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石破天惊的汽笛声
帅气、漂亮、威猛,这几个词是蒸汽机车头给叶宰留下的印象。
叶宰并非蒸汽朋克党,但在古代能看到一架活生生的工业机械,哪怕是非常原始的,他的心里仍禁不住泛起一丝丝甜蜜。
当然,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站台上的大多人表示不敢苟同。
除去组装的工匠,王之临、秦佐民等人均面色古怪。
啥杰霸玩意儿?这就是叶宰吹的日行千里的怪物?
方头方脑的车厢,丑怪的长圆鼻子,黑乎乎的涂色,一杆大烟囱向外喷吐浓浓的白烟,无一不让他们不忍卒睹。也就底下那十几个轮子比较符合他们的审美——圆形,中华民族的第一审美,自八卦开始。
“谁想和我上去感受下?”叶宰环视诸人问道。
其实有很多人都想上去,包括赵匡、郭保等人,但他们知道轮不上自己,只能眼巴巴看着。
王之临和秦佐民对视一眼,同时点头,齐道:“兵宪,我等愿意。”
“那还等什么,上吧!”
叶宰被心情影响有点不能自已了,不仅话变得轻佻,人也变得矫健起来,再没有他一直恪守的四品官员“不动如山的气度”,三两步窜到火车门边,手一拉门外的扶手跳了上去。
赵义紧随其后,也跟着跳上。
两个新司机正要问好,叶宰一摆手道:“你们继续。”然后向下叫道:“来呀,你俩还在磨蹭啥?”
“来了。”
王之临和秦佐民赶紧上车。
两人还没战稳,叶宰便迫不及待作起介绍,像极了一个刚拿到玩具的小朋友。
“外面的长鼻子是锅炉,把蒸汽转为动力。已经提前烧了一会儿,马上就到工作气压。”
“这是加水的机关,因为水化做蒸汽会流失,所以要随时加水。我们这儿不缺水,不必再外挂水车。”
“看这儿,是不是很通透?不是水晶哦,这是玻璃,与野战医院用的注射器是一样一样的。”
“当当当,瞧过来,这是控制火车最关键的东西,汽门!通过它可以调整快慢。”
“这两个叫仪表,一个显示水量,一个显示气压。”
“圆乎乎的是方向盘。旁边是制动器,也即刹车,不过作用不大,一是惯性大,二是摩擦力……呃,说了你们也不懂。”
王之临和秦佐民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无奈之色,随即各看扭头错开,将注意重新投放到叶宰身上,听其继续白话。
“后面是煤水车,能装十五吨煤,三十吨水。不过,现在是试车,没接外挂,路途也不远,所以没装多少。“
“嗯,嗯嗯。”王之临、秦佐民听得五迷三道的,叶宰嘴里不时迸出来的新词儿好多都听不懂,只好懵懵地点头附和。
幸好两个司机解救了他俩,其中一个弱弱打断叶宰道:“兵宪老爷,压~压力到了,阔~阔以走了。”
叶宰挥手道:“走!”
蓦地,“呜”的一声长响划破长空,震耳欲聋。
车上的人还好,观察了这么久心理总算有点准备。台下的人可惨了,简直是丑态毕出,心胆俱裂下往后猛跳,属郭保最是不堪,居然吓了个马趴。
叶宰见后“哈哈”大笑,拍打着秦佐民的肩膀,上气不接下气道:“这是……天地间第一声汽笛声,也是人类……第一次征服自然的呐喊声!”
秦佐民抖抖肩膀,不着痕迹滑开叶宰的手,心说良臣兄莫非失心疯复发了?什么玩意就扯到人类身上去了?
“嘁里咔擦,嘁里咔擦……”
铁轮摩擦铁轨的声音响起。
“动了,它动了!”
站台上的人纷纷指着火车头大喊大叫。
车上的人感觉最直观,只觉脚下一摇,身体往前运动起来。
慢慢的,零乱的敲击声汇成了一个有规律的音符“哐当,哐当。”
王之临往后一看,只见站台的人群俱变做了一个个小黑点。
他咋舌之余,脑海中忽地闪过叶宰动员自己修铁路时说过的一个铿锵有力的词:“机械的力量!”
“良臣,呜~啊~”
王之临本想问问这铁怪兽能比马跑得快吗,不想叶宰为图安装简便省去了车门,故他才张口就灌了一嘴的风。
猛咳了几声,王之临转过身背对来风,问道:“良臣,火车能跑多快?”
叶宰嘴角微微一翘,道:“60公里每小时。”
60公里的速度是他深思熟虑后定下的,若非怕速度太快会让新司机易发车祸,100公里都能整出来。
有元宝石,就是如此自信!
然而,王、秦两人俨然一副茫然的表情,因他俩对“时速”这个词根本没有概念。
没人捧哏,叶宰的快乐瞬时减半,只得进一步解释道:“公里你俩都知道的。一小时就是大致半个时辰。以后等钟表出来你们就知道了,我已经吩咐研发院开始研究。
这么说吧,火车相当于马匹全力奔跑的速度,而且还能一直跑一直跑,只要煤和水足够。”
“哦!”
有了马儿作对比,两个懵懂的人立刻明白了,适时给出惊叹,小小满足了下叶宰的虚荣心。
秦佐民想得更专门一点,兵、粮等战争事物不停在他脑子里打转,导致他两只眼睛不受控制地发亮,嘴皮也在颤抖,哆哆嗦嗦道:“良臣,要是铁路能修遍大明,我们的军队岂不是……岂不是……”
“你想太多了!”叶宰挥手打断,比了个耶的手势,“两个原因制约。一,迷信。攀西州人少地广,土人没什么风水可言,我们可以放手修路。其它地方呢?万一靠近别人的祖坟地脉,骂都是轻的,酿成民变也有可能。
二,铁轨。这可是铁啊,扒了就是银子。攀西还好说,我们有绝对的武力控制,其它地方……”
叶宰摇摇头没有再说,秦佐民也明白,灯笼眼立时暗淡了,人也跟着沉默下去。
因为叶宰确实说的有理,这个理并非编造出来的,而是清末修路时遇到的实际情况。
突然,王之临冷不丁道:“不就是地盘小吗?把整个大明控制下来就是了。”
嘎!
车厢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众人纷纷惊骇莫名。
叶宰惊讶王之临直接点破了自己的心思,秦佐民则惊讶王之临一个文臣,居然比自己这个武将还要激进!
赵义惊中带喜,叶宰要当了……自己岂不是开国那啥?
不上他仨,就是车厢内装透明人的两个新司机也吓得两腿发软。
吗唉,这是干啥子?我们就是来开车的,怎得就听到了造反的事。待会儿会不会被灭口?
王之临见到几人的表现,这才发现自己说话说了半截,的确容易让人起误会,遂讪讪一笑,道:“怪我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良臣做了首辅,大明不就能控制了么?”
“这样啊……”
叶宰有点失望,秦佐民有点遗憾,赵义想跳起来打人。
“这样啊!”
两位新司机大大松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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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杨鹤该不该死?
“哐当哐当”的声音伴奏中,火车头一身轻快,不到半个时辰便开进终点站——小河村。
从火车上看出去,小河村已变为一个大工地,远处是密密麻麻的深坑和堆积如山的矿物,挨着火车站则是正在搭建的圆形高炉。
炼铁厂叶宰不懂,只知道几个似是而非的道理:炉子一定要高;上面投料,下面鼓热风。
因此,他把这个概念抛出后懒得再管,后续的设计交由郑时良等铁匠。
这时看来,郑时良几十年的炼铁经验非是白给,有两把刷子。
两架蒸汽机传送带运送铁矿石、焦炭和不知名助熔物至炉顶投下,一架蒸汽机风扇在下部炉口鼓风。
当然,仅是雏形,蒸汽机安装好了,炉子才修到七八米高。
这次轮到王之临激动了,窜至车厢门口就要下车。
叶宰连忙拉住他,“行之兄,干嘛呢?我们马上要回去,郭保料想已准备好了庆功宴。”
王之临猛地回头,激动不已道:“良臣,铁啊,有了它就有锄头、犂头、铲子、镰刀锤子……”
“唉,我说你能不能想得高端点?别净想锄头之类的东西。”叶宰吐槽道。
秦佐民认同般点头,“是极是极,打造刀枪不好么?”
王之临不想和叶宰顶牛,但对秦佐民却没那顾忌,眼睛瞪得跟牛似的,“民以食为天!我问你,没有粮食,你们当兵的能空着肚子打仗?”
“呃,不能。”秦佐民惭然而退。
叶宰听两人对话心里直乐,你俩以为弄出来就能用啦?天真!这里炼出来的都是普通的生铁和熟铁,出钢是偶然性事件,最后还不得本人再加工一次。
遂回头朝赵义打眼色,示意他催促新司机起速。
“呜……”
汽笛声鸣响,火车开始加速。
速度加快,王之临便不敢跳了,坐回原位置——一只临时加的小板凳,问叶宰道:“良臣,车头后的拖挂车何时完工?”
“快了,研究院正在打造,要不了几天。”叶宰回道。
其实叶宰心里也急,因为基地周围的铁矿都被劳工们挖光了,出来的成品大部分用于铁轨,再不把小河村的矿拉回去,做完拖挂后将失去来源,以至他的武器计划无以为继。
可挂车车架技术含量并不简单,除了比车头少个传动装置,依然有弹簧、钢板等构件。铁匠暂时打造不出的,必须叶宰来制造。
不过叶宰也偷了个懒,只造车架,上面的厢体让铁匠、木匠去搞定。
……
返回基地后,建昌高层搞了个小范围的庆祝活动,然后各自分开,各有各忙。
王之临继续调配资源,秦佐民继续练兵,郭保继续组建基层组织,叶宰继续苦逼炼铁……
半个月过去,十架挂车成功出炉。
钢制车架,钢木混制围栏,无顶无涂装。看起来相当简陋和原始,只因拉矿就是它设计的初衷。
至于拉人?艰苦一下喽。
实际车架只花了叶宰三天的时间,后面的十二天都是用在铁木匠安装厢体上。
安装过程叶宰便空了下来,偶而指导一番,让车体看起来和后世的大体差不多。
其余时间则转回正事。
他先捋了捋迫在眉睫的军务,安排下一段时间的生产计划。
按其军制设想,建昌营五总加亲兵队共六支单位,满员三千人。
其中甲、乙、丙三总1548人为主力,使用栓式步枪;丁总516人为炮组,拿破炮50门由250人操作,迫击炮50门由150人操作,余下116人为护卫;戊为后勤部队。
丁戊两队均使用燧发枪,不是不想给他们栓式枪,而是如果敌人都打到他们哪儿了,栓式枪也不好使。
况且栓式枪好贵的,直到现在叶宰才把甲总的大致配齐。
纸上的计划很快做出,奈何小河村还没投产,叶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遂打马出了炼钢炉基地,去打冲河水电站巡视一圈,安慰下守在当地的兵丁,然后越过山口进入新城镇,去三衙署找王之临商议正务。
方一进去,叶宰便用马鞭指指东南面,“行之兄,恭喜啦。我来时看了,你的攀西州州衙要不了几天就会完工。”
哪料王之临却没有欢喜的样子,反而面色凝重递过来一本邸报。
“出大事了?”
叶宰一头雾水,接过邸报翻到王之临折的页面。
第一页是奖励。广东巡按高钦舜剿抚并用,扑灭钟国相、陆彦博、颜丁髻等数万反贼,迁大理寺丞。
叶宰起初一愣,随即隐隐明白过来,那天火车上说起地盘的事,自己好像提到过两广就不错,陆路相对封闭,海路畅通。
看来王之临是放在心上了啊……
叶宰不动声色,翻到第二个被折起的页面。
这是一道严厉的圣喻,具体内容为对三边总督杨鹤的处理。
“杨鹤总制全陕,何等事权?及听流寇被猖,不行扑灭,涂炭生灵,大负委任。经锦衣卫扭解来京究问,得其枉辜皇恩、抚贼欺饰。著革职逮刑部狱论死!”
看罢,叶宰“啧啧”有声,心头莫名变得凄凉,大抵是物伤其类的意思。
三边总督啊,说杀就杀了,而且还是为皇帝背锅!
诚然,抚的主意是杨鹤出的,可拿主意的却是皇帝。崇祯一看“抚”不好使,马上推诿给大臣,何其幼稚?这不是逼得大臣们离心吗?以后谁还敢做事?
王之临见叶宰摇头发声,以为想得和自己一样——皇帝都是英明的,即使有错也是下面大臣乱来的。遂义愤填膺道:“良臣说的不错,杨鹤罪魁祸首,抚之一策遗祸天下!”
叶宰顿时哭笑不得,心想我说什么了我?怎么就以为我指定杨鹤是祸首啦?便分辨道:“行之兄,你误会了。我并非在感叹杨鹤,而是在感叹咱们这位陛下。”
“关陛下何事?”王之临瞠目道。
叶宰一窒,转念想想,也是。
流寇初起时的力量并不大,只要调集官军一鼓歼之,便能把农民起义扼杀在摇篮之中。若非杨鹤一意主抚,农民起义不可能发展起来,以至不可收拾。因此,杨鹤不成众失之的才怪了。
恐怕这就是如今官僚士绅的主流认识。
不过,叶宰想说个非主流的,试探道:“行之,你有没有站在杨鹤的角度来想过问题?”
王之临道:“怎么想?”
叶宰道:“我老说,我们研究一个事情,并不能只看到表面,要深入其中达其本质。就说杨鹤之事:
第一,他并非单纯主抚,各期邸报上表明,他在任职期间曾多次组织官军清剿。后来为啥变了?他没办法啊,精锐部队去年被调去京畿勤王了,不得不采取招抚之策。
第二,杨鹤能正视血淋淋的现实。因为单纯的军事追剿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能把人全杀光了吗?故而,通过招抚安插,使流寇解散归农,这才是为大明的长远利益考虑。”
王之临冷笑,“长远利益?呵,流寇为何又反?”
叶宰摊手道:“流民回到家乡,受抚时发的二两银子几斗米能吃多久?别说田地荒芜没有产出,即使有,等待他们的依旧是官府的追呼敲补。在饿死、欺死和重新起事之间,他们还有得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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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赶场
十二月二十日,辰时初刻。
平静的和平村开始喧闹起来,三三两两的农户背着背篓或挎着布包,邀约着一起徒步前往西南方向,互相之间还眉飞色舞谈论着什么。
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村口突兀拐出两个老人,正是池树德和他的老妻。
老妇人盯着西南方向,问道:“老头子,要不我俩也去……”
话没说完便被池树德喝断:“愚蠢,本人是啥身份?扒火车,哼,丢不起那个人!”
“哟哟,好大的官威,不逗是一个村长嘛,芝麻大点的小官,看把你得意的。”老妇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当即反唇相讥。
池树德一窒,旋即大怒,拐仗“咚咚咚”戳着地上的青石板,骂道:“注意素质!你是干部家属,要自觉在外头维护干部的形象。”
“啥子素质老娘不懂!”老妇人扔下手上的包袱,叉腰喝道:“老娘就问你,跟不跟我去扒火车?”
面对虎威赫赫,池树德不由自主的声音变小:“货斗啷个高,我这老胳膊老腿爬不上去的嘛。”
说着还摊摊手增强说服力。
见他服软,老妇人顿时皱纹展开,捡起包袱挽起池树德的手,一边往西南方向走一边温声道:“老头子,你想噻,二十里路我们俩个要走到下午,买完年货回来都下半夜了,听说这边还有狼,不安全嘛。”
池树德哼哼两声以示抗议。不是不想回嘴,而是他几十年安逸惯了,体力步伐都跟不上身边的老妇人,气儿都喘不匀奢谈说话?
老妇人抿嘴一笑,心知这死老头爱口是心非,安慰道:“表怕爬不上去,到时肯定有人帮你噻。你是村长各嘛。”
“村长”两个字好似一剂强心针,池树德立时直起了身板,腿也不疼了,腰也不酸了,一口气……算了,没有五楼。
……
新城镇经过两月的发展,已是日新月异。
一纵一横将城中划为四个大区。
一纵为人民路,一横为长安路,别问为啥叫这名儿,问就是兵宪说的。
两路中间交汇,又细分为人民北、南路,长安西、东路。
长安路北部为官衙区,普通人不办事一般不会进去。
长安路南边则规划为商住区,没有坊市只有宵禁。
临街一面一水儿的二层小楼,用水泥瓦当勾勒出飞檐斗拱,白生生的瓷砖在太阳照耀下闪闪发亮,端得是非古非今,亦古亦今,夺人眼球至极。
一楼均作商用,甚或面积不足还开放了二楼。
整条街上,药店、酒楼、衣铺、食辅……各行千业应有尽有。哦,没有青楼。
四川人的至爱消遣——茶馆,那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足两公里的路上,光茶馆就有七八家。
只有一个问题,人太少!
攀西州内,兵丁、移民和土人加起来一共就八千人左右,实在撑不起如此广大空间的商业氛围。
而且兵丁无事不得出营,消费基数更被斩去一大截,从而导致街上冷冷清清。
被忽悠来此开店的行都司贵人们纷纷叫苦不迭,碍着叶宰在,当面翻脸他们不敢,毕竟街面上有兵丁来回巡逻,西面还有副总兵大营。
但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贵人们想了个好办法——唆使手下管事去攀西州衙闹事。
王之临看着一波大喊“退钱”的汹涌人群,踟蹰半晌拿出了解决办法。
退钱是不可能的,这是基础不容置喙!
不过,为了刺激商业,本州设三日一场市,并派员下乡广而告之,动员农人土人赶场。
其次,本州回头与叶副使商量,请他恩准军营三日一开营,放部份兵丁出来消费。想叶副使那悲天悯人的品德,理应批准。
各家的管事得此承诺后,尽管仍然不甚满意,却也只能无可奈何散去。
王之临却真没逗他们玩儿,虽然为人不羁,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会后马上找到叶宰请示。
叶宰同意了,还给王之临出了一个鬼主意。
新城镇为什么商业不盛?症结在于交通。
以前设计基地时,为了保证基地的秘密,便将所有的村庄都挪到了二十里之外,导致人们来一次新城非常的不容易。
故而新城镇才会形同虚设。
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小河村不是和基地通火车了吗?
我们目前的确没有开通客运火车的想法,但可以默认扒火车啊。离新城镇西面三里地就有个西一站,多方便?
“嗯?还可以这样?”王之临目瞪狗呆,忐忑道:“叫人扒自己的火车,会不会不太好?”
“暗示,暗示!”叶宰真想敲一下王之临的榆林脑袋,没好气道:“你不是派人下去宣传吗?每个村安排个人,装作不小心说漏了嘴。”
于是,这才出现了和平村的一幕,不只和平村,铁路沿线的五个村子均是如此。
……
池树德和老妻灰头土脸的从火车上下来,村民们嘻嘻哈哈和他俩告辞,急着进城去采购年货。
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向东北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来到新城镇镇前。
池树德当场惊呆,喃喃道:“没有城墙,没有收税的兵丁,这还是城吗?”
老妇人的关注点和他完全不同,乍乍呼呼道:“好宽的水泥路,哇,那里也是,全是水泥路。天爷,这得要多少银子啊……”
就在老两口惊讶时,打城内方向出来了一队人,个个大包小包、肩挑手提,明显是满载而归。
打头那人好像认识池树德,老远便叫道:“池村长,才来嗦?搞快点噻,合作社的东西都要卖完了。”
池树德眯起眼睛瞧去,原来是和自己不对付的土桥村村长,遂冷哼一声,偏头看起了风景。
倒是老妇人把对方的话听进去了,大声问道:“啥子合作社?”
有个年轻后生神采飞扬道:“就是建昌道开的商店儿,那后头的东西太霸道了,啥子都有!”
“都有些啥嘛?有没得腊肉……”老妇人立马来了精神。
池树德一扯老妇人示意停嘴,瞪眼道:“表问了,我们自己找。”
这时,对面的人已经来到近前。两方人马一对视,纷纷笑了起来,都跟灰猴子似的,只不过颜色有深有浅。
土桥村村长哈哈笑道:“池村长,你也是扒火车来的嗦?”
“放屁,怎得凭空污人清白?”池树德正气凛然道。
“哈哈哈……”
不但土桥村村长笑得更大声,便是他身后的人也都乐了。
村长指指池树德身上沾染的矿渣子,揶揄道:“你身上是啥子?池老爷子,你咋个老是爱说瞎话呢?这不好,相当不好!”
语罢向后一招手,摇着头自顾走了。
“你……你……”
池树德老脸涨得通红,想骂回去又觉得自己被抓了现行无话可说,扭转身又是一呆,只见自己的老妻在掩口偷笑,顿时气不打一起来,骂道:“叫你拍干净,拍干净。你拍的啥子?老子真是没脸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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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池树德的魔幻旅程
长安西路上,一个老头怒气冲冲走在前面,一个老妪呼喊着跟在后面。
路人纷纷瞩目,很快又明白过来,原来是两夫妇在呕气。
“老头子,表生气了,是我不对,不该笑你的。”老妇人追上池树德,小声道歉。
池树德刚才是面子上挂不住,走了这半会儿已经冷静下来,驻足冷笑道:“笑话,本人知书达礼、雅量宽宏,会和你生气?就是气不过他周三儿,这砍脑壳的,经常说话阴阳怪气。平时私下说说都算了,先前居然在镇口子……”
“是是是,周三儿不对。他不识字各嘛,咋个和你比?你就原谅他喽。”老妇人轻轻拍打池树德的背,一边给他顺气一边好言相哄。
“哼,不和他一般见识,不然显得本人小气了。”池树德一甩袖子,转眼看看四周,问道:“老婆子,哪点有卖腊肉香肠的?多买点,回去我给王……小王送点。”
老妇人激灵一下,低声道:“老头子,村头宣讲过,不准给书记送东西,叫啥子……行贿。有回我亲眼看到卢九真被王纯杰撵出来。”
池树德摆摆手,脸上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道:“我和卢九娃岂可同日而语?他是真行贿,我不一样噻。眼看就是小年了,年轻人又没成亲,身边都没个体己人,啷个过生活嘛?我这是同僚间的关怀,长辈对后辈的慈爱!”
老妇人听后欲言又止,半晌才咬牙道:“其实……其实,你收他当干儿子我没意见的。”
“嗯?”池树德大惊,拐仗抄起好悬没打出去,气咻咻道:“少胡说!人家只是和我们客气才叫大爷大妈,你要真把人当儿子,立马翻脸信不信?”
“好好好,我信。走嘛,买东西。”老妇人吓了一跳,慌忙揭过话题。
一个时辰后,老两口从一家肉店出来,背篓里装着两斤腊肉,一斤香肠以及其他地方买的小零小碎。
两人早已没了先前的芥蒂,说说笑笑。
“老头子,这点猪肉好便宜哦,才6厘银子一斤。”
“肉价没得人比我更晓得了。6厘是腌好的价,我们村儿几个养猪的,生肉是3厘卖的。”
“哪咋个不找他们买?凭地多花3厘。”
“像我们田头的菜一样,都供给军营了。就算我腆着老脸去买也不得行,这鬼地方大冬天都热,肉保存不了几天。做腌肉我们又没得酱料,该别个挣钱。”
“哦……老头子,我想买把菜刀。去合作社看下哇?”
“你真信周三儿的话?”
“不是,我刚才偷偷问卖肉的,说是刀具只有合作社才卖。”
“你呀你呀,真是包包头有点钱就跳,走嘛。”
老两口一路打听着,渐渐走到了长安东路,正好遇到同村的村民打反方向过来,看他们背篓里装的各式刀具,立刻明白目的地就在前方。
一问果然如此。老妇人与村民们约好回去扒火车的时间,老两口继续往前。
走了五十米左右,只见右侧某处地方人头涌涌,不停有人进去出来。
池树德惊讶于此地的人气,再仔细看去,更是话都说不出来。
只见那幢建筑与走过的房子全然不同,它足足有四层高,高出别人家一半。
不仅如此,它的大门非常开阔,目测能并行三架马车。
其余临街的地方全是落地的玻璃,一眼望去,天空、街景、人影均倒映其中,再加之里面透出的灯光,竟让人有目眩神迷之感。
“老头子,老头子,走呀。”
老妇人急促的声音惊醒了池树德。
池树德“唉”了一声,提步跟上,随之自嘲道:“我真是个土包子。”
及至门前,老两口才发现门前立着一列竖栏,将人流分作两边。远处看着乱,实际进进出出秩序井然。
两个衙役模样的人站在门口大喊:“行入走右边,排队进出,不得插队拥挤。”
老两口懵懵懂懂排在右列,缓缓随着众人移动。
四面八方都是议论的声音:
“嫂子,里头是不是有胭脂卖哦?”
“骗你干啥子?村头六娃子家的才买的。我给你说,那粉色……啧啧,还有那内衣……咯咯咯。”
“嫂子,好羞人,表说了。”
“爹,要不我们再排次队?我还想买两本书。”
“啥子书?”
“《养猪一百问》、《猪饲料制作大全》,听说是火华村的养猪大师傅写的。”
“他算个锤子!我家祖宗九辈儿都养猪,老子的手法才是最好的。”
终于轮到了池树德两人。
一进去,两人均是同样的感觉——眼睛花了!
只见堂内灯光璀璨,左右两边物品琳琅满目,好多东西见都没见过,想也想不出有什么用途。
池树德不到这里根本不知道攀西州还有这么多人!
可道是,磨肩接踵、川流不息,仿佛全部的人都挤在这儿了。其中还有好多熟面孔,都是一起逃难的兄弟姐妹。
此外,他的耳中也不清静,问价的回价的,介绍商品的,所有声音汇聚起来,好像有一万只蜜蜂在脑袋边飞舞。
老妇人却很快适应了此般情况,眼睛闪闪发亮,拉着池树德就扑向一个卖衣服的柜台。
“小妹儿,小妹儿,这是啥子?”老妇人问。
被称作小妹儿的服务员其实也是来自流民当中,所以她并没有看不起老妇人的意思,参照培训的礼仪,甜甜笑道:“大娘,这是连衣裙,上下一体的。使用山东棉花制成,光滑保暖。”
“有点艳了。”
“不要紧,我们还有素色的。”
池树德听着两人对答,自觉丢死人了,老脸红得不能再红,眼看就要滴血,忙不迭拉起老妇人就走。
后面传来服务员的吆喝声:“大爷大娘,不买没关系,记得我们李绵记哦。”
老两口拉扯着上了三楼,这是打听好卖刀具的地方。
池树德径直来到一处挂着刀的柜台,冲里面的男服务员问道:“菜刀好多钱一把?”
“好大的?”
“好大的?”池树德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仍在生闷气的老妻。
老妇人翻了个白眼,指着其中一把道:“啷个大的。”
“两分银子。”
“有点小贵,不过我看刀口寒光闪闪的,可以买。”
“感谢惠顾!”
老妇人拿出银子递过去,服务员摇头道:“大娘对不起了,我们这儿只收银行票。”
“啥子票?”老两口同时发愣。
服务员抬手指向街对面,微笑道:“你们去对门交通银行存银子,然后银行会给你们一张同值的银行票,最后拿过来买就可以了。”
老妇瘪瘪嘴,“好麻烦哦。算了,家头的刀还将就可以用。”
说罢拉着池树德便走,哪料居然没拉动,转头看去,就见老头子直勾勾看着东面玻璃柜里展示的东西。
“你咋了?”老妇人问。
池树德不理她,问服务员道:“你们还卖火枪?”
“对,新版火绳枪,无缝钢管制作,操作简便,永不炸膛。”服务员脸上的笑脸更盛。
“哪个都可以买?”
“不是,只有汉人可以买,而且还得有持枪证。”
“持枪证啥玩意儿?”
“这个证表明持证人可以拥有火枪,并赋予持证人面对生命和财产受到非官方威胁时,开枪的权力!”
“哪点办?”
“副总兵官署,请大爷带上户口本及村委会证明。”
池树德全身都在抖,抖了好一会儿后,猛地拔脚即走,走了两步发现老婆子没跟上,喝道:“走,回去拿户口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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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 交通银行
交通银行,二楼落地窗内,叶宰深深吸了一口卷烟再缓缓吐出,烟雾袅袅中眼神飘渺。
蓦地,他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随之是类似北方的腔调响起:“唉哟,我的祖宗诶,您还有闲心在这儿袖手旁观呐?”
叶宰转过身,夹着卷烟的手往上一挥,空气中拉出一条白色的轨迹,笑道:“赵义,朱大掌柜是这里的主人,岂有客人挡住主人的道理?让他过来。”
朱恭成推开赵义的手,几步走到叶宰身边,阴阳怪气道:“叶副使谬赞了,你才是这里的主人。叶副使,叶大爷,你还是我大爷。如今这世道不知怎么了,欠钱的都成了大爷……”
“有事说事,别骂人!你以为本官不知道?”叶宰点点朱恭成。
朱恭成不由一窒,其实他并非是在骂人,而是在北京呆久了,自然而然就学会了北京人说事时云山雾罩、东拉西扯的本事。
没曾想居然被叶宰一言点破,顿时有点尴尬,讪讪一笑道:“叶兄误会了,这个大是上声,不是去……”
“你到底来找我干嘛的?”叶宰不耐烦再次打断,否则朱恭成大有可能扯到《平水韵》上去。
朱恭成接连被两次打断,好不容易鼓起“兴师问罪”的心思便不自觉被冲淡了,只好抬手指指窗下,有气无力道:“叶兄,实则你也是想还银子的吧?你看看对面合作社,辣么多人,你再看看这边,门可罗雀啊。”
“喏,这不是来了两人。”叶宰指着楼下一对互相搀扶走来的老夫妻。
“两个,杯水车薪啊。”朱恭成怪叫一声,续道:“叶副使,规定合作社所有物品都收银行票,就您一句话的事儿!”
“不能。”叶宰摇摇头,严肃道:“我开这个合作社目的是什么?就为了给百姓一个购物的地方,让他们少跑点路,同时也能让百姓、商人、官府都得点实惠。若是按你说的规定全部使用银票,岂非事与愿违?”
“那怎么办?东家催银的信又来了,我要顶不住被撤了,什么展期,什么交通银行,一切皆休?”朱恭成苦恼道。
此话绝非危言耸听,要是他真被调走再换个人来,首先交通银行没有了掌柜,其次,二十五万两银子恐怕马上得还。
可不要想朱恭城辞职继续当掌柜的好事!
现在可不是后世,后世的人是自由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朱恭成的人生事实上依附于周王,是生是死才是真正的只需要一句话——周王的话。
叶宰在朱恭成面前表现的云淡风轻,万事不萦于心,实际都是装的,他也很苦恼。
交通银行成立三个多月,业务平平。除了搞点自己军营的存取,民间和官府的业务都没开展起来。
具体原因很简单,地盘。
若是在内地,叶宰和各级官府打个招呼便可以把汇兑业务交给交通银行,正如左宗棠于胡雪岩。
然而,行都司太特殊了,与内地根本不同。这里是军管,理论上全民都是军户。人家都司内自有课税局,税金流动走的是五军都督府那条线,叶宰插不上手。
哦,有一处地方叶宰能插手——攀西州。不过攀西州人少,土地刚刚开垦,且政策是免一半三。对交通银行来说,仍然是镜中花水中月。
再说民间。行都司地方广大,资源一等一,可少民众多,交易大多以物易物,银钱均在汉人高层中流转。
交通银行要想在土人间开民业务,首先要在土人间确立一般等价物,这基本不可能!因为土人分为很多民族,矛盾复杂并非铁板一块,普通力量敢贸然插手,大概率要死无全尸。
除非叶宰调军给银行背书,但这也是不可能的!因为这将意味着叶宰擅启民衅,大大背离叶宰“高筑墙、广积粮”的方针。
因此,叶宰暂时只能用商业的手段来帮助交通银行。
以水泥钢材为诱饵,忽悠行都司的人到攀西来开店。彭定元等人考虑后同意了,一是给兵备一个面子,二是建昌也有交通银行,一地存一地取,买卖水泥等物着实方便。
然后,叶宰指示复兴档开了个超级市场,也即合作社。
此乃一石数鸟之策。
第一,合作社划归档产。有了此笔收入便有了档费,同时还能避免和正府资金搅和到一块儿,以至权责分明,斩断伸向正府资产的手。
第二,培育民众习惯,温水煮青蛙。现在先用银子、铜钱交易,当民众习惯了合作社又便宜又齐全的货物后,便慢慢调整为使用银行票交易。所以朱恭成要推行全体使用银行票,叶宰马上反对,因为这是杀鸡取卵!
第三,给匠人们找了个工作,减轻了叶宰的负担。
叶宰让匠人们自主创业,自己做天使投资。合作社给愿意创业的匠人各划一个柜台,所得收入六四分,叶宰六匠人四。
虽然看起来有点黑,但匠人们却是千恩万谢!盖因以前他们是匠户,做的东西都是免费,如今有了四成收入,恨不得把叶宰当菩萨供起来。
效果显而易见!
有了主观能动性就是不一样。连衣裙、绵衣、家俱、锅碗瓢盆如雨后春笋般出现,将合作社一二层填得满满当当。
这里边叶宰耍了个心眼,服务员全是由复兴档派出去的,就是为了掌握销售资金,亲兄弟明算账,谁也别骗谁。
军工方面的匠人叶宰还是出钱养着,不会放他们出去创业。
不过也留了个口子,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叶宰特意将三层开辟为铁具区,外销刀具、农具和火枪,所得银子扣除管理费、税费后分他们一成。
郑时良等高级工匠看不上这点银子,他们工资够高,而且打造的都是远镜、燧发枪之类的高端产品。
打火机,刀具、火枪等转为由学徒们生产,也算为学徒们谋了个生路。
烟烧到指头了,叶宰被烫了下,倏地惊醒过来,叹道:“该来的就让他来,本官自有手段。老朱,你自己也要使力嘛。”
朱恭成瞠目道:“我?我怎么使力?”
叶宰笑笑,“你可以祈祷,祈祷三层的铁具卖的快点。”
“镰刀锤子?嗨,一家才买一套,能有多少……嗯?”朱恭成突然眼睛一亮,“叶兄,火枪是个好东西。你能不能把那个劳什子的持枪证给取消了?到时你买我就得买,最后人人都必须买。”
叶宰失笑摇头,唏嘘不已道:“怪不得列老说过,资本家为了利益可以出卖绞死自己的绳索!”
“列老,列子?”朱恭成一头雾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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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得胜归来?
崇祯四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天气乍暖,打冲河河水一刻不停为渔民送来鲜美的鱼获。
老杨头和儿子忙和了一整天,直至夕阳西下,共打了百十来斤各式鱼儿,可谓收获满满。
两父子操船靠岸,把鱼交给等候在岸边的婆娘和媳妇,随即拿起差不多已凉透的饭食,miamia狂咽。
突然,相对年轻、眼力较好的媳妇指着两个男人背对的北方,大声叫了起来:“公公婆婆、相公你们快看。”
三人连忙看去,只见百步外土坡下有几十个衣衫褴褛的人逶迤南来,最令人惊悚的是,其中有十几个人被绑在一起,仅靠两条腿走路。
强盗!
老杨头年纪大经历多,立马把碗一扔,转身就往船上跑,刚跑两步又转回来,一脚蹬在仍无动于衷的儿子屁股上,喝道:“把你娘和你媳妇儿带回去,给村里传信。”
说罢再次往船的方向跑。
被踢了个趔趄的小杨头喊道:“爹,你干啥子?”
老杨头头也不回,声音惶急但含着一丝义无反顾,“老子拿枪先顶哈儿,你们赶紧走。”
小杨头看看跑远的老杨头,看看身边的两个女人,再看看越来越近的强盗们,一跺脚,怒道:“我们走。”
两个女人犹豫了下,索性锅碗、鱼获都不要了,跟着小杨头蒙头便跑。
老杨头她们倒不太担心,因为老杨头有船水性也好,强盗们都在陆上威胁不到他。
……
王小走在最前面,对身旁一个蕃子骄傲说道:“西劳经,看到没有?这里就是我兵宪大人邀请你们来的地方。是不是山清水秀,空气甜美?”
西劳经是葡萄牙人,登莱巡抚孙元化从澳门请的炮队队长。历史上,如果没有王小救他,他将死于耿仲明登州之乱。
不过此刻的西劳经却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命运,听到王小的话后撇撇嘴,举起捆着的双手亮了亮,吐槽道:“你口中的兵宪大人就是这样邀请的?该死,我已经能想像到,我马上将遇到一个刽子手,一个屠夫。万能的主啊……”
“休得诋毁我家兵宪!”
不待王小作声,平时冷静的一逼的狙击手包子跳了过来,一拳就向西劳经的脸打去。
幸好王小武艺不俗,及时抓住包子的拳头甩了出去,斥道:“滚回去,辱骂兵宪轮不到你出手。”
旋即转头恶狠狠瞪着西劳经,怒目如火道:“西劳经,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以后你要敢再说兵宪的坏话,老子亲手扒了你的皮!”
西劳经无所谓笑笑,这一路走来几千里的路程,他什么苦头都吃过,有时想想,不如回归主的怀抱解脱算了。
所以王小威胁不到他,淡淡道:“看吧,你们明人就是这样的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唉呀,反了你了!”
包子又跳了出来,副队长黄三娃赶紧将他抱住,不然他没打到西劳经,先得被王小狠狠惩治。
王小出乎众人意料,哈哈大笑道:“西劳经,你才来大明多久?根本不懂什么是礼仪。兵宪常说,虚伪不是礼仪,但礼仪在某些时候也包含虚伪。别看你汉语说的好,且得学呢。”
“主教导我们,要诚实,欺骗上不了天堂……”西劳经绑着的双手在胸前划起十字,他身后的一串葡萄牙兵也跟着动作。
只有队尾的一个汉人脸色阴沉,眼皮似开似合,不知在想着什么。
王小笑眯眯等着西劳经祈祷完毕,这时正好转过一个土坡,便指着前面道:“西劳经,看远处的渔民,是不是安居乐业,不比你们主的天堂差?”
西劳经懒得和王小解释什么是天堂,抬眼望去后就是一呆,喃喃道:“他们好像在跑?”
“呃……”
王小也发现了,马上考虑到底是出声提醒那四个人“我们是自己人,不要慌。”还是继续保持沉默,以免暴露身份。
没曾想那三人跑得飞快,瞬间去远。再一看跑向船只的人,已然不见。
片刻后,船上闪过一抹火花。
多次厮杀养成的直觉让王小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粗鲁按下西劳经,同时大喝道:“全体趴下!”
话音刚落,“砰”的一声响彻河岸,一抹白烟瞬间被河风吹走。
“操,渔民怎么有火枪?”
王小趴下后大吃一惊,心想这马喇司还是我认识中的马喇司吗?
“有没人受伤,有没人受伤?”王小回头边看边问。
包子回复了冷静的样子,懒洋洋道:“那人不会打铳,弹丸都跑天上去了。队长,要我击毙他吗?”
王小听到无人伤亡,呼呼松了口气,脸上莫名有点发烧,“才和西劳经说安居乐业,这就遇到铳击……”
不过羞耻感对侦缉队来说基本不存在,这个念头一晃而过。王小否定了击毙船夫的提议,因为随便杀伤平民是兵宪严厉禁止的,在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下。
王小趴在地上,冲渔船高声叫道:“老乡别开枪,我们是建昌标营的……”
“砰!”
又是一声铳响,然后才是老杨头的声音:“呸,贼子们休想骗我,叶老爷的军队都是纪律严明、盔甲明亮。有本事你们别跑,马上就有人来收拾你们!”
王小顿时哭笑不得,回头望了望,见黄三给自己打手势示意无人受伤,便转回去叫道:“老乡,我没有骗你。我们真是标营的,执行军务时遇到点意外,没穿盔甲。”
“好,老子问你,攀西州合作社在哪条街几号?”老杨头一边装火药,一边问道。
王小一懵,回头看看后边,见队员们都在摇头,只好硬着头皮道:“老乡,我不晓得。我们出来得早……”
老杨头断喝道:“还说不是贼子?这都不晓得,说明你们没得户籍,没赶过场!少说废话,用耳朵听。”
听啥子?
王小刚要开口马上又闭上,因为他已然听到了声音,就在西边里许外,一片乱糟糟的铜锣声音。
老杨头激动地全身颤抖,情知自己得救了,话语中不免充满了得意,“听到了哇?不怕告诉你们,老子们的西岸村有十几条火枪,弄死你们轻轻松松。”
王小当场郁闷不已。
十几条火枪他怕个屁,登州的枪林箭雨都闯出来了,身边随意一把栓式枪就可以碾压他们。
但是,与村民冲突却绝不可行。毕竟人家是在保卫家园,况且己方的任务是绝密,要是闹开了如何同兵宪交待?
一时间,王小陷入纠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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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 西劳经的“地狱”
侦辑队最终还是退了,在西岸村村民武装到来之前主动退回土坡后面,再向西远远兜了个大圈子掉头南下。
行军途中,黄三发起了牢骚。
他自认为加入侦辑队后就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更别说不损一人、完美完成了北上刺杀和抓捕的一条龙工作,信心简直快暴棚的时候。
高高兴兴来,窝窝囊囊退,怎能不郁闷?
“队长,一群乌合之众怕个甚?你要是想不伤他们,我等一个冲锋就可以缴了他们的铳。”
“说的轻巧!”
王小横他一眼,刚想斥责两句忽得醒悟有外人在,遂叹道:“唉……三娃,叫我说你什么好?兵宪老说‘军民鱼水情’,你这觉悟……我本想趁着这次叙功禀明兵宪转任你队指导的……你啊且得学。”
黄三不以为意撇撇嘴,实则心里隐隐升起了一点后悔之意,怎么老是管不住自己这张臭嘴?
他立马开动脑筋想找补两句。
哪料西劳经先于他开口道:“王队正,你说的话我有点信了。”
王小警视前方,随口道:“什么话?”
“安居乐业啊。”西劳经笑道。
王小嘴不接话了,扭过头认真打量起西劳经,似想分辨出他是否在反讽。
西劳经毫不示弱对视回去,随即瞳孔一缩,因为此刻的王小气质大变,那抿起的薄薄嘴唇好像一把锋利的刀锋,一丝丝一点点的向外散发着寒气。
嘶……此子不可再撩!
西劳经下意识便有了这个觉悟,清清嗓子,一本正经道:“一个能允许民众使用武器保卫自己的正权,才是一个好的正权!才能正治清明,民众安居乐业。”
王小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但知道西劳经应该是在说好话,所以他笑了,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在西劳经眼中,王小又变回了以前那个圆润和蔼的队正。
一行人远远绕过西岸村,西劳经惊叫道:“哇!好整齐的房屋。”
晚上,一行人宿在另一个村庄外。
西劳经再次惊叹,“明人不是日出而作日出而息吗?为什么下面的村子深夜了还家家户户点灯?”
翌日清晨,一行人再度向西。
行了十几里,众人陡然停步,响起一片吸气声。
西劳经突然跪下来,大惊失声道:“快看,那么高的圆形建筑,哇,还在吐黑烟!主啊,求您告诉我,这是撒旦的武器吗?”
“去你娘的。”包子实在忍不住这个洋鬼子一路都在“哇哇哇”了,一脚踢在西劳经屁股上,将西劳经踢了个跟头。
西劳经挣扎着爬起来,正要向王小抗议,忽得又看见远处一列冒着白烟的机器飞速开来。
“啊啊啊!”西劳经踉跄着后退几步,复又跪下,尖声惊叫:“魔鬼,这里是魔鬼的领地!主啊,请拯救您即将堕入地狱的子民!阿门……”
他这一喊,当即引起了其他葡萄牙人的恐慌,于是都跟着跪下,齐呼:“阿门。”
王小等人也被高高的烟囱和奔驰的火车震住了,一时有点懵,竟忘了去干涉跪了一地的洋人。
耿仲明比他们好一点点。
他不信上帝所以不像葡萄牙人似的,一想就想到天堂地狱;而且他是矿工出身,比王小等川人见识更多,故认得高柱子喷出的黑烟是煤在燃烧。
多少的煤才能生出如此大的烟雾啊?难道是在打造海量的兵器?
还莫名其妙的抓捕自己……
果然,建昌道图谋不轨!他们想让俺作啥?
耿仲明半张着嘴巴,内心涌出无限的悲凉。
……
基地中营,车轮辘辘送来了一车又一车的钢锭。
郑时良等高级匠人站在营口,陪同随车一起来的叶宰。
大礼参拜,叶宰回礼。
互致问候后,叶宰指着最后两辆马车道:“一辆装得是蒸汽机,这东西就是火车上用的,你们想必都了解了,本官无须多说。
一辆装得是钻床,专门钻枪管,和蒸汽机配套使用。以后就不用像你们现在似的十几天才钻一根枪管。顺利的话,一天百根都没有问题。”
郑时良等人立刻眼睛冒光,挪动身体就欲前去查看。
叶宰伸手制止道:“别忙,本就拿给你们试用的,待会儿有的是时间看。”
众人只好转向叶宰,听他还有什么吩咐。
“拿上来。”叶宰挥了下手,身后的赵义适时递上一摞信封。
叶宰接过,抽出一个写着“郑时良”的信封亮给郑时良,道:“郑总旗,合作社的分成本来要一月一发,但本官考虑马上要过年了,所以命令提前结算。喏,拿去。虽然银子不多,却也代表本官的承诺。”
“谢谢,谢谢兵宪老爷。”郑时良颤颤危危接过,激动的嘴皮乱抖,哆哆嗦嗦道:“兵宪如此看重老朽等人,就是粉身碎骨也报……”
突然,一阵马蹄声将郑时良的话音打断。
叶宰脸色微变,营中禁快马,应该是出了大事!遂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插认旗的传令兵打马狂奔而来。
他连忙把一摞信封都塞给郑时良,郑重道:“郑总旗,麻烦你帮本官发下去。本官看来有事了。”
说罢迎着快马走去。
传令兵见到叶宰立即勒马放慢速度,至叶宰身前丈许滚落马鞍,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根盖着火漆的竹筒。
“兵宪,西五区斥候发来军报。”
叶宰劈手接过,检查下完好的火漆,不禁微微一怔,心道火漆竹筒代表着绝密,好久都没收到过了。
遂扭开筒盖,抖出一张折叠的黄纸。
展开一看,内容只有一句话:王小十人携二十一陌生人,扣于小河村西十里。
21个陌生人?
叶宰马上明白,王小应是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这21个人想必就是葡萄牙火器队了。
一丝笑容逐渐在脸上扩大,叶宰随手把纸条揉成一团揣进怀里,一指传令兵,“起来跟上。本官现在去骑马,你待会儿带路。”
话音刚落抬脚便走。
一个半时辰后,十余骑马匹踢起烟尘,旋风般卷入西五区斥候秘密据点。
这是处隐蔽的山岰,外部再以密集的藤蔓遮挡,不注意根本发现不了。
叶宰一进去就看到王小在打人。
打的同时还在痛骂:“狗曰的还想跑?还跑不跑,还跑不跑?”
被打那人是个汉人,大概三四十岁的年纪,穿着破烂的平民衣服,咬牙硬抗,硬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好汉子!王小住手。”叶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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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丰厚的奖励
耿仲明,辽东汉人,受制于大环境——努尔哈赤七大恨起家、大萌势力退出辽东,当了顺民,后以出色的成绩被后金方提拔为千总。
然其身在曹营心在汉,虚与委蛇一段时间后抓住机会率辽东汉民投奔皮岛,追随毛文龙毛大帅。
耿仲明背金来投深得毛文龙信重,倚为心腹让其掌管军中财货,又因其骁勇善战且狡猾多智,遂累功至游击。
毛文龙被擅杀后,他不服袁都督指定的总兵管理,流亡登州。
平心而论,如果刨去耿仲明登州事变后的经历,仅看此时的耿仲明,夸一句“有仁有义,忠孝两全”完全没有问题。
奈何叶宰知道啊!
当他得知王小暴打的黑汉子就是耿仲明时,那心里,就像日了狗一样膈应。
继续再打?
刚制止了王小,又用什么名义?朝令夕改都要一天,这才几分钟啊,丢不起那个人。
展现风度替王小道歉,以收其心?
我去你娘的!这可是个天字号老汉奸,恶心不恶心?
叶宰面色不变,但眼角跳一下又跳一下,熟悉的人肯定知道,兵宪大人生气了!
他倒不是气自己闹了个乌龙,而是气王小把耿仲明带回来干嘛?当场杀了不好吗?
于是,冷冷的目光扫向了王小。
王小被扫到后激灵灵打个寒颤,赶紧将功赎罪,道:“兵宪,侦辑队任务完成,请兵宪定夺。”
他没说是什么任务,因这山岰里还有其他斥候,故而含含糊糊的,反正兵宪肯定懂。
叶宰点点头,抬手向后一招。
赵义上前两步,便听叶宰命令道:“捆得人送回老西营关押,注意保密,去吧。”
登州事件是叶宰心中不能说的秘密,除了他和王小一队人,其余人都不知道。所以叶宰不能将登州来人关进新城镇新修的正规监狱,以免走漏消息。
原基地西营可以。大军是撤走了,但营地并没有废弃,该有的都有,现在依然驻扎着亲卫队的一部分。
叶宰下命令没有避着旁人,山岰里的葡萄牙人恰恰都会一点汉语,马上骚动起来。
西劳经作为队长当然要出头,大喊大叫道:“卖糕的!耿将军逃跑和我们有什么关系?请这位大人不要一视同仁。”
“噗嗤。”叶宰忍不住被逗笑了,揶揄道:“歪果仁同志成语学得不错,就是地方没用对。”
“哈哈哈……”
侦辑队和斥候们均跟着大笑。
西劳经一头雾水,他搞不懂叶宰等人在笑什么,飞快又道:“大人,我们老实,老实的,不想逃跑,请放开我们。看在上帝的面子上。”
“昊天上帝?”
“造物主。”
“呔,哪里来的妖人,胆敢窃取我昊天上帝的名号?押下去!”叶宰忍住笑暴喝一声,挥手示意赵义动作快点。
西劳经不停挣扎,拖出去前还在叫:“不是我说的,是传教士翻译滴……”
经西劳经这一打岔,叶宰心头那丝带回耿仲明的不满着即化去,便转向王小诸人,笑眯眯道:“走,跟我回去。看你们的样子想必吃了不少苦,先回营洗澡吃饭,然后美美睡一觉,明天一起去见我。”
“嗯嗯。”
王小诸人立时鼻子发酸,说不出话仅能用点头来回应。
因为他们回想起来一路的艰难——跟做贼似的昼伏夜出,觉睡不好饭吃不好,有时还要与拦路的土匪战斗。
如今人人带伤,身体和精神均疲惫不堪,之所以没有倒下,就是不想辜负兵宪的重托!
而叶宰的话恰恰似一股暖流,滋润了他们干涸心田,抚慰着他们身体上每一道伤疤。
若非碍着有斥候在,感情丰富的黄三定然会哭出来,便是冷静的包子也被打动,眼眶隐隐发红。
…………
翌日,叶宰在西营亲切接见了王小北上小队。
叶宰含笑听着王小的汇报,当轮到他讲话时,他先是肯定了小队的功绩,接着面色一变,语调沉重道:“限于登州之事的绝密性,你们的功勋不能公开。但是,在我的心中……”
他指着自己的心口,动情道:“你们忠于职责忠于档,是无名的英雄!我永远会记得你们,大明也会永远地记得你们!”
说罢起身深深弯腰,抱拳要给所有人鞠躬。
叶宰的动作当场打懵众人,他们都没想过兵宪居然会给自己施礼,顿时慌作一团。
电光火石间王小率先反应过来,领头拜下去,连叫:“不敢,不敢,请兵宪起身。”
黄三等人连忙跟上大叫:“请兵宪起身。”
叶宰不理,仍固执把礼施完。因为他觉得这个礼应该做,虽然王小等人不明白登州事件的意义,可他太明白了。
一是斩断了后金获得先进火器的途径,至不济也能耽误东虏几年时间。
二是惩治了汉奸,让山东人民不再被乱兵祸乱一年。
三是保下了孙元化。孙元化是周延儒的人,保下他便间接帮了周延儒,让温体仁两年后不能拿登州之事来攻击周延儒。
因此,他此刻是真诚的,绝非像以前似的做表面功夫。
“都起来!再跪我就不宣布奖励了。”
叶宰直起身开了句玩笑。
诸人不敢违逆,心有余悸站起来,手脚无措听叶宰说话。
然后越听越高兴,惊吓过的脸上也逐渐露出笑容。
此次奖励分为两个部分。
首先是职位上的:
王小提为把总级;黄三提为副把总级,待参加过郭保的正治培训班后,提拔为侦辑队指导员;其余人均提队正级。
这并不是说侦辑队就升格为哨了,仍然是队级编制。叶宰倒想扩大,可惜人少难得,不如宁缺勿滥。所以把总副把总队正都是虚衔,不过工资不虚,跟着级别涨。
其次是实惠:
每人分配水田20亩。不需要他们耕种,攀西州州衙会代租给农人,他们只用坐等每年三成收益即可。
每人发银行票500两,指定合作社使用。其实此乃多此一举,放眼整个攀西州,就合作社收银行票。
此外,每人放假十天。
听到这么多的奖励,众人脑壳发晕,开始喜形于色起来。
他们有的看重田地,有的看重银子。
王小的追求要更高一点,他看重的是能得到兵宪的称赞。
和他差不多的是黄三,既看重兵宪的称赞,同时也为自己升职高兴。
想到这儿,他不禁看了眼身前的王小,心头感激莫名。
“是王小,是王小推荐我升任指导员的。前两天还信誓旦旦说我不够格,结果……骗得我好苦哇,昨天一晚上都没睡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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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侦辑队的未来
庆功会过后,侦辑队的人陆续告辞离开。
叶宰给王小打了个眼色,王小也正好有事想汇报,便磨蹭着留到最后。
待手下九人都走光了,王小找个板凳,半拉屁股坐下两手撑在膝盖上,小心翼翼问道:“兵宪,您找卑职是?”
“呵。”叶宰轻笑一声,揶揄道:“不错,去北方学会了用‘您’字儿了。”
王小一呆,搔了搔头呐呐道:“兵宪……北方就……就这么叫的啊,莫非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叶宰摆摆手,续道:“川话里本就没这个发音。何况,尊不尊重在心里,不再嘴上的‘你’和‘您’上。”
“对对对!兵宪不怪卑职以前不尊重就好。”王小大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道。
叶宰摇摇头付诸一笑,从案上捡起一本䣌报扔给王小,“看看,昨天晚上收到的。里面记载了你们的丰功伟绩。”
王小慌忙接过,赶紧翻到折页处。
只过片刻,他的脸上便变得讪讪的。因为事实与叶宰说的恰恰相反,登州之事被朝廷定性为“东虏奸细丧心病狂困兽犹斗不讲武德悍然于登州城刺杀爱国将领事件”。
除去官样的谴责及扬言报复外,还附着四张画影图形。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抑或是朝廷画师的水平高超,四幅画王小怎么看怎么像黄三等四人。
刹那间,冷汗从他额头滚滚流下,遂倏地起身跪下叩首道:“兵宪容禀,黄三等人是听卑职的命令前去城中执行任务。错在我布置不周密,与他们无关。”
“我不是那意思。”叶宰也起身,绕出大案双手去拉王小,温声道:“能为部下着想为部下背锅,王小你成熟了。快快起来。”
没曾想王小的牛脾气犯了,犟着劲儿不起,坚持道:“请兵宪只惩罚卑职一人,与其他人无关。”
叶宰拉了几下没拉动,不禁气道:“王小,少和我犯倔,再不起来一体连坐。”
“这么说,兵宪答应了?”王小抬起头,两眼亮晶晶的。
看着王小眼中期盼的目光,叶宰的气立时消散,无奈道:“我说过了,我本来就不是要处理你们。要不然何必给你们奖励?”
“谢兵宪体谅。”王小又坚持着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叶宰不敢再让王小自己脑补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小,我想了想,以前我们弱小,侦辑队的工作方法刚刚好。如今我们实力壮大了,原有的形式便已不再匹配。所以,趁着此次黄三暴露后不能再行动了,将侦辑队改一改。”
“怎么改?”王小道。
叶宰道:“编制不改,但岗位职责和人员要增加。你要知道,一个组织最重要的是组织架构和后备人才。好的组织架构能保证我们行事高效;后备人才能保证我们的生命力更加持久和旺盛。
你和黄三是领导,一线任务不必再亲自下场。你们以后的岗位在管理、在培训,争取将侦辑队扩大到整个大明和周边地区,成为我们的眼睛和耳朵。”
啊?
王小根本没想到兵宪原来还有这么大的一个宏伟目标,心情激荡之余又纠结万分。
他的纠结并非为监控大明到底对不对,总之兵宪怎么说就怎么做好了。他反而在纠结退出一线的事,因为他非常喜欢那种潜伏在黑暗中、行走于刀尖上的感觉。
可兵宪发话了,胳膊扭不过大腿,而且壮大侦辑队正是他最大的愿望,之所以刚才留下来,其实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遂乘机说出憋了半天的话:“兵宪,卑职没意见。能不能……让卑职自己挑人?”
叶宰心头一惊,表面却不置可否,“哦……道标的人不行?”
王小嗫嚅道:“道标的人不是不行,就是……就是训练的太好了,举手投足间都有那种……那种……”
见王小卡壳,叶宰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补充道:“铁血的军人气质?”
“是是,兵宪明鉴。”王小忙不迭点头,续道:“他们出去执行任务,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叶宰问道:“那你想挑谁?”
王小听叶宰有同意的意思,赶紧接话:“卑职回来时见几个村庄都有火枪,于是便想,会打抢就不怕死,身份又是普通人,这才是最完美的潜伏人员。”
“把一颗树藏起来的最好方法,就是把它放到森林里。”
叶宰点点头,已经全然了解到王小的心思,同时不由一乐,没想到自己有限放开枪禁的正策还有个好处——帮助情报队培养后备人员。
实际上,放开枪禁的这个政策出台得很艰难。
无论叶宰如何强调汉人持火枪的好处,比如我们在行都司是少数族群,有了枪才能有效的防备土人,捍卫我们胜利的果实;
再比如村民可以快速反应、联防盗贼,不再占用军队的资源,让军队可以一门心思的打仗,等等。
奈何王之临和秦佐民就是反对。
王之临闹过一会也就算了,因他走南闯北深知大明的现实,事实上大明的私枪简直多不胜数,反不反对都那样。
顺便说个笑话,民间的火铳比工部造的要更好!
就剩秦佐民坚决过不去,非要叶宰改变主意。
叶宰安慰他,不是还禁着盔甲吗?
哪料秦佐民一蹦八丈高,大声质问道:“盔甲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还不是被火铳一铅子打穿!火枪流出去,我们当兵的还怎么执行任务?”
叶宰取笑道:“你们手里的高级枪是烧火棍吗?再有……”脸色一正道:“我相信老百姓大多都是淳朴的、忍耐的,只要你们不欺负的他们要死,他们绝不会对抗官府,也绝不会对军队举枪相向!”
说着一声断喝:“秦佐民,你是不是想欺负老百姓?告诉我?”
秦佐民张口结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回答“是”不对,回答“不是”也不对,无奈愤愤而退。
看着气冲冲走出去的身影,叶宰表示毫无压力。因为秦佐民性子鲁直可爱,气来快也走得快。
果不其然,半个月过去,当秦佐民拿到了新送来的十门拿破炮后,立马眉飞色舞,闷气不翼而飞,腆着脸找上叶宰,求再来几门。
想到秦佐民,叶宰会心一笑,答应了王小的请求,前提是不能动静太大。
此是题中应有之义,暴露过的人还怎么潜伏?
有过实战经验的王小没有丝毫迟疑便答应下来,抱拳告退,欲要出去找人。
叶宰挥手拦住,问道:“王小,既然你现在要走上前台,那原来的名字就不太适合了。介不介意我给你改一个?”
不会是义子吧?
王小说实话有点抵触,但他知道,义子制度是如今大明官员流行的潜规则,收取家丁都要改性。兵宪收自己为义子,说明他这时才真正把自己当自己人。
然而,叶宰接下来的话却大出王小的预料。
“王小,大小的小,改为晓,拂晓的晓。以后你就叫王晓,字黎明!”
“是!”新出炉的王晓大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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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总结大会
崇祯四年除夕夜,建昌道文武济济一堂,参加新春团拜会。
因为攀西军民州新辟,来这儿的人都是筚路蓝缕白身开拓,有家属的没有带,无家属也找不到媳妇。故而大家都不想放弃这个热闹的机会,哨长以上全部出席。
至于大头兵,由队正带着在各自的军营里共庆佳节。
王之临为此刻准备了大半个月,共筹集了五十头猪、百头羊、美酒千斤,足够近三千人吃好喝好。
叶宰也贡献了自己的力量,他以地主的身份开放三衙一楼大厅,将将能摆下二十桌宴席,坐满百十个代表。
团拜会开始后,第一个议题当然是领导讲话。
“咳咳”叶宰清了清嗓子。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摁下静音开关,大堂中立时安静,落针可闻,众人正襟危坐,一起注视北面。
叶宰满脸笑意道:“同志们,在此新春佳节即将到来之际,请允许我将我们去年的工作总结一下。”
说着抖了抖手上的稿子,用饱含真情的男中音念道:
“去年一年,我们共接纳流民和归化夷民共2000人;开垦良田5万亩;”
“去年天公作美,风调雨顺。5万亩土地中有3万亩种植了两季稻。如今两季都已收完,据农业部门统计,亩产平均为两石。”
“因为第一年免税,故财正部门专门拨出3万两银子,以1两银子一石的价格收购了农人手中吃不完的3万石粮食。王知州为此很苦恼啊,仓库都堆不下了。”
“哈哈哈……”
一片欢笑声中,王之临翻了个白眼,心说3000人一天就要吃掉30多石米,加上酿酒的话,6万石也不过才支持一年多,如果再遇上打仗,那消耗将十倍百倍,有什么可值得高兴的?
“本官知道,说到这里恐怕有人要嘀咕了,为何要用1两的价格收购?市场价才1两多点,我们不是吃亏了吗?”
“本官老说,看问题要看到长远,看到深处。是,表面上我们吃亏了,但你们应该知道这句话‘谷贱伤农!’”
“如果我们不保护性的收购,那将会打击农人种植稻米的积极性,转而去种植价值更高的蔬菜或杜肿、烟叶等等。”
“粮食对我们来说意味着什么?民以食为天,你吃我吃大家都要吃。它是官员俸禄来源,是军队战力来源,是社会安定来源。”
无粮不稳,这是红线!否则,秦将军他们第一个不答应。”
“对!”秦佐民适时捧哏,再次引起众人的欢笑声。
叶宰敲敲桌子,继续道:“我们现在一共有兵3600人,800多在建昌,攀西本地2800人。”
“建昌的兵不去说他,就说攀西兵。截止今日,攀西兵已完成全员火器化,具体的枪支配比是军事秘密,容我卖个关子。在此,我要代表道衙,特别感谢军器局郑时良总旗等人的付出!鼓掌。”
“哗哗哗……”掌声响了起来。
郑时良满面红光站起,向四方作了个团团揖,然后面朝叶宰道:“兵宪老爷,我等都是打下手的。没有研发院的同僚们,军器局也做不出来好东西啊。”
叶宰点点头,为不存在的研究院解释道:“是的,还有他们。不过刘老根等人醉心技术,淡泊名利,和我请了假,就不来参加团拜会了。”
“高风亮节啊!”
自诩兵宪的第一狗腿子郭保站起来振臂高呼。
此时气氛已然烘托热烈了,许多人跟着高喊“高风亮节”。
叶宰含笑对郭保点头,双手下压示意众人安静,继续念道:“再来说说医疗方面。成郞中的野战医院在这一年也成绩斐然。
共医治患者千人次,成功从死神手中抢回十一个英勇的战士。此外,他们还研发出防中暑的诸葛行军散,防疟疾的青蒿素,防外伤的青霉性,防瘴气的烟叶,这四样东西,活人无数啊……”
成润林摸摸鼻子,心里大呼:“我没有,你胡说。至少烟叶不是我研究的!”
但这话他不敢说出来,旋即便淹没在一片“恭喜”当中。
“接着是民正方面。”
叶宰的声音响起,郭保赶紧坐得更直一点,只因兵宪点到了自己的工作。
“民正部门在五个行正村建立了基层组织,在派出的人员和选出的村长通力合作下,移风易俗初见成效。”
郭保对叶宰一笔带过自己的功绩非常郁闷,心说我的工作报告明明写了一厚摞,有加强了统治,宣传了档,让档和百姓不分彼此,渔水情深……
其实他忘了一件事,在华夏有时候话越少越代表事情的重要性,例如“勿谓言之不预!”
叶宰便是基于此点才一句话抹过。基层正权他非常重视,可以说比军事还要重视,盖因这才是统治的基础。但是,这种事只能做不能说,闷声发大财最好。一旦嚷嚷出去,将是与全天下的士绅为敌。
“教育方面。嗯,有点缺失。各卫都有卫学,攀西州的年轻娃娃也少,暂时只能开展夜校学字课程。”
“交通方面。修建铁路四十里,每趟火车能拉矿600吨,大大节省了人力和物力。水泥路修建五十里,就是基地和新城镇的道路平整而已。这点令本官汗颜。本官决定,明年开展村村通工程,用水泥路把每一个村子连起来。”
“工业方面。水泥年产二十万吨;年产钢铁十万吨,当然目前我们用不了那么多;打火机万个;烟叶受限于种植面积,年产只有十几吨,大部份为外销。所以,你们盼着增加供应,暂时不可能了。”
“唉呀……”
在座的大部分是老烟鬼,一时间哀鸿遍野。
如果说他们此前是因听说烟叶能防瘴气才吸烟,那么现在森林伐光瘴气褪去还在吸,那就真是染上烟瘾了。
“商业方面。我们有四个拳头产品供不应求——水泥、钢铁、打火机和烟叶,水泥和钢材除了卖给行都司一点外,其余全部自用。打火机5两1个,烟叶1两1斤。这些工作才开展不久,截止目前共收入银子8万余两。”
“哇!”
在座诸人能跟着叶宰来穷山恶水开辟新天地,说明以前都是苦逼,所以8万两银子在他们眼中是个很大的数字,于是发出了阵阵惊叹声。
某个角落,叶贵撇撇嘴,腹诽道:“土包子,都是些土包子。8万两算啥?老爷修个园子的钱。”
待大家安静后,叶宰突然严肃起来,声音中也带着冰冷,“今天是过年,本来是个普天同庆的日子。但是,我仍然要说点让大家不高兴的话。
这才来攀西多久?一年多点。我们中的有些人,具体是谁就不点名了,已经有腐化坠落的趋势!怎么,这就满足了,想躺在功劳薄上睡大觉?我告诉你们,好日子都还没开始!”
说到这儿,叶宰一拍桌子,发出“咚”的一声巨响,让众人心中顿时一紧。
“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的功臣,所以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以后千万莫伸手,否则,监察部门正是为尔等而设!勿怪我言之不预!”
这句话恍若一股穿堂风拂过,吹得所有人里里外外通体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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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特别任务
崇祯四年大年三十儿,叶宰在炼钢炉基地度过了来大明后的第二个春节,也是倍感孤独的第一个春节。
去年春节他在向攀西行军的路上,心有挂碍身边有人,那股思家的劲头闪一下便过去了。
但今夜不行,四周万籁俱静。一安静下来就会东想西想,各种念头在他脑海中旋起旋灭。
“既然短时间内回不去了,不如就从了吧,真心把叶家当做自己家、把老婆当自己的老婆。”
“朱由检其实是个不错的皇帝,如果生在太平年代,再有得力大臣帮衬,他应该是个有为之君!我始终都要走的,要不帮帮他,来个垂拱之治?”
“大明现在的矛盾本质上是人与土地的不和谐。搞定大明后,是弄翻菲哥再南下澳州,还是弄翻日本东去美洲?”
“中东有石油,现在归谁管来着?奥斯曼土耳其吗?这货好不好弄?特么的,弄不死也得留块飞地,免得后来因能源问题被米鬼掐脖子。”
就当叶宰睁眼看着窗外的黑暗,脑中火花闪烁不停时,外屋突然响起了叶贵的低语音:“少爷,小的想家了……红烧肉、豆黄馃……哧溜哧溜……”
叶宰听后哑然失笑,心说小贵子啊小贵子,你老是爱说梦话,少爷怎么敢放你出去带兵?得嘞,还是跟着少爷吧。
熟睡中的叶贵翻了个身,美美的又哧溜了一口口水,浑然不觉自己的带兵梦彻底被少爷无情掐断。
……
明代的所谓休沐与民间无关,专指给官吏的假日。
朱元璋起于微末,关爱小民痛恨官吏,恨不得用鞭子抽打着官吏们做事,最好还只吃草多产奶,遂规定十日一休沐。只有庶吉士因是国家储才受到照顾,可五日一休沐。
然而古代华夏人看重血脉亲情,冬至、元旦、元宵三节是绝对绕不过去的节日。朱元璋无法取缔也不想取缔,因为他自己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后来,他的子孙们越来越懈怠,索性把三节合并,每年的腊月二十四日各级衙门封印,事实上开始放假,一直放到正月二十,差不多一个月。
如果仅看春节假期,明代官吏可比后世的公务员幸福多了。
不过,攀西州今年不一般,叶宰宣布春节只放假七天。
并非他想当黄世仁,而是他不敢把假放长了。因为他的手下大部份是夔州人,一旦放长点,这些人肯定回家。
一千多里路啊,以如今的路况,要出点什么状况,一个月的时间哪里够?
当然,这仅仅是叶宰表面上的说法,实际上他暗地里的心思很龌龊——温柔乡英雄冢,万一回去呆久了不回来怎么办?
官吏们还则罢了,想奔前程的肯定回来。小兵可难说了,身怀巨款衣锦还乡,成家置业是可以预见的事。
所以,叶宰把假期时间定在七天。时间不长也不短,既能放松身心,又能断绝士兵们的归家之路。一石二鸟,岂不美哉?
正月初三,在基地放空了两日思绪的叶宰出关,叫亲兵找来郭保。
郭保一进门便是一连串的吉祥话儿,并送上礼物。
“档魁,这是我下乡时偶然见到的野生菟丝子,便采了一点给你送来。若是再加点鹿茸一起熬制,当有奇效!”
郭保说罢还给叶宰丢了个眼色,意思大概是“你懂得”。
叶宰起初迷糊了一下,没明白他什么意思。随即一转眼又注意到他嘴角闪过的银荡笑容,立刻懂了,壮阳药!
这特么是个佞臣啊!
叶宰心头旋即升起一股愤怒,踏马的,要拍马屁你就好好的照着屁股拍,别拍在马蹄子上啊,本官天天早上一柱擎天,完全不需要!而且,吃了找谁用?狗X,居心不良。
给郭保下了如此断语,叶宰懒得多做寒喧,看一眼特地搬来搁在角落的元宝石,直接默念咒语:“不是每一个披着虎皮的都是……”
紧接着便呆住了,下意识抬手揉了揉眼睛,苦练的城府大法有瞬间破功的趋势。
为何?
只因元宝石传出波动:郭保,改造值30010。
比小贵子就多了10点,这什么概念?就是说郭保是整个建昌道对叶宰最忠心的第二人!
原来如此……
叶宰轻轻叹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嘉道长和“十全”老头的苦衷。严嵩、和绅的确贪钱误事,可他俩对皇帝忠心,乃是贴心人!怎得不用?
没想到啊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也有这种人。
叶宰此时的感觉相当复杂,脑中好像有两个小人在互喷垃圾话:
“亲贤臣远小人,古之大帝为之。”
“得了吧,不忠心的,能力越大危害越大。”
“媚上欺下误国误民,请诛之!”
“又咋滴?人活一世就为了消遥,成天听堵心的话谁受得了?”
“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吾想问问你母亲,为何不把你教好?”
“你敢骂我妈,老子艹!”
“非也非也,唉呀,君子动口不动手……”
思绪到此断绝,无耻小人将仁义小人打得四分五裂,得意洋洋散去无踪。
其实,无耻小人之所以能获得最后的胜利,还是叶宰自己的心思在作祟。
他本来今天找郭保来就是要其去做一个不那么正经的事,他需要郭保这个白手套。
叶宰端起茶碗扬了扬,示意郭保品茶。然后拨动碗盖,在“叮叮当当”的脆声中,慢条斯理道:“郭保,张论张巡抚认识吗?”
郭保的嘴唇刚挨着水,听到问话赶紧放下,正色道:“上次在成都时,远远见过一次。”
“嗯,这就好。”叶宰轻啜茶水,品味着浓浓的茶香滑过喉咙,方才道:“你的本事本官是知道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兵宪,你误会……”郭保大惊,急赤白脸就要解释。
叶宰摆摆手,自顾说道:“你待会儿去找小贵子支一万两银子,然后去成都,和张论搭上线。”
郭保知道重任来了,不禁背脊挺直做出勇于承担的样子,问道:“要张论为我们做什么?”
聪明!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叶宰给郭保投去个鼓励的眼神,一本正经道:“听说西北流寇有南下四川之势,为保乡梓平安,我建昌标营责无旁贷!请抚台调标营北上御敌。”
郭保想了想道:“这事儿大家都躲着,我们要去抚台巴不得,何必送银子?”
“不是给张论送的,是给你搭线用的。要不然抚台日理万机,岂是你一个清客能随便见到。”
“卑职明白!”
“去吧,我在攀西等你的好消息。”
叶宰注视着郭保离去的背影,眼中神色晦涩难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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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俘虏处理
正月初四、初五,叶宰在西营分别会见了两波“客人”。
初四先见的是耿仲明。
看着下首坐得这个全身黝黑、手掌白皙,面相沉稳好像一个老实人的中年汉子,叶宰暗叹口气,不得不为王晓所做的烂事擦屁股,问道:“耿将军,知道本官为什么要请你来吗?”
耿仲明摇摇头。
叶宰沉声道:“因为你们忘恩负义!毛总兵身死后你们反出皮岛,是孙抚台看在同为大明臣子的面子上收留了你们。而你们呢?心生不满、欲壑难填,一直私下勾连想反出登莱!”
瞅到耿仲明动动嘴皮似乎想反驳,叶宰一摆手,正色道:“别说本官没有证据。本官嫉恶如仇,最见不得辜恩之事!”
耿仲明乖乖闭上嘴,情知生死捏在别人手里,再多说也于事无补,只是他这心里老不舒服了。是,我或许有想过反对孙元化,可没付诸过行动啊,何必言之凿凿就认定我必将反叛?
然而叶宰接下来的话又让耿仲明惊呆了,深度怀疑叶宰是不是疯子。
“不过,本官也很理解你们,你们也是没办法嘛。寄人篱下不受当地人待见,孙元化还想拿你们顶刀。个中苦楚本官感同身受。耿将军,本官说的对是不对?”
耿仲明先是点点头,瞬间又感觉不好,这岂非把第一个罪名认下来了?连忙摇头。
叶宰意味深长道:“耿将军,先在这里住下,我叫守卫向你开放正治课,多学学没坏处。也可以和沙马头人多多交流,他就学得很不错。”
说罢起身就走。
耿仲明当场懵逼,学什么学?沙马头人又是信?你这一进来嘚嘚嘚不停,我话都还没说一句。再有,对我是杀是放你到是给个话啊,不能黑不提白不提就跑了。
可等他反应过来,叶宰已经出了房间,再想追出去便被守在门口的亲兵拦了下来。
……
初五,叶宰接见了葡萄牙炮队。
一共十二人,分别叫西劳经、鲁未利奥、弗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宏利奥、恭撒䘵、安尼、阿弥尔、萨琮、安多、屋若望、伯多䘵。
他们的待遇比耿仲明好得多了,因为叶宰想收服他们,所以并没有限制他们的行动。
除了军事机密的地方和不能出军营外,他们自由度极大。
叶宰过来时正好见到一副奇景,不禁当场脚痒痒。
没错,他们正在踢足球,与现代足球规则迥异的足球。
只见一块用石灰划的大致五十乘二十的长方形场地上,葡人分做两队,将球放在中间的白线上,用脚把球踢滚到对方场地上,然后互相争夺,过对方底线算一分。
他们根本称不上配合、传球、战术,好像橄榄球运动似的,互相踢来踢去,动作极其粗鲁豪放。
叶宰招手叫来守卫队正,指着皮球问道:“球哪儿来的?”
守卫以为足球犯了兵宪的忌讳,偷偷咽了口唾沫,紧张道:“是……是蕃子们要了点牛皮自己缝的。我们……我们见没什么危害,就……就同意了。我马上去收缴……”
“不用,让他们踢。”叶宰摇摇头,和众人一起站在场边,兴趣盎然看着白线内的争斗。
西劳经等人早就发现了新来的人,也看到了平时对己方颐使气指的守卫队长小心翼翼的神态。
能来万里外陌生国度闯荡的人不会是傻子,一众葡人均猜到来了大官。
于是,他们的动作慢慢拘谨起来,踢了几分钟索性不踢了,一起转身,沉默面对叶宰。
叶宰见他们停下,便主动走过去打起招呼:“远方的客人们,欢迎来攀西作客。”
西劳经赶紧迎上,在赵义拦手示意下,站在叶宰身前五步,手抚胸口施礼道:“尊敬的阁下,泥壕。我是西劳经……”
“大胆!这是兵宪大人,不是什么劳什子的阁下。”赵义呵斥道。
“赵义退下,这是他们的通用问候语,别一惊一乍的。”叶宰挥手让赵义退开,决定先拉拉家常打消彼此之间的陌生感。
遂指着皮球道:“你们是在踢足球吗?”
西劳经大概没有学全华人面对上级时“指鹿为马”的本事,摇摇头道:“不是,这个叫‘哈巴斯托姆’,古罗马留下来的游戏。”
“古罗马?”叶宰思忖片刻,反驳道:“不是应该是由我华国古代传过去的吗?”
西劳经不愧是打炮的,具有深湛的科学精神,反问道:“华国古代?什么时候?”
“汉朝,西元前200年左右,那时叫‘蹴鞠’。”叶宰回忆道。
西劳经道:“罗马共和国在西元前500年成立。如果按阁下谁历史久就是谁先发明的判断,也可以说是罗马传给华国。不过……”
他睨一眼笑眯眯的叶宰,续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相隔万里外的两方人,英雄……呃,英雄……”
叶宰笑道:“你是不是想说英雄所见略同?”
“是是。”西劳经猛地点头,夸张地抱着头恭维道:“噢卖糕的,汉语真是一门优美和难学的词汇。鄙人加上马拷的经历,一共在明国生活了十年,仍然搞不太清楚。”
叶宰收下赞美,郑重提醒道:“那里叫澳门,不叫马拷,记住了。”
“是的是的,阁下说的对,鄙人一时口误。”西劳经渐渐看明白了叶宰的份量,便不再钻牛角尖,顺着叶宰的话敷衍了一句。
叶宰看得出西劳经在敷衍自己,也懒得放狠话,心想以后去澳门给葡萄牙人摆事实讲道理即可,遂略过此话题,问道:“西劳经,你汉语说的不错,但好像有些词不达意,能讲英语吗?”
西劳经飞快摇头,“土佬的语言我不会。我会讲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法语。”
“真的?”
“真的。”
“花Q!”
西劳经愣了下,瞬时脸色通红,鼻头都红得发亮,抗议道:“尊敬的阁下,口吐脏话不是绅士所为。”
“哈哈,玩笑玩笑。”叶宰打了个哈哈,收起戏谑之心,心说人家既然认为英国佬是土鳖,巧得很我也是这么认为的,遂道:“我们就以汉语交流。”
接着便问出和耿仲明一样的问题,“西劳经,知道为什么要请你们来做客吗?”
西劳经沉默下来。实际他对这个问题想过很多次,掳了我们又不杀了,要么想要赎金,要么想让我们效力!
此时再看这个大官的态度,西劳经感觉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遂试探道:“阁下想让我们为你操炮?”
“那你们肯吗?”叶宰笑道。
“虽然我们和孙大人签过合同,应该遵守。但是,只要价钱足够,我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西劳经暗中松口气,表面却做出很纠结的样子。
这么简单?
叶宰也暗暗松了口气。
来之前他做好了这些葡人不就范就全杀了的准备。因为他马上有个大计划,需要用到他们,没时间再冷处理了。自己用不到,毁了也不留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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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炮兵与警察
翠屏山北麓中间陉口,面朝山体方向,摆着一排拿破轮炮。
细细数去,竟有十二门之多。
每门炮后面均站着一个白皮绿眼的蕃子及四个明人。
在这些人后面的更远处,则是大堆的兵丁,间或还有马的嘶鸣。
西劳经眼中隐含激动,巡睃一圈,见其他葡人都准备好了,便喝道:“炮口抬起最大角度。”
“嗯?”
温大明显一愣,旋即阻拦道:“慢!”
他是炮队队正,所说的话就是命令,已开始转动转盘的兵丁们当即停下,齐齐注视过来。
西劳经冷冷看着温大,“温队正,我需要一个解释。”
温大怡然不惧,回以一个更冷的眼神,“西队长,你要知道这翠屏山并不高,万一炮子飞过山头打进基地怎么办?”
“呵。”西劳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一声简短的冷笑,斜眼看向炮尾的温大,竖起一根手指道:“第一,我不姓西,西劳经是我的名字。你可以称呼我为席尔瓦队长,如果你非要在职务前加姓的话。”
接着竖起第二根手指道:“第二,如果不把炮口抬到最高,我怎么能测试最大抛物线?怎么计算最远射程?”
“你叫啥子我不关心,啥子杰霸抛物线我也不懂!”
温大被西劳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刺激到了,已然忘记叶宰“要尊重老师”的吩咐,立马怼了回去。然后抬手指着山的方向,压低嗓子低吼道:“兵宪如今就在基地里面,要是伤到了他老人家,你我都万死莫赎!”
“哈哈哈……”
西劳经忽地大笑起来,眼神也转为温和,趁着温大被笑愣神的时候,欺近温大身边,拍打着温大的肩膀道:“温,你对主人的忠贞鄙人佩服。实话和你港,我们炮队计算过的,理论上炮口抬到最高也打不过山头。”
“瞎拍什么拍,我俩有那么熟吗?”温大抖开西劳经的手,呛声道:“你也别叫我温。要么叫全名,要么后面加个官阶。”
“哦哦,好的,温队正。”西劳经见温大学自己纠结名份,捧着肚子边说边笑。
笑声就像病毒,紧挨着他俩的第二门炮边的葡人跟着笑了,明人见老师笑只好跟着笑。再远的见前面笑,虽然不知道为何要笑,也跟着笑。
一时之间,炮兵阵地上的葡人和明人一起笑开了怀。
温大不明白这有啥好笑的,板着脸道:“你刚才说理论上?”
“是的,理论上。”西劳经忍住笑,甩过叶宰给他配的羊皮挎包,从里面掏出一个表盘,指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道:“你看,这是测距的工具,原理是三角函数的密位制。通过他,我可以……”
吧啦吧啦一通侃,温大到后来只能察觉到西劳经的嘴皮在上下翻飞,而自己却脑壳发晕、喉咙发干、心跳加快,忙打断道:“停!你是不是确定不能打过去?”
“怎么可能?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打过山头的炮?”西劳经挥着手大呼小叫道。
温大撇撇嘴,心说那是你没见识过“拍击炮”!遂再次强调道:“你确定?”
“我确定!”西劳经不再耍宝了,重重点头。
一分钟后,炮声响了起来。
再过半分钟,硝烟散去,西劳经叫道:“上。”,话音刚落,十二个葡人连跑带爬赶往山上的落点。
两天后,二十门拿破炮全部编好密位表。
温大和西劳经拿着成果,兴冲冲来到基地汇报。
哪料在第一道门禁便被亲兵拦住,说兵宪大人不在,请回。
得亏温大认识其中一人,腆着脸打探了下,这才知道叶宰去了新城镇,参加新城警察局成立仪式。
两人只好又折返回来,路过营地时,西劳经已经疲惫不堪,他可不是温大,钻山像吃饭喝水一样轻松。于是出了个主意,“温,要不我们骑马吧?”
温大踌躇道:“老西,马是专门用来拉炮的,兵宪的心尖尖肉,驼人不好吧?”
西劳经手扶着膝盖,头脸上的汗水流成了一条条小溪,大喘气道:“一点点……一点点路,没关系。”
看着要死不活的西劳经,再加上迫不急待要报功的心理,温大跺跺脚,“干了!兵宪责怪下来老子担着。”
说罢扔下西劳经,急匆匆跑进营地。
十分钟后,两匹马绝尘而去。
……
新城镇,东衙门口。
锣鼓喧天,鞭炮声不绝于耳。
舞狮的、舞龙的不惧炮仗,穿梭于烟火之间,做出各种帅气的姿势,引得围观群众阵阵欢呼。
叶宰带着一票人站在“攀西军民州”牌匾的廊庑下,含笑拍手。
待十万响鞭炮放完,王之临半躬身手向前一引,道:“兵宪,请。”
“王知州,你请。”叶宰也伸手相引。
两人按套路推拒片刻,还是由王之临走在前方。
后面的秦佐民、朱恭成等军民代表赶紧亦步亦趋地跟上。
众人来到衙前右边廊柱前,只见一根长长的红绸垂落下来,遮盖着里面一面长条型的东西。
红绸两边还有两根金色的丝绦。
叶宰与王之临一左一右,各抓住一根金丝,合力拽了下来。
随着红绸卷落,真容乃现——攀西军民州警察局。
众人鼓掌相贺,吃瓜群众们也学着鼓掌。
掌声还未停歇,众人又听得州衙内响起“轰隆隆”的跑步声。
稍停,一列身着黑色两截短打、头戴黑帽子、腰系牛皮带、脚打白绑腿的怪样兵丁跑了出来。
他们步履整齐,迅速在门前排成一个10乘5的方阵。
第一排第一列的人喊道:“立正!”
“啪。”
并脚的声音整齐的好似只有一响,50人挺胸抬头,面容冷峻。
霎时,一股铁血的气息在衙门前弥漫开来。
吃瓜群众们慑于其威势,纷纷闭上嘴,不由自主的向后退。
打头那人甩起胳膊跑到叶宰和王之临身前,右手呈掌形猛地抬到额头边,大声吼道:“报告兵宪、知州,攀西警察局50人奉命来到。请指示!”
王之临看向叶宰。
叶宰摇摇头,轻声笑道:“王知州,你是地主又是主管,你来发话。”
这话让王之临一愣,由谁先说话事先并没有排练过,因为一般来讲肯定是叶宰先来。可叶宰的样子不像在假客套,而且外围还有大批群众在盯着这里。
王之临本性洒脱,心知不能再耽搁了,遂微微欠身以示得罪,冲警察头子道:“周局长免礼。由此刻起,庆祝的秩序由尔等保卫。”
“是!”周冲上身摆动,向叶宰和王之临各敬了个礼,接着跑去阵前,大叫道:“众警察听令,按昨天预案分为五组,现在就从军中兄弟手上接过安防之事。”
“得令!”
哄然作响中,五十人化整为零分散四方。
亲兵们昨天也排练过的,见警察们过来当即将位置相让,再于警察身后布起第二道防线。
警察们站好位置,从腰畔抽出他们的制式武器——木棍,横在胸前对群众们虎视辽耽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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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张巡抚的回文
揭牌仪式过后,与会代表返回州衙参加公宴,吃瓜群众各回各家吃自己,空留一地纸屑证明刚才这里曾热闹了一场。
温大和西劳经就是此刻赶到的,可算恰逢其会。
得到亲兵通报,叶宰吩咐将两人引进,并给他俩安排了个位置。
王之临却对此相当看不惯。因为现在不是清末,大萌人心中依然认为自己是天朝上国,不但不会将西劳经这个洋人当座上宾,反而觉得与一个蕞尔小国的白皮共席有点丢面子。
席间他频频看向隔着几桌的西劳经,眼里掩不住的都是鄙视。
西劳经根本没注意到有人在向自己发射厌恶的目光,他饿极了!一上午爬了两次山,身体困顿,胃里空空如也,迫切需要填补点东西。
温大则显得从容很多,捏着一只酒怀慢慢品酒,有一搭没一搭和旁人说话,顺便给西劳经指指各种菜的妙处。
“喏,这就是兵宪发明的回锅肉。”
“miamia……”
“筷子使得不错。嘿,你别老夹肉啊。绿色细条才是精华,吃一根。”
“咝咝咝……辣辣,温,你骗我……”
“呵呵,你娃真是山猪吃不来细糠。这叫青椒,刚从江浙引进不久,产量很少,就这一盘比肉都贵!”
“那我也不吃,这是魔鬼的食物!”
“瓜娃子,你就是书上说的茹毛饮血的野人,只配吃生肉。”
“你在骂我?丢雷捞母!”
“嗯?”
……
两小时过去,与会代表酒足饭饱纷纷告辞。
叶宰和王之临一桌恰恰就在“正大光明”的牌匾下,待人走得差不多了,便招呼秦佐民、赵匡、温大、西劳经过来坐一起,边剔牙边问道:“温大,啥事?”
温大满脸喜色,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恭恭敬敬递了过去。
叶宰吐出牙签,接过纸抖开,看了几眼感觉眼晕,遂不动声色道:“密位表算出来了?”
“嗯嗯。”温大点点头,正要分说。
却不防西劳经插了进来,激动道:“尊敬的叶大人,我不得不赞美您打造的兵器。她是那样的完美,那样的合适。二十门多炮完全相同,就好像是一个模子铸出来的。
噢卖糕,她们是艺术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不需要再每一门炮附一个密位表了,一张就可以通用。”
当然喽,这可是元宝石出品!
叶宰微笑道:“你说的不错,我对制造的要求之一就是统一标准。”
“标准?”西劳经当场懵住。
“这事儿以后再说。”叶宰摆摆手,转向温大道:“温大,有了密位表,你手下的炮队训练多久才能有成效?”
温大想了想道:“大概要一个月,而且还需要大量的火药和炮子。”
叶宰不置可否,转眼望向秦佐民。
秦佐民沉吟道:“若是巡……那边命令下来的快,末将这边就要安排炮组提前上路,恐怕时间有点赶。”
叶宰点点头,冲温大严肃道:“火药和炮子本官调给你。但是,本官只给你十天时间。能不能办到?”
温大一咬牙,道:“是!卑职回去就用鞭子抽他们,死记硬背也得学会了。”
叶宰摇摇头,“也别压榨的太狠,注意劳逸结合。”说着转去西劳经,换做笑脸道:“席尔瓦队长,麻烦你和你的兄弟们辛苦一点,帮帮我的炮队尽快掌握技术,如何?”
“没问题。”西劳经把胸脯拍的“梆梆”响,“我们是雇佣军,请相信我们的操守。”
叶宰嘴角微不可查地抽搐一下,拍着桌子总结道:“好!我们说好了,十天训练拿破炮,然后再给你们十天把迫击炮也训练出来。”
“迫击炮?啥东西?”西劳经第二次听到一个自己不理解的词。
见他那傻呆呆的样子,一桌子的人都笑了,王之临头回在心里生起“这蕃夷还有点可爱”的想法。
……
成都西北,都院街,巡抚衙门。
郭保候在门房外,缩着脖子两手揣在袖子中,独自屹立在寒风中。
门内传来声音:“郭知事,外面冷飕飕的,进来烤火噻。”
郭保现在心急如焚哪里还有心思烤火,紧盯着外面头也不回地说道:“张兄,抚台咋还没回来?”
屋内的声音拔高了一点,好像有点生气,“跟你说过了嘛,老爷要和几个卫商议军务,晚点才得回来。”接着顿了顿,变得和缓,“你的事重不重要嘛?不重要就先留个帖子,兄弟保证老爷一回来就递上切。”
“重要!”郭保道。
此后再没声间传出,想来里面的人见郭保不到黄河心不死,懒得再说。
郭保来成都有半个月了,他趁着衙门还没上班大家都窝在家里的机会,和巡抚衙门一干人等混得精熟。
他出手大方、巧舌如簧,动不动就拿出银票解危济困,上至巡抚幕僚下至看门的门子,都对他的印像极好。
前天,正月二十一,官衙开衙,郭保动用了刚处的关系,将盖着建昌道大印的呈文递了进去。
文书中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叶宰同郭保说过的那一套——主动请兵北上,抵抗流寇以安乡梓。
一个相处比较好的幕僚遣人带话,抚台看后抚须大笑,结果应该在这两日就出来。
因此,郭保这两天干脆就在门房里上班了。
第一天,张论没出来,倒是各级官员忙着进进出出。
今天是第二天,张论一大早出去,郭保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守在门房眼巴巴等着。
到了这时,他才亲身体会到叶宰所说的那句话:“一万两银子就想见到巡抚,天真!”
时间缓缓淌过,黑幕逐渐降临,郭保的心头却越来越冷。
就当他以为今天又会白等之时,突然眼前一亮。
原来,南边拐角突兀转出一队打着灯笼的队伍。
就着星星点点的火光,郭保分明能看出每一个灯笼上的“巡抚”两字。
“来了,来了!”郭保感觉自己的心脏又重新恢复了有力的跳动,飞快抹身钻入门房。
门房中坐有两人,其中那个和郭保搭话的是张论家的亲戚,算是巡抚的贴心人。
郭保不敢怠慢,取出贴身藏着的拜贴,躬身递给那人,谦卑道:“张兄,抚台回来了,麻烦你帮我递上去。”
“回来了?”
张兄大剌剌接过,顺手拍拍身边的另一个人,道:“富儿,还愣着干什么?开中门去啊。”
“唉,舅舅。”
郭保静静坐在门房里,看着张兄点头哈腰迎了出去,看着巡抚的仪仗和八抬大轿一一走过。他的耳朵也没闲着,还听到了前院响起的阵阵呼喝声,直到传去了后院。
半个时辰后,张兄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信封。
郭保只用看一眼就知道,这是自己前天交上去的,遂激动起身接过。
道过一声谢,他连忙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呈文,略过叶宰写的内容看向左下结尾。
只见一个锋芒毕露的大字占据五列的篇幅,“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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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 水压机和板甲
叶宰派走郭保后,自己也没闲着。
崇祯五年正月初四,他命人往山洞里送了几十吨铁锭,然后钻进里面不知在捣鼓什么。
叶贵也不敢问,只能从叶宰中途出来吃饭或者休息时的神态判断,少爷好像遇到了事儿,一次比一次脸黑。说句不敬的话,少爷这扮相,啧啧,上台去唱张三爷都没问题。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山洞出料口突然传出“咚咚咚”的巨响。
苏豹子赶紧带人查看,一见之下差点把眼睛闪瞎。
只见那阳光下,黑呼呼的山洞好似一张大口,吐出了一根几如大腿粗、金光闪闪的棒子。
当然,这是错觉,苏豹子十分清醒。他守在基地大半年,见得多了也算是半个铁匠师傅,所以他知道这根棒子是全钢的,闪金光却是因它太亮了,在反射阳光。
“快快,抬走。”苏豹子按平时的情况指挥着。
五个兵丁应声上去,各把一处齐力大呼“起!”
结果令人尴尬,没动静。
苏豹子一挥手,又上去五人。
十个人脸憋得通红,钢棒摇摇晃晃被抬了起来。
蓦地,山洞里又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苏豹子当场寒毛竖起,大叫道:“跑,快跑!”
十个兵丁训练有素,听到苏豹子大喊条件反射下立刻执行命令,扔下钢棒乱作鸟兽散。
须臾,一根同样光亮的棒子冲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就那么巧,后出来这根棒子恰恰击中了被兵丁移动了一段距离的前一根棒子的尾部。
又是“当”的一声大响,前一根棒子打着旋儿地飞了起来。
“我特娘……噗……”
跑在洞口左方的韩有富吐出一口血,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苏豹子目眦欲裂,箭矢般冲到韩有富身旁,拖着他往后疾退。
其他人纷纷拥了过来,七嘴八舌道:“富子咋样?”
“富子,醒醒。”
然而无论他们怎么喊怎么样都徒劳无功,韩有富面如金纸,嘴角挂着一条血线,就是不醒。
苏豹子道:“别踏马叫了。马六、阳勇,你俩去拿担架,韩有富可能伤到了骨头,得抬去找成郞中。”
“是。”
待两人抬来担架,现场又发生了变化。
韩有富醒了,一问情况,原来骨头没问题,就是突遭重击闷过了气,导致仍然全身无力。
另外,地上的钢棒也多了两根。
叶宰出来时刚好看到韩有富被抬走,便问苏豹子:“豹子,出了啥事?”
苏豹子犹豫了下,斜着眼睛撒谎道:“莫得啥子事,韩有富刚才摔到了。”
要是平时,叶宰一眼就能看出苏豹子在撒谎,因为苏豹子性子直,一说谎话必定眼神飘忽。
但叶宰此刻心头记挂着事并不虞有它,随口道:“叫成郞中好生诊治,我有空去看看他。”接着话锋一转,“豹子,把这四根钢柱抬出去,叫郑时良拉走。”
说罢,扭头就回了山洞。
过后两天,山洞又陆陆续续吐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三根方方正正铁柱子,六个大大的圆罐子,一个大铁锤,一个大铁砧,加上其它的一共十三块。
这些东西应叶宰的要求全部送去了铁匠营。
叶宰出关后身心俱疲,这是他做过的最大一样东西,也是最贵的一样东西,消费能量居然达5000点。
休息了一晚,他第二日精神抖擞去往铁匠营。
此后三天,铁匠营中立起了一架简易的吊车,然后便是“叮叮当当”的铁器敲击声响彻不绝。
第四天,叶宰带着郑时良等人站在一架六米高、好似“门”一样的的巨大机械之下。
听着身后的阵阵吸气声,叶宰大声下令:“注水,加压!”
蒸汽机的“嗡嗡”声突得加大,变成了“轰隆隆”的巨响。
几分钟后,操作蒸汽机的工匠报告:“兵宪,已达工作气压。”
叶宰面色不改,心头却大在松了口气,再次命令:“上料。”
“上料!”
一个打着赤膊、浑身肌肉虬结的汉子虎吼着站了出来,双手端着一根大铁钳,稳稳将铁钳夹着的钢锭送到砧子上。
“压制!”叶宰道。
“是,压制。”立在柱子旁的一个工匠缓缓推动气阀手柄。
随着他推动手柄,四根柱子间那块大铁锤慢慢落了下来。
“碰到了!”
在场诸人情不自禁摒住了呼吸。
时间好像变慢了,众人耳中的轰鸣声越来越响,眼中看到的那块摆在铁砧上的钢锭被逐渐压扁,然后摊开,最终化成一块薄薄的钢片。
“停!”叶宰举手喝道。
蒸汽机的声音当即转弱,铁锤也跟着缩了回去。
叶宰等了会却没见人动,转身一看,工匠们都大张着嘴巴眼睛定定的,不禁笑道:“老郑,去取出来啊。”
“哦哦哦。”
郑时良这才反应过来,甩起老胳膊老腿飞快窜过去,抓起钢片又摸又咬,然后便像死了一般呆立不动。
“怎么了,老郑,可有不妥?”
其他工匠围了上去。
接下来,有一个算一个,跟老郑没两样,均是呆立无言。
叶宰嘴角微翘,道:“就是这样操作的,20天,我要看到2000副板甲。”
说罢扯了扯已被热气蒸透了的衣服,快速退出了车间。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的凉风吹冷了车间内的温度,也吹醒了车间内呆滞的众人。
郑时良的徒弟,铁匠营一组组长吴启汉用悲凉的语气道:“师傅,有了这架千吨水压机,还有……还有我们铁匠的活路吗?”
众铁匠听后顿时心有戚戚,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郑时良其实心头也是这样想的,可他是总旗,丧气的话绝不能说,遂一巴掌拍在吴启汉的后脑瓜子上,怒道:“怎么没有?我们的活路多了!”
他扬扬手上的钢板,道:“钢板打成弧形要我们铁匠吧?打磨要我们铁匠吧?打穿孔要我们铁匠吧?”
吴启汉摸着后脑勺,嘟囔道:“还不都是用机器,老祖宗传下来的手艺……”
“我叫你手艺,我叫你手艺!”郑时良忍耐多时的邪火终于被“老祖宗”这三个字刺激到暴***起钢板就往吴启汉身上砸。
吴启汉转过身抱头鼠窜。
两师徒追逐一阵,还是郑时良年纪大败下阵来,顺势让劝解的人抱住。
老头输人不输阵,兀自挣扎道:“别拉着我!看我不打死这厮,反了他,敢质疑兵宪老爷。”
一日后,源源不绝的板甲从铁匠营发出,在军队的护卫下送到皮革营。
皮革营已经听从叶宰的吩咐,提前一日停下了民用品制造。
货刚一到便极有效率的发散至车间里的民妇手上。
民妇们手巧,而且经过短时间的培训,穿扎板甲也不是多复杂的工作,所以她们很快便熟练起来,手上的动作变得行云流水。
只见她们从经过的传送带上,先选出一件带着压制花纹略有弧度的钢板,然后再选出一件同样弧度但没有花纹的钢板。
最后用紧扎的牛皮带穿过两片钢板边缘的小孔连接在一起。
如此,一整套简陋却不简单的板甲新鲜出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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