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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呓梦痴人     聚宝盆中的大明txt下载     聚宝盆中的大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2章 一道嘉奖令引起的兵乱

    丙哨甲队与流寇的遭遇战战报第一时间送达叶宰的案头。读完战报上记载的内容后,叶宰感觉哭笑不得,朝坐对面忐忑不安的秦佐民吐槽道:“大致150人,来七盘关干嘛不知道,敌方首领是谁不知道,哪路流寇也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合着他丙哨打了个寂寞?”

    秦佐民接到这张战报就知道会有质疑产生,已然打好了腹稿,站的立场当然是为手下说话,遂认真解释道:“丙哨此次与流寇作战是建昌标营的第一次,未有前例可循,不免精神紧张用力猛了些。战后清点无一活口,好多身体都拼凑不全,故而人数只能估算,情报……也没拿到。”

    叶宰并不满意这个解释,但手下总归是打胜了,而且还是以多打少不伤一人,只能奖励绝不能求全责备,遂咂吧咂吧嘴,无奈道:“行吧,这样也不错。我老说,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灰灰。”

    说罢提起笔,笔走龙蛇在报告上批复:此战参战人员以弱胜强,敢于向数倍于自己的敌人亮剑,精神可嘉战功可昭,特记功五转,掖为典型传令全军。宰。崇祯五年四月二日夜于七盘关。

    翌日一早,每只将要出发的小队都收到了文吏们连夜手抄的战报。

    一时间,七盘关中喧闹之声不绝于耳。

    羡慕者有之,嫉妒者有之,更多的是捶胸顿足,痛呼:“我们怎么没遇到?”

    于是,很多小队纷纷转身去往军械库,要领更多的手雷、更多的弹药,发誓也要以弱胜强,要比丙哨甲队打更多的敌人。

    军械库守卫面对汹涌而来、一副要搬空军械库的大兵们,猝不及防当场麻爪。

    所幸建昌标营是一支有纪律的部队,来领弹药的大兵们并没有冲击库房,而是挥舞着申领单在黄线外叫嚷。

    “李大使,李大使,我,我,云阳的武二郞,老乡啊。”

    “李大使看过来,我们甲总的,按理应该第一个领。”

    “一边去,凭啥你甲总就了不起,我们丁总不比你们孬。”

    “兄弟,怎么就丁总了?我乙总何曾弱于人!”

    “关你锤子事,表找骂啊。”

    “嘿,新来的小崽子,看来必须让我们这些老人儿来帮助帮助你们了。”

    一句话顿时引暴了舆论,军械库前沸反盈天。

    在建昌军中存在着这样一条隐形的鄙视链。

    白杆兵出身的最骄傲,其血战遵化还多次打前锋,战绩拔尖;接着是跟随叶宰北上勤王的,他们资格最老就是武艺比不上白杆兵,战绩颇为不足,屈居第二;排第三的是叶宰勤王归来在夔州征的新兵。

    这三方面的人都是夔州老乡,平素关系处得不错,又基本分在甲总和乙总。

    排最尾巴的便是在建昌征的新兵,但他们人数多,有2000来人,抱起团来前面那些老资格倒不敢明面上欺负他们。

    不过,暗戳戳言语动作是免不了的,但并不太过份,因为后三总的军官也来自老资格,总要给点面子。

    现在乙总那人一不小心把这话公然道出,这下就坏了,从口角到斗殴,被打的不服气又各自摇人儿,居然逐渐发展成大规模的群,体,事件。

    军械库大使李文滨急得满头满脸都是汗,声嘶力竭喊了一阵却不见效果,后来索性不劝了,也摇人。

    他摇的是宪兵,也即是这个时代的督战队!

    宪兵得了报告,立马吹哨介入。然而,川军血性上来那可真是敢用血肉堵枪眼的,乱兵连宪兵一起打。

    事态越发严重了,直接惊动了秦佐民,秦佐民不敢擅专又报给叶宰。

    叶宰听后惊怒交加,一拍桌子下令:“亲兵队出动,使劲给老子弹压!”

    得赖亲兵武艺高强,提着棍子以一当十,加之有兵宪神威加成,他们介入后骚乱迅速被平定。

    事后叶宰查问原因,不禁又怒又喜。

    怒的是底下暗流涌动自己居然不知道;喜得是手下的健儿们不但深具武勇之气,还培养起了极大的荣誉感。

    荣誉感可是好东西,并非用银子就可以养成的。如今这些人可以为打流寇而争相战斗,那以后就能为一切敌人去战斗!

    而且互殴的人都还比较理智,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想到要动枪。

    因此,叶宰对小兵们的处理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取消出外狩猎行动,凡参与打架的人关禁闭三天,军官不管参没参加,全体加倍。

    命令下达后,先前喧嚣的七盘关顷刻变得清静无比。躲在守备衙后院的关守备终于能安安静静听听小妾的唱曲了,前几天烦得哟……

    解决了兵士的打架问题,叶宰又着手解决兵士的心理问题。

    他叫来各级指导和教导开会。

    开会的内容很简单,应该如何消除身份不同的士兵们之间的隔阂?

    叶宰提出要求,绝不允许军中拉帮结派!

    众人讨论来讨论去,提出了很多建议,最后叶宰取了其中三条:

    第一,打散五总混编,不给有相同经历的兵士抱团的机会;

    第二,订立严格的军律,比如开除、夺田,甚至刑罚等等,从制度上杜绝内哄的可能;

    第三,祸水东引,用大量的训练分散兵丁们的精力。

    第一条暂时不能实现。如今正是战时,贸然打散军队会导致兵不识将,将不知兵,白白损耗战半力,智者不取也。只能返回攀西再说。

    第二条可以马上实行。

    叶宰吩咐教导们继续讨论,再综合秦佐民等军官的意见,最终形成比较合理的制度。

    至于第三条,叶宰想改一改。

    一味的高强度训练,不但容易身体受伤,在心理上还有可能起反效果,似若那弹簧,压得越狠反弹就越强。

    是不是引进几项有趣味的活动呢?

    葡萄牙人不是会踢足球吗?反正他们都留守七盘关当老师,又不会出去打仗。不如让他们再多教两千个徒弟?

    篮球也阔以,场地小设施简单。

    橄榄球其实最好,历史穿越者必备技能。又能培养团队配合,又能提高血勇之气。

    叶宰想到这儿便转头看向窗外,很快又皱起眉头,七盘关内太小了,放不下足球场和橄榄球场……

    要不把场子建到关后面去?

    可七盘关地势险要,关体卡在群山当中,一条羊肠小道穿越关墙内外,这里就已经是面积最大最平整的地方了。

    出了关外则全是山谷绝壁,地形更糟。

    除非用火药开山!

    把作战用的火药拿去平地,太傻了吧?

    叶宰一时没有头绪,同时也觉得堂中众人的讨论声太吵,索性出来,点起亲兵出外亲自考查。

    他的打算是,要是运气好找到一块合适的地方,岂不两全其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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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隐秘的角落

    “呼呼呼……”

    叶宰喘着粗气越爬越高,他此时已经完全背离了想要找球场的初衷,只想一口气爬上鸡公岭,一窥七盘关之全貌。

    终于,就在体力告罄快要撑不住的前一秒,他登上了山巅。

    刹那间,云海在他身边翻腾,成群的鸟儿从他头顶滑过,辣么的近,仿佛都伸手可及。

    忽得一阵清风吹来,穿山过谷极尽呜咽,又好似奏响了一首来自大自然的乐章。

    将目光眺望,只见远处的群山青葱嫩绿,一条迂回曲折的羊肠小道穿梭其间,高低起伏,连续盘旋了七次。

    于是,叶宰明白了,这就是七盘关的由来。

    “不虚此行呐!会当凌绝顶……顶……”

    话刚起了个头,叶宰蓦地打了个寒颤。默查身体,原来爬山出的热汗已经失去热量,贴在皮肤上导致全身腻腻乎乎冰凉彻骨。

    装逼要看场合啊……

    叶宰风中凌乱,赶紧催促亲卫队下山。

    下至半山腰,走在最前面的亲兵突然停下,冲后喊道:“有人上山,警戒!”

    忽啦啦的声响中,石猛带着五个人把叶宰挤在中间,其余五人立刻分散,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

    叶宰脑中懵了一下,心说难道有人想刺杀我?

    遂探头从石猛宽阔的肩头往下看,果然,有个小黑点正在缓缓上升。

    石猛四周巡睃,要找一块能暂时藏身固守的地方。

    下面那人应该是发现了亲兵们的异动,高声叫道:“是兵宪吗?王晓求见。”

    王晓?

    叶宰略一思忖便知道王晓为什么会找到这里了,遂吩咐道:“让他上来。”

    几分钟后,王晓的真容出现在众人眼中。

    石猛仍然一丝不苟地检查了王晓的腰牌,并搜了他身,这才将他放至叶宰跟前。

    叶宰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王晓先不要说话,转身走向一个避风处。

    王晓跟了上来,压低声音到:“兵宪,侦偮队已基本查清流寇情况。”

    “说。”

    通过王晓的叙述,叶宰终于能拨开眼前的迷雾,对整个川北形势了然于胸。

    原来混迹在川北的流寇一共有四支。

    七盘关当面是中斗星和争世王,西边白水关是过天星和混天星,都是小股流寇。人数最多的是过天星,手下五千来人,老营的战斗力也不弱,以边军为底,大概一百余人。

    他们目的很简单,陕西被洪承畴剿得呆不下去了,又不愿屈居于高迎祥之下去山西、河南,便想着来四川打打秋风。

    四股流寇兵分两路,一咱攻打七盘关,一路攻打白水关。商量好过关后南下在剑门关前汇合,然后再打破剑门关,边抢边向成都进军。

    “七盘关的人并不多啊,直到昨天才打杀他们一百来人。”叶宰疑惑道。

    王晓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道:“大半个月前,满天星信心满满,以为可以一战打下白水关,却没想到白水关守卫相当顽强,让他碰了个头破血流。不但抓来的流民死伤枕籍,连老营也去了两三成。故而不得不请七盘关的人合兵增援。”

    叶宰点头道:“这就说的通了。”接着满脸遗憾道:“过天星怎么那么头铁,他就不知道带兵到七盘关来吗?”

    王晓道:“七盘关最为险要,弱一点的白水关都吃了亏,他肯定不想再啃硬骨头。”

    “也是,这些流寇都很狡猾,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诈降。”叶宰一针见血道。

    “诈降?”王晓满脸惊讶。

    叶宰摇摇头,不想再谈论这个问题,因为诈降还不是此时流寇的普遍手段,说了王晓也不明白。遂拉着王晓走得离亲兵更远一点,问道:“你的人混进哪儿了?”

    王晓听后,倏地闪过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道:“我手下有个情报员就是当地人,他扮作采药的药农混入了过天星军中。本来给他提了由白水关前走阴平小道至江油关的路径,可过天星张狂一世,非得打下白水关,这下可好……”

    “哦?如邓艾阴平故事?”叶宰目光一闪道。他对过天星损不损失不大关心,倒是对阴平小道来了兴趣。

    “对。”王晓解释道:“其实要绕过剑门雄关有很多条路径。光我手下那药农就知道有三条,阴平小道;白卫岭小道;来苏小径。”

    “三条!”叶宰咋舌道,旋即将声音压得更小,“通知钉子,尽快鼓动过天星等人越过剑门直趋成都,再在成都安排两个内应,打开成都城门。”

    王晓身子一抖,嗫嚅道:“成都被破,会不会使兵宪……兵宪……”

    “不用你担心。”叶宰摆手道:“七盘关又没破,后面的事与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将双手搭在王晓肩上,两眼直视王晓眼睛,无比郑重道:“黎明,为了我们的大业,此时可千万不能心软。只有打破了那陈旧的、残酷的枷锁,我们才可以还百姓一个朗朗晴天。”

    “是,兵宪。”王晓重重点了下头。

    ……

    王晓悄悄地来又悄悄地走,带走了叶宰的绝密命令。

    叶宰回到七盘关也不再想着要改善兵士们的业余娱乐活动了,以免落人口实说他不务正业,在邓艾故事即将重演之际。

    三天后,禁闭的小兵放出,秦佐民亲自组织训练。

    六天后,各级军官放出。叶宰下达命令,全军整训,加强七盘关防卫,取消对外狩猎活动。明知道关前都没人了,再放人出去徒费粮饷弹药。

    七盘关内的训练热火朝天开展起来。

    但叶宰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最后的宁静。

    又过去十天,时间来到四月十八日,一骑由南绝尘而来,冲入七盘关内。

    这是一份告急的塘报,抚衙和按衙联署发来。

    内容是:有一伙流寇大致万人左右,突然出现在江油关前,打了江油关一个措手不及。随即破关进入一马平川的川西平原。

    越五***近德阳,成都乱作一团。各种消息纷至沓来,一会儿传绵竹被屠了,一会儿传什邡被抢了,总之离成都越来越近,以至府内一日三惊。

    特召川地各处兵马回防成都。

    秦佐民看到后一头雾水,纳闷道:“流寇是怎么绕过我们的?剑门关的守卫是吃干饭的吗?”

    郭保也急得团团转,冲秦佐民抱怨道:“秦将军,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你倒说说,我们到底要不要回防成都?”

    “我?”秦佐民一愣,随后看一眼仍在沉思的叶宰,模模糊糊道:“抚台的调令,我们恐怕……推脱不得吧。”

    “佐民说的对。”叶宰一拍扶手站了起来,慷慨激昂道:“首府遇难,我辈何惜一战?”

    底下两人被叶宰激烈的动作吓了一跳。

    秦佐民很快反应过来欣然大笑,笑声中隐不住的是对战争的渴望。

    而郭保却想得多一点,迟疑道:“兵宪,我们在七盘关已将弹药消耗一半。第二次补给还没来,回防成都弹药够打流寇吗?”

    火器特别依靠补给,这的确是个问题。

    叶宰想了想,无奈道:“是呀,没有弹药的火枪如同没牙的老虎。那我们就再等等,不过应该等不了多久。攀西号跑得快,说不定已经调头往北了。”

    说着脸色一正,肃然道:“我意已决不必再劝。现在我命令,收拾装备,等补给一到马上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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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4章 剑门关

    建昌标营在七盘关又磨蹭了七天,直到确定补给船队到达眉州彭山,方才拔营南下。

    实际上,船队是能直接开到保宁州与成都府的交界——绵州太华山下,但鉴于那儿有流寇活动,水军哨官崔志行谨慎起见,在成都府边界外便下令停泊,然后派快马向保宁州七盘关送信。

    接信后,叶宰与秦佐民对着地图讨论良久,最后决定绕过战火纷飞的绵州(今绵阳)—德阳—汉州(今广汉)一线,走东南的阆中—南充—遂宁—简州(今简阳)—彭山一线。

    这条路线是条大迂回,相当于走了个弓背。它将穿越保宁、顺庆、潼川、成都、眉州等三府两州之地,路程多了四五百里。

    所幸此条路线上有一条大江—嘉陵江,相对于金沙江的水势舒缓得多,可以走水路省些脚力。

    五月初三,秦佐民率前锋到达剑门关下。

    探马报至中军叶宰处,说剑门关紧闭关门,城头箭上弦、炮插捻,不允许前锋军通过。

    叶宰就奇怪了,问探马:“你们没打旗号?”

    探马脸上的难堪之色一晃而没,吭吭哧哧道:“打……打了,秦将军也现身说过了。可关上人回复,怕有流寇混在其中假扮官兵,所以……所以请兵宪亲自前往交涉。”

    “哈,枉秦佐民上次过关还和他们喝酒套交情,原来一片真情却是错付,别人根本不当他回事!”叶宰叶槽一句,站起身冲身后叶贵道:“小贵子,给少爷着甲。少爷倒要去称称他们的斤两。”

    很快,叶宰穿上一袭与刀盾兵的相同的板甲,带着亲兵队,在探马的带领下冲出中营。

    中、前营严格执行了行军时的纪律,彼此相距三里,因此叶宰几分钟后便旋风般掠过前锋,直达剑门关下。

    喊关他是不屑做的,一挥马鞭让石猛代劳。

    石猛接令,即控马离开大队,独自前行几十步,来到关楼下抬头大吼道:“关上的人听着,四川按察司副使、分巡建昌兵备道回来了,还不打开关门迎接。”

    稍停,一个戴着红缨头盔的将领从女墙缺口探出头来,叫道:“请贵使恕罪。非是我等找别扭,而是抚台严令,过关者必须验明正身。”

    “你要怎么验?”

    “请兵备将关防放入吊篮,我等先查验一番。”

    “等着。”

    石猛打马回来,叶宰摆手制止他不用禀报,已经听到了,然后转身给叶贵努嘴:“把东西给石头。”

    “是,少爷。”叶贵反手就在背上背的大皮包里掏摸。这里面除了关防、纸笔、卫生纸、烟叶,还有一块压包石(元宝石)。

    石猛取了关防又转至关前,按守卫的要求把关防放入吊篮当中,接着喊道:“好了。”顺便还放了句狠话:“搞快点,别耽误了我们的时辰。”

    关上静悄悄的,只有吊篮晃晃悠悠缩了上去。

    片刻后,那将领又探头出来,叫道:“关防无误……”

    石猛翻了个白眼,吼道:“当然,那还能有假。”

    然而,那将领的话并未说完,接下来的转折让石猛当场暴怒。

    “烦劳兵宪再亲自上来一趟,我等须核对……”

    “核你娘,把我家兵宪当犯人吗?”

    石猛怒骂回去,一拧马头就往回跑。

    不需他回禀,后面的人也都听到了。

    叶宰冲石猛微微点头,心道:就是要有这种主辱臣死的气质,石头可以再次纳入提拔行列!

    只是这事儿自己知道就行了,在属下面前要保持神秘感,否则被人摸到脾性难免会被利用。遂环顾左右,问道:“佐民,郭保,你俩说说,我应不应该吊上去?”

    秦佐民皱眉道:“伏伯宏虽是做得过了点,但此是非常之时,风声鹤唳,按律……”

    “按特娘的律,他们肯定想把少爷骗上去扣了。”叶贵护主心切,居然越过郭保,气急败坏打断了秦佐民。

    不过,秦佐民和郭保不会和他生气,毕竟他是贵哥儿,兵宪的贴身人。

    郭保赞同点头,道:“贵哥儿说的不错。兵宪,我们不得不防。”

    秦佐民质疑道:“可伏伯宏扣住兵宪干什么?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这也是本人难以理解的。”郭保沉吟道。

    倒是叶宰悚然一惊,别人不知道,他自己可是知道自己作了什么。莫非……派人当带路党的事暴露了?张论叫伏伯宏耍诈捉拿自己?

    嘶……

    叶贵一直在紧张少爷,连忙问道:“少爷,怎么啦?”

    “牙疼!”叶宰捂着腮帮子,垂下眼睑,眼中精光闪烁不停。

    沉默少许,他回头找了找,很快找到目标,招手道:“温大,过来。”

    秦佐民情商不咋滴,但军事智商绝对高,猛一激灵便明白了叶宰的打算,顿时急了,语速极快道:“兵宪,不可!剑门乃成都最后一道屏障,打破关墙无疑会给更多的流寇开出坦途。到时全川都将会糜烂!”

    郭保也劝道:“是啊兵宪,也不好和抚台交待。”

    “他们想杀少爷!你俩到底是向着谁的?”叶贵尖声怒吼道。

    站在叶贵的角度,他可不管什么屏障、什么交待,只要能伤害到少爷的,就要坚决做出斗争。

    秦佐民连连摇头,低喃道:“不至于,不至于,伏伯宏这人胆子小……”正说到这儿,见到温大越来越近,便急切道:“兵宪,我去。让末将上去试试。”

    郭保飞快扫了扫面沉如水的叶宰,愤怒的叶贵以及忧心忡忡的秦佐民,一咬牙道:“兵宪,要不我去。”

    叶宰对两人的意见均不置可否,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再说。等到温大走近了,指指剑门关,问道:“温大,炮队能轰开吗?”

    温大认真打量了下环境,根据从西劳经处学来的知识,用奇怪的手势比了又比,嘴里还念念有词。

    上窜下跳好一会儿,他回道:“兵宪,我们所站之处与关城并非直线,有很大的弧度。若是想用拿破炮直轰关墙,必须前进到五十步之内,但那里将是关城上弓箭和火炮的打击范围,职不建议这么做。”

    “就没办法了?”叶宰笑问道。

    “有办法。”温大一挺胸膛,冲口而出道:“职可以用拍击炮打到关上。”说着抬手向两边点了点,挥斥方遒道:“两边山头虽然较远,但新步枪应该能打到。兵宪可派步兵登上两边山头,居高临下配合炮队打击关墙上的所有敌人。然后趁机派大军冲击正面……”

    “温大,住嘴!”秦佐民厉声喝道。

    “呃……”

    温大被秦佐民一吼,刚才指点江山的气势马上没有了,好像气球漏气蔫了下去,又变成了原先那个满脸老实的农家子弟。

    人才啊!

    叶宰却不在意秦佐民不顾体统插话,反是上上下下打量起温大。心道:没想到温大除了打炮,还踏娘是个全才!

    PS:刚去看了《神奇女侠》,情节嘛一言难尽,但是那双大长腿……第二章要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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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炮轰剑门关

    “嘟嘟嘟……”

    一阵急促的哨声响起,前锋军整齐后退,一直退过拐角,眼界中失去了剑门关的踪迹。

    又是一阵脚步响声,温大带着炮队抬着五门迫击炮,在军前一字排开。

    不是他不想多布点炮,而是关路狭窄,且攻击角度有限只能摆下五门。再多摆一门就会处在与剑门关的直线上,有可能被关上火炮反击到。

    秦佐民看着温大与几个白皮嘀嘀咕咕,心里愈发惴惴不安,好几次翕动嘴皮却又欲言又止。

    叶宰的状态其实和秦佐民差不多,不安之余想得更深一层,万一自己杞人忧天误判了形势,别人就是正常的检查,炮轰关城会不会引起严重的后果?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生死之事绝对不能赌,一旦赌错满盘皆输。在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学曹孟德喊一声“宁我负天下人,毋天下人负我”才应景?

    叶宰摇头失笑,他当然不会把这句略显中二的台词宣诸于口,遂决定先关心关心属下的心理健康。

    他走到秦佐民身边安慰道:“佐民,稍安勿躁,这只是一个警告……知道,我知道,亲者痛仇者快我不会做。”

    郭保适时凑了过来,笑道:“秦将军,你也别怪兵宪不让你进关斡旋。兵宪是好意,在保护我们,特别是秦将军你。若是真出了意外,我死不足惜,但秦将军乃一军之胆,不可或缺啊。”

    “哪里哪里。”秦佐民想笑又笑不出来,强扯了下嘴角。

    就在关外紧锣密鼓准备打炮时,剑门关内也有一场对话。

    这场对话一共两人,小兵们被赶得远远的。

    其中一人正是秦佐民嘴里“胆子小”的伏伯宏,剑门关守备。另一人是一个大概四十许、文吏打扮的人。

    伏伯宏满脸难色,忐忑不安道:“章师爷,叶兵备含怒而退,以后会不会让卑职担上什么干系?”

    “哈哈。”章师爷仰天大笑,手拿的扇子点点伏伯宏道:“与你有何干系?你是严格遵守抚台的命令,他叶宰即使通了天又怎么样?大得过我家东主么?”

    “是极是极!”伏伯宏卑微的连连附和,趁着章师爷高兴的功夫,问出一直以来的疑问:“章师爷,那叶宰莫非是得罪了抚台大人?”

    “呵。”章师爷冷笑一声,手中折扇刷地合起倒指自己的鼻子,淡淡道:“他不是得罪了抚台,他是得罪了我。”

    “啊呀!”伏伯宏心底一凉,忍不住惊呼出声,旋即心中哀嚎:章师爷误我,章师爷误我呀!这得罪了抚台和得罪你可是两码子事。你过后拍拍屁股走了,留我在这里又没有抚台兜底,叶兵备还不弄死我?他手下的兵可凶得很……

    伏伯宏越想越怕,身子筛糠似地抖了起来。

    “站直啰!”伏伯宏厉喝道,接着阴阴一笑,“你都已经得罪了叶宰,只能跟着本人一条道走到黑。千万别打着现在再去勾兑叶宰的心思,否则你两头也讨不着好!”

    呃……

    伏伯宏此刻真这样想的,被章师爷戳破后不禁有一点儿尴尬,慌忙点头哈腰道:“不会不会,卑职读书少但也明白事理。既然得罪了叶兵备,怎么还敢得罪章师爷?”

    “晓事就好!过后本师爷帮你在抚台面前美言一句,少不了你的好处。”

    章师爷空口白牙许了伏伯宏好处,随后眼珠子一转,索性自暴一点阴暗的事以安其心,“本人之所以这次找叶宰的麻烦,就是因为他眼高于顶太看不起人!”

    伏伯宏作回忆状,迟疑道:“卑职怎么没觉得叶宰眼高于顶呢?上次过关时,他还笑眯眯地和卑职说话。”

    “这才是叶宰的可恨之处!”章师爷脸上厉色一闪,恨声道:“他表面上对谁对笑眯眯的,实际上内里高傲得很!话说到这里本人也不瞒你了,你知道他手下有个都事叫郭保吧?”

    伏伯宏点点头,“知道。”

    “这厮正月时去抚衙走门子。丘师爷,就东主的那个文案师爷,他送了1000两。本人呐?管刑名的,居然才300两!本人倒并非眼馋多出的银子,而是感觉不公平,每每思之心意难平啊!你说,若不是叶宰授意,他一个都事怎么敢?”

    章师爷的话中透出一股滔天的恨意。

    伏伯宏对了一眼章师爷那对阴冷的眸子,莫名打个了寒颤,赶紧低下头,心道:文人心眼真特娘的脏,明明就是馋银子,话却说得如此冠冕堂皇。惹不起,还是小心侍候着为好。”

    他正想再附和骂骂叶宰,突然耳朵一动,好像听到了一道尖啸声。

    “什么东西?”

    没等他想个清楚,城楼外立马传来一声巨烈的暴炸声,“轰!”

    紧接着便是纷纷扬扬的惨叫声,“啊,我的眼睛。”、“救我救我,我腿断了。”……

    再然后,楼门被大力撞开,一个家丁连跌带爬闯进来,急声叫道:“守备,外面打炮了!”

    伏伯宏直感头皮发麻,喝问道:“哪里?哪里打炮?”

    家丁惨然道:“不知道,从头顶砸下来的。”

    ……

    剑门关上乱作一团时,西劳经放下望远镜,冲温大比了个大拇指,夸道:“温,打得不错,只偏了大概五米。”

    温大点点头,冲手下炮兵道:“测炮完毕,偏前五米。听我命令,全体抬高半度,两发急速射!”

    “是!”

    此起彼伏的应和声当即响起。

    “咚咚咚……”

    一连五响,五颗炮弹不分先后打了出去。五名二炮手迅速摇了摇炮筒,确保炮弹已经打出,再叫道:“放弹!”

    又是五响。

    两次加起来共用十秒,十颗炮弹全部出膛。

    叶宰默默看着炮队的动作,待炮弹打出后不由得侧起耳朵。

    山谷的过堂风送来了十声暴响,然后便是微弱的哭喊声、惨叫声……

    秦佐民却没叶宰的闲情去听,疾步冲到山角处探头张望。

    一望之下,他傻眼了,竟然忘了把头缩回来。

    剑门关太惨了!

    灰尘炸起几丈高,下面黑烟滚滚、火光雄雄,城楼垮塌、女墙大部分消失,砖石木料抛得关上关下遍地都是;

    关上再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关下躺着十几具已完全不动的尸体;

    一道道刺眼的红色顺着关墙在往下淌。

    秦佐民顿觉一道怒气直冲脑门,不管不顾地冲回来,向叶宰吼道:“叶良臣,这根本不是警告,这是屠杀,对自己人的屠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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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入关

    听到秦佐民大吼,叶宰脸色马上沉下,冷冷道:“佐民,有什么话待会再说,在这里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话音未落,郭保已上前两步挡在了秦佐民和叶宰之间,哈哈笑道:“哈,秦将军为大军先导,事无巨细都要处理,想必是累了方才有些口不择言。我说的可对?”

    秦佐民反驳的话刚要脱口而出,却见郭保给自己眨了一下眼睛,立时便明白了,这是郭保对自己的一片好意,梯子递到面前,就看自己下不下?

    于是,秦佐民沉默下来,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一幕幕与叶宰相知相识的场景。

    在白帝城第一次相见,叶宰弱不经风,看人的眼神还有点畏畏缩缩,与那些怕死的文臣并无二致,自己随便敷衍行礼他也没啥反应;

    乘船北上,他慢慢变得强壮起来,有了一点铁血的味道。后来在遵化城下虽然瞎指挥,可看得出来,他是在着紧我们的性命。姑母当面顶了他,事后却对他越来越尊重;

    他对粮饷非常在意,甚至到了苛刻的地步,没有三十日粮绝不罢休,非要等到或征或买存够了才会出发。但是他对兵士很好,从不克扣军粮,对白杆兵和夔州兵一视同仁;

    经常打着各种由头,比如巡营啦、论武啦,带着酒水来找自己四兄弟谈天说地;

    他非常博学,什么都能和我们聊。

    与大哥聊军务,虽经常漏洞百出,却也有令人眼前一亮的想法。

    二哥表面五大三粗性格鲁莽,可不知怎么的,二哥就喜欢和他聊文学,他是进士嘛,经史子集信手拈来,二哥彻底被震住了,若非自己偷偷和姑母争取,领兵去建昌的恐怕就是二哥。

    四弟……四弟年纪轻,正处于年少慕艾之时,叶宰趁机而入,居然与四弟……与四弟勾肩搭背去了青楼。自己偷偷骂过四弟有辱家风,哪料四弟振振有词,说叶宰说的:“人不风流枉少年!”

    而自己,嗨……喜欢听点大明以外的战争异闻,恰恰他知道很多,一会儿君士坦丁堡的陷落,一会儿英伦三岛的玫瑰战争,不知不觉就入了他的套!

    自己明知是套却又甘之如饴。因为叶宰对自己太好了,南下以来推食食之,解衣衣之。不但让自己当上了副总兵,而且还很相信自己,有什么事都与自己商量。

    如此人物,就算他做的皆为假,在自己这里也都是真!

    唉……

    想到这儿,秦佐民长长呼出一口气,接着郭保的话下了台阶,“郭主任说的对,末将头有点晕,说了胡话。”

    说罢默默退到叶宰身后。

    温大却不管什么屠杀不屠杀的,他的眼里只有兵宪的命令,跑过来请示叶宰:“兵宪,还打炮吗?”

    叶宰设身处地为秦佐民考虑了一下,这厮倒与楚云飞有点像,遂决定不再刺激他,摇头道:“暂时停止,等待命令。”

    “是!”温大一个立正,行礼后跑回炮位。

    叶宰对身边亲兵挥手道:“去两个人,看看剑门关什么情况。”

    石头大声接令,点了两人让他们速去观察报来。

    不到两分钟,一人飞快跑回来,激情满脸道:“禀兵宪,剑门关打起了白旗。”

    “哦,我们赢了!”

    叶宰身边的大兵们举起手上的武器,大声欢呼起来。

    郭保捻须大笑道:“兵宪,从未被正面攻破的剑门关神话,至今日为止!”

    “才两轮炮?”叶宰惊讶道。

    听到消息的秦佐民心情登时不同了,毕竟是自己的军队打了胜仗,便解释道:“首先,剑门关自蜀汉以来就没被打破过,守军依仗地势疏于训练早就懈怠了。其次,迫击高爆弹杀伤极大,而且这种不知从来打来的炮弹最让人害怕。”

    “有道理!”叶宰冲秦佐民笑了笑,好像刚才的芥蒂已经完全抹掉,问道:“佐民,会不会有诈?”

    “不会。”秦佐民摇摇头,旋即嘴角一扯,闷声道:“除非伏伯宏还想挨几轮炮。兵宪,我带一哨人进去看看。”

    “小心点。”叶宰点头道。

    小半个时辰后,红兔驼着叶宰,缓缓登上关前长长的阶梯。

    随着距离拉近,剑门关的惨像一一进入叶宰眼底。

    关台上尸体没有了,明火也被扑灭,只余几道黑烟袅袅升起。两层的关楼全部垮塌,朝北一面的关墙上部黑呼呼的,零星挂着一条条血迹。

    出了门洞,叶宰眼前又是一亮。

    这里一片开阔,两边的山体往后退了好长一段距离。若是把剑门关比做喇叭口,那眼前的就是喇叭腹。

    后世的剑门关叶宰旅游过,只是那时都跟着熙熙攘攘的人流过去了,除了感叹风景优美点,建筑古香古色点,就是感觉到处都是人头。

    然而,此刻叶宰的感觉大有不同。

    从军事上看,剑门关关隘自然天成,它恰恰处在剑门山脉的中断处,断裂两边均是悬崖峭壁,直直刺入天空似两把长剑。两剑又相对而立,拱卫若门。

    如果不是剑门关自己投降,自己的军队真不好将其拿下。因为堆人是没用的,路就那点窄,排着队去送死吗?

    要打破它必须用重炮!可还是那个问题,关前路窄,仅容三、四人并排,而且全是石阶,炮根本推不上来。

    即使能推两门炮,要命的还有一道转弯。温大汇报过,重炮直射必须要拐一个角。

    一里多的距离,你能打别人,别人也能打你,说不定你炮没摆好,别人就先把你打掉了。

    防守方天然就有这个优势!

    所以剑门关在冷兵器时代是无敌的。

    后世便很简单了,拉开十几里距离用榴弹炮,或者一两发导弹的事。

    所以,剑门关又在后世失去了军事作用,沦为了旅游圣地。

    亲兵将叶宰引入关后面一处没被波及到的平房里,刚坐下秦佐民和郭保联袂而来。

    郭保汇报道:“兵宪,关上守兵被炸死五十余,跑了两百余,剩余七百余人就地投降。”

    叶宰道:“弄明白为何卡我们了吗?”

    郭保脸色微微尴尬,望向秦佐民。

    秦佐民也很尴尬,嗫嚅道:“和任伯宏关系不大,他被抚衙一个叫章长龄的师爷强压着找兵宪的麻烦。”

    “找我什么麻烦?”

    “那章长龄没说,任伯宏猜他是想给兵宪一个难堪。”

    “他为何要给我难堪?”

    秦佐民闭上嘴望向郭保,又把问题推了回去。

    郭保被叶宰和秦佐民一起注视,顿觉压力山大,实际也很冤枉,硬着头皮道:“那章长龄嫌我上次去抚衙给他送银子送少了。可是兵宪,我要上书,他却是管刑名不太相干,我当然要把重注投在文案师爷身上了。”

    叶宰眼睛不禁睁得老大,骂道:“这特……视军务为儿戏!他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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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解除一个隐患

    “跑了?竟然跑了!”

    叶宰正想好好“款待”下这个引起内战,并且让自己背上一口黑锅的师爷,没曾想人都跑了。

    秦佐民道:“第一次试炮后他就跑了,连带来的马车都没坐,直接骑马跑的。”

    不大不小也背了一口锅的郭保急切建议道:“兵宪,他是文人想必骑术一般,应该没有跑远。”

    叶宰吐出一口郁气,摆手道:“你俩不用再管,本官自会安排亲兵去追。佐民,派人清理遗迹,稳定关内形势,要是被神出鬼没的流寇打个偷袭,你我都不要做人了。

    郭保,救死扶伤,安定守军人心。把那个伏……伏……”

    “伏伯宏。”

    “对,就他,控制起来。然后对其他守军说,我建昌标营误接情报,以为剑门关被流寇占领才炮轰关卡。”

    “可……可,关中好多人知道我们来叫过关。”

    “管他的,反正我们就是给张论一个说法。张论如今自顾不暇,得到消息后相必会捏着鼻子应下来。”

    “高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兵宪深得官场三昧。”

    “少拍马屁,赶紧做事。”

    撵走两人,叶宰叫进石猛,吩咐道:“你去提审伏伯宏,务要问出那章长龄的长相穿着,过后再派四个机灵点的亲兵,把他给我抓回来。”

    石猛问:“兵宪,要是不好抓呢?”

    叶宰眼中厉色一闪,阴沉道:“绝不能让他把剑门关的情况带回去,死活不论!”

    说罢深深看了眼石猛,一语双关道:“石头,有些事你知道就行了,别往外多说,懂了吗?”

    “知道,兵宪。”石猛也不知到底懂没懂,动作利落抱拳退出。

    半日后,剑门关七百来人安置守毕,被掉落石头木头砸伤的倒霉蛋们也被成郞中的随军医院救治。

    叶宰参加了五十二名阵亡者的下葬仪式,躹了三个躬,心头默默道:“对不起了各位。说来可笑,你们居然被七百两银子夺去了性命,何其不值?但请你们原谅我,在这个最坏的时代,我的确有点杯弓蛇影反应过大,理解万岁!”

    ……

    下午,秦佐民来请示叶宰是否在剑门关驻扎一夜。

    叶宰当然不想呆在这里了,身边围着七百多仇人绝对会寝食难安,便否决这个建议,命令即时离开。

    秦佐民便问,剑门关关防交给谁?

    叶宰若有所思道:“我们南下,任伯宏敢从背后攻击我们吗?”

    “他不敢!”秦佐民大包大揽道:“末将给他说的很清楚,章师爷死了,他已经没有退路,只能配合我们。”

    叶宰一喜:“章长龄抓住了?”

    秦佐民摇摇头,苦涩一笑道:“我诈他的。”

    “哈哈。”叶宰忍不住笑出声来,点点秦佐民道:“佐民,原来你也有说谎的时候。”

    秦佐民挠挠脑壳,讪笑道:“兵不厌诈嘛。”

    叶宰笑过一会儿,突然正色道:“佐民,我老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如今事实俱在,你还觉得我下令轰关是错误吗?”

    “没错,士可样不可辱!错就错在那章长龄以一己之私肆意玩弄军法。”

    “嘿嘿,佐民你有这个认识,令我倍感欣慰。以后别和我抠气了,就是有气你也可以私下来找我么。我这儿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嗯,良臣兄。”

    “诶,佐民弟。可惜你有家长在,我不能越俎代庖帮你取个字,殊为遗憾。”

    “呃……有机会见到姑母,请她老人家取一个。”

    夕阳西下,古道西风胖马。

    任伯宏战战兢兢送走了2000个似要择人而噬的建昌兵,不过他根本不在意,或者说根本没心思看,他一直在暗暗哀嚎,不知自己手写的、盖着自己关防的塘报会引起何种后果?

    …………

    大军过了剑门关不久便出了大剑山的范围,算是正式进入川中盆地。

    走了大概二十里许地,天色渐晚,大军扎营。

    当夜,营地内松外紧,明哨暗哨一南一北撒出去十里地。

    为何如此布置?

    叶宰对此表示无奈得紧,他心里还嘀咕呢,真踏妈的操蛋,就为了区区七十两银子,打了一场莫名其秒的仗。现在弄得自己麻杆打狼——两头怕。

    章长龄那边亲卫队没有消息,只能做最坏打算,此人又会利用身份忽悠一波兵由南面来打自己;北面的剑门关也不让人放心,谁知道那任伯宏是不是虚于委蛇,事后却翻脸来个背刺?

    枯坐帐篷差不多整晚,到天色蒙蒙亮,已基本排除了夜袭的可能,叶宰方才心力交萃眯上眼睛。

    可惜没睡多久又得赶路。

    看着旁边骑着马精神奕奕的叶贵,叶宰真想把叶贵叫过来同骑一匹马,然后自己抱着叶贵的腰打个瞌睡。

    大军跟着嘉陵江逶迤南行。

    此段嘉陵江因刚从山中流出,水势还比较湍急,又走了几十里地,秦佐民才派来探马禀报,江上已开始出现渔船。

    其实不用前锋通报,建昌军中的好多人都来自夔州,打小生在长江边上,他们自然便会判断水势,猜得到要不了多久就会乘上船只。

    于是,一传百百传千,士气竟然有大大提升。

    中午放饭时间,一名亲兵打马狂奔至一颗歪脖子树前。

    叶贵飞快上来挡住,回头先看了看窝在树下补觉的叶宰,接着大为不满道:“就不能等会儿再说吗?”

    亲兵犹豫片刻,坚定道:“这是兵宪吩咐过的最要紧军务,一刻也耽搁不得,请贵哥儿让开。”

    叶贵脸一沉,低骂道:“祁二,你长本事啦?少爷忧心大事,昨晚一整晚……”

    他的话还没说完,叶宰便已被吵醒了,喝道:“小贵子,少胡咧咧,让祁二过来。”

    “可是……”

    “别可是了,去守好你的东西。”

    “哦。”

    待叶贵走远一点,叶宰招手叫祁二过来,低问道:“找到了?”

    “嗯!这厮跑得真快,差一点就进了铁山关。”祁二同样回以低声。

    “差一点?抓他时惊动铁山关守卫没有?”叶宰沉吟道。

    祁二顿了顿,垂下眼睑看着自己的鞋子,不好意思道:“他当时正在向关上喊话开关,来不及抓了。我便用步枪远程射杀了他。”

    “死了?”叶宰愣了愣,随即甩头抛开私人恩怨,重回正治动物考虑起这件事的后果,追问道:“你确定是死了?铁山关也查不出端倪?”

    “卑职打中他的后胸,确定其死亡,而且捡走了弹壳。铁山关的人就算听到了枪响,也找不到具体的发射位置。”祁二回道。

    叶宰满意点点头,欣慰看向祁二,鼓励道:“祁二不错,心思慎密、下手果决,本官看好你。去吧。”

    “是,为兵宪卑职愿肝脑涂地!”

    祁二激动得满脸通红,深深拜下方才起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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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成都的消息

    在确知排除了章长龄这个隐患后,叶宰终于能放下包袱好好补个午觉。

    不过在睡觉之前,他先表扬了一番石猛,赞他“知人善用”,然后派他去前营传令:不去铁山关,能征船就征船,不能征就尽量贴着嘉陵江走。

    之所以如此安排,是叶宰不想让铁山头的守卫把章长龄之死联系到建昌军身上。

    当然,这根本是掩耳盗铃。因为剑门关跑了两百多人,建昌标营的恶名想必早已扩散到整个保宁府,很容易让人猜到叶宰便是铁山关前杀人的幕后黑手。

    但正治这事儿不能以常理论之,有时一个谣言就能让人身败名裂,有时即使证据确凿也可无事一身轻。

    关键看人!特别是在党同伐异的时候,这时就要看到底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如今的朝堂局势,叶宰的老师周延儒圣眷正隆但并未独得恩宠,温体仁不停在向他发起强有力的挑战。

    四川巡抚张论即不是周党也不是温党,他如果明智的话,不会拿不确定的证据与叶宰交恶,否则他将主动卷入党争!

    党争的下场可惨烈多了!再想要体面下台几乎不可能,最好的结果是褫夺所有荣衔白身归乡,这对于一个苦读圣贤书、立志光耀门楣的官员来说,无疑于社会性死亡。

    而且,此项惩罚仅限于大学士,比如被周、温两党联手牵连进袁都督案的次相钱锡龙。

    至于低了很多级的巡抚,要么流放、充军,要么……人头不保!

    …………

    建昌军休息了一个时辰继续南下。

    他们现在走在一个方圆几百公里的两河河谷中。东边紧挨着嘉陵江,西边几十里外是嘉陵江的支流——小漳水。

    铁山关处在两条水正中间,于是也给了建昌军贴着嘉陵江穿越的机会。

    傍晚,大军赶到剑门南面的第一个城市——苍溪县。

    也许是建昌兵军的恶名已经传到这里,前营远远就能看见河边码头鸡飞狗跳,商贩、行人向苍溪城夺命狂奔,大量的江船忙不迭解缆升帆,顺流飘离。

    秦佐民脸色铁青,叫过甲总把总纪永春,指着乱糟糟的码头,怒气冲冲道:“立即带人去征集船只。”

    纪永春遵令,赶紧带人匆匆跑向码头。

    途中,他向甲总教导抱怨道:“齐修,秦将军的命令没头没尾的,也不说说要是船主不听话怎么办?”

    洪正身推推新式眼镜,恰好反射出一道寒光,淡淡道:“老纪,兵宪的话你忘啦?他老说,我们的事业是正义的事业,凡是阻挡我们的都是邪恶的。对于邪恶,你说该怎么办?”

    “嘶……齐修,没想到你一个读书人,心竟然如此……呃,你别瞪我,我有点怕,听你的听你的。”纪永春悻悻闭嘴。

    很快,甲总300来人如饿虎般冲入码头。

    大出当地人意外的是,这些兵并不杀人抢东西,而是无视了自己迅速包围三道栈桥,再然后许多兵丁跳上还来不及跑路的般上面。

    接着,几个拿着大铁筒子的人冲江上喊道:“船家,船家,请把船开回来,我们会付给你们三倍船资。”

    如此齐声喊了十几遍,不但没有船回来,反而像躲瘟神似的,离得更远了。

    纪永春望着栈桥边停着的十几艘船,不禁气闷道:“齐修,船太少,咋个办?”

    洪正身习惯了说话前要推一推眼镜,遂推了推,灿烂一笑道:“先安抚码头上剩下的人吧。”

    说罢叫人去找来五个哨官,吩咐道:“暂时清空码头,劝离码头平民,等待中军到达。你们记住了,我们是文明之师仁义之师,叫手下都态度好点。”

    “是,教导。”五个哨官齐声领命,旋即敬礼离开分头办事。

    当叶宰来到码头时,他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个整齐安静又祥和的场面。

    秦佐民陪同在侧,指指江上的船只,请示道:“兵宪,船有点少,要不你先暂驻船上,末将再去找苍溪县打打秋风。”

    “可以。”叶宰点头,续道:“带上后勤处的田安国,你去要船,他去交涉粮饷。另外,带辅兵,别给苍溪县太大压力。”

    待秦佐民走后,叶宰冲身后的叶贵道:“小贵子,少发愣!去和亲兵选一只船,我要先睡一觉。”

    “诶。”叶贵高兴回道,一点也不在意少爷态度不好,因为有船坐了,不用再骑那匹马养不熟的野马。

    他从马鞍上取下一个背包背上,意气疯发招手道:“石头,走着。”

    叶宰含笑看着叶贵的动作,冲身旁歪嘴道:“卫靖,你也去挑支船,把文吏都带上去。”

    “是。”郭保躬身领命,自去安置不提。

    …………

    晚上,码头上火把不灭,人声鼎沸,喧嚣了一夜。

    叶宰美美睡到清晨才醒。

    简单梳洗过后,他一边吃着叶贵熬得白米粥,一边听亲兵汇报。

    “苍溪知县战战兢兢接待了秦将军和田经历一行,两边沟通的还可以。知县匀出县仓,并号召绅民义仓,一共送给标营300石米。”

    “但是船他没有办法了。跑得那些船干脆都没回来,顺着江水不知去了哪里。”

    “嗯,不要勉强,继续。”叶宰点头道。

    “侦辑队送来情报,过天星等流寇已到新都,马上将与成都后卫接触。”

    “巡按去了重庆,强令重庆道调集大军死守嘉陵江东面,已和几支流窜到那里的小股流寇打过几仗,互有胜败。”

    叶宰搁下筷子,评点道:“周巡按这样做是对的,堵死流寇东窜之路,以免祸害东南。”

    亲兵不敢对此发表意见,继续低头念道:“抚台再次发出求救塘报,让我们尽快回师。”

    叶宰眼中精光一闪,问道:“张抚台在塘报中有没提过剑门关的事?”

    “只字未提。”

    “好,那我们就给张抚台一个面子。通知秦将军,不必在苍溪耽搁了,分作水路两军,立即启程。”

    “是!”

    …………

    四月中旬,建昌标营过阆中又征得一部分船只,全军登船。不知是不是恶名在发酵,接下来顺利的连过嘉陵江上南津关、和溪关,然后过南部县进入顺庆府,驻军蓬州。

    这里对保宁府的消息就相对滞后了,蓬州知县热情地接待了叶宰一行。

    接风宴上,众人谈起成都的消息。

    蓬州知县忧心忡忡道:“四川唯一能战的是营兵,可营兵被李总兵带去了播州还未返来。成都几个卫……唉,不堪一击啊!居然在野战中被一万多流寇一击而溃,如今只敢龟缩在成都城墙后不敢出来。”

    “唉……”

    叶宰不免猫哭耗子,陪着一起叹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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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抵近成都

    离开篷州后,叶宰叫秦佐民上了自己的船。

    两从坐在舱外甲板,一人手捧一碗香茶随意聊天。

    秦佐民瞅一眼天上的太阳,感慨道:“还是川北的天气令人舒爽,此时的攀西想必已经热得不成样子了。”

    “是啊,那里太热了!若非有矿产,我也待不住。”叶宰跟着发了一句感慨,突然话锋一转道:“佐民,这次流寇大闹四川,张巡抚可能会因此下台,我们要做好准备啊。”

    秦佐民送到嘴边的茶碗当场定住,惊疑道:“做何准备?”

    叶宰微微一笑,淡然道:“佐民,朝廷可能会给我加加担子,你也是如此。”

    秦佐民手上一抖,洒出几点茶水,眼睛瞪得溜圆,问道:“参正?按察使?还是布正使?”

    “佐民,胆子再大一点!”叶宰含笑鼓励道。

    秦佐民放下茶碗,认真想了想,沉吟道:“你如今是正四品,升从三品参正是应当的。可你叫我大胆点,那就连升两级至正三品,按察使……”

    叶宰打断道:“佐民,别忘了中央官职。我头上还有个按察副史,属于外台,进内台也不是不可能。”

    秦佐民便顺着叶宰的话猜测道:“左右佥都御史?从地方官到京官,虽然都是四品,却是大大升官了。”

    见秦佐民还说不到点子上,叶宰不满道:“佐民,都叫你大胆点了。实话告诉你,我打算做个副都御史,巡抚四川!”

    “啊?”秦佐民完全没想过叶宰竟然有如此大的野心,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叶宰解释道:“昨天在蓬州,我通过驿站给周延儒捎了一封信,明确提出要争一争这个四川巡抚。”

    “可……可末将听说,督抚要廷推,何况周延儒会听你的?”秦佐民渡过初期的惊讶,很快反应过来出言质疑。

    “呵。”叶宰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撇嘴道:“我们那个陛下想一出是一出,视廷推于无物。此时周延儒正好说得上话,他也在紧张地拉盟友,巴不得我实力更强。你情我愿的事。”

    其实其中起到关键作用的是银子,大量的银子,以万为单位!不过叶宰希望手下的军将都纯粹一些,便隐下这方面的事情。

    秦佐民顿时两眼放光,满含希翼道:“如此说来,我们就可以坐阵成都啰?哈哈,姑母和兄长们肯定想不到。”

    “别忙着高兴。”叶宰先给他泼了一头凉水,接着试探道:“你这个副总兵也得名副其实。我意你卸下标营之职,重组副总兵奇兵营。标营交给赵匡,升他做游击,道标直接转抚标。你意下如何?”

    秦佐民呆了呆,很快又在脸上绽放出笑容,“那当然好了。如此我们便掌握了两支部队。”

    “真心话?”叶宰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秦佐民,追问道。

    “绝对真心。”秦佐民重重点头。

    叶宰暗暗松了一口气,打个个舒适的姿势靠在椅背上,道:“此次救援完成都,你可就近在成都各卫所招募3000兵源。”

    “良臣兄,我想招石砫兵。”

    “不行。我和秦都督打过保票的,绝不再挖石砫墙角。”

    “可成都几卫的战力,你也知道,此次他们被流寇……”

    “这点你大可放心!肯定不能让你白手起家,我会派标营的人去做骨干。”

    “那……那也行。”

    …………

    四月底,经过几次倒船以及部分陆路,叶宰到达眉州彭山县,与船队汇合。

    崔志行领着小火轮及十来艘黄船已经在这里等了差不多一个月,见叶宰驻跸立即求见。

    此人原来是夔州长江边的老军,挂着正丁的身份做得是为卫所官打渔的活,所以也可以说他是个老渔民。

    因为他可有可无,崇祯三年被扔进勤王军队,跟随叶宰北上,主要工作就是操船。

    他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兢兢业业,被叶宰看上调到旗舰,成为事实上的水军统领。

    当叶宰弄出小火轮之后,他又顺理成章操上了新船。

    此时求见叶宰话也不多,问了几句好便拿出清单给叶宰报数:“兵宪,船队共运载炒米千石,火药三百桶,板甲1000副,燧发铳500支,铅板两吨,步枪子弹三万发。”

    叶宰眉头轻皱,问:“子弹怎么才这点?”

    崔志行老实巴交的脸顿时揪成了一团,回道:“郑总旗那里的子弹复装机出了点故障,所以出得很少。卑职已全部运了过来。”

    “啥故障?”

    “好像是底火方面。”

    叶宰听后沉默下来,仔细想想又在情理当中,底火的科技含量最高,就郑时良那里的简陋蒸汽车床,确实力有未逮。遂放过这个问题,问道:“老崔,小火轮好用吗?”

    “太好用了!”崔志行黑黝黝的脸好似在发光,激动不已道:“只要有煤,它就能一直跑,也不惧风向、顺流逆流。”

    “那就好。你多培养点徒弟,我们以后还有很多这样的船,而且更大!”叶宰笑道。

    “嗯嗯。”崔志行不住点头,眼中满含憧憬,话也多了起来,“兵宪,要是卑职能带着一支这样的船队,去你说的五大洋看一看,死了都值。”

    “有机会的。”叶宰双眼放空,同样闪过一丝憧憬之色。

    翌日,后勤处田安国出面接收了船运物资,陆续给每个哨置换损坏的武器装备。

    实际上建昌军根本没受到什么打击,板甲衣物不必换,要换的基本都是燧发铳。

    …………

    休整两天后,彭山知县带头,邀集有头有脸的乡绅们在城北一外平坦地方为建昌军送行。

    锣鼓声中,彭山知县龚纪良附在叶宰耳边道:“叶副使,卑职祝你马到成功!有件事请叶副使务必留意,嘉定州乃是建昌北部屏障,若是……我彭山定然全力支持叶副使,要人有人,要粮有粮!”

    哈,想得真远,都想到成都沦陷后的事了,张论恐怕会气死!

    叶宰面色古怪,微微点头道:“没问题,龚兄守土有责,本官省得。”

    语罢,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

    又过两日,大军到达成都府新津县。

    叶宰宣布将这里当做指挥部,随后侦骑四出,全力打探成都周边的态势。

    等在这里还有一个原因,他想再给王晓的行动队一点时间。

    说来也怪,王晓自剑门关后,消息一条也没送至叶宰案头。

    叶宰不相信王晓会叛变,只能想到会不会成都的情况不像自己想得那么轻松,王晓调集了大量的资源,仍然被绊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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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郁闷的王晓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凌晨方才渐渐停歇。

    天色亮了,被水冲洗过的天空蔚蓝澄净。

    油光可鉴的青石板路上,陆陆续续出现了早起的人们,挑担的、支摊的,以及许许多多步履匆匆讨生活的辛苦人。

    虽然现在是夏季,但雨后的天气恍若秋天,空气湿润发潮带着一丝儿凉意。

    王晓深深吸了口气,这丝凉意钻进他的口鼻,又迅速在心肺之间游走,他萎靡了几天精神不由为之一振。

    丢人呐,堂堂侦辑队队正居然在牢里呆了两天!

    王晓为此羞愧不已,唏嘘的胡子掩盖下的嫩脸不禁微微发红。

    同时他也在庆幸,庆幸自己谨慎,当时被抓时身上没有带枪,否则百死都不能赎罪。

    “喂,哥佬官,你卖的啥子?”王晓叫住一个挑着担的货郞。

    “豆花儿。”货郞飞快停下来,也不问王晓要不要,径直揭开白布包着的盖子,霎时,一股黄豆的香气直冲王晓鼻端。

    “来一碗,多加豆子多加葱,多搁点酱油,对了,有辣椒没得?”王晓道。

    货郞张了张口,终是舍不得这单生意,只好满脸肉疼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葫芦冲王晓晃了晃,“客官,有。”

    说罢生怕王晓再提什么要求,快速打了碗热气腾腾的豆花,淋上酱油,洒上葱花,再拔开葫芦塞子,小心翼翼抖了抖。

    红色的辣椒面儿被热汤一泡,立马蒸起一股焦香的味道。

    王晓笑骂:“看你那抠搜的劲儿,再抖点儿,我加两个铜钱。”

    “诶,客官。”货郞当即喜笑颜开,小葫芦嘴使劲点了两下。

    王小满意接过来,摸出八个铜板扔给眼巴巴看着自己的货郞,道:“多的算买碗的钱,不用等我了。”

    “好好,客官慢用。”货郞挑着担子晃晃悠悠走了,吆喝声不停响起:“豆花儿,豆花儿……”

    王晓喝一口豆花看一眼不远处的府衙,当满碗豆花将要见底之时,他才见到黄三等人出来,便随手将碗塞给了蹲在自己脚边狂咽口水的乞丐,“给,还有小半碗。”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乞丐捧着碗对着已离开的王晓连连磕头。

    衙门外,王晓擦身错过黄三等四人,一声不吭往一条小巷中走去。

    及至幽深处,他身后响起了“嗒嗒嗒”的脚步声。

    王晓回过头,目视灰头土脸的四人,问道:“都咋样?有没得事?”

    黄三摇摇头不说话,其余三人嚷嚷道:“狗X的成都府,老子挨了一顿鞭子。”

    “这算啥子?老子昨天被倒吊了一晚上,看到没?现在眼睛都还是红的。”

    “我睡了两天,不晓得咋就放出来了。”

    “沃日……”

    前两人冲第三人怒目而视。

    王小低喝道:“都特娘住嘴!走,回安全屋再说。”

    几人七拐八拐,来到城南府河边的一处船屋。

    观察没人跟上来后,王晓关上屋门,叹息道:“这次怪我,怪我小看了张论的手段。”

    一路以来一直沉默的黄三突然抬头,紧紧盯着王晓道:“不怪你,是我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张论不愧是积年老吏,老成持重、心思慎密,一般人在兵临城下时早就慌了,他却还能想到清查城内奸细,重重防备各处城门。”

    “唉……”

    屋内五人同声叹气,摇头无语。

    原来,王晓自七盘关回返,便调集精兵良将到成都进行策反活动。

    本来事情进行得好好的,不但原来的关系维护得更好,还发展了关键城门的守军好几个,就差围城时王晓叫他们打开城门。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当流寇在新都一战击破成都守军后,张论突然派出抚标营接管了成都各大城门,并联合成都的本地大户,一起清查非成都口音的人。

    如此一来,王晓的开门计划彻底破产,而且成都大户们为了防止城破后身家不保,下了死力配合抚衙清查外来人口。

    在地头蛇眼中,王晓五人立马无所遁形,分别于成都几处地点被抓。原因并不复杂,一是他五人是新面孔,二是在成都人听来,川东话差别还是蛮大的。

    其实坐牢就坐牢,王晓预先吩咐过不小心被抓后应该如何应对,就说来成都经商,容易暴露的枪支也都没带。

    可王晓进了大牢却傻眼了,预料中的走个过场遥遥无期。

    他起初的预计是抓进来查清身份后马上就会被放出去。孰料成都这波行动太猛,抓得人实在太多,根本还轮不上他。

    这肯定不行!王晓非常清楚叶宰的计划,多耽误一天就会多拖累一天兵宪的大事。

    于是,他枯等一天后终于寻得个机会,和送饭的衙役搭上了话。

    时间紧急,王晓再不顾暴露秘密,从没被搜过的小裤中抽出一张十两银票,请衙役帮忙。

    衙役当时很惊奇,眼中蓦地闪出噬人的精光,但迫于牢内人多眼杂,衙役只好收敛贪婪答应下来。

    这却并非衙役良心发现,而是若要闹开了,他一个小小的衙役如何抢得过班头、牢头?到时说不定一分银子也拿不到,索性闷声发大财为好。

    然后,衙役好不容易从一堆堆搜出来的东西中找到了王晓的证明,一张盖着夔州府印的路引。

    这种路引王晓有不少,是当时还是夔州道的叶宰找夔州府要的,因为发的很多很滥,基本查不到叶宰的头上,况且如今这世道,也没人会认真去查。

    王晓被证明身份后,想起自己四个手下也有可能会遭到同样的命运,便试着问了问黄三等人的名字。

    衙役银子已经落袋为安,本不愿再麻烦,奈何王晓又抽出了一张有味道的银票,面值五十两。

    这还有什么说的?看在孔方兄的面子上,必须帮忙!

    果然不出王晓所料,又过一天,黄三等人被衙役打探了出来,就关在离王晓不远的一处监牢中。

    后来的事便简单了,衙役帮忙递上五人的路引,通判老爷大笔一挥放归五人自由。

    至于他们入牢后搜出的银子、铜钱,对不起,遗失了!

    “咳咳!”王晓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船屋中的沉默,说道:“虽然出师不利,但兵宪的重任绝不能放下。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也要上,听着!”

    他一声断喝将其余四人吼了个激灵,坚定道:“我还有办法搞来大笔的银子,我们继续收买城门守兵。抚标又怎么样?我不信这些人就不喜欢银子。”

    黄三缓缓摇头道:“王头,平时你老说我爱冒动,怎么现在你也……抚标和一般的卫所兵可不一样,他们的身家性命都系于张论一身,让他们出卖张论就是出卖自己,我看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王晓站起身,走到门口又回转头道:“你们在这儿等着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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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流寇来袭

    成都城正中心是蜀王府,不过早没了平素的热闹,此刻大门紧闭,来回巡逻的守卫刀出鞘、弓上弦,一片紧张的气氛。

    王府往南有一条小巷叫纱帽巷,短短几十步的长度挤满了店铺。

    顾名思义,原先这条巷子是专卖各式乌纱帽的,后来因这里来往的大多是官员及其亲属,其它买卖逐渐多了起来,包括不限于茶店、金店、胭脂店、珠宝店等,总之全为奢侈物。

    然而,随着流寇围城,这条小巷变得冷清了,完全比不过大路对面的米巷有人气。

    攀西皮包店中,掌柜伍嘉茂百无聊赖,捧着一碗白瓷茶水,眼睛动也不动盯着绿色的茶叶浮起又沉下。

    突然,他眼前一暗,忙抬头看去,只见柜前来了个年轻人,稚嫩的脸上留着唏嘘的胡渣子,倒也显得有几分成熟。

    伍嘉茂懒洋洋问道:“客官,看上本店那款包包了?”

    年轻人却不说话,手一抬扔过来一只金戒子。

    “哗啦啦”,金戒子在柜台上转动几圈才停下,但伍嘉茂却已然看清戒面上那个特殊的花纹,遂不动声色看着门外,说道:“客官,本店小本生意,不收金子。”

    年轻人道:“那就多买几只,古驰香奈儿驴牌通通来十个。”

    “贵客呀!”伍嘉茂夸张地叫出声,放下茶碗捞起戒指,转身从柜台中出来,伸手往堂后一引,“请到里面看货。”

    说罢冲门边打磕睡的小厮道:“小狗子,照看着。”

    然后躬身在前带路。

    两人一前一后进到一个无人房间,年轻人警觉地关上房门,这才说道:“王晓,道标侦辑队队正。”

    伍嘉茂点点头,回道:“伍嘉茂,攀西州商业处一科科长。”

    王晓直接说出来意,“伍科长,我需要银子,大量的银子。”

    伍嘉茂沉吟道:“王知州吩咐过让我们配合侦辑队,本没什么可说的。但是……这段时间,成都本地的仿货越来越多,再加上流寇围城,店里的生意一落千丈……”

    王晓打断道:“能拿出多少?”

    “请王队正见谅,我还得给店里留下点开支,最多能拿出两万两银子。”伍嘉茂颇为不好意思道。

    王晓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摇头道:“不够。”

    伍嘉茂翕动嘴皮,忍了又忍才一咬牙,开口提议道:“不知王队正用来做什么?我来成都半年倒认识了许多达官贵人,说不定能……”

    说到这儿,王晓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他不禁激灵灵打个寒颤,连忙闭上嘴巴。

    王晓语气冷洌道:“伍掌柜,不该问的别问。就两万两,你马上拿给我。”

    “好好,请宽坐片刻。”伍嘉茂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匆匆开门而出。

    …………

    新津县,叶宰脸皮微红地从城内出来,在亲兵护卫下打马进了军营。

    刚坐下喝了半盏茶,秦佐民循声找来,笑问:“良臣兄,酒喝的咋样?”

    叶宰摆摆手,意兴阑珊道:“不怎么样!一堆官吏、乡绅、商贾,热情得要死,都恨不得抱着我的大腿,求我带兵入城加强城防。”

    秦佐民摇头苦笑,唏嘘道:“就他们那点地方团练,难免了……”

    一起赴宴的郭保听后撇嘴道:“团练还好说,都是大户出钱出力。县衙最为不堪,壮班快班的人都跑空了。光知县如今人如其名,除了两个师爷,光板一个。”

    “算了,说他们干嘛?说回我们。佐民,斥候打探的如何?”叶宰问道。

    秦佐民在叶宰进城时忆先研判过,脱口而出:“流寇在绵、德两县大掠财物和人口,如今手下已达五六万人。过天星为人还极其狡诈,斥候于今日上午才打探出来他的真实布置。

    原来围成都的就只有争世王和混天星两人,此二人带着新招募的普通人,大张旗帜、以假乱真,而过天星和中斗星则带着手下主力,兵分两路寇掠成都西、北两面。

    北到新繁、彭县,西到崇宁、灌县。下一步,恐怕就会轮到南部的新津!兵宪,你该拿主意了。”

    叶宰不置可否,转头问缩在帐角烤石头的叶贵:“小贵子,侦辑队来过消息吗?”

    叶贵停下扇火的蒲扇,回头道:“没有,少爷。”

    叶宰微不可查皱了下眉头,旋即恢复平静,道:“容我再想想。”

    “不能再想了哇。”秦佐民急道:“若进军成都,那我们就要准备行装;若在新津就地防御,那我们就得挖壕沟架铁丝网。”

    郭保轻轻咳嗽一声,提醒秦佐民道:“秦将军稍安勿躁,兵宪自有方略。”

    “嗨,我就是着急……”秦佐民分辨了半句,声音很快又沉寂下去。

    过了片刻,叶宰问道:“佐民,我们的圆阵练得如何?”

    秦佐民以为叶宰决定出击,立时来了精神,介绍道:“已初具雏形!第一排为步枪手,第二、三排为火枪手,最内圈是炮队,以及少量长枪兵游弋其中。这样无论敌人从何处来,都将遭到三方面的打击。我敢说,没有任何骑兵敢冲击这个阵形!”

    叶宰又问:“守当然没问题,能不能移动?”

    “呃,暂时还不能。”秦佐民眼皮耷拉下来。

    叶宰便笑了,道:“那就再练几天,练到整个阵型可以随鼓点移动,我们再出兵。”

    “可……”

    “秦将军,让兵宪休息一会儿。走,我们去辎重营。田安国又接收了新送来的装备,听说其中有种铲子……”

    郭保拉着秦佐民越走越远,直致寂然无声。

    叶宰笑着摇摇头,给叶贵打了个招呼,“小贵子别偷懒,少爷先进去眯一觉。”

    “哦……”

    …………

    秦佐民没有料错,四月二十七日,少量的流寇前锋出现在新津地面。

    不管叶宰想不想此时打一仗,他都必须重视起来。

    营地前鹿角后,标营的兵丁开始挖掘壕沟。

    二十八日,一队上千人的流寇步兵到达。他们吆五喝六,挥舞着锄头、竹竿等五花八门的兵器逐渐向营地靠近。

    叶宰的命令及时送达秦佐民手里。

    秦佐民打开一看,顿时有点摸不着头脑。

    原来叶宰命令他不得使用步枪,可以用零星的火枪和火炮打击,火力强度不得超过普通的明兵,且不得追击。最终的战术目的是驱离,在流寇不死心攻击大营的前提下。

    无奈中,秦佐民只得将步枪兵撤回第二道壕沟,安排火枪兵顶上一线,并撤回温大的迫击炮组。

    但即便如此的火力密度,那一千来流寇也讨不了好去。

    当流寇大队冲到营地北面一百步左右,领头的还在纳闷,对面营地里静悄悄的,莫非明兵全跑了?

    正在此时,忽闻一声唢呐暴响,流寇头领便看到地面闪起了一排刺眼的火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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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章 驱虎吞狼

    成都,四川承宣布正司的心脏部位,一共有五卫一所拱卫着她。北面成都后卫;南面宁川卫;西面成都右卫加灌县千户所;本来东面是成都左卫,但万历年间被废弃,调成都前卫补之;成都中卫驻城中,主要保护王府和各级衙门。

    再加上抚标、镇标等各类兵丁,成都周边兵力差不多四万人。

    然而,卫所腐烂,世兵均已退化为耕田的农夫,几无战力,拉上前线跑得比到的多,即使到了也是兵无战心,一触即溃。

    唯二能战的军队只有抚标与镇标,奈何镇标深陷播州宣慰司,根本腾不出手来回防,抚标独木难支。

    因此,流寇横扫成都周边四卫七县,彻底捣毁了卫所、县乡体系,破大户抢钱粮好不惬意,直到碰到了一个硬茬子。

    宁川卫节堂,一个年三十许、须发贲张的汉子黑着脸看着堂中跪着的人,冷冷问道:“是哪里的军队?”

    “过老大,额不知道哇!一个照面……”跪着的人猛然哆嗦了一下,哭丧着脸道:“一个照面死了七成。小的,小的就知道对面用的是火铳。”

    过老大便是此次祸乱四川的领头人过天星,他听后桀桀一笑,露出一口黑乎乎的板牙,抬抬下巴指向跪地之人,向左右示意道:“挖开他的伤口,额倒要看看是啥火铳能打那么远。”

    跪地之人顿时满脸惊恐,两只膝盖不住往后挪,嘴里惨叫道:“不不不,过老大,额在榆林就跟着你……”

    不待他说完,两个如狼似虎的汉子便将其扑倒。一人扯去他挂在脖子上吊手的布带,一人抽出短刀插进他手臂上的伤口。

    一阵杀猪似的喊叫中,一颗铅子被挑了出来。

    过天星一点不嫌弃铅子上的血迹,接过后随手用手掌擦拭了下,一边观察一边说道:“米兄弟,别怪老哥心狠。这其实也是在救你,挖出来手有可能还留得下,再晚点这手就得砍了!”

    说着偏头看向左侧坐着的一个身着长衫、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道:“你也别谢额,要谢就谢宁郞中,是他告诉额滴。”

    米姓汉子已被放开,此时汗出如浆、面色惨白瘫在地上,强撑着一口气道:“额知道咧。多谢过老大,多谢宁郞中。”

    话罢两眼翻白晕了过去。

    过天星挥挥手,吩咐米姓汉子身边两人道:“齐尕娃,你俩给他抬出去。”

    然后走到左侧,两只手指捏起铅弹亮给宁郞中及宁郞中上首的人看,啧啧奇道:“额从未见过这种铅弹,中天星兄弟、宁郞中,你俩也看看。”

    中天星要过来观察片刻,摇头道:“没见过。”反手又递给了宁郞中。

    宁郞中目光一闪,沉吟道:“我也没见过。不过,这铅子比其他明兵用的铅子小了一圈,我想这才是能打一百余步的原因。”

    “好见识,与额想得一样!”过天星高兴地拍了拍宁郞中的肩膀。

    中天星若有所思,迟疑道:“那些人有如此犀利的火器,为何不追击额们?听说砍额们五颗脑袋抵得上一颗东虏人头,他们不稀罕银子?”

    “是啊,为何会这样?”过天星也纳闷道。

    宁郞中边想边说道:“莫非是想警告我们,不要去他们的地盘?”

    “哦?”

    过天星与中天星对视一眼,差不多同时点头。

    中天星见此便一拍桌子,嚷道:“成都周边没啥可抢得了。过头领,要么撤,要么打破成都再抢一把大的!”

    过天星眼中立时凶光闪烁,旋即又黯淡下去,摸着下巴道:“成都城高碟深,不太容易打啊,额再想想。”

    …………

    “良臣兄,良臣兄,过天星的人撤了。”秦佐民龙行虎步冲入叶宰帐中。

    叶宰放下手中的《吴子》,问道:“撤去哪儿了?”

    “往北,应该去成都了。追不追?”秦佐民心急道。

    叶宰不答反问:“他们打得下成都?”

    秦佐民摇头道:“打不下。别看他们如今人多了几倍,但刚征集的平民缺乏训练,而且他们也缺乏攻城器具,再多人都奈何不了成都的高墙。”

    “嗯……”

    叶宰至今仍未收到王晓的消息,感觉再拖延下去,说不定过天星会在成都虚晃一枪跑了,遂拿定主意,说道:“我们远远跟上去,别被他们发现。到时在成都城墙下打其一个突袭!”

    “是。”秦佐民的声音立马高了八度,草草抱拳告退。

    翌日,四月三十日,大清早。

    建昌标营人衔草马衔枚,扔下了还在熟睡当中的新津城,向北进军。

    斥候早已前出二十里,刚过一个时辰便传来消息。

    过天星非常谨慎,也在南面撤下了探马防备己方。只不过建昌斥候有望远镜,能看到过天星的人,过天星的人看不到斥候。故请示要不要歼灭过天星的探马?

    叶宰担心打草惊蛇,便否决了歼灭的提议,命令仍旧按原计划执行。

    五月初二,两支军队相隔三十里地,一前一后赶到了成都。

    过天星到达成都后并没有第一时间攻城,而是驻扎下来,命大量的人出外砍伐树木,然后当着城墙上的人打造冲车、长梯等器械,作出一副誓要攻城的架势。

    此举不但骗了成都内的人,也骗了建昌标营的大部份人,马二柱等人纷纷找叶宰请战。

    可叶宰心里仍然存着王晓成功的希望,一体拒绝。

    三天后,五月初五,过天星找来争世王和混天星,以商量的口吻道:“二位老哥在成都城下休息了好多天了,是不是先动一动?”

    争世王和混天星面面相觑,均心想,这哪里是商量,分明是命令!

    说实在两人都不愿意手下去送死,可抢来的东西都在过天星那儿,想要得到好处绝躲不过去,只得咬着后槽牙无奈答应下来。

    正午时分,当太阳光照耀成都南城之时,流寇营地响起了战鼓声,争世王和混天星的人趁着对方迎光的机会,如潮水一般冲向城墙。

    成都的城防体系相当齐备,由里至外是敌台、马面、瓮城、羊马墙、吊桥、护城河。

    护城河外还有距马枪、陷马坑、鹿角木,大范围的铁蒺藜。

    城上的防守器具也是不缺,有火炮、火油、沸水、金汁、滚石檑木、狼牙拍,以及挡箭的布幔、皮帘等等。

    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流寇攻城前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清除钉脚的铁蔟藜。

    然而,墙头的人不会傻呆呆地看着,顷刻间,大炮轰鸣了起来。

    流寇这边也有准备,打造了几十架楯车避炮。

    不过效果十分不好,楯车只能遮挡弓箭和火枪,若是被炮子直接命中,将会打散楯车,天女散花杀伤一大片。

    一下午打下来,混天星和争世王的人在火炮和箭雨的打击下,各损失了两、三百人,铁疾藜却才捡了不到一半。

    所幸混天星打仗打老了,知道攻城便是这样,怪不得两人。如今试探出成都的防守力量,心里不禁便生起撤退的心思。

    宁郞中冷眼旁观好像猜到了,遂建议道:“过头领,我有一个办法可以避炮。”

    “什么办法?”过天星愣道。

    “把楯车改动下,在前面加装沙袋。”

    “这是何种道理?”

    “我也不知道,偶尔听成都一个炮手说的。”

    过天星习惯性摸着下巴沉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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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埋伏新都

    流寇攻城战后稍晚一些,建昌前方斥候发回了详细的消息。

    建昌哨以上军官均被召集到叶宰大帐,共同讨论此战得失。

    当郭保把战况念完后,全场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个中原因其实挺简单,坐在长桌主位的兵宪不开口,其他人也不方便开口。

    叶宰无奈,只能以身作则,先来个抛砖引玉,便偏头看向右侧位的秦佐民道:“佐民,你怎么看?”

    秦佐民咳嗽一嗓子,冷静分析道:“据我们收集的过天星情报,此人凶狠暴戾却又狡猾无比,经常有利往、无利走。此次攻城,出动之人打出的旗帜是混天星和争世王,可见他并没有出动本部手下。

    再看结果,混天星两人铩羽而归。故本将认为,过天星是在试探,接下来他应该有两种选择:

    首先是退兵,成都城就像个乌龟壳,他吃不下自然会走。

    其次是真打。若是如此,他就不会只攻一门,应该会让另三个贼首攻击成都其余门户,以此来牵制城防兵力,他则率手下主力猛攻一处!”

    说到这儿秦佐民忽然自失一笑,摇头道:“但本将并不看好过天星真打。一个小小的白水关他都打不下,何谈防备周密的成都?”

    “秦将军说的有道理!”

    “的确,他手里炮都没几门。”

    “就卫城搬下来的那些老掉牙的炮?哈哈,成都城墙三丈来厚,简直就是挠痒痒。”

    马二柱等人纷纷发表起意见,总体上都是赞同秦佐民的意见。

    叶宰也认同般点点头,实际心里却大失所望,而且还是双份的。有对王晓策反城门的失望,也有对过天星的恨其不争。

    失望之后还非常遗憾。

    成都城不破,张论怎么下台?

    张论不下台,自己怎么上位?

    还有,利用过天星扫荡地主队级的希望也基本破产。因为有门路的卫指挥、大地主都特么跑成都城里去了,过天星伤筋不动骨,最多打破了一小部份。

    可以想像,当流寇过去,那些人仍然能回到原来的地方美滋滋地做他的地主。

    没有地,便不能土改,也没有了士兵的功勋田。这将会对以后的事业带来严重的阻碍,秦佐民的新兵营计划首当其冲。

    帐内诸人热情讨论了一会儿,慢慢安静下来,转而注意起叶宰,要听他决断。

    叶宰情知自己绝不能再拖延参战的事了,不然必启人疑窦,怀疑自己的用心!遂问秦佐民道:“佐民,你说如果过天星等人要撤,会撤去哪里?”

    秦佐民沉吟道:“往南肯定不会,有我们挡着;往西不行,全是大山,不利流寇机动;往东更不行,重庆大军云集,听说李总兵也在回兵的路上。因此,他们只能向北,回返汉中。”

    “可汉中有洪总督,他们就是被撵出来的,回去不是自投罗网吗?”郭保先一步问出了叶宰想问的。

    秦佐民语气蓦地悲愤起来,“西北的流寇剿得完吗?若是我和过天星一样熟悉陕西地形,那我就会找条小径神不知鬼不觉钻回去,再利用四川抢来的钱财,或招募或吃掉更多的小股流寇,最终变得更加强大!”

    “嘶……”

    大帐中响起一声声的吸气声。

    至此,叶宰终于下定了决心,既然扳倒张论无望,那就绝不能放四个祸患再回西北给大明放血。

    于是站起身,大声道:“我命令!”

    “刷”一下,长桌两旁的人全体起立,对叶宰行注目礼。

    “全军运动至新都一线,张网以待,争取将流寇全部消灭!”

    “是!”

    二十几人暴发出一道剧烈的吼声。

    …………

    五月八日,军议后三天,建昌军强行军200余里,在成都东部绕了一个大弧到达新都境内。

    新都处于川西平原,境内没有山也没有大河,说实话并不是一个好的埋伏地点。

    但建晶军有办法,挖沟!

    这得益于上一批随船送到的新式工具——工兵铲。

    当铲子发到士兵手上时,不用后勤处教导,士兵们自己就摸索出了用法。谁叫大部分人都是农民出身呢?

    士兵们总结的用法有:

    挖土。这没有什么可说的,铲子的本质工作。

    盾牌。铲子全钢打造且很厚,背在身上挡个刀箭之类的轻轻松松。

    武器。铲子边缘非常锋利,如果枪没了,还能用它来砍人、拍人。

    秦佐民受命统领前线部队,他将两千人分为两队作起前期工作。

    一队一千五百人,挖土,挖断官道,挖出三条半包围的U型壕沟,每条沟又再挖竖沟相连,可进可退。

    另一部分五百人撒出去,驱离官道附近的人家。一来遮蔽战场,二来也避免战火燃起殃及百姓。

    随军的各类工匠也没闲下来,全体打造木板。木板也有两个作用,一是加固坑道,二是盖在坑道上再洒土伪装。

    叶宰则坐阵在三道防线后的一处小村庄内,设立中军指挥部,通过传令兵与秦佐民联系。

    小村庄位于战场一千多米外的东侧,不虞被流寇发现,还能用望远镜观察战场实况。

    因为流寇人多有几万人,为了将他们全部留下,叶宰梭哈了手头的所有军队,身边就留了以郭保为首的参谋队伍以及一个亲卫队,50来人。

    虽然50来人有点少,但叶宰不认为流寇可以突破正面防线冲到自己面前,何况50来人还武装到了牙齿。

    钢盔、龙虾板甲、步枪、手枪、手榴弹!

    更关键还有马,小村庄里集中了二十匹俊马,一旦打不过,石猛可以带部分精锐护着叶宰跑路。

    所以叶宰一点也不担心,乐呵呵看着手里的情报。

    五月初六,成都无战事,流寇消停了,城内的人也不敢出来。

    五月初七,流寇三面围城,独空出西面。

    过天星攻打南门。他的手下推出一种新式楯车,上面架着几袋泥巴,成功顶住了成都城头发射的炮子。然后他们又顶住万箭齐发,付出了部分伤亡,清除了护城河外的铁蒺藜和鹿角。

    其中还发生了一件趣事。流寇用抢来的佛郞机与成都城头对射,可惜效果不好,根本撼不动成都城墙。流寇急了便脑洞大开,加大装药,结果……当场炸膛两门!

    这导致一个后果,流寇心里留下了阴影,再没人敢去操作剩下的佛郞机。

    五月八日,也就是今天上午。

    过天星终于露出了獠牙,居然驱赶掳来的平民抗着土包去填护城河。现在是中午,斥候发的消息说战斗仍在进行,成都城以虎蹲炮和火箭还击,平民死伤惨重……

    叶宰看到这里不住咋舌,一是恨过天星心肠恶毒,二是佩服张论的魄力,要知道这些抗土包的可都是成都周边人,是他张论治下的子民,他当真敢下令无差别攻击!

    要是让朝廷的汪汪党知道了,不得喷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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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即将打响

    五月十日,寅时。

    叶宰被叶贵摇醒,睡眼惺忪来到外屋。

    石猛已经等在这里,一见叶宰出来便双手呈上一个竹筒,禀道:“兵宪,成都来的消息。”

    叶宰伸手接过,顺口问道:“谁送来的?”

    石猛下意识压低声音,“侦辑队。”

    侦辑队!

    叶宰瞬间清醒过来,忙不迭看向竹筒的火漆处。果然,火漆上盖着一个小印,印文正是“ZJD”。

    这三个字母是侦辑队的拼音首字母。在这个世界上,唯有王晓和叶宰认识。

    打开竹筒拿出信笺,一行行由左至右的拼音流淌在叶宰眼前。

    王晓写了两件事,第一,因各种原因,他有负兵宪所托,未能完成内应任务;

    第二,他为了将功赎罪,于五月九日凌晨潜入过天星营帐。查出过天星营里已经空了,仅留少许新裹胁的老弱流民假张旗帜,做出满营的假像。中斗星营同样如此。

    反倒混天星和争世王两人营地满员,依然磨刀霍霍,连夜打造攻城器械。仿佛并不知道另两贼首遁走的消息。

    王晓的字迹到后面相当潦草,可见他当时心情何等急迫!

    的确,这个消息对建昌军来说太重要了,说不定过天星和中天星马上就到。可据叶宰所知,壕沟还在加固当中,炮位此时也应当还未设好。

    他当场急了一声毛毛汗,折起信纸冲石猛道:“去找秦佐民,告诉他流寇随时会到。”说后尤嫌不足,加重语气吼道:“快,快,快!”

    石猛难得见兵宪如此急躁,慌忙抱拳转身就跑。

    叶宰回头找到叶贵,叫道:“小贵子,快快,给少爷着甲。”

    …………

    在U型壕沟的西后侧和东后侧,建昌军分别设立了两个炮位。

    西侧是拿破炮,东侧是迫击炮。

    它俩的任务便是等流寇进入U型伏击圈后,交叉打炮封锁后路,把“U”型变成“口”型。

    然而,因为叶宰一口气想吃成胖子,拟定包围所有的流寇,所以U型壕沟挖得很长,一头一尾相连至少达三百来米。

    而且还设了三道!这工程量实在太大了,导致没人来帮炮队造掩体,只能他们百十个人自己弄。

    温大吭哧吭哧将一袋泥土搭了上去,然后退开几步观察,只见掩体的雏形已差不多出来。这是两道半圆组成的整圆,两侧各开一口以便进出。

    就是……高度还不够,掩体前应当再加点鹿角,若是有敌人攻来也能稍微迟滞一下,同时也给炮队一个自卫的时间。

    正当温大在脑中构想防御蓝图时,蓦地身后响起了一声嗤笑声。

    “噗嗤,温,别害怕,有我帮你,没人敢来踢你屁股。”

    温大咻得转过身,却见西劳经吊二啷当、松松垮垮站在几米外,脸上笑嘻嘻的。

    “西劳经,我敬你是老师,没让你干活。但是,这绝不是让你能取笑我的理由!”温大皱眉说道。

    他和西劳经呆久了,不知不觉染上了西式说话的韵味。

    “不,不,不!”西劳经摇摇头,两手一摊道:“这并非取笑,而是我觉得你有点……嗯,己人忧天……”说着嘴咧得老大,夸张叫道:“在这么猛烈的炮火下,你们的敌人除了在祈祷中死去,没有其它任何办法。”

    “呵,还己人!”温大冷笑一声,没好气道:“我不要你觉得,我自有考虑。兵宪老说,未虑胜先虑败!算了,和你说了也白说。”

    说完转身就要继续干活,不料西劳经又叨叨道:“好好,温,我说不过你。可你难道不想休息下,再来一根吗?”

    呃……

    “一根”这两个字顿时引起温大生理不适,喉结条件反射似的滚动几下,刷得转回来,一边走向西劳经一边苦笑道:“还是你们这些洋鬼子的饷银高呐,一个月买十包烟轻轻松松。但是,我不得不警告你,开战时战场绝对禁烟!”

    “嘿嘿,我知道我知道。接着。”

    一根“中华”扔向了温大。

    两个人吞云吐雾,香烟刚抽到一半,一匹快马冲了过来。

    “日,快灭了!”温大冲西劳经低叫一声,飞快把烟头扔下用脚踩灭,小跑着迎了上去。

    传令兵根本不在意温大抽没抽烟,马都来不及下,直接把命令扔给温大,跟着严肃道:“秦将军令,炮组就位!”

    话音刚落,马蹄声再起,拐向了来路。

    西劳经走到了温大身边,看着传令兵的背影,疑惑道:“他说就位?”

    温大没说话,自顾展开纸张,就见上面的命令与传令兵说的一样,只是更详细一些,包括在什么时候打响,在什么时候大力输出。

    用最快的时间浏览完并记住后,温大抬起头望向南面,目光好像穿透了清晨的迷雾,郑重点头道:“西劳经,战斗将马上打响。”

    …………

    天麻麻亮了。

    官道上,混天星和中斗星并辔而行。他俩前前后后都是马队,马队两头又是长长的步队。

    这列队伍足足拉开了两里多的长度,不打旗帜,全体静默行军,只马儿偶尔嘶鸣几声。

    中斗星提起马鞭点点后面,笑道:“过老大,其实四川的人真不错。除了比额们西人个子小点外,更加吃苦耐劳,更加的听话。你瞅瞅,让不准讲话,果真就没一点声音,哈哈。”

    过天星回头看了眼跟在后面的川人,也觉得满意,但嘴上却说:“也不能一概而论。不听话的、老弱的都留在了成都,这些人都是挑过的,当然好了。”

    中斗星笑着点头,片刻后若有所思道:“过老大,额们强行拆散了他们的家,让他们爹娘留在成都等死,他们……他们过后会不会反我们?”

    “哈哈,不会!”过天星眼中精光一闪,嘴角也露出一丝残忍的笑容,“让他们和官兵打一次。死了就算,没死的因为杀了人也回不了头了。除了跟着我们还能做甚?”

    “对对对!”中斗星笑容可掬,连忙拍起了马屁,“还是过老大英明。可笑那混天星和争世王,还做着美梦打成都呢,没想到额俩都带着财货先走了。没说的,以后小弟就跟着过老大,你说打狗额绝不撵鸡。”

    “哈哈,求之不得,好兄弟!”

    两人互相抱拳致礼,感觉彼此的关系又亲近了一层。

    正惺惺相惜说着话,探马回来禀报:“两位老大,前方道路开阔,好像路边有个小村子,没见到人也没见到官兵。”

    “嗯。”过天星点点头,自信道:“官兵也不傻,他们缺乏马匹,在平路上与额们野战就是找死。传令下去,加快脚步,尽快通过新都,争取晚上在德阳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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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打响

    杂乱的行军步伐声中,过天星指指左右远处,问道:“中斗星兄弟,额们来之前这里有两个土包么?”

    中斗星看了过去,片刻后摇摇头,迷惑道:“没咋注意,有么子问题?”

    过天星摆手示意中斗星别说话,然后闭上眼睛作侧耳倾听状,没多大会儿突然睁眼勒马,警惕道:“不对劲!你不觉得这里太安静了么?”

    “怎么?”中斗星被过天星一惊一乍搞得愈加糊涂。

    “鸟叫!大清早正是鸟雀出来觅食的时候,这里没有鸟叫。”过天星说完后一举手,猛喝道:“停!”

    围绕在两人身边的马队立刻将过天星的命令传达出去,“停……”

    一声声的命令在五分钟内便传到了一头一尾的枪盾兵耳中,依着惯性又往向走了几十米。

    “怎么停了?”

    叶宰趴在房顶上,举着望远镜嘀咕道。

    在他视界中,流寇前锋已到达第一道U型底前100来米,后队还有一小半没进入U型两臂。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流寇的探马明明都侦察过了,现在恐怕都跑到北面几里外了!

    叶宰在后方疑惑,前线的秦佐民也是纳闷,本方掩藏的很好啊!工匠打制的木板完美无缺,士兵们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换做自己来也察觉不到,过天星是在抽哪门子疯?

    正思索间,他身边响起了马二柱的低语:“将军,打不打?”

    秦佐民当场纠结不已,流寇还有一截在包围圈外面,此时开打必不会竞到全功……

    他这一犹豫可把叶宰急坏了。

    因为叶宰比他站得高看得远,分明能看见流寇后队开始转身,即将变做前队。

    “吗的,秦佐民啊秦佐民,你真是要么动如疯狗,要么静如死狗,再不打,他们就跑啦!”

    叶宰腹诽之余抽出了腰畔的大黑星,准备鸣枪示警。

    “啪!”

    一道枪声响彻,随即飞快湮灭在空旷的原野上。

    “算你反应快。”叶宰心头一松,默默收回了没打响的大黑星。

    紧接着,就听无数声暴喝响起:“哈,呵,嘿……”

    声音响过,又是无数只木板飞了起来,因为像只大号板凳,恰恰面在下脚在上落在地面,形成了一道另类的拒马鹿角。

    “嘟嘟哒……”

    尖锐的唢呐响起。

    没等声音停止,便是一排焰火闪亮以及炒豆般的急响。

    进入U型圈内的流寇在不明所以间,宛如割麦子似的一排一排地倒了下去。

    接下来,隆隆的炮声响起,并交杂着“嗖嗖”的迫击炮弹掉落的声音。

    几秒之后,炮弹炸响。

    拿破炮是实心弹,侧着在人群中拉出一道道血胡同。

    迫击炮则是高爆弹,残暴得一逼,将无数的人体或人体一截抛向天空。

    血,像雨点一样飘落下来!

    两侧的炮队极力发扬了主观能动性,尽量打向未进入U型的流寇队尾。

    别说,这还真起到了作用。面对眼前的弹幕,流寇慌作一团,转身就往没炮的U型圈里跑。

    刹时间,方圆一平方公里内化作人间地狱,呼喝声、惨叫声、马嘶声、炮声、枪声此起彼伏。

    过天星起初被打懵了,他哪里见过如此大场面?三面全是火光和枪响,背后是炮声,敌人看不见自己人却一波波倒下。

    所幸他在队列中后部,差一点才进包围圈,且前后均有肉盾,一时半会还打不到他这里。

    过天星急得满头大汗,看着急成团团转好似无头苍蝇的中斗星和马队,怒喝道:“都特娘别慌,齐尕娃带队,往南冲,官兵的大炮打不了几响。”

    “是!”齐尕娃领命,冲周围叫道:“抽刀。”

    立时便是一阵“刷刷”的刀刃滑过刀鞘的声音。

    齐尕娃高举马刀,大吼:“随我冲!挡路的全杀了!”

    吼罢第一个冲了出去,对着一个迎头跑来的流寇就砍了下去。

    平心而论,过天星军事素质还算可以。懵逼仅仅片刻,知己知彼,在了解明兵火炮打几炮就要散热的基础上,做出了正确的处置。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挨炮挨惯了嘛。

    然而,建昌兵的火炮可不是一般的明兵火炮!

    如今的拿破炮已经是第二代,炮筒中加入了攀西独有的钛元素,延展性和散热性比之第一代大大提高,至少要打二十炮才会停下散热,极端时,也就是拼着把炮打废,一口气能打四十炮。

    而迫击炮就更厉害了,半小时打出200发才会停下来散热。

    不过一般不会这么打,通常打十炮一联,然后停几分钟。如此一来,基本算无限时打击,只要炮弹足够。

    过天星跟着齐尕娃向南蒙头直冲,可冲了几百米再也冲不动了,好像踏进泥潭艰涩不堪。

    这是因为后队大部分都是才裹胁的四川农民,炮弹带来的惨像太瘆人了,都死命往北面挤,无论马队怎么杀也杀不完,后来尸体越积越多,马根本跑不起来。

    倒是在弹幕外的间接被救了,大概有一两千人扔下武器回头往南跑,很快脱离了战场。

    想必他们见识过这么强大的火力,以后会安心做个良民?

    叶宰看着这些幸运的人,放下望远镜不禁感慨万千。

    “兵宪,兵宪,快下来,快下来!”

    房顶下突然响起一个焦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赵义。

    趴旁边的石猛回头问道:“出了啥事?”

    赵义懒得回答石猛的问题,紧盯着叶宰的背道:“兵宪,卑职不放心那些流寇的探马,便私自往北侦查了几里。结果发现他们听到枪响后转了回来,看方向应是冲着村子。”

    “嗯?”叶宰心弦猛得一颤,匆忙看向石猛。

    石猛老脸通红,嗫嚅道:“兵宪,卑职……卑职没想到……”

    “算了,我也没想到。先下去。”叶宰顾不得再骂石猛计划不密,飞快沿着梯子出溜下去,劈头就问赵义:“他们有多少人?”

    赵义道:“不到三十人。”

    叶宰又问:“你觉得该战该走?”

    赵义心下暗喜,兵宪又重新征求我的意见了,看来恢复有望,忙一脸坚毅之色,单膝跪地道:“兵宪请宽心。我等五十余人必死战不退,绝不让流寇伤到兵宪一根寒毛!”

    “好,你带一什先顶上去。”叶宰吩咐道。

    “是,兵宪。”赵义抱拳领命,步履极快倒退着出了院子。

    石猛讪讪过来,提议道:“兵宪,让卑职护送你到地下室躲躲。”

    叶宰沉吟不语,心头却矛盾不已。

    一方面,眼看前方就要胜利了,自己绝不能在后方出事,否则即使胜了又有什么意义呢?所以躲一躲是应该的。

    另一方面,自己身为主帅,一遇风吹草动便躲起来,是不是过于懦弱了?中外战史上,这种情况下转胜为败可不是少数!

    咋办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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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来自森林里的窥视

    人离不开水,就像鸟儿离不开空气。这座不知名的小村庄也不例外,它临水而居,一条小溪水自北侧缓缓流过。几十颗垂柳生长于两岸,或因水量不足显得稀稀疏疏的。

    即便如此,这些柳树也能遮挡一部分人类的视线。

    赵义便带着一什11人埋伏在小溪南岸柳树的掩映当中。

    余宏,原名余摆摆,夔州卫人,叶宰的亲兵小队长。不过,他进亲兵队较晚,算第三茬的了,前两茬早就下放到标营,最低都是哨官。

    有着榜样在前头,余宏非常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职位,狠抓训练、严格要求,对别人狠的同时也对自己更狠。

    赵义和他是老乡,彼此间很熟悉,在位时对他也很照顾,当听到叶宰的阻击命令后想也不想便叫上了他。

    而余宏平时跟着叶宰基本都是出入警戒,立功心切却回报无门,故此次赵义一招呼,便好似瞌睡遇到了枕头,当即一拍即合。

    他点起兵马取上武器后,心里再不作危机之想,心心念念都是流寇的人头。

    虽然叶宰老说,建昌军不以人头计功,只看完成战斗任务的效果。但余宏从小在军卫里长大,固有观念中仍然觉得人头更可靠一些,毕竟看得见摸得着。

    余宏左右看了看埋伏的手下,再看看对面空无一人的原野,按捺不住心里的急切,问趴在旁边的赵义道:“赵队,流贼不会不来了吧?”

    赵义看着望远镜里一成不变的景色其实也在纳闷,此刻听到余宏的问题心头马上“咯噔”一声。

    流寇来袭的消息并不是虚假的,的确是他亲眼所见,为此他还不惜得罪石猛赌上了自己的前途。

    要是不幸被余宏这个乌鸦嘴说中,流寇中途拐个弯或者干脆跑了……

    谎报军情倒不至于,可将功折罪、官复原职的希望定然竹篮打水一场空。

    绝不能这样!

    赵义作出回答同时也在给自己鼓气,“他们一定会来!”

    接着解释道:“斥候选拔严格,不仅要武艺高、招子亮而且还要足够聪明!那些流寇斥候只要多想想就会发现这个村子不对劲,必定会来查看一番,因为这是唯一能反败为胜的法子。

    等等,再等等,可能他们被南面的枪炮声吓到了,走得很慢。”

    …………

    茂密的树林中,一些穿着皮甲的士兵正在手忙脚乱地给战马套上嚼子。

    在他们前面,闫茂才躲在一颗大树之后,眯起眼睛望向两三里外的小村庄,不知在想着什么。

    “闫二哥,都弄好了。”一人来到闫茂才身后轻身说道。

    闫茂才头也不回,问:“马蹄包上了吗?”

    “包上了。”这人回答,旋即问道:“闫二哥,真要去打这个没人的村子?”

    “没人?”闫茂才冷冷一笑,续道:“这村子离战场不过两里,以额和官兵打交道的经验,十九八九有官儿躲在里面。”

    “额们先前看过的,没人啊。”

    “村子不大也不小,藏几十人很轻松。何况额们就走马观花看了看,根本没搞清楚。”

    “狗X滴,这哪里来的明兵?踏娘像耗子似的,都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

    闫茂才好像被戳中了心事,顿时脸皮一抖,恶狠狠道:“就因为额没查清楚,害了过大哥也害了几千兄弟!丁五,额再问你一次,敢随额去村里走一遭么?”

    “额敢!”丁五拍拍胸膛,斗志昂扬道:“额的命就是过头领救滴,没有他额早饿死咧。”

    “丁五说的对,还有额李振光。”

    “额刘大银。”

    “额王金。”

    ……

    三十余条汉子围拢在闫茂才身边,发出低沉却又铿锵的誓言。

    “好好好,你们都是额的好兄弟!就算是死了,下辈子额也要找你们做兄弟!”闫茂才一边说一边抹了把湿润的眼角。

    丁五身处其间只觉热血沸腾,问道:“闫二哥,额们现在就冲?”

    闫茂才摇了摇头,指指正前方说道:“额们先前打这儿过定然已被村里的人看在眼里,只要他们不蠢,必会防备北面,谨防额们杀个回马枪。”

    说着将手向右划了个大圈,语气淡然仿佛智珠在握,“左侧是战场,额们绕一下,从村子右侧突入。”

    “妙啊,闫二哥。”

    “额们都听你的。”

    众人由衷赞美道。

    闫茂才不以为意笑笑,道:“现在我们退回去,然后绕过树林……记好了,此战是突袭,打得就是一个快。进去后见屋就点,把这些耗子们全逼出来。

    凡是身着红袍或者鳞甲的,能活捉的就活捉,不能活捉的当场格毙,哪怕陪上你们的性命。”

    接着一挥手,“出发!”

    …………

    被赵义和闫茂才都视为中心人物的叶宰,此时正大马金刀坐于屋中。

    只是地方换了,不再是先前趴着的那座盖着青瓦、相对整洁的大屋,而是换到了一个黄土夯成、稻草为顶的平民家中。

    这里是石猛被叶宰拒绝躲入地窖后,精挑细选的地点。

    首先它在东面,即使有闯过三道U型防线的漏网之鱼,也会因为在西侧,离这里较远,从而给亲兵队更多的反应时间。

    其次它很破,一看就不是指挥部,正经人谁能想到中军统师会藏身于此?故能起到麻痹敌人的效果。

    叶贵也在房里,抱着石头心不在焉,时而看向窗外,时而看向叶宰。

    叶宰被他来来回回的目光搞烦了,张口训斥道:“小贵子,老实点,别东看西看!”

    这种语气对如今的叶贵已经没了半点威慑力,反而抱着石头挪进了点,腆着脸道:“少爷,小的也想和石头他们一起杀敌。”

    “你?连我都打不过了。”叶宰鄙夷道。

    叶贵立马急了,急赤白脸道:“少爷,那是小的在让你。”

    “嗯?你让我?”叶宰脸色一沉,眼中射出两道危险的光芒。

    叶贵暗道声不好,缩了缩脖子,支唔道:“不是……也不是让,是……是……小的没吃饱饭,力气不足。”

    “哈!”叶宰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正要一个窝心脚蹬过去,突然一灵醒,咦,心头的沉重感好像没有轻了许多!

    这心情一放松,叶贵在他眼里便变得可爱起来,原来这货还算有点用,竟然能插科打诨减轻压力。

    于是眼睛转为柔和,嘴角也露出一丝笑容,苦口婆心道:“小贵子,你的任务是保管好元宝石。它是少爷的祥瑞……”

    “砰砰砰!”

    几声枪响突然在外面响起。

    叶宰顾不得再和叶贵逗趣,猛得跳了起来,惊问:“哪里打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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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三年,一块石头破开时空带来了一个四百年后的有趣灵魂。
从此后,大明点亮了一颗古怪的科技树——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但即便如此,大明仍凭借这块石头以及它的操控者,炼钢炼铁,制造枪械、舰船,内惩不服,远征四夷!聚宝盆中的大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聚宝盆中的大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聚宝盆中的大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