,脸手部露出的皮肤一片黝黑,看起来非常粗燥,遂唏嘘道:“黎明,辛苦你了。”

    王晓摇摇头,看向周遇吉三人。

    叶宰懂他的意思,便问:“是东虏的消息?”

    王晓道:“是。”

    “东虏的事不必避及他们,接下来都是要和东虏交战的。你说吧。”叶宰吩咐道。

    王晓听叶宰下了令,这才从怀中摸出一张写满了拼音的纸,缓缓读出上面的内容。

    “东虏此次东返,八旗军五万,科尔沁、扎鲁特、巴林、奈曼、敖汉、喀喇沁、土默特等部仆从军五万,共计十万余兵力。”

    “另,掠林丹汉部众三万来人。”

    “入寇宣大分四路。黄太领一部围宣府、多尔滚领一部围大同、岳托领一部寇蔚州,灵丘当面是阿巴泰。”

    “阿巴泰,镶黄旗小旗主,手下有五个牛录,白甲50余,计1600余人。再加上一万余北虏,不到两万人。”

    “灵丘及王家庄两地陷落。阿马泰坐阵灵丘,分兵四掠。”

    “大致估计,阿巴泰应抢了一万余汉民,粮草万石以上,均屯集于灵丘。”

    “阿巴泰好像笃定平刑关方向不会有兵敢出来,故仅派少量斥候监视。”

    周遇吉、赵匡、张凤仪三人听到这儿顿时激动不已,齐齐看向叶宰,眼中均是战意盎然。

    他们仨暗地里其实谁都不服谁,互相较着劲儿,正各自打着主意抢先请战时,叶宰先开口了:“好啊,阿巴泰敢小瞧咱,那咱就让他付出血的代价!兵贵神速,明日本督亲统大兵出关,打他个出其不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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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2章 出关

    当日晚间,一道道军令自关楼发出。

    “精锐斥候出关,限于天亮前找到东虏斥候的踪迹。等待后续命令!”

    “全军一级战备,下发枪支、子弹、火药。”

    “前营列为第一波出击序列,中营次之,左营第三波次,保卫后营辎重。”

    “马二柱暂充平刑关守备,除了督标外,不得放任何人进出。”

    “后营于三更造饭,四更全军食毕!”

    “女队留守平刑关。”

    叶宰签发完命令,把笔一扔揉着手腕,朝底下静静喝茶的王晓道:“黎明,说说黄太征林丹汗的事。”

    “是,制台。”

    王晓搁下茶碗,正襟危坐,一一和叶宰说起手下打探来的情报。

    黄太在崇祯五年就出兵宣大塞外,准备扫灭察哈尔部一统漠南。出征之前,黄太领八旗大会蒙古诸降臣,申严令:“进兵途中只杀抗拒者,杀俘不祥。不许拆散牧民家庭,不许奸**女。如有滥杀无辜及奸**女者,一律处死。”

    联军首先逼近都勒河,但没有侦觉到察哈尔主力。迁徙两月后,方从察哈尔部逃民获悉:林丹汗已知晓黄太袭来,因而大惧,遂带走其部两头牛以上的民户,举部逃到了库黑得勒酥。

    再过两月,黄太率联军赶到库黑,但林丹汉又跑了,再次失去察哈儿军踪迹。

    黄太遣精锐搜寻无果,只得通过少许情报判断出林丹本部的大体位置。

    于是,黄太分兵三路穷追林丹汗。奈何林丹汗转进如风,一路也没逮到。

    黄太遂于去年进占归化城。

    但黄太哪里知道,林丹汗竟然舍弃了归化城,直接渡黄河去了西海(青海)。而后,任黄太白白等了几月,林丹汗也没有要抢回归化城的意思。

    哈!

    叶宰听到这儿肚子里不禁暗暗发笑,心想这林丹汗不愧别名“虎兔墩”,真得就像一只兔子似的,既胆小又会跑……

    不过,逃跑这个技能应该是他的传承技能。朱棣那么威,五次北征大漠就前两次取得大胜,后三次好像都在空跑?

    黄太也是衰,御驾亲征连林丹汗的毛都没见到。若不是林丹汗病死……呃!

    叶宰心头一凛,问王晓道:“西海有我们的人吗?”

    “有。”

    “说说西海的事。”

    西海因为远离中原,不比宣大塞外,汉民极少,侦辑队不容易混进去,因此得到的消息大部分为道听途说。

    从紧靠西海的西宁卫处得知,林丹汗大致应该窝在西海大草滩某处。除了这个模糊的地址外还有几个趣闻,西宁卫所幸灾乐祸当笑话讲的。

    说林丹汗虎落平阳,部众大量逃亡,手底下跑了两个万户,五个千户;缺衣少食,今岁春荒竟杀人而食。

    林丹汗连续求救大明,大明不理!他惹不起黄太却敢惹大明,连续在三、四、五月出兵西宁,但都被打了回去;

    据少理抓捕的俘虏供述,林丹汗还与漠北外喀尔喀的绰克图台吉、乌思藏的藏巴汗、康区的白利土司月顿多吉结成“反黄教联盟”,期望东山再起。

    叶宰在听到西宁卫将林丹汗撵走时,眼皮不禁跳了又跳。

    可他却不能因此而怪罪洪承畴。第一,洪承畴执行的是朱由检的命令,断供林丹汗;第二,陕西苦哇,供应后世的四个省,陕西省全部,宁夏、甘肃、青海三省大部,人民的负担本来就极重了,哪儿还有多余的粮食救济穷兄弟林丹汗?

    难道眼睁睁看着一个天然的盟友就这样默默死去吗?

    当然不行!

    叶宰道:“既然林丹汗信仰花教,那你就派人扮作花教的人去与他接触……唔,可能骗不了他,干脆你找几个花教的僧侣,不拘是威胁还是利诱,让他们带我们的人去找林丹汗。

    见到面再摆明身份,代表我与他联络。就说我愿意支持他对抗黄太,叫他再忍忍,粮食我会叫人自四川给他运过去。记住!只能对抗黄太,他要敢再入寇汉地,我先调兵给他灭了!

    听说西海那里多发痘症,你去后营多领点青霉素交给他。要是他当真发病,就告诉他内服青霉素,外用烈酒清洗,如此能保下他性命。”

    王晓赶紧应下。

    叶宰又道:“如果林丹汗死了……你要救三个人,他的大福晋囊囊,儿子额哲及其亲母苏泰。”

    王晓点点头,问:“要是这三人不跟我们走呢?”

    叶宰弹弹指甲,幽幽道:“送她们去见长生天,把传国玉玺带回来。”

    王晓听到这个黑暗的命令,脸上却无半点波澜,抱抱拳退了下去。

    …………

    翌日,五更天,天色蒙蒙亮。

    四千战兵、一千辅兵已集结在平刑关下,等待叶宰发令出征。

    然而,这个命令叶宰现在暂时发不了,因为他被王紫玉缠上了。

    关前小坡上围了个人圈,最里面是叶宰、王紫玉,山竹、叶贵离之五六米;叶贵外面是戚烨伟和新选的亲兵队,再外面则是五十个娘子军。

    “紫玉,不要胡闹,赶快给我回去!”叶宰压低声音怒喝道。

    王紫玉梗着脖子,越发显得玉颈修长,气咻咻道:“叶制军,我们也是你的亲卫,为何不能随你出征?”

    “信不信我关你……”叶宰对上王紫玉那双水盈盈的眸子,突然气就消了,只得苦口婆心道:“紫玉,我们这次是闪电行军,全体都要上马奔驰,你们都不会骑马……”

    “谁说我们不会?我们早就学会了!”

    “你们都是坐马车,哪里学得骑马?”

    “每日行军后,我都会带女子卫队学骑马。”

    “嗯?”叶宰懵了下,旋即看向戚烨伟,因为他是女子卫队名义上的领导。

    戚烨伟见叶宰看来,连忙回了个讪笑。

    这下叶宰懂了,王紫玉毕竟是总督夫人,学个马而已,戚烨伟恐怕是拦不住的。

    于是,叶宰收回目光看向王紫玉,找了另一个理由,“紫玉,战场上兵凶战危,你们……”

    话再次被王紫玉打断:“制台不是经常说督标战力无双,可将敌人消灭于战场之外吗?我们卫队跟在你身边,哪里有与敌作战的机会?难道制台在吹牛?”

    嘿,这娘们牙尖嘴利,真会堵人!

    叶宰可以被夫人奚落,但绝不能在众目睽睽下承认吹牛,因为那不仅关系到自己,还关系到手下的脸面。

    遂黑着脸道:“跟紧了!”

    “多谢制台!”

    霎时,周围响起一片小小的欢呼声。

    叶宰只当耳旁风吹过,冲戚烨伟道:“派人通知斥候队,立刻扑杀东虏斥候,遮蔽战场。”

    说罢打马来到关前,大手一挥,大吼道:“出征!目标灵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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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王家庄攻守战

    出了平刑关,便算是进入山西行都司的地界了,也即是后世的大同市范围。

    行军五里左右,派出去向斥候队传令的亲兵回来,禀报:“斥候队昨晚已用远镜锁定了东虏斥候,动手后以有心算无心,应该能很快消灭对方。另外,陆哨冒险前出二十里潜至王家庄附近,侦察到庄里尚有东、北虏五六百人。”

    叶宰笑了笑,调侃道:“原来是陆松啊,孤胆英雄当上瘾了!剑门关外搞过一回,现今又来。”说着摇摇头,问道:“咱们的孤胆英雄怎么说的?能不能绕过王家庄?”

    亲兵道:“陆哨说,山路狭窄,少量人可以通过,大军绕不过去。若强行通过,限于地形只能摆出一字长蛇阵,有被逆虏截断首尾的风险。”

    “哦。”叶宰思索片刻,吩咐道:“你去通知前军停止行军,原地等候下一步命令。”

    然后冲身旁戚烨伟道:“叫赵匡来。”

    过了不久,赵匡过来,叶宰将陆松侦察到的情况介绍了下,问他的看法。

    赵匡想了想,面容肃然道:“末将有信心迅速拿下王家庄,不耽误制台定下的飞夺灵丘方略。”

    “嗯!”叶宰点点头道:“和本督想的一样,路有不平就铲平它!赵大,说说你想怎么打?”

    赵匡解下腰间长剑,俯身用剑鞘在地上画了个简易的地形图,而后指着地图解说道:“制台请看,王家庄卡在两山之间,北背恒山南控主道。

    据平刑关里去过那里的军户所说,王家庄背后是枪锋岭,其间有小道通往浑源州瓷窑口。南面是山,往东则是灵丘。

    故末将想以一哨人紧扼山北小道,那里地势险要一夫当关万夫莫开,100人足可截断东虏北逃之路;派乙丙两总1000人骑马飞速冲过王家庄,然后垒石砍树,断虏东归灵丘之路。最后,末将亲统甲总向王家庄发起总攻。”

    叶宰听后皱了皱眉,质疑道:“山道好似羊肠,一千人从王家庄眼皮子底下过,必将遭到打击,且王家庄里地形不熟,甲总难说一时就能拿下。为何不用迫击炮直接轰击。”

    赵匡仿佛知道叶宰一定会这么问,脱口而出道:“攻庄肯定要用迫击炮轰击,前提是先封锁王家庄,否则就是打草惊蛇。若王家庄里的人跑了,定牵动灵丘方面,出其不意将变成强攻。”

    叶宰立刻被赵匡说服了,因为他很不喜欢打攻城站,在没有携带重炮的情况下。

    遂同意了赵匡的战术。

    赵匡领命后自下去调兵遣将。哪料,刚按下葫芦又起了瓢。

    张凤仪找来中军质问叶宰,说凭啥让前营靠边,把打王家庄的任务交给中营?是不是不信任前营?

    叶宰被诘,的确有点理亏。刚才要打王家庄,他第一时间想起的是自己的嫡系部队,把人前营给忽略了。可这话若是说出口,不但打击张凤仪的积极性也使彼此离心。

    于是只能耐着性子解释,不是不信任前营!本督发誓,对麾下各营一视同仁,绝不偏坦任何人。但是,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各营有各营的优势嘛。

    前营强在攻城及与敌人面对面搏杀,中营强在远攻及迅速消灭敌人,左营……呃,说回打王家庄的事。

    本督的目的是迅速拿下王家庄,不给灵丘城反应的机会,所以……马将军多多理解,下次,下次一定先派你们上!

    张凤仪当然不能和叶宰真顶牛,她其实就是来讨个说法的。在她的观念里,有的时候就是要争,不一定非要争出个结果,只求在叶宰心头留个印象,免得被边缘化了。

    为何张凤仪会担心被边缘化?

    理由比较复杂。

    首先,张凤仪以女子身份带兵打杖,放在男权社会里是个了不得的大事,不仅要面对世俗的异样眼光也要面对自己心头那道叫“三纲五常”的藩篱,但她就是咬着牙通过一次次不弱于男子的战斗挺了过来。

    因此,她每仗必争,就怕别人小看了她女子的身份。

    其次,可能也正因为她打破了世俗的藩篱,使得心胸更加阔广,眼光也更加长远。

    她和中营合练过两次,很快就认识到了火器的威力,潜意识告诉她,以后恐怕将是火器的天下!

    在这点上,她的亲戚秦佐民就远远不如她了。若非当年叶宰无人可用,若非叶宰强压着秦佐民学习,秦佐民还不知道要抱残守缺多久才能真正接受火器。

    张凤仪也想将自己的前营全换成火器,但在此之前,先要体现出前营的重要性,后面再要求换装才能水到渠成。

    叶宰打发走张凤仪,大军继续向前。

    再次前行三里,前营中营便已经换了过来,变成中营突前,前营居中保卫叶宰。左营和后营不变,还是后军。

    再行两里,中后军止步就地防守,前营则按赵匡先前说过的计划,全营开始准备。

    选身手敏捷且爬山强者百人,先期出发至枪锋岭;选骑术最好的一千人组成突击队,马儿戴上嘴嚼子、包上马蹄子。

    当北路百人出发差不多一个时辰后,赵义一挥手,山谷中顿时响起低低的号角声。

    霎时,最前方大旗挥舞几下,紧接着“咚咚咚”沉闷的马蹄声响了起来,突击东路千人队出发。

    赵义再一招手,剩余的最后一总人,沉默地牵起马儿缓缓向前。

    突击队虽然包了马蹄,可实际上声音比平时也小不了多少,因为他们是在打马飞奔而非缓跑。之所以仍要如此多事,就是想尽量离王家庄更近一点再被发现。

    效果嘛……

    一般来说,优秀的骑手能听到三、四里外大队马匹接近的声音,更加优秀的,栗如此时王家庄里这三百多从小生长在马背上的北虏,他们就比另三百东虏强,能听到五里外的马队声音。

    所以,即使突击队做足了消声措施,仍然在三里左右被北虏侦知。

    “叽里瓜啦!”(蒙语)

    村子西面的哨位一边敲锣,一边高喝。

    王家庄里就像一火药桶,锣声就像火星子,两者相遇立时暴炸,找马的找马,拿兵器的拿兵器,混乱无比。

    应该说,敢南下进入汉地抢劫的逆虏,都不缺两把刷子。在度过短暂的混乱后,六百余人马成功聚集,刀出鞘弓上弦。

    “哇哇,哇哇哇!”

    一个头戴避雷针的东虏佐领面带轻蔑,当先冲出。

    庄子西面,三百东虏下马,齐齐自马鞍箭袋中抽出一把箭支插于土中,其中轻箭十,重箭十;三百北虏却不下马,搭上软弓,眯起眼睛看向远方。

    突击队出现,两方距离一百步。

    “哇!”

    佐领马刀一举,三百东虏取轻箭搭弓。

    一百步。

    “哇!”

    刹那间,“梆梆梆”的弓弦声响成一片,三百轻箭如飞蝗般吊射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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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拿下

    带队的胡八面色坚毅,当看到王家庄飞起一片小黑点时,低头大喝:“低头!”

    其实不用他下令,一千人已自觉低下头,用笠盔将自己的面部保护起来。

    这里需要说明一下,笠盔不是某些红空导演电影里的飞碟帽。它与飞碟帽相同的是也有一圈沿边,但顶子很高,呈倒扣海碗状,笠形很高,因为清以前的古代人有发髻嘛,又不是平头或者光头。

    头顶笠盔身穿板甲,这一波轻箭并没有给突击队带来大量的人员伤亡。

    只是马儿没有护甲,数十匹战马因此中箭,哀鸣着被惯性带着继续前奔,导致少量突击队员被甩落马下。

    胡八回头看了一眼,大吼道:“别管落马的,全体举枪!”

    另一头,避雷针看到己方的轻箭效果不好,不禁抿了抿嘴,脸上头回露出凝重之色,再次举刀道:“换重箭!”

    两方人互相都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也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两方的领头人同时都祭出了最强武器。

    运动的一方伴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拉动枪栓发出“咔咔咔”的上膛声。

    防守的一方静默着,弯起强弓发出“嗡嗡嗡”拉弦声。

    距离越来越近!

    其实,以突击营的火力,完全可以在两百米外就开始射击。但胡八接了赵匡严令,第一,必须快速通过不得下马纠缠;第二,如果不下马,那么在颠簸的马背上,二百米根本打不到目标。

    所以,胡八决定放近了打,一波就给逆虏打懵,然后趁机冲过去。

    七十步。

    避雷针大喝:“拉满弓!”

    胡八大喝:“分段举枪,瞄准!”

    六十步!

    避雷针正要马刀下挥,胡八先声嘶力竭吼道:“打!”

    “砰砰砰!”

    一连串枪声响了起来,两百颗弹丸组成的金属风暴向东虏卷去。

    眨眼间,王家庄前倒了一地。

    三百东虏眼睁睁看着刚才还威风骑在马上的佐领胸口飙血倒于马下,紧接着两边的蒙人也像下饺子似的往下落。

    正懵逼时,突击队的第二轮枪响了。

    因为在马背上,第二轮的枪还是瞄着骑着马的人,目标大嘛。

    马嘶人叫中,东虏射手匆匆放出了手中的重箭。

    这一波箭雨给突击队带来了很大的伤害,大部分是被箭支的冲击力打落马下。

    胡八冲在最前面反而运气好没有中箭,见此便叫道:“别管别管,继续冲!”

    第三轮、第四轮的枪声及时打响,因距离拉近,这两轮的金属风暴终于卷向了站在地上的东虏箭手。

    一波带走了五六十人!

    东虏本来就失了指挥,现在受到重大打击,再加上一直在打响的铳声,心里随之崩溃,狂叫着四散逃走。

    他们没有学过避弹,也就没想过要趴在地上,因此虽跑起来给后续的射击造成了一点障碍,可随着距离拉得更近,伤亡却越来越大。

    “砰砰砰……”

    连绵的枪声不知何时停止了,整个山谷中恍惚只剩下各式惨叫声,就连马蹄声也压了下去。

    突击队剩余七百来骑兵枪已打过五轮,他们没时间再压子弹了,纷纷低着身子冲过了王家庄。

    落地的二百余人能喘气的也没有放弃,能趴下的就趴下,骨折了的就尽量稳住双手。他们无一例处都面朝王家庄方向,手里的枪再次打响。

    胡八领头冲过王家庄一百米后,勒住身下的马儿,叫道:“停,停!快搬石头阻路。”

    七百人纷纷勒马,依着惯性又路了一段距离,在两百米左右才停了下来。

    胡八来不及再转头回去了,也来不及再搬石头木头布置阵线,因为王家庄里已经有人反应过来,一大波东、北虏骑在马上“叽叽咕咕”嚎叫着冲击而来。

    “压弹,压弹!”

    胡八心急如焚,现在抢得就是时间,只要己方七百人能压上弹,这些逆虏一个也跑不出去。就怕没压上,或者部分压上火力较稀,那便会被逆虏冲出包围。

    “哇哇”的声音越来越近,胡八已能看清楚这些逆虏的面容。

    在这个千均一发的时机,胡八不知怎么的,一边稳稳地压着弹夹,一边有闲心分辨敌人的长相。

    “嗯,左边这伙人都是大饼脸五短身材,应该是北虏;右边那伙人,脸像马脸似的,没说的,肯定是东虏。”

    这道念头飘过子弹也压好了,胡八左右看看,问道:“都好了没?”

    回答他的是一声声“好了!”

    胡八顿感满意,叫道:“举枪,自由射击!”

    随后一扣板机,一个已近到二十步、拉起软弓的大饼脸冒血落马。

    枪声大作!

    冲击的逆虏生生被削去了一层。

    后面的逆虏则得益于前面人的挡枪,冲进了二十步,箭支黑压压飞向突击队。

    北虏的骑射水平终得重现天日。

    “嗯!哦!”

    站在前面的几层突击队闷哼着倒下一半,不过大多人并未受到致死伤害,基本都是露在板甲外的手臂、腿部中箭。只有那些运气不好的正中面门。当然,也不是中了面门就必死,只要后续医疗队跟上来,还是能救活一批的。

    胡八左边大腿中了一箭,遂顺势跪下,以跪姿持枪继续射击。

    逆虏再次被打翻一半的人。

    另一半觑到空子冲进了人群,他们扔下弓箭,脸上带着狞笑抽出了马刀!

    他们以为突击队即使火器强点,那也和其他明兵一样,只要突入其中便是虎入羊群、随意砍杀的结局。

    然而他们想错了!中营武装到了牙齿,迅速扔掉长枪,一边躲避着疯狂冲来的马匹,一边抽出大黑星对着逆虏就点。

    如此也不虞打错人,逆虏骑在马上,大家都向上方打抢,打不到自己人。

    至于掉下马的,没有了马的冲击力,也就多赏一颗子弹的事。

    国防兵的战术原则——我们不怕肉搏,但在打空所有子弹之前绝不肉搏!

    那都躲开了,会不会让逆虏冲出去?

    会!

    但是,冲出去的逆虏们将会遇到两道阻拦,一是突击队的集火追杀,二是更远处还有潜伏的几十个斥候。

    所以说,在没有机枪和战壕的情况下遇到大规模冲锋,冷兵器部队特别是盾、车真不能缺!

    张凤仪的小九九可能打不起来啰。

    …………

    火器杀人的速度果然很快!

    十几分钟过去,两百多决死冲锋的逆虏便像大海中的浪花,纵然扑腾了一阵,却很快又归于平寂。

    此后便是突击队搬来障碍物挡在路上,以及救死扶伤。

    到了这个时候,王家庄攻守战已可以宣告完结,结果当然是督标取得了胜利!

    而后面的迫击炮洗地,不过是关门打狗、锦上添花而已。

    一个时辰后,督标全军迅速通过王家庄,向着灵丘县急速狂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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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5章 灵丘

    祝书友牛年牛气冲天,祝祖国更加繁荣昌盛!

    ………………

    灵丘城南门,一个留着猪尾巴小辫的年青后生蹲在城门洞子旁墙根下,肩膀一耸一耸的,小声哭泣着。

    “呜呜,额么脸见人咧!”

    手一抹,泪水和着脏泥让一张脸变成了大花脸。

    旁边伸来一支大手倏地拍在后生肩膀上,低喝道:“噤声!别引起东虏注意。”

    “呜呜呜……”后生很听话,马上压抑住自己的哭声,将头埋在膝盖里,不无怨言道:“黄哥,你骗额!额就不该听你的……呜呜……这哈叫额咋回老家咧……”

    大手的主人气得在后生背上重重拍了下,不悦道:“怎么叫我骗你呢?阎娃子,我问你,给你银子没有?”

    “给……了。额不要了,额退你,额只要额的头发。”

    “傻小子,有什么大不了的?头发剃了还能长!你看我,不一样剃了。”

    “长的不是原来的……嗯?黄哥,你眼圈怎么红咧?哦,额知道咧,黄哥也觉得对不起先人!”

    “啪!”

    “黄哥,你怎么又打人咧?”

    黄哥连续扇着阎娃子的后脑,低骂道:“我曰你先人,我曰你先人,我曰你东虏的先人板板!”

    说着说着,红红的眼睛里竟然也淌出几颗泪珠子。

    过了好一会儿,黄哥才收回手,安慰道:“阎娃子,你等着,两天!最多三天,我就给你报仇!”

    “咋报仇?”阎娃子咻一下抬起头认真看着黄哥。

    黄哥咬牙切齿道:“士可杀不可辱,何况辱我父母祖宗!我要屠光这灵丘城里所有的东虏!”

    阎娃子吓了一跳,慌忙摇手道:“黄哥,城里的人都被剃了脑袋……”

    黄哥咧嘴笑笑,顺手揪揪阎娃子顶门上那根丑陋的细尾巴,一脸嫌弃道:“放心,我们不会杀错人。”

    “额们?”

    “对,在这灵丘城里还有许许多多像我一样的义士。”黄哥略微解释一句,随即站起身拍拍屁股,道:“走,阎娃子,我俩再去看看能不能摸到城墙上。”

    ……

    黄哥,也就是黄三,侦辑队指导。当了教导后觉得黄三这名字好听不好看,遂改名为黄山,自喻黄山松“坚韧不拔”之意。

    他原本在攀西主持侦辑队日常工作,上半年正组训“国防兵侦辑队青干第三期”之时,突然接到远在河南的队正王晓的来信,让他带部分精锐前去山西开展工作。

    他不敢怠慢,遂在学员班选拔了十个成绩佼佼者北上山西。到达山西后已是七月初了,王晓匆匆在太原和他见了一面,转达制台的命令——潜入应州灵丘地区,摸清东虏情况,必要时配合大军夺取城门。

    黄山好久没有从事一线工作了,听后不禁有点英雄气短,但基于对组织的忠诚,他仍然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所幸他虽然离开一线,却也没离开侦辑队,理论知识倒是不缺。第一时间便谨守侦辑队的铁律——泯然众人。

    本来就是农村娃子们,黄山和十个学员外貌上首先过关,然后是语言……

    山西话怪腔怪调的,他们一时半会儿都学不会。

    因此,只能发展当地成员,阎娃子便是其中之一。

    阎娃子老家在灵丘郊区,十二岁后在灵丘城一家酒楼作工,城里城外均很熟悉。

    其长期被酒楼老板压榨,动辄打骂、扣钱,一月下来只得几个铜板,故牢骚满肚。

    有一天,黄山恰好在这座酒楼里吃饭,老板恰好因一件小事打骂阎娃子。

    阎娃子恰好就像压到底的弹簧,暴发了!

    他表面上低头认错,任由老板打骂,却在老板走时伸出一脚,绊了老板一个饿狗抢屎。

    接下来没啥好说的,阎娃子被开除,黄山收留了他。

    有了阎娃子这个本地通,黄山别动队出色完成了叶宰交给任务中的前两条:潜入灵丘、摸清东虏。

    源源不断的消息被送了出去。

    至于第三条——摸门,他们正在努力中。

    这事非常不易,因为城门均由虏兵守卫,暂时只能打探出虏兵换防、人数等基本情况,离着完成任务遥遥无期。

    正当别动队一筹莫展时,东虏忽然紧闭全城,宣布“男子剃发令”!

    究其原因,也许是东虏想走,为了掳人便断其后路;也许东虏就纯粹是给明朝的官员添堵,看你们杀不杀?

    …………

    八月五日上午,灵丘城西五十里外,急行军中的叶宰接到灵丘方面发来的密报。

    密报中说,八月一日,逆虏突然关闭城门,与城内黄山的联络至此中断。

    外部人员冒死潜至城墙近处,听到城内哭号震天,时不时还有黑烟冒起,故判断:城中发生大变,逆虏可能在屠城!

    叶宰的眼珠子顿时赤红,再也顾不得自己的计划会走向何方,手掌一收将密报捏扁,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

    但他一点都没觉得痛,扭头向戚烨伟喝道:“通知下去,加快行军!马跑死就跑步,今日晚间必须到达灵丘!”

    戚烨凛然领命。

    一柱香后,呼喝声阵阵响起,马鞭打得山响,本来速度就很快的军列陡然再增速一截。

    酉时,陆松所领斥候先期到达灵丘外围十里。

    在这个距离东虏防守变得非常严密,斥候队再不能各个击破轻松拔除之,于是不可避免整出了声响。

    即便如此,斥候队也占尽了优势。

    首先他们营养跟得上没有鸡母眼,加之远镜及当晚还算明亮的月光,战场相当于单方面向他们透明;其次,他们有强弩、有消声手枪以及大威力的栓式步枪、手雷。

    当五十个斥候集中在一起,就像五十个从地狱中钻出的恶魔,伴随着长长的幽火出现在东虏面前。

    仅用几分钟,陆松便带人击溃了一处东虏重兵防守地区。

    此后,斥候队分作两派。

    一派是稳妥派,他们认为既然已经失去隐蔽性,且已查清逆虏外围布置,可退回去与大军汇合;

    另一派则是以陆松为首的激进派,他们认为都没打探清楚城防布置,岂可半途而废?应继续向里,趁着现在城上没反应过来,说不定能控制一座城门,免得大军强行攻城。

    斥候队本就是各营临时凑合起来的精锐,固然以陆松军阶最高成为领头者,但也得他说的有理别人才会听他的。

    所以,两派争执起来,谁也不服谁。

    最终争执出结果,原地驻守,等待大军。

    亥时,中营前锋赶到。

    赵匡也在其中,他听到斥候两派分别报告后,基于他自己越发沉稳的性格,却是认为稳妥派做的对。

    不过他不会直接批评陆松,而是微笑道:“东虏不是流寇,灵丘也不是剑门,里面情况不明,稳一稳也好。”

    “赵将军,卑职不敢苟同!卑职认为作战时就得抓住那转瞬即逝的机会,弄险也没什么不好!”陆松不服气回道。

    “嗯,你说的也有道理。等制台来了再说,好吧。”赵匡被顶撞了也不生气,依然笑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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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6章 围城打援

    子时,叶宰赶到灵丘城。

    他对斥候的争执不置可否,一是心里挂碍城内的侦辑队以及百姓们,二是也拿不定主意到底谁对谁错。

    遂通知各营统领开会。

    待周遇吉、张凤仪、赵匡、马二柱、田安国等人刚过来,叶宰便指着眼前的一片黑暗,径直吩咐道:“扫清当面东虏,推到城下。”

    众人一愣,张凤仪抿抿嘴,挑头道:“制台,先前斥候队打草惊蛇,灵丘城应已全城封闭,奇袭之事恐怕……”

    叶宰摆摆手道:“本督知道,上午就知道灵丘三天前闭城了。我们小瞧了阿巴泰,他和王家庄可能有定时联络。”

    “那此去何为?”张凤仪又问,其余人也满目疑惑看向叶宰。

    “去救人!”叶宰的声音不自觉升高了点,续道:“本督要让城内的东虏知道,大明的军队来了!看他们还敢屠城。”

    话音一落,现场顿时静默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遇吉出列,抱起拳不卑不亢道:“制台,兵法有云:立不可怒而兴兵,将不可愠而致战。不如等待天明……”

    “我们能等,城中的百姓不能等!”叶宰厉声打断,道:“不必再劝,执行命令。”

    众人对视一眼,无奈退下各去准备。

    子时三刻,才坐下的士兵们又被集合起来,拖着疲惫的身体继续向前。

    丑时正,战斗打响。

    一场小型的歼灭战开始了,在长达五六里的战线上,栓式枪、燧发枪喷吐着长长的火舌,宛如年节时暴发的焰火。

    为了保险,中营直属炮哨用迫击炮将东虏的各处营头都犁了一遍。

    数十处燃起了雄雄大火,照亮了深沉的夜色。

    枪炮声在半小时后终止,尖刀队上前摸排,不管死没死,是人体就先戳一刀。

    寅时,全军突破到城下四里。

    用远镜一看,果不其然,吊桥拉起城门紧闭,城上如临大敌,点起火把亮如白昼,布满了人头。

    稍停,斥候报来,其余三门皆是如此。

    叶宰至此终于放下闪电战的设想,下令执行B计划——围点打援!

    接下来,士兵们仍然得不到休息,摸黑开始挖掘起壕沟。

    卯时,工程遇到困难报到叶宰处。原来,灵丘城倚水而建,南郊有一条叫“滱河”的大河流过,导致壕沟不能合围,露出了河上的纰漏。

    叶宰便召集众将商量,很快找到应对措施——砍树造舟,舟上载满枯草。一旦东虏自河上突围,便点燃小舟封锁河面。

    叶宰批准计划后不由庆幸,自己这批手下幸好大多来自长江边上,要说造载人船可能不行,拦河的船就是小意思了。

    其实叶宰也想过,东虏北虏基本都是旱鸭子,十有八八不会乘船出来。

    不过,战场相争,事先把事做细了,把漏洞都堵上也没有什么不好。

    卯时下,天色大亮,阿巴泰上到城头巡视。

    此人的确如叶宰所想,要求王家庄虏兵一日一报。在三天前失去王家庄消息后,他就知道出事了,遂下令闭城,并遣飞骑去往应州各地,准备收拢所有人马。

    昨晚再接到外围军报,立知消灭王家庄的明兵打来了,此后便是遥远夜空中远远传来的炮声。

    再后来,明兵开到城外三里,沸反盈天人影憧憧,却又因夜色看不真切。

    于是,他一夜基本没睡,寅时末才合衣眯眼,吩咐亲兵天一亮就叫他起来。

    此时往下一看,阿巴泰大吃一惊,昏沉的脑袋更晕了。

    他在想,城外的明兵为何不按常理来?攻城不都是要堆积土台,打制攻城器械吗?

    可明兵在干嘛?

    在挖沟!

    难道想挖地道攻城?却也不必围着城全挖啊?嗯,莫非是迷惑手段,让我猜不清他们会选在何处挖通?

    阿巴泰这一天全程围观了城下壮观的挖土大业,心里猜测愈发清晰,明兵想围困我们?

    这个猜测刚起,他旋即又哂笑,就凭一条沟?这条围城的沟如此之长,尔能放多少兵力?到时我收拢的手下回来,城内城外里应外合,尔等便是那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第二天,还是挖沟,连一次试探性的攻城都没有。阿巴泰更加鄙视对面的统军大将,你倒是来打一下啊,我本来就要撤走,城让给你了。

    什么?明兵会不会追击?

    哈哈,我大金野战怕得谁来?哦,他们火枪犀利,哈哈哈,比得上我大金更加犀利的重箭吗?

    第三天,壕沟成型,外面开始架设拒马等物。

    阿巴泰没有再加以嘲讽,眼神凝重看着城外忙忙碌碌的明兵,吩咐手下将抢掠的东西装车,再打制几百辆楯车。

    第四天,明兵分出小部人防守壕沟,其他人则在壕沟以外百米处开始挖掘第二条壕沟,中间还用白灰划线,以一条条竖沟将两道横沟连结。

    这是要同时防守内外?

    阿巴泰脸都快皱成了褶子了,情知不等再等,试着叫城上发炮。

    可惜明兵离得足足有三里远,金兵这边的操炮手又不给力,打出去的炮子除了听个响,一个明兵也没打到。

    阿巴泰这时恍然大悟,心道我大金兵长于野战短于守城,岂可以己之短击敌之长?

    遂下令手下两个牛录及死兵、白甲兵集结,准备出城去和明兵碰一碰。

    说实话,另一头的叶宰也不想围城打援,奈何没有攻城重炮,就手里的迫击炮打上墙头却像在挠痒痒。

    八月初八,一个好兆头的日子。

    灵丘城西门缓缓打开,上千虏兵推着楯车出城,在吊桥两边列阵。

    前敌指挥赵匡放下望远镜,让传令兵传令:“放逆虏至一百五十步再打,打响后由温大炮哨发燃烧弹断其归路。目标,全部消灭!”

    “嘎吱嘎吱”的声响中,吊桥缓缓放下,砸到地面又激起一大片尘土。

    待尘土散去,虏兵显出真容。

    只见所有人都集中躲在一字排开的楯车后面,这是他们出城前已得过嘱咐,明兵铳利。

    距离逐渐拉近,两里,一里,四百米,二百五十米,一百五十步到了……

    枪声乍然打响,灵丘围城战拉开了序幕!

    第一批开枪的人全是枪法好的老攀西兵,他们玩枪两年多出了许多神枪手,枪法牛逼的能打中四百米开外的兔子,何况两百米?

    如此一来,虏兵当即遭受到不小的损伤,毕竟楯车遮不住所有人,只要没藏好的均吃了枪子。

    惨嚎声越来越多,越来越响。

    东虏佐领见此却发了狠,“叽哩呱啦”大吼,催促加快速度。他想快速拉近距离至70步,用重箭给予明兵痛击。

    就在此时,佐领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剧烈的暴炸声,下意识回头一看,顿时亡魂皆冒。

    吊桥前倒了一地身上冒火的人,不停在翻滚在嚎叫着;吊桥被炸得坑坑洼洼,也燃起大火,仿佛下一刻就会折断!

    (感谢书友“20200408000322092”的打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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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宝盆中的大明介绍:
崇祯三年,一块石头破开时空带来了一个四百年后的有趣灵魂。
从此后,大明点亮了一颗古怪的科技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即便如此,大明仍凭借这块石头以及它的操控者,炼钢炼铁,制造枪械、舰船,内惩不服,远征四夷!聚宝盆中的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聚宝盆中的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聚宝盆中的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