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PW4000-112和波音777!
徐苍离开经济舱后,一路直奔前面的驾驶舱。
只能说国际民航组织专员的身份还是相当唬人了。至少一开始徐苍提及要进去驾驶舱的时候,客舱经理的第一反应不是想着去问问,而是愈加警惕起来,直到徐苍表明自己是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身份,客舱经理才似懂非懂地表示可以去问问驾驶舱。
在路过头等舱时,翠鸟航空的市场总监拉住了徐苍,看上去明显是有些慌神了:“boss,没事吧?”
“不知道,我要进去驾驶舱看看。”说着,徐苍开始翻行李架。
自从之前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证件下来后,徐苍可以不带自己的飞行执照,但这个证件肯定是要带的。只要是国际民航组织的成员都得认这个证件,比caac的飞行执照好用太多了。
徐苍的行李不多,很快就从包里翻出来证件了。
前舱工作间那边,客舱经理在跟驾驶舱做内部通话。瞧见徐苍好像是找出证件了,给徐苍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徐苍拍了拍市场总监的肩膀,便是拿着证件过去了。
“可以让我看一下吧?”
这个徐苍并不介意,将证件递给客舱经理:“如果你们分辨不出来,可以让驾驶舱里的人查验,他们可以询问管制进行验证的。”
客舱经理将徐苍的证件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她真的是头一次见国际民航组织的证件,着实是分辨不清楚。
“不好意思,我需要给机长看一下,你退后一些,可以吗?”
一会儿,驾驶舱的门要打开,徐苍现在的位置有些太近了,需要保持一个安全距离。
“嗯,请尽快一些。”徐苍往后退了一些距离,就站在前舱工作间的出入口。
客舱经理点了点头,又是跟驾驶舱说了几句,接着将前舱工作间的帘子给拉上了,隔绝工作间的视野。
徐苍也不急,就这么站着。显然客舱经理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没两三分钟,帘子被拉开一角,客舱经理探出半个身子:“先生,机长请你进驾驶舱。”
徐苍嗯了一声,稍稍低头,越过帘子,发现驾驶舱门虚掩着,很是自然地就拉开驾驶舱舱门,跨步进入。
跟徐苍预想的场景不一样,这架飞机的驾驶舱氛围相当轻松。在徐苍进入之后,机长将证件递还给徐苍,笑着说道:“先生,我们公司并没有提及会有国际民航组织的人员上机检查啊,还是说你这是......不通知航空公司的?”
一般来说,不管是当地民航局或者国际民航组织在上机监察某个航段时,基本都会提前跟航空公司知会一声。当然了,如果想要达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一些监察人员会将通知时间一直推迟到关舱门的时候,这样航空公司就没有提前准备的可能性了。
但是,像徐苍这种飞了几个小时了,然后再表明身份的情况着实是比较少见了。
监察航段,不管延后多久,在起飞前通知相关航空公司是礼貌问题,算是大家普遍比较接受的潜规则。
当然了,徐苍没有提前通知,驾驶舱中的机长和副驾驶也不敢有过多表示。
“监察一个洲际航段,很少见。”这时候,副驾驶也来了一句。
跟国内不一样,机长和副驾驶有明显的年龄上的区别。在国外,甚至可能出现副驾驶年纪比机长还大的情况,这是各种原因导致的。而且,国外尤其是欧美的机长的平均年纪绝对比国内大。这就使得徐苍初见驾驶舱中的两位,全都是四十多岁的大叔模样,年龄上基本没有外在的区别。
徐苍接过自己的证件,眼睛瞄了一下发动机显示,乍看之下好像是没什么问题的。
“没有,这不是航线监察。”徐苍摆摆手,首先定下了基调。
虽说机长和副驾驶看上去很轻松,可心里跟外在表现可不一致。至少机长这边在听到徐苍说不是航线监察后,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副驾驶愣了一下,旋即问道:“那徐先生,有什么问题吗?”
徐苍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扫视了整个驾驶舱的面板以及du显示,有些奇怪道:“刚才驾驶舱里有没有什么警告显示?比如涉及动力系统方面的?”
“啊?”机长和副驾驶面面相觑,刚才他们两个是在聊天的,倒是没有一直看着面板什么的。
这倒不是机长和副驾驶偷懒,这么长的航程如果不做些事情,人很快就容易支撑不住的。甚至连很多航空公司的标准操作程序手册里都建立在稳定巡航之后,适当进行聊天,以保证飞行员相对稳定的大脑活力。
不过,波音在警告系统方面的设计是有一套自己的逻辑的,即分出了飞行员视野以内和以外的警告。
飞行员视野以内的警告比较容易看见,毕竟飞行员即便在聊天的时候,大部分也是平时前方的,哪个灯亮了,第一时间都有察觉。但是,驾驶舱很大,面板电门很多,飞行员平视的话是只能看到一部分面板的。那些超出飞行员视野的面板区域如果出现了警示灯,那就比较容易被忽视了。
这个时候,波音飞机中的信号牌功能就体现出来了。
所谓的信号牌灯就是飞行员视野的正前方,想不看都不行。一旦飞行员常规视野之外的警示灯亮了,信号牌灯也会亮的。而且,信号牌灯上面会提示那部分区域有警示灯亮,非常醒目。
所以,除非是两人都睡着了,不然如果出现异常的警示灯,飞行员都是能注意到的。
“没有。”机长在经过一开始的不解后,迅速给出了答桉,而且似乎是为了增加说服力,还加了一句:“我可以肯定。”
机长都这么说了,徐苍也不好再质疑什么,这种事情他们也没有立场骗自己。
徐苍朝着发动机显示的du努努嘴:“转速和振动值都没有异常?”
“这个......”机长犹豫了下:“我可以肯定没有超限的情况发生,但是如果是说限制范围内的数值浮动,这个我不确定。”
有些故障是需要发酵一段时间的,比如说发动机喘振,在还没有发展到超限前,转速就会有异常的浮动的现象。不过,这种程度即便是没有超限显示,光靠体感也是能察觉出来的。
副驾驶将所有发动机显示数据打开:“现在看没有问题啊。”
徐苍就站在后面,扫了一眼发动机参数,的确全都在限制范围内。之前,徐苍在经济舱看到的是二号发动机进气口有些不知名的火光出现,可反应到数据上,二号发动机的转速只有轻微的浮动,振动值也比一号发动机高,但是高得不多。
在飞行中,飞机发动机的转速是在持续变化的,即便相较于一号发动机偏于稳定的转速,二号发动机的转速浮动是有些频繁了,但是这并不能作为判断故障的依据。
徐苍沉吟了片刻,现在的情况的确有些尴尬。他感觉好像是有些问题,但是数据上并不支持他的想法。
机长能看得出来徐苍脸上的纠结,至少看起来这位国际民航组织的专员并非是冲着自己来的,胆子也就大了些,主动询问:“您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维修记录本呢?”
“就在你旁边座位下面的柜子。”机长指了一下,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敷衍了事,他还补了一句:“起飞前,这架飞机没有发动机相关的dd项。”
徐苍没有应这句话,他低头翻了下柜子,很快就找到了机务本。
这架波音777-200是777中最老的型号。当然了,对777来说,就算最初始的型号也算是比较新的了。
虽说波音777在之前徐苍的稻城试飞后才完全投入商用,但是这架波音777其实已经运行三年了。任何一个大型客机在通用化商业飞行前都会进行试飞航行,时长各不相同。
一些主要的航空公司会提前拿到一批适航受限制的波音777。所谓受限制的适航性,即这批波音777只能飞行指定的航线,而且在机组人员选择上要遵循更高的标准。
而之前波音777出问题就是一段涉及极地的航线,不然也不需要徐苍再来一次常规意义上的试飞。
英航作为欧洲的主要航空公司,收到第一批波音777,并承担试运行任务也是在情理之中了。
一开始机长还是比较轻松的,毕竟驾驶舱中的确没什么异常显示。可是看到徐苍如此上心,他心里也有些打鼓了。
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
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名头还是很有含金量的。
徐苍默默地翻着机务本,有些故障并不是突然出现的,此前可能就有些征兆。如果之前遇到过什么问题,机组或者机务应该会记录在上面,这就是一个非常有用的参考。
不过,很显然的是这本机务本是刚换过的。只有最近半个月左右的记录。
徐苍没几分钟就翻完了,在里面并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内容。
“真是我多疑了?”徐苍自言自语道。
他说的这句话是中文,机长听不明白,不过机长基本猜得到徐苍是在干什么了,补充道:“这架飞机我以前没听说过有什么问题。”
“是吗?”徐苍考虑了下,觉得这样的话也不好就断定飞机有问题:“你跟我过来一下,跟我一起看一下发动机吧,你就明白了我是为了什么了。”
“啊?这样吗?”机长看了一眼副驾驶,倒是没有犹豫太久:“那你看着飞机,我出去一下。”
这个时候,驾驶舱的规定还不严格。不然在后面,是不允许单个机组人员留在驾驶舱的。
徐苍将机务本放在后面的椅子上,先是出来了,然后机长也跟着出来了。
显然客舱经理是没想到机长也出来的,有些惊讶。
不等客舱经理说什么,机长朝着客舱经理吩咐道:“我去一下经济舱,你们看着舱门。”
说完,推了下徐苍:“徐先生,走吧。”
徐苍便是没有停留,掀开帘子直接往经济舱而去。在路过头等舱的时候,市场总监满头的问号,怎么把机长都叫出来了?
徐苍想让机长看的不是其他,正是二号发动机进气口那忽隐忽现的亮光。
其实,徐苍到现在都想不明白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连徐苍都无法理解的事情,普通机长十之七八也是一头雾水。
只见在经济舱一众乘客讶异的目光中,机长凑在舷窗那里,眉头都拧成了一个川字。
“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徐苍故意压低声音,免得让事情扩大化。
机长摇摇头:“我们回驾驶舱。”
机组人员长时间在客舱不是什么好事,容易引起乘客的误会,最严重的会引起恐慌情绪。至少这里不是一个适合说话的地方。
徐苍也赞同这个说法,率先往前走去。
在进入驾驶舱前,机长停了一下,跟客舱经理嘱咐道:“让大卫过来。”
大卫是这架飞机的第二个机长,像这种超长程的航线肯定是要配两个组的。波音777是有专门的机组休息区的,估摸着另外一位机长还在睡觉呢。
客舱经理一愣,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机长,飞机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把大卫叫过来就行。”对于还没有确定的问题,还是不要跟乘务员说,外行人容易幻想,然后自己吓自己。
说完,也不跟客舱经理说话了,直接进去了驾驶舱。
徐苍一声不吭,也是跟了进去。
两人坐定,机长脸上除了疑惑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徐先生,你担心的就是那个吗?”
“那难道不值得担心吗?”徐苍沉声道:“没有积冰,也没有火山灰,那个火光就很奇怪。”
“或许是月光或者星光的反射呢?”机长猜测道:“随着飞机的移动,反射角度有了变化,所以亮光才时隐时现?”
机长的猜测不是没有理由的,发动机进气口一圈被磨得非常光滑,的确有反射的可能性。但是,徐苍觉得这个说法有些难以接受。
“发动机数据都很正常......”机长没有说后面的话,但是意思已经很明显了,那就是这事儿算了。
的确,光靠一阵不知道哪儿来的亮光就判断发动机有问题,那着实是杯弓蛇影了。而且,这架飞机近期并没有发动机相关的故障,连左证都没有。
“现在在哪个位置?”徐苍突然问道:“如果要备降的话,附近有什么大机场?”
机长脸色微微变了下:“如果要备降的话,附近可供备降的大机场就维也纳和贝尔格来德。不过,仅仅是现在的状况的话,那是不可能备降的。”
徐苍也是飞行员,站在大部分飞行员的角度,这件事是有些离谱了。甚至说,徐苍自己都有些没有信心了。
之前在头等舱的时候,他还能隐隐约约感觉到飞机的振动,可进来驾驶舱就基本感觉不到了。这就说明那股振动其实很微弱,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故障的左证。
“我让另一个机长过来了,未来三个小时,我们两个机长都在驾驶舱监控着,这样如何?”机长说道:“三个小时内如果出现故障,还能备降尹斯坦布尔。”
这是机长给予徐苍最大的尊重了。
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的亮光就进行双机长巡航,也就是出于徐苍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身份了,不然他理都不理的。
“三个小时嘛。”徐苍想了下,还是赞同了机长的意见。
如果飞机真的有问题,三个小时的发酵时间基本也能确定了。驾驶舱里有两个机长盯着,想来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单单因为一阵亮光而让飞机备降,不管是机组还是航空公司都不会接受的。
“就这样吧。”徐苍觉得可以接受机长这个提议:“那辛苦你们了,我先出去了。”
机长点点头:“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会及时通知你的。”
“麻烦了。”
徐苍这边刚准备走,看到后面椅子上放着的打开的机务本,便是想要合上放回柜子里。
可是突然间,徐苍看到打开的那页上记录着一次例行的发动机维护。
这不算是故障记录,只是常规的周期性维护。当然,问题也不是出在维护上,而是另外一件事。
机长都以为徐苍出去了,可迟迟没有动静,回头一看,发现徐苍盯着机务本怔怔出神。他刚想询问一下,却是听徐苍问道:“你们这架飞机的发动机不是ge90?”
机长嗯了一声:“对啊,不是ge90,是pw4000-112。”
“pw4000-112?”
就在不久前,徐苍才听到这个发动机型号,因为未来波音787将采用这款发动机的改进型号。但是,此刻跟波音787并没有关系。在徐苍的记忆中,pw4000-112跟波音777之间的结合曾经发生了一些事情,而且是集中爆发的飞行事故。
此前一直不解的发动机亮光,徐苍好像茅塞顿开,他想到了一丝可能性,大呼:“不好!”
关于更新的说明
近期工作太多,有些麻了,所以更新时间不稳定。可能是忙傻了,忘了还有定时发布的功能了。以后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就还是固定在每天晚上十一点左右更新,后面把更新时间稳定下来。
今天稍微梳理了一下,感觉还有太多东西要写,没个四百万感觉写不完。
当然也是一种进步,前面的书写到一百万就不知道写什么了,现在两百万感觉才开始,早知道少些挖坑了。最要命的是现在我还会不自觉地挖新坑,唉,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天可能请假,有工作上的聚餐,要是喝酒了,我回来肯定就写不了了。如果没有,那争取搞一章。
第309章 是谁在雅加达救了你们?
“你说什么?备降?”第二机长大卫不可思议地看向第一机长:“施耐德,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在刚才,客舱经理按照机长施耐德的意思将还在休息的第二机长大卫给喊到了驾驶舱。结果,机长大卫在半途被叫醒,还有些发懵的状态中听到了一个令他感觉到在震惊的消息。
与其说是消息,或许更准确来说是提议。
那就是备降!
备降维也纳!
施耐德看上去对备降的决定也不是很赞同,他用余光瞅了一眼后面坐着的徐苍,那眼神已经表明很多东西了。
“他?”大卫立刻明白做决定的不是施耐德,而是后面这个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相较于已经四十多岁模样的施耐德,机长大卫的面貌就年轻很多了。不过,年龄上的差距并没有影响机长大卫的权威,甚至隐约可见大卫在双机长同在的时候更具有主导性。
施耐德对徐苍有些敬畏,可大卫却表现得平静很多。
“你是亚大区的专员?”大卫回身看了徐苍一眼,眼神之中颇有些质疑。
徐苍微微颔首:“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见着同行了。”大卫向徐苍伸出手:“大卫·杰弗斯。caa所属,欧洲区icao飞行专员。”
徐苍眉毛微微上挑,他还是头一次见国际民航组织的飞行专员,跟大卫握了手:“很高兴见到你。”
大卫像是组织了一下语言:“施耐德说要备降维也纳,是你的意思?”
“是的。”徐苍笑道:“如果你觉得维也纳太远,慕尼黑也是可以的。或者说,因斯布鲁克也行。不过,鉴于阿尔卑斯山区域的暴风雪,慕尼黑稍微好一些。”
现在飞机是在现在阿尔卑斯山北麓飞行,慕尼黑和因斯布鲁克都在阿尔卑斯山北侧。只不过,慕尼黑距离山区更远一些,受到阿尔卑斯山区暴风雪的影响也更小。
不过,徐苍这种回答似乎没有直接针对大卫的问题,有些答非所问了。
徐苍当然知道自己的回答有问题,他只是在表达一个态度,那就是备降是肯定要备降的,只不过备降地点可以由你们选择。
大卫脸色微沉:“不管是维也纳,慕尼黑和因斯布鲁克,我们英航都没有相关协议。如果要备降,那就只能备降都灵。”
“不不不,备降都灵要南下穿越阿尔卑斯山脉,这样不好。”徐苍态度很坚决:“没有协议只是稍微麻烦一些,并非不能备降。英航这么大的公司,想必是能处理好的。”
“那我看还是别备降了。”大卫哼道:“备降总需要一个理由,你的理由是什么?在发动机数据没有任何异常的情况下,单凭发动机进气口的,不能代表任何征兆的火光来判断发动机存在故障?那火光到底是什么,是不是星光或月光的反射,你敢肯定吗?”
徐苍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我只是为了防止一些比较棘手的情况发生。”
“那所谓的棘手的情况发生了吗,还是有什么可靠的征兆?”大卫竖起一根手指:“你真的是飞行专员吗?如果以你的认知,那mel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有些人的认知就是但凡飞机有什么问题,那就不能再飞了,安全问题嘛。
但是,这么做是不符合商业要求的。因此,不管是最低放行清单的mel,还是构型缺损清单的cdl都是在某些情况下允许飞机带着某种故障执行飞行的。
也就是说,即便是在飞机制造商以及各国民航局眼里,也有故障是可以容忍的,即所谓没有绝对的安全。
二号发动机进气口的火光有没有异常?有一点。
不过,正如机长大卫所说,可能就是一些星光或者月光的反射或者一些他们所不知道的光源造成的。实际上,并非什么异常情况。
发动机数据指示有没有异常?没有。
打个最常见的例子,比如737的风挡最外层的玻璃碎了,这是不是有潜在的危险,是不是异常的情况,是不是比这不知所谓,不知从何而来的发动机进气口火光的危险性来得更加直观和迫切?
但是,在对于最外层风挡玻璃的处置中,波音的建议就是继续飞行,没有任何备降的必要性。只是在低空环境下需要控制一下飞机速度。
有一点问题就备降,这样的职业飞行员其实是相当不职业的,航空公司也极其讨厌这样的飞行员。
正是基于这个理念,机长大卫才公开质疑徐苍的专业性。
“或许你误会了,在刚才我也觉得只是对其稍微关注一下即可,直到我发现了这架飞机的发动机型号是pw4000-112。”
刚才的时候,徐苍也没有坚持备降,只是说加强监控就行。他之前也觉得就因为这个强行迫降有些过分,可偶然发现这架飞机所用的发动机不是通用的ge90,而是普惠的pw4000-112时,某些不好的回忆就开始攻击徐苍了。
这并非徐苍反应过度,而是有实例左证的,还不止一个,只是不在这个时间点而已。
“哦?”机长大卫听出了徐苍的意思,备降的关键点不在发动机火光上,而是在于pw4000-112上,或者说两者结合上:“你是说pw4000-112有问题?”
虽说徐苍看着很年轻,但是机长大卫还是知道徐苍的名号的,毕竟当初徐苍为了确定通过easa的审查,在英国方面走的就是英航的路子。
“怎么,不能怀疑吗?”
机长大卫思考了下:“徐苍,pw4000-112能装载777上肯定是经过各种测试的,你这......”
“之前波音777的试运行在极地航线中出现发动机熄火,固然有燃油问题,但是当时的发动机就是pw4000-112。这台发动机对于流动性受阻的燃油接受程度明显不如ge90。如果测试能涵盖所有问题,那就不该出现这么低级的故障。”徐苍道:“还是说你觉得波音工程师对于ge90和pw4000-112的判断是有问题的,除了初始型号,后续波音777的型号全部采用ge90,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徐苍这一番话把大卫驳得那是哑口无言。
试运行中出问题的是pw4000-112,在后续型号中被抛弃的也是pw4000-112,这应该不是一个巧合。
大卫嘴巴张了张,下意识地看了眼发动机数据,此刻依旧是正常运行的:“所以说,因为你对pw4000-112的偏见就应该备降,还是说,所有装配了相关发动机的波音777需要全部停飞?”
“当然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在某些特殊情境下,需要保持更高的警惕性。”徐苍道:“比如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性。发动机进气口的火光是低压风扇叶片剐蹭发动机内壁而造成的火光?”
“不可能!”大卫直接否认:“如果是这样,那发动机振动值会变得异常的高。然而,现在二号发动机的振动值不仅没有超限,与一号发动机的差值也不大。”
发动机低压风扇叶片是与发动机内壁紧密结合的,只要叶片与发动机内壁有剐蹭,那就一定会造成发动机振动值高。在严重积冰的情况下,但凡一点儿冰附着在风扇叶片之上就会造成旋转力矩不一致,从而导致发动机振动值异常。
如果按照徐苍的意思,发动机叶片尖都与内壁剐蹭出火光了,那发动机振动值肯定有反应的,绝对不像是现在。
“这个问题.......”徐苍也不好过分详细地跟大卫解释,毕竟这牵扯到未来的信息。
其实,徐苍也不能仔细地解释pw4000-112的问题。他上辈子是干飞行的,不是干航空发动机设计与制造的。他对pw4000-112的问题认知就来自于这款发动机一天两次爆炸的惊世奇闻。
问徐苍为什么觉得这款发动机有问题?
徐苍说他经历过这款发动机一天两次爆炸,而且情形与现在极其类似。
问什么时候经历的?
难不成,这个时候徐苍说等几年就晓得了?
徐苍以一个猜测的语气道:“可能是低压风扇叶片因为金属疲劳而产生的极细微的扭曲。所以,扭曲的叶片只是间歇性地轻微剐蹭发动机内壁,所以火光只是一阵一阵的,而且并不强烈,在发动机数据上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金属疲劳?”大卫琢磨了片刻,看向机长施耐德,然而施耐德却是摇了摇头,这明显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大卫看看徐苍,再看看施耐德,他只觉得头大如斗。
这话要是别人说的,大卫只会觉得徐苍就是个神经病,关键徐苍不是神经病,还是个极厉害的飞行员,而且他说的好像还有那么一点儿道理,这是让他最为纠结的。
怎么办?
大卫只感觉脑子一团浆湖。
“现在或许情况还不严重,但是一旦等故障开始了,那就容易一发不可收拾了。”徐苍补了一句。
大卫脸色一变:“你是说故障无法控制?就算发动机风扇继续扭曲,顶多就是发动机振动值高,还能有什么无法控制的故障?”
徐苍嘴唇抿了抿:“要不,你请示一下英航总部吧?”
大卫犹豫了下,他是做不了这个决定了。于是,大卫点了点头:“我尝试联系一下总部,这是我的底线了。”
即便徐苍说了这么多,但是仅仅依靠徐苍这番话就让他自主决定备降,他是万万做不出来的。将徐苍的意思转达给总部,让他们来做决定,是现在大卫唯一能做的。
徐苍没有再提什么过多的要求,只是说了一个字:“好!”
......
在英航总部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副总裁杰里握着一根钢笔,不断地敲击着桌面,显示出其无比烦躁的内心。
这个办公室不是他的,他之所以能在这里,只是因为现在英航总裁就困在阿尔卑斯山上的庄园里等死。他身为副总裁,在紧急时刻代管总裁的职权。
总裁并非一个企业的最高首脑,但是却是管理日常事务的极重要的职位,总裁不在,很多事情根本不好进行。
而且,除了总裁生死难料,英航还遭遇了一个巨大的问题——罢工!
在英航总部超过四十层的大楼顶部,杰里依旧能听见下面巨大的呼叫声。那声音不是来自于别的地方,正是源于下方正在集群罢工的英航员工。
在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人,正是英航的财务总监。他的脸色甚至比杰里还要难看,因此这次罢工的诉求就在于薪资方面,这就直接触及他的领域了。
“他们想要涨多少?”杰里扶着额头,只觉得心烦意乱。
“空勤人员百分之十五,地面人员百分之十。”财务总监恨得那是牙痒痒的:“另外,还有一部分中低层管理人员也有涨薪的需求。”
杰里听到这个涨幅,心头自跳:“他们还真是敢提这个要求啊!”
地面人员那方面勉强可以接受,毕竟地面人员平均薪资本来就要低一些,而且涨幅要求更低。
可空勤人员的平均薪资差不多是地面人员的两倍了,涨幅还更大,那对英航的财政简直就是一个巨大的负担。
更别说,薪资更高的中低层管理人员估计也要有涨薪的需求。普天之下,哪有光涨员工工资,不涨领导工资的道理?
但是,这么一搞,英航的薪酬支出怕不是要直接爆炸?
“杰里,现在欧洲民航市场极度火爆,相关从业人员缺口很大,现在这个时间点,涨薪怕是势在必行了。”
以前那是不缺人,主动权全在航空公司。现在缺人了,民航从业人员尤其是空勤人员又需要培训周期,缺口一时半会儿还补不上,那就是攻守易形了,现在主动权在员工手上了。
现在即便是最不谙世事的员工都能感受到民航业的繁荣,原本他们还想等一等,让航空公司自己表示。没想到,这段时间下来英航连一点儿涨薪的消息都没有,那就只有他们自己过来争取了。
“法航,汉莎那边怎么说?”杰里有些无奈道:“他们应该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吧。”
作为欧洲最具代表性的航空公司,法国的法航,德国的汉莎肯定也会遇到跟英航一样的困境,杰里需要看看法航和汉莎的反应。
结果,财务总监说道:“法航和汉莎那边都传出了涨薪的消息,并非是员工要求的,似乎是管理层主动放出来的。法航平均涨幅百分之八,汉莎则是百分之九。”
“那怎么到我们这里就成了百分之十和百分之十五?”杰里一拍桌子:“这不是欺负人?”
财务总监嘴角抽了抽。员工的想法很简单,你们航空公司自己不主动,等我罢工了,那不得多要点儿?
其实,倒也不是英航抠门。而是相较于法航和汉莎,英航的财务状况是不如那两家的。没办法,英国孤悬海外,在欧洲内部的民航市场中吃不了最大的蛋糕。
正是因为对自家财务状况的不自信,在近期欧洲内部民航市场极度火爆,应该进行加工资操作的时间点上,管理层出现了迟疑。结果,就是这份迟疑直接惹恼了英航工会。
杰里缓了一小会儿:“如果按照他们的要求,公司撑得住吗?”
“压力很大。”财务总监面色凝重:“现在欧洲内部市场的确相当强势,但是最大的份额还是被法航和汉莎吃去了。我们受限于地理位置,增长是不及法航和汉莎的。而且,我们公司的人员有些......冗余,这要是按照他们的要求加薪,今年的财务报表很不太好看。”
其实,按照如今欧洲民航市场的发展,即便接受了加薪要求,今年英航的利润还是要远超往年的。但是,这种事情就怕对比,跟自己比,利润那的确是增长了,可跟同期的法航和汉莎相比,英航的表现就容易显得落了下乘。
财务报表上的略显糟糕的表现会影响投资者对英航的信心的,这就比较要命了。
杰里又是敲了一阵桌子,心里越来越烦躁。
他跟总裁是没什么交情的,才不管那位困在暴风雪中的总裁死没死。当然了,极端点来说,死了最好,他正好上位。结果,这刚上来试一试就遇到这么大一个问题。要是他处理不好,就算总裁一命呜呼,总裁之位空出来了,他还能不能顺理成章地接任,是需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的。
这次罢工问题结结实实地关系到他的前途,万万是马虎不得。
就算后面总裁归来,但借着这次机会能在董事会面前露把脸也是极好的。
“之前航情不好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们全给裁了。”杰里恨恨道。
英航,法航和汉莎三家,其中汉莎利润最多,英航利润最少,但是英航的雇员人数竟然还超过了汉莎,这就看出英航内部人员多么冗余。这人一多,加起薪来,薪资总数支出也得要数目爆炸。
杰里想了想:“如果能将加薪比例控制在百分之八,财务报表上有操作空间吗?”
现在的市场表现是不可能不加薪的,这要是不加薪,承受的压力太大。杰里只想加得少一些,这样财务那边才好弄一些。
财务报表是有一定的操作空间的,但是如果数目太大,合法常规的手段就比较困难了。可要是能将数目控制在一个相对较小的数目,那就大有可为了。
“百分之八。”财务总监心算了一下:“百分之七的加薪比例是最好的,百分之八......应该也可以。”
“最好的,那就是一分钱都不加。”杰里骂道。
财务总监知道百分之八估计是杰里的极限了,再往下压,容易再度激怒工会。
杰里稍稍平复了下情绪:“这次罢工人员多少?”
“不到两成,堪堪维持正常的运营。”财务总监道:“我感觉这个数目是工会精心测算过的,这次只是一个警告。”
很显然,工会那边也不想一开始就撕破脸。所以,罢工的人数没有召集太多,没有太影响英航的日常运行。但是,这不代表工会就无力召集更多人员,这只是工会给予英航的最后通牒。
要是英航还不妥协,那下一次罢工的就不止这么多人了。
“这群家伙。”杰里当然知道工会的德性,要是不满足他们要求,后面英航只会面临更加尴尬的境地。
财务总监:“百分之八的加薪比例跟他们的需求相比,差距有些大啊,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接受。”
“在现在欧洲市场的推动下,融资难度降低。只要今天财务报表好看一些,明天肯定能融到一大笔钱,所以,不管多难,必须要控制加薪比例。”说到最后,杰里都囔了一句:“早知道就主动加薪了,搞得现在......”
杰里烦躁地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财务总监原本都打算走了,可是刚走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杰里,阿尔卑斯庄园那边?”
杰里脸色一僵,旋即皱了下眉:“你这么关心他?”
听到这话,财务总监直接哈哈大笑:“我们都希望他永远留在那里,不是吗?”
对于任何一个领导来说,上级空出位子都是最为直接的诉求。
在如今的情形下,杰里希望总裁回不来,而财务总监何尝不是呢?
“额,哈哈哈!”杰里也跟着笑了起来:“只要把这件事做好,你应该就可以再换个职位了。”
财务总监听出了杰里的意思:“那我们的总裁真是太可怜了。”
说完,财务总监轻笑着离开了办公室。
看到财务总监出去,杰里的手指指尖点在自己手机屏幕上。
加薪是一方面,其实最关键的还是解决与工会的问题。好像是下了一个决心,他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很快,电话接通,杰里立时略显恭敬道:“理查德,是我,杰里!”
......
正当英航遭遇罢工,外界热火朝天之际,其运控中心也充斥着一股紧绷的氛围。
不久前,531航班打来卫星电话,报告了一个非常......新奇的“故障”。
“发动机进气口异常火光?”运控中心主管有些惊奇地听着机组对飞机状况的描述,他也是一头雾水:“就这个?”
“就这个。”机长大卫的声音传出:“除了进气口异常火光,其余显示并没有问题。”
“发动机进气口异常火光......”运控中心主管也是具备一定飞行知识的,否则他也不会坐镇这里,但是在他的知识范畴里,好像没有什么对应相关的故障:“是圣艾尔摩之火?”
“应该不是。现在没有产生圣艾尔摩之火的外界条件,而且圣艾尔摩之火应该出现在发动机进气口边沿上,而非进气口内部。”只能说这个欧洲区的icao专员还是有些功底的,即便是极其冷门的圣艾尔摩之火都了如指掌。
运控中心主管想了一下,还是不得其解,于是招呼来助手,让他去工程部问问意见。
“可以的话,询问一下普惠总部,关于pw4000-112发动机是否有相关故障的可能性。”大卫补了一句。
这种发动机进气口出现异常火光的情形的确相当少见,询问一下发动机制造商的技术部门也是应有之事,于是运控中心主管同意了大卫的要求。
“你稍等一下,十分钟内给你们一个答复。”
“好!”
驾驶舱中,机长大卫直接挂断了卫星电话。他沉默了片刻,忽地问向徐苍:“如果工程部和普惠的技术部门反馈下来,这并非发动机故障呢?”
“如果你是问我对备降的看法?”徐苍坚定道:“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无论他们怎么说,备降都是必须的,我现在想的只是我们能统一这个想法。”
大卫和施耐德面面相觑,他们搞不懂为什么徐苍对pw4000-112发动机这么不信任。
机长大卫没有再说问关于要不要备降的问题,而是顺着徐苍的话问:“你认为的最佳备降地点是维也纳?”
“不是最佳。”徐苍直接指向飞机的导航页面,在上面除了飞机的航路,还有代表附近机场的圆点,其中就包括维也纳机场loww:“如果要备降,飞机绝对不能切过维也纳,维也纳是我们最远可以选择的备降场。如果他们能做出明智的决定的话,慕尼黑会是一个更好的选择。”
大卫这下不说话了,看起来徐苍是真的完全做好备降的打算了,连备降地点和计划都想好了。
在驾驶舱沉默了稍许之后,没有等到十分钟,卫星电话的呼叫灯就重新亮起来了。大卫看见后马上接通卫星电话:“怎么了,回复是什么?”
“工程部那边没有符合的故障表现,普惠那边说可能是夜航光线反射或者圣艾尔摩之火游离到了发动机内部,只要发动机数据没有问题就可以正常飞行。”
“这样啊。”大卫余光瞟了一下徐苍。
这个回答基本不出乎他的意料,他能想到的就是这两个。
“那这种情况需要备降吗?”
“备降?”运控中心主管直接给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奇怪道:“为什么要备降,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在运控中心主管眼里,既然自家工程部和普惠技术部都没有表明这个所谓的发动机进气口火光是什么故障先兆,那何来备降的道理。
这应该是很好决断的事情啊,大卫这个老机长不应该问出这么无脑的问题才对。
“飞机上还有其他问题?”运行控制中心主管问道。
“没有。”大卫咳了两声:“不过,在飞机上有一位亚太区的icao专员,他提出要备降......慕尼黑或者维也纳。”
“什么?亚太区的icao专员?”运控中心主管一皱眉:“谁?我们这边没有收到国际民航组织专员跟机的通知,核验身份了?”
“跟管制部门核查过了。”大卫道:“但是,他似乎很坚持备降......”
说到这里,徐苍直接将观察员座位所属的手持耳机插入孔洞之中,同时将发射机转为卫星电话,然后加入了通话之中:“是我,徐苍!我坚持备降的。”
“徐苍?”运控中心主管愣了一下,他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徐苍,雅加达!”
当初,英航的飞机在雅加达遭遇火山灰,急得整个英航的飞行部上蹿下跳,他身为运控中心主管,当时就在第一线,能不知道徐苍这个名字?
“没错,就是我!”徐苍开门见山道:“我强烈怀疑二号发动机的低压风扇叶片出现了细微的扭曲,发动机进气口的火光来源于风扇叶片与发动机内壁的剐蹭。现在情况属于可控,但是后续有可能造成极危险的后果。”
“可是,普惠技术部门说只要发动机数据没有问题......”
“当初,波音还说747的s2开关没有问题!”徐苍直接低吼道。
波音747的s2开关事件在世界民航圈子还是有些影响力的,虽然后面波音依靠自己的能力将那件事给压下来了,但是事件之前,波音信誓旦旦地说s2开关没有问题的情景可是历历在目。
作为s2开关事件的亲历者,徐苍举出这个例子当真是让运控中心主管无从辩驳。要是那些巨头的话真是圣经,很多故障就不应该发生。
“可现在不符合备降要求。”运控中心主管也是看说话的是徐苍,不然理都不理的:“要不再监控监控?如果真的出现异常了,随时可以备降。你们可以自行选择备降场,后续保障,我们会为你们协调的。”
这次航线基本走的是陆路,不像是跨洋飞行在备降上有诸多限制。
运控中心主管意思很简单,现在飞机发动机数据正常,想要备降是不可能的。陆路航线备降没什么限制,那就等到真的出现异常了再备降。尽力为机组协调备降场算是他们唯一可以做的了。
其实,也不怪运控中心这样。国际航线备降牵扯到很多问题,远比本国备降麻烦太多了。所以,曾经就有很多次国际航线中飞机出问题了,机组不在国外备降,很多选择撑到国内才备降。
徐苍也是飞行员,理解运控中心主管的顾虑:“飞机一旦切过维也纳,后续根本就不适合备降。”
“什么意思,后续尹斯坦布尔是可供航路备降的。”
徐苍刚想说什么,忽地耳朵微动。原本只能在客舱才能听见的极轻微的铁丝拗动的声音勐地清晰起来,他的身子一颤,目光下落到发动机数据的du上,只见原本正常且稳定的二号发动机振动值开始缓慢往上增加了。
“不好!”徐苍呼吸骤然屏住:“一旦切过维也纳,后面就是巴尔干半岛和安纳托利亚半岛,那里多是山区。维也纳附近的多瑙河中游平原是最后的大片平坦地区。”
听到徐苍说这话,机长大卫脸色狂变:“你在考虑陆地迫降?”
按照航线,维也纳之前的确是他们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唯一途径的平原地区,后续的巴尔干半岛和安纳托利亚半岛在地形上确实远不如多瑙河中游平原平坦。
徐苍之所以对地形如此执着,唯一的解释就是他在考虑陆地迫降的可能性。在平原地区迫降自然要远远比在山区迫降容易。
可是,现在这个情况已经需要考虑陆地迫降了?
情况有这么紧急吗?
一时间,机长大卫感觉自己都失去思考能力了。
如果徐苍不是疯子,那就是他们错过了什么关键信息,以致于对现在的状况产生了误判。
很明显,运控中心主管也听出了徐苍的言外之意:“徐苍,现在的状况......”
就在这时,徐苍握着话筒的右手勐地一颤,这不是他在动,而是飞机在动。
这一下,直接让徐苍脸色大变,再也无法跟运控中心主管保持冷静平稳的对话,狂吼道:“该死的,是谁在雅加达救了你们?你们竟敢怀疑我的话!”
然而,就在徐苍话音刚刚落下的片刻,他的右手就开始止不住的抖动。在这个时刻,机长大卫的思绪也从徐苍与运控中心的对话中拉了回来,而机长施耐德也是发现了二号发动机的异常:“二发振动值要超标了!”
“关......”徐苍还没有说完关车二字,只见飞机机身就好像筛糠一般,那令人感觉到畏惧且惊恐的抖振直接席卷了机舱。在众人的惊呼中,驾驶舱中二号发动机的火警警报骤然响起。
第310章 徐苍,如果......机翼断裂了呢?
加拿大蒙特利尔庞巴迪C系列飞机制造有限责任公司大楼外的一处小花园里,总裁雷恩·瓦雷特脸色铁青地听着秘书向他的汇报。
“这么说来,等之前订购的二十台PW6000订单完成之后,后续普惠将不会再与我们续签发动机合同了。”秘书沉声道。
雷恩倚着一棵大树,习惯性地咬着自己的大拇指,在出现明显焦虑时,他就会有这样的小习惯:“这是确定的了?”
“应该是确定的。普惠动力总裁办公室直接联系我们了,不过,他们似乎并没有要官方宣布的样子,仿佛是要低调处理。”
“普惠动力总裁办公室?”雷恩长吁一口气:“那看来是定下来了。没有官宣的打算,那意思是说,普惠动力那边本意并非要中断合作?”
事实上中断了合作,但是却想着冷处理,这明显是在照顾庞巴迪方面的心情,防止舆论上扩大化,以便在一定时间内给予庞巴迪喘息的机会。只要普惠断绝与庞巴迪合作的事情没有官宣,那等消息爆发还需要一段时间,在此时间内,如果庞巴迪能找到替代方案,那便能将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从这个角度上来说,普惠的做法已经是最大程度考虑庞巴迪的感受了。
秘书迟疑了片刻:“这个.我暂时没有得到相关信息。”
“那”雷恩想了下:“CS100的PW4000-94发动机的订单呢,有没有受到影响?”
秘书一怔:“并没有收到CS100飞机发动机合作订单的更改通知。”
PW4000-94发动机跟波音777上所用的PW4000-112发动机其实是一个大型号,但是在风扇尺寸上有差别,后面跟着的序列号就是代表这个子型号的风扇尺寸。
即PW4000-94发动机的风扇尺寸是九十四英寸,而PW4000-112就是一百一十二英寸。
CS300客机的PW6000发动机订单被终止,而CS100客机的PW4000-94发动机订单却不受影响,这本身就代表了一些事情,跟刚才雷恩所说的话有一些吻合。
秘书也是聪明人,她很快就意识到了一种可能性:“有人在故意针对CS300项目?”
“CS100和CS300最大的区别是什么?”雷恩突然问道。
“座位数?”
CS100客机的座位数是一百座,而CS300则是一百三十座。不过,秘书不太理解就差了三十个座位,差别就这么大吗?
雷恩摇摇头:“是支线和干线的区别。”
“其实,此前的CS100已经勉强可以称为干线飞机了,但是我们极力宣称其为支线飞机。而CS300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干线飞机了,然后它就遭受到了针对,因为这款飞机触碰到了干线客机市场既有利益者的底线。”
“波音和空客?”秘书蹙了秀眉:“不对,是空客。”
由于CS300在逻辑上是大量借鉴空客的,所以在市场竞争上,CS300更直接的竞争者在绝代双骄中更偏向于空客。
“果然是还是遇到这种情况了。”雷恩叹了一口气:“当初就是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我们在CS100的时候还是将其定义为了支线客机。波音和空客在CS100上的容忍似乎给了我们错觉,让我们觉得他们是温柔的小绵羊,结果他们还是此人不吐骨头的恶狼。”
秘书也觉得头疼无比:“可是,我们不涉及干线市场,公司就要完了。”
庞巴迪是世界第三大飞机制造商不错,但是,其公司内部财务糟糕不堪。民航飞机制造的大部分利润是在干线飞机上的,支线飞机本来就是喝汤的,结果这么小的利润池里还得分一半给巴西航空工业,这就导致庞巴迪实际上远没有表面那么光鲜亮丽。
在发现支线客机市场的利润已经到了天花板了,庞巴迪的求生之道只有涉足干线客机市场。只有在干线客机市场搏杀才能死中求活。
然而,干线客机市场本来就是波音和空客的自留地,要是谁想要进来,那就容易成为众矢之的。此前,庞巴迪就是为了避免这种境地的出现,而将CS100定义为支线客机。
就是这么一款试水之作,其出现并未引起波音与空客的过大反应,这就让庞巴迪产生了可以更进一步的念头,所以一百三十座的CS300客机应运而生。
没想到此前反应平淡的波音空客反击来得这么快,直接将庞巴迪无法解决的发动机技术作为了钳制CS300的撒手锏。
没错,即便是身为世界第三大飞机制造商,庞巴迪依旧无法自主进行航空发动机的研发与制造。
“需要我跟技术部联系一下吗?更改动力系统选择,有没有这个可能性?”
雷恩几乎没有思考,便是否定了秘书的提议:“我们C系列飞机的软件逻辑比较偏向于空客,因此,普惠和罗罗的发动机在适配性上更好。不过,罗罗的重心就在欧洲,选择罗罗的话,将来与空客的对抗中,罗罗应该会倒向于空客。所以,我们才选择了普惠的发动机,从CS100时就是这样的。只是,我没有想到空客对普惠的影响力也这么大,普惠甚至愿意终止与我方的合作订单。”
“不管是CS100,还是CS300在设计之初就定格于了普惠的发动机接口,想要更换动力系统,谈何容易?”
“不过,最近一批的CS300出货量只有十二架。”秘书说道:“后续暂时还没有新的订单。”
此言一出,雷恩直接绷不住了。
坏消息,普惠不会提供新的发动机了,只能消耗存货了。
好消息,连存货都用不完。
“CS100的订单总量是多少了?”
秘书想了下:“好像是二十三架吧。”
雷恩长出一口气:“难道这就是我们飞机制造业务的终点了?”
庞巴迪集团主版块是三个,铁路,飞机以及汽车制造。如果再这么下去,飞机制造业务怕是要延续不下去了。
作为第三大飞机制造商,初步涉足干线客机领域的CS100飞机初始订单为零,当时C系列公司上下算是丢尽了颜面。这么长时间下来拢共才卖出二十三架,情况也是相当不妙。
而被他们寄予厚望的CS300飞机估计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雷恩只感觉身心疲惫。
没了普惠的发动机,CS300项目注定只会有一个命运。如今,C系列飞机公司的资金流已经到极限了,而总部对他们在C系列飞机上的糟糕表现极其不满,根本不会再拨款了。
“或许,我们可以试着引起外部资本?”
“比如谁?”雷恩反问道:“有谁愿意再投钱给我们。”
秘书想了下:“比如中航工业?之前在机身部分的业务上,我们不就是跟他们合作的吗?他们似乎很迫切地希望以此获得相关飞机研制的技术,在资金给予上,中航工业应该颇为慷慨。”
C系列飞机的机身部分有些是交给中航工业生产的,然而,在这项业务中,中航工业并没有赚取多少利润,单纯是想要借此机会学习相关技术的心态。秘书是看准了中航工业的这种心态,从中航工业获得资金,实质上就是让中航工业当那个冤大头。
“中航工业吗?”雷恩思索良久,在他心里其实也觉得中航工业是一块肥肉,就靠着技术优势,在中航工业那边赚取资金似乎并非是什么难事,而且还不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
这就是国外企业看待国内企业的一种普遍性心态,将国内企业当成任人宰割的肥羊。
“你去跟工程部说一下,让他们看看有没有更换动力系统的可能性,让他们汇总一个报告给我。另外.找寻外面有没有愿意转让PW6000订单的,在可接受范围内,允许适量的加价。”雷恩沉吟片刻:“还有,联系中航工业吧。”
洱海总部小型会议室里,秦心望着刚刚收到的普惠动力正式邀约函件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在她的面前,陆景华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看?”秦心将函件放在会议桌上,随便寻了个座位坐下。
这次并非正式的会议,仅仅是在收到函件后,秦心一个人拿不定主意,想要临时找个地方跟别人商量商量。
但是,很显然以陆景华的能力,这件事已经明显超出了他的极限了。他管理一家航空公司的飞行部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可以将之管得井井有条,但是再大的事情,尤其是涉及到发动机的领域,还是普惠动力这样的巨头,陆景华先天性地就有些露怯了。
依照普惠动力的意思,他们想要与春夏航空进行正式的商务洽谈,当然点名了徐苍参加。至于是普惠动力派人过来,还是春夏航空派人过去,这些可以容后再议。普惠动力现在想要确定的是春夏航空,或者说徐苍有正式商务洽谈的主观意愿。
普惠动力发出这么正式的邀约,看起来涉及事情比较重大。否则,双方秘书处代为传话即可。当然,也看得出来普惠动力将徐苍看得很重,发出的邀约级别很高。
“秦总,这件事要不等徐苍回来再说?”在拿不准的时候,陆景华还是习惯性地将事情抛给徐苍。
秦心微微一叹,陆景华的见识还是少了一些。随着徐苍业务的拓展,很多时候,陆景华已经不能给出专业性的建议了。
“不用!”门外直接走来一人,正是不久前跟骆天荣谈判的易风。
由于徐苍抵押了波音航材的正版授权,导致原计划的航材公司筹建进度放缓,闲来无事的易风被徐苍叫到春夏航空暂代管理职务。
下面一段时间所涉及的领域操作太过复杂,没有易风这样的人坐镇,是有可能出事的。
易风走进会议室来:“秦总,你送给我的普惠动力的邀约函件,我已经看过了。徐苍在去往英国之前就跟我交代了,若是普惠动力主动邀请,同意即可。不过,向普惠动力透露是否有意进行PW8000原型机的飞行试验。”
“PW8000?有PW8000吗?”陆景华指直接怔住了:“现在最新型不是PW6000吗?”
“这就不是我所知道的了。”易风这个人是极其相信徐苍的,徐苍说有PW8000,那就一定有PW8000发动机:“不用跟普惠动力提及PW8000试飞的细节,只需要提一下即可,让他们有些心理准备,后续细节会由徐苍亲自来谈。”
秦心沉吟片刻:“照徐苍的意思,PW8000现在连原型机都没有,那进度还不如遄达1000,就这样的情况进行试飞,危险系数不是很大?”
易风抿了下嘴:“徐苍自有安排,我们只需要听他的就行。”
陆景华一时有些无措,看看易风,再看看秦心,不晓得这份邀约到底该怎么回。
秦心思前想后,还是摆摆手:“算了,既然徐苍已经提前安排好了,那就按着他的意思做吧。”
易风眼见秦心同意,很是自然地又是拿出一份文件:“秦总,这是一份额外的财务支出,涉及隐秘,不能由财务部审核,直接从你这边走。”
秦心不解,接过文件,看了一会儿:“航材替换?五千万?”
“这是先期的拨款,应该是足够的,但是也有超支的可能性。”易风补充道:“若是秦总觉得没有问题,在文件上签字即可。”
说实话,秦心并不太明白文件上的内容。
秦心是有一些财务知识的,但是对于文件上购买双份相同的航材,但只用一份的做法就不得而解了。
“这是徐苍在做的?”
易风点点头:“是的,已经做了有一段时间了。”
“理由?”
“解决天荣航材所付出的必要代价。”
“天荣航材自军民航脱离没多久就成立了,一直在国内航材领域处于支配地位,说实话,我不太看好。”在自己知道的领域,陆景华还是能说上两句的。
陆景华是知道一些徐苍在天荣航材上的操作的,但是他比较倾向于徐苍这几千万容易打水漂。
不过,徐苍决定的事情,陆景华也不好去反驳,只能由着他。
“不不不,你们太小看徐苍了。在徐苍面前,天荣航材也不过尔尔。”易风笑道,看起来对徐苍非常有信心。
能知道徐苍全部布局的人很少,比如易风,比如肖凌云,后续李荣成可能也会是。
这三个都是有眼界,有能力的人才,皆是可以独挡一面。
像陆景华这种属于专项人才,只能接受一部分的任务,而且受限于眼界问题,看事物并不真切。
因此,徐苍不会刻意向陆景华谈及他能力以外的事情,当然了,偶尔说到了不算。甚至说,秦心都无法窥见徐苍所有的布局。
“你们看起来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我。”秦心哼了一声,略微有些不满。
当然了,秦心也不是刁蛮之人,她认得清自己的能力上限。在表达了些微不满后,并没有询问相关事宜,在不给徐苍惹麻烦上,秦心相当拎得清楚。
又是稍稍看了下,发现最后在签字一栏上已经有了陆晓晓的签字,秦心有些讶异:“晓晓看过了?”
“她是管钱袋子,保密需要,不能流经财务部,但是让她看一下还是必须的。我跟她说了一些,她那边没有意见。”
相比于跟秦心谈事情,易风其实更愿意跟陆晓晓谈。
陆晓晓这个人之前名不见经传,但是商业嗅觉很高,一点就透。易风只是在航材操作上给她透露了一鳞半爪的计划,陆晓晓便是能够猜到大概了。
跟聪明人说话总归是令人感觉到轻松愉快的。
秦心还是非常信任陆晓晓的,既然陆晓晓签字了,那她也就没意见了,很是顺畅地在拨款文件上签了字。
易风接过文件:“算着时间,徐苍的飞机快飞了三分之一了。”
说到徐苍,易风响起来另外一件事,转向陆景华:“陆经理,未来一段时间市场部会推出一个优惠活动,到时候会知会飞行部,其中涉及飞机机身的涂装。现在国内还是只有汉京可以涂装,等活动具体下来了,凡是需要进行调机等事情的,飞行部请积极配合。另外,后面可能还会有与木华航空A380的联动,到时候,飞行部领导也要参与进去,提提意见。当然了,徐苍已经定下了总方针,我们只做细节优化即可。”
陆景华一愣:“什么活动?”
易风微笑道:“奥运!”
此刻,在欧洲上空,英航531航班驾驶舱中,随着二号发动机火警陡然响起,机长施耐德和大卫皆是身子紧绷起来。
“二发火警!”机长施耐德陡然叫嚷起来。
这时候也顾不得跟运控中心的卫星电话了,施耐德和大卫立刻开始发动机火警的记忆项目。
“A/TARM电门,右侧,核实关断位。”此时,大卫是在右座,履行的是PM的职责。
在这个时候所执行的操作全部都是记忆项目,不用参考检查单。为了防止混乱,大卫和施耐德还是相当默契的,由身为PM的大卫报出记忆项目内容,施耐德确认无误后进行实际操作。
在大卫喊出第一项操作后,施耐德没有意义,直接切断了自动油门的预位电门。
“推力手柄,二发,核实慢车位。”
在做这个动作之前,CAAC方面是会让PM先行控制住工作的发动机的推力手柄,确认没有问题后才将故障发动机的推力手柄收到慢车的。
这是为了产生误操作。
不过,这个时候震惊世界的误关发动机的事故还没有出现,民航圈子还没有特别重视对于误关或者误收油门的风险。
像EASA欧洲区这边,施耐德只是跟大卫确认需要收的油门之后,就在工作发动机推力手柄没有保护的情况下,自行将二号发动机的推力手柄收到慢车了。
这是每个区域的习惯问题,徐苍没有开口,他只要确认基本程序没有问题即可。
“燃油控制电门,二发,核实切断位。”
这里的燃油控制电门跟737的发动机起动手柄比较类似,一旦切了,那发动机就是彻底熄火了,重启还需要一定时间,所以比推力手柄要更加重要。
因此,在确认燃油控制电门之时,施耐德和大卫两个机长是再三确认了,才是由大卫切断了二号发动机的燃油控制电门。
没错,在谁切燃油控制电门上,CAAC跟EASA似乎是保持一致的,也就是让PM来切断燃油控制电门,跟推力手柄相反。
“发动机火警电门,二发,拉出!”大卫直接将下一部分也一齐说了:“旋转至停止位保持一秒。”
说完,大卫提拉出二号发动机的火警电门。这个电门在探测到火警时会自动预位,一旦旋转至停止位,那就会释放灭火瓶。
“计时!”大卫按下飞机自带的计时器,然后看向APU面板:“起动APU!”
其实以现在的高度,APU起动是比较困难的,但是大卫也不管了,多试几次就行。
对于机长大卫高高度起动APU的行为,第一机长施耐德并没有表达什么异议,算是默认了。在火警面前,这点儿连瑕疵都算不上。
在标准操作程序里只是说在高高度APU不容易成功起动,并非不能起动。
“应答机方式选择器,TAONLY。”说到一半,机长大卫略微顿了一下:“计划到最近合适机场着陆。不要进行自动油门检查单。”
说完,大卫回头看了一眼徐苍,兜兜转转,还是依照徐苍的意思来了。
只是这次并非正常的备降,而是紧急状况下的尽快着陆。
“这火警怎么来得这么快?”机长施耐德飞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么急的火警。
发动机火警判定标准是非常高的,因为涉及到发动机关车,还有就是灭火瓶的释放。
一旦灭火瓶释放到核心机中,这台发动机基本就是废了。因为清理灭火剂残留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即便是专业的发动机厂家也是大为头疼,这样的情况下,基本就是属于别修了,直接按报废处理吧。
因此,在发动机中不仅有一个火警探测环路,只有所有火警探测环路都认为发动机火警了,飞机才会发出火警警报。
另外,在火警之下还有一个所谓的过热的级别。
两者是按照探测温度标准来区分的,如果仅仅是发动机国人,那就不需要进行最后释放灭火瓶的操作,一般就止于关于发动机燃油控制电门了。
所以,对于通常的渐进式的火警来说,应该先是亮起发动机过热灯,等上一小会儿,后面才是发动机火警灯。
这种直接越过发动机过热而出现的火警警报说明火势来得很急。
施耐德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他不是要求答案什么的,这不是他们需要关心的内容,接着便是跟大卫说道:“宣布Mayday吧!”
不用施耐德指示,在第一机长还没有完全说完之际,大卫直接通报空中管制单位:“Mayday!Mayday!Mayday!米兰管制,英航531航班,二号发动机火警,申请尽快落地,备降慕尼黑。”
大卫记得徐苍之前说过,如果可以最合适的备降地点就是慕尼黑。既然都已经选择要备降了,那就顺从徐苍的意思吧,反正从目前来看,慕尼黑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备降地点。
“英航531收到了,立即下降到高度FL260,航向010。”米兰管制很快就给予了下降指令以及雷达引导。
徐苍看了一下,航向010基本就是在直往慕尼黑飞。
然而,大卫却对米兰管制给出的高度指令并不满意:“在单发情况下,我们可能无法维持FL260的高度。”
“英航531,请精确保持FL260的高度,下方是禁飞区,禁止进入。”
大卫还想说些什么,可是此刻由于二号发动机已经彻底熄火,在单发作用下,巨大的波音777根本无法维持在高高度,在一号发动机最大推力的情况下,飞机还是开始止不住地往下掉。
这种情况下,大卫也不管了,先往下下高度再说。
机长施耐德的手上功夫很高,在切断二号发动机后,飞机并没有出现大的姿态变化。接着,施耐德在保持自动油门断开的情况下接通自动驾驶,同时保持对方向舵的输入以修正飞机的侧滑,收光一号发动机的推力。
在这种情况下,施耐德只需要输入极小的舵量就能维持飞机消除侧滑了。
在几乎无推力的情况下,这架波音777开始进入快速下降。
大卫调出MCDU中关于单发运行的页面,根据FMC的计算在此飞机重量下,单发情况下,飞机最多保持两万四千英尺到两万五千英尺,正如此前大卫所言两万六千英尺是不可能的。
大卫用手指瞧了下MCDU的屏幕:“维持不了FL260怎么办?”
徐苍在后面也看到了大卫调出单发页面了。对这个结果,徐苍其实没有太意外的。这是十几个小时的超长程洲际航线,燃油加了太多,飞机太重了。
如果是控制在三个小时以内的航程油量,那基本可以肯定是可以维持在两万六千英尺的。
这时候情况就比较尴尬了,如果按照飞机性能,那他们就必须要进入EASA的禁飞区了。跟限制区不一样,禁飞区通常是难以协调的,而且的确是存在对民航飞机巨大威胁的活动的。
或许是生怕英航531航班下到两万六千英尺以下,在大卫没有给出确切的答复后,米兰管制还追问:“英航531,请确认可以保持FL260。”
“米兰管制,按照我们飞行计算机计算,我们最多只能保持在两万四千英尺至两万五千英尺之间。”大卫问道:“帮我协调一下,我们可能要突破禁飞区高度。”
“英航531,这个禁飞区并非EASA设立的,是由交通总司经由EASA发布的。”
“交通总司?”大卫直接愣住了。
他还以为这个禁飞区就是EASA的单独行为,没想到是由欧盟交通总司授意的,那这个禁飞区级别就很高了。如果说禁飞区仅仅是EASA的手笔,那协调还有一丝可能性,可如果真是交通总司的意思,那根本就没有一丝回转的可能性。
“英航531,我把你们的情况反馈上去,看有没有通融的可能性。”米兰管制还补了一句:“在得到我的答复之前,尽可能保持两万六千英尺的高度。”
大卫都要骂人了,飞机性能这种事情是以人的主观能动性为转移的?他想让飞机保持两万六千英尺,飞机就能听话不成?
不过,大卫也知道强迫管制员没有一点儿意义,这种事情管制员已经没有决定权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下高度?”
“通过北纬四十八度后。”
大卫直接在MCDU上打出了一条北纬四十八的延长线,结果呈现在导航页面上,他直接脸色僵硬了,北纬四十八度基本就切到慕尼黑本场了。
这就意味着一直到慕尼黑上空,他们都不能下高度,只能在到达慕尼黑上空后盘旋下降。
这个时候,半分钟已经到了,但是二号发动机的火警灯并没有消失,这就说明火势并没有控制下来。
施耐德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儿,便是将二号发动机的火警电门转到另外一个方向。
这一次施耐德没有再计时了,这个反向转动火警电门已经是释放剩余所有灭火瓶了,再转也没有了。
通常情况下,两次灭火瓶的释放都是可以消除火患的,所以施耐德和大卫都不是很担心。而且,即便是最后火警没有消除,在发动机设计之初,在发生火警时,发动机的外壁可以将火势限制在内部,绝对不会外延的。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施耐德和大卫其实对火警并不是很担心,反倒是对能不能维持在禁飞区外比较上心。
“禁飞区向南呢,如果我们备降都灵呢?”大卫问道。
看得出来,他对维持两万六千英尺的高度上限没有半分信心。
“禁飞区向南延伸至北纬四十六度,也非常接近都灵区域,而且你们现在往南飞向都灵,所需时间更长。”米兰管制赶紧道:“我去帮你们协调,稍等,我尽快!”
“北纬四十六度到四十八度?怎么设置这么大的禁飞区?”
别看只有两度的差别,但是反应在实际土地面积上还是很大的,尤其是这片区域是囊括了大量顶级城市的,其中就包括几乎整个瑞士全境。
这么一搞,几乎所有瑞士航班都要停飞了。
大卫搞不懂EASA和交通总司到底在想什么,欧洲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设置这么大的禁飞区,难不成两个机构脑子一起抽风?
这个时候,徐苍也有些束手无策,飞机性能问题真的不是人力可以左右的。或许是因为大部分精力也都放在了单发升限上,徐苍还是忽略了一些东西的。
不管如何,米兰管制都是去协调了,这边先下着高度,一边再等着米兰那边的消息。
“我们一会儿如果落地的话,使用襟翼三十落地,复飞的话襟翼收二十.”施耐德说了一句。
其实,在这个阶段说这话是有些早了,但是现在基本就在等着米兰的消息。相较于火警,禁飞区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禁飞区可以通融通融,施耐德和大卫两个经验丰富的机长还是有很大把握能安全落地的。
“哦。”
根本不用施耐德说,对于发动机火警的检查单大卫早就是烂熟于心了。
他想了下,转身看向徐苍:“徐苍,如果不让下高度怎么办?”
徐苍这边还没有说话,只听身后客舱传来一阵尖啸,那声音是如此锐利,以致于直接穿透了驾驶舱舱门,透入其中。
徐苍心头猛地一紧,怎么客舱也出事了?
他立刻打开前舱工作间的监控画面,只见原本坐下的客舱经理正在慌忙地解安全带,看上去是要急着去处理客舱的事情。
“真出事了?”徐苍立即微微站起来,透过舱门上的猫眼往客舱看去,恰好看到解开安全带的乘务长沿着舱内通道往经济舱狂奔而去。
“客舱有事?”大卫刚才也听到了那道尖啸声,但凡是个人都能意识到客舱可能真的出问题了。可是,驾驶舱才是飞行员的战场,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客舱的事情?
客舱之中,客舱经理在跑到机舱中部时,发现一个中年女士捂着嘴,无比恐惧地浑身颤抖。
这个客舱经理年纪挺大了,跟国内偏向于年轻漂亮不同,国外是有很多上了年纪的乘务长的。她们飞的时间长了,也是知道一些飞行知识的。
刚才二号发动机火警铃是如此之响亮,即便是在前舱工作间,客舱经理都能听得清清楚楚。别的乘务员不晓得这个铃声代表什么,但是她是知道的。
很多故障是看不见的,但是发动机火警是可以看得见的,也是最容易引起恐慌的。
发出尖叫的女士坐在的地方正好就是靠近发动机的地方,沿着舷窗就能看到发动机。客舱经理几乎可以肯定这名女士是看到发动机着火,恐惧之下才有这么大反应的。
客舱经理不会感觉到厌烦,这是普通人的正常反应。
她立刻安抚:“女士,我们是接受过严格训练的,飞机依旧是在可控状态下,请您保持安全带系好,听从我们指示.”
“可控?”那个中年女人一抹眼睛,指着外面的发动机:“这是可控的?”
“发动机火警是.”客舱经理原本想着稍微解释一下发动机火警,以便消除乘客的恐慌情绪,但是当她自己亲眼看到二号发动机时,整个人脸色唰得一下就变得苍白起来。
这时候,头等舱乘务员也跟过来了。她看到客舱经理跟雕塑似的呆愣愣地站在通道内,不免疑惑,轻声唤道:“经理?”
这一下直接让客舱经理收回了心绪,她深吸一口气,也管不得什么控制乘客情绪了,推开头等舱乘务员,直奔驾驶舱。
徐苍这边刚是从猫眼上收回目光,耳边便是听到咚咚咚的声音,那不是别的,正是客舱经理高跟鞋撞击在客舱地板的声音。
那声音是如此急促,仿佛已经能够深刻地传达出它的主人是何等的焦急。
几乎就在数秒后,驾驶舱舱门被狠狠地撞击了一下,整个驾驶舱内部都回荡着那声闷响。徐苍,施耐德,大卫皆是不自觉地颤了一下。
徐苍目光下移,第一时间就从监控摄像头里看到客舱经理身子倚靠在驾驶舱舱门,刚才那道闷响就是来自于客舱经理。
在徐苍还没有理解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门外就传进来客舱经理急促而充满恐惧的声音:“机长,机长,你出来,发动机出问题了。”
客舱经理一边呼喊着,一边还在不停地拍打着驾驶舱舱门。
“她在干什么!?”大卫看到客舱经理现在这个样子,只觉得一股火气直接涌了上来。
不管从哪个角度,在没有做任何驾驶舱防护的情况下,客舱经理如此行为简直就是极度的不专业,极度的不可理喻,将整个驾驶舱的安全都视若无物。
“不对,不对!真出事了!”
徐苍见过这个客舱经理,年纪怕是上四十了。这么大的年纪还在当乘务长,那肯定是经验丰富的。能把这么一个老乘务吓成这样,连驾驶舱防护都不管了,那刚才她在客舱看到的可能是比驾驶舱的安全更重要。
徐苍开始解自己的安全带,同时站起身来。
大卫看到徐苍的动作:“你要干什么?”
“出去!”徐苍将所有安全带全部解开,同时完全站起来了:“客舱肯定是出大事情了,我必须要出去看一看。”
在他站起来的顷刻,他眼角的余光看到二号发动机的火警灯还在亮着。
“火没灭!?”徐苍心头一紧,他想到了一个非常不好的可能性。
“外面没有安保人员接应,你不能出去。”大卫吼道。
现在徐苍的行径也是违反规定的。
徐苍直接收起折叠座椅:“不管了!”
随着折叠座椅合上的声音响起,徐苍喝道:“询问禁飞区设立的原因。如果.如果在极端情况下,我们只能穿越禁飞区了。”
说完,徐苍在没有任何防护的情况下直接打开了驾驶舱舱门。
甫一出来,徐苍一把抓住客舱经理的手臂:“哪里出事了,带我过去!”
客舱经理愣了一下,看看徐苍,再是看看又是紧闭的驾驶舱舱门,一咬牙,也不管了,直接带着徐苍往客舱中部过去。
在前舱工作间监控中,施耐德和大卫两人都是看着徐苍跟随客舱经理奔向经济舱而去了。
“大卫,似乎真的出事了。”施耐德摸了下自己的胡子:“这个客舱经理是我们公司工龄第二大的乘务员,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大卫抿着嘴,从一开始的愤怒中缓过来,他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有可能不仅仅是禁飞区的问题了。这种老客舱经理绝对是分得清事情轻重缓急的,能让她如此失态,估计是真的出大事了。
可是,能是什么大事呢?
就在这时,扬声器中传来米兰管制的声音:“英航531,禁飞区上限高度有变更了。”
大卫两人闻言大喜过望,立即收敛对于客舱事务的关心,大卫立即回复道:“高度可以下到多少?”
“英航531”米兰管制的声音有些沉重,稍微顿了一下:“现在新的禁飞区高度是.FL300。”
“FL300,可以.”大卫几乎是本能地回答,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问题了:“FL300?米兰管制,你是说FL300,三万英尺?”
米兰管制那边也沉默了两秒:“是的,禁飞区上限高度提高了,现在新的高度是三万英尺,且不容变更。”
“三万英尺,三万英尺”大卫喃喃自语,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按照这个高度,他们一会儿就得改平了。
依照计算出来的飞机性能,他们别说三万英尺,连两万六千英尺都保持不住,这分明是在为难他们。
在一个F开头的词汇起始后,大卫问出了刚才徐苍交代的问题:“到底是什么原因设立禁飞区?”
“嗯?你们不知道,在航行通告上没有吗?”米兰管制反问道。
“我们没看到,或许是禁飞区高度不涉及我们正常巡航高度。”大卫也懒得再去翻航行通告了:“到底是什么原因,水平范围和垂直范围都设置得这么大!?”
米兰管制那边深吸一口气:“这样吧,你们开气象雷达了吗?”
“没有啊,怎么了?”之前在巡航时,基本已经接**流层了,根本没有任何天气,两人自然是关闭气象雷达的,省得受辐射。
“你们开一下气象雷达吧。”米兰管制叹息道:“开了,你们就知道了。禁飞区不是在为难你们,是在救你们。”
大卫怔了一下,长出一口气,打开了自己那边的气象雷达。
在经过短暂的扫描之后,很快在导航页面上呈现出了一幅令大卫和施耐德两位机长无比震惊的图像。
大卫甚至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了:“这”
在客舱中,跟随客舱经理快步进入经济舱的徐苍被引导到飞机机舱中部。站在机舱通道,隔着三排座,客舱经理指向舷窗:“你看.发动机。”
顺着客舱经理所指的方向,徐苍透过舷窗玻璃,目光落到二号发动机上。在这一刻,徐苍呼吸一滞,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客舱经理会如此失态了。
在他的视线中,原本应该将火患限制的内部的发动机外罩竟然有了松动的迹象,在狂乱的气流冲击下,发动机整流罩的一部分不断地抖动着,好像随时会脱落下来。
没有了外壁的阻挡,发动机内部的火焰直接蔓延出来,炙烤着发动机悬挂架。光是从目视来看,发动机悬挂架已经被烧得通红,仿佛随时都要断裂开来。
“怎么会这样?”
徐苍骤然恢复呼吸,只是那频率从极慢瞬间转为极快。
他不明白为什么发动机的外壁会有脱落的迹象,为什么火势能从发动机内部蔓延出来?当初的机匣限制试验真的是顺利通过的吗?
当然,理论上发动机悬挂架是可以承受高温的,不会因为火焰烧蚀而断裂。但是,理论上的东西很多时候不是百分之百,如今即将脱落的发动机外壁就是实证。
不过,或许唯一令徐苍感觉到庆幸的是,就算发动机最后脱落了,应该.不会产生太多不可控制的危害,只要
徐苍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只听骤然一记暴雷般的巨响。无法控制而燃烧的发动机轰然爆炸,顷刻间,之前就已经摇摇欲坠的发动机外壁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脱落下来,露出了部分发动机核心机。
而徐苍在爆炸声落下的瞬间,整个人差点儿支撑不住。只见因发动机爆炸而被抛飞的一块发动机金属外壁碎片竟然直接插在了大翼前缘之上。
这一刻,徐苍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停跳了。
机翼要断了?
然而,让徐苍感觉到绝望的事物还没有停止。
发动机爆炸而迸射而出的巨大火光直接将飞机半个漆黑的夜空给照亮了。
在这一刻,徐苍只感觉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那对宏大伟力的无知以及乍现之中惊鸿一瞥的震撼。
借着爆炸而现的火光,徐苍分明看到在飞机之下有一片大到令其无法想像的漩涡。
没错,一片在万米高空之上的巨型漩涡。
在不可描述,不可度量的伟力前,徐苍的思维仿佛都停滞住了。
它是活的,那无可想像的漩涡是活的!
不是飞机在动,不止飞机在动,那漩涡也在动。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要设立这么大的禁飞区了,在那下方是吞噬一切的巨兽。
下去,那便只有一死!
“是那场暴风雪造成了!”徐苍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此前,他就听说阿尔卑斯山地区遭遇了极为罕见的超大暴风雪。只是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范围会这么恐怖。
按照月份来说,这个时间点不该有这么夸张的暴风雪天气的,以致于他之前其实没有太将那暴风雪放在心上的。可现在,目光所及,再联想到此前宋新阳给他看过的相关地区的卫星云图,他可以笃定,下方的就是那片暴风雪的气象区。
如果他们能保持高高度,从上方穿越暴风雪的气旋区,其危险性其实不大。但是,在单发情况下,飞机根本保持不了足够的高度。
一旦距离气旋区过近,那结果只会有一个!
而且,让徐苍感觉到近乎绝望的是飞机到底还能不能维持两万四千多英尺的高度都已经不是一个定数了。
在他的视野中,那个插入大翼前缘的金属碎片似乎是插在徐苍的心脏上。
在这一刻,徐苍不禁想要问问自己
“徐苍.如果机翼断裂了呢?”
第311章 只有......神!
徐苍是如此自信,以致于他认为自己可以应对几乎所有的飞行状况。
但是,在人力之上总有力有未逮的领域。
比如,徐苍可以接受双发熄火,可以接受海陆迫降,可以以精确到毫厘的差距穿越大桥的涵洞。但是,没有任何一个飞行员可以接受机翼断裂,尤其是大翼断裂。
飞机的大部分升力是来自于大翼,若是大翼断裂,那便是飞鸟折翼,根本没有任何一丝生还的可能性。
徐苍见过很多特情,发动机爆炸,发动机火警,甚至发动机飞脱。但是,由于机匣限制试验的存在,大部分的伤害都可以束缚在发动机机匣之内。
每一款发动机都需要进行此类试验。虽说事无绝对,偶有机匣限制性出问题的情况,但是像这台PW4000-112的发动机外壁脱落得如此夸张,简直闻所未闻。
几乎全部的发动机整流罩已经全部脱落,大半的发动机核心机已经裸露出来,包裹在烈焰之中,即便在高速的气流冲击下,火焰仍然没有一丝一毫熄灭的迹象,犹如顽强的杂草,去除不尽。
波音777在材质选择上依旧偏于保守,当然是相较于未来的梦幻飞机波音787而言的。相较于老式的737等机型,波音777在机身材料上是拥有了更大比例的复合材料。
但是,在大翼结构上,波音777的改动并不算很大。否则,在耐高温性上,一些复合材料还是比不上传统的金属材料的。
这或许是唯一的庆幸。
从发动机核心机蔓延出来的火焰已经将发动机的悬挂架烧得通红,如此情况延伸到了悬挂架与大翼之上。如果是在复合材料比例更大的波音787上,悬挂架与大翼结合处的机翼构件有可能会被烧穿而结构强度降低,从而在那里发生断裂的情况。
然而,波音777大概率是不会的,只要没有后续出现那个插入大翼前缘的金属碎片,一切都将是可控且无须担心的。
可惜,那只是奢望,他必须面对一个可怕而令人绝望的可能性,即右侧大翼有居中断裂的概率。
实际上,这个概率不是在于大翼是否断裂,而是在于整架飞机上的人员存活与否。
只要大翼断了,神仙难救,徐苍也不行!
徐苍深吸一口气,以期能够自我安抚那几乎已经不受控制的心跳。
“如果大翼断裂了,怎么办?”徐苍这么询问自己,但是在短暂的思考后,他给不出自己的答案。
或许,唯有死亡!
就在这时,一道沉闷的巨响传递到机舱中部,徐苍所站着的位置那里。他顺着机舱通道看去,发现原本紧闭的驾驶舱门已经打开了。
远远望去,机长大卫朝着徐苍不断地挥着手,模样甚是急迫。
看起来,不仅仅是客舱中出现了问题,驾驶舱里也收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其严重程度已经让大卫这个有些古板的ICAO飞行专员完全放弃驾驶舱进出的安全规定。
至少相较于担心有人在开门期间冲入驾驶舱,两名机长似乎有更加值得焦虑的事情。
稍微收拾一下心绪,徐苍舍下客舱经理,往着驾驶舱直冲过去。客舱的秩序问题已经无所谓了,他已经在客舱知晓了什么才是悬在头上的利刃。
或许是因为整流罩完全脱落所产生的心理冲击力太大,使得原本应该无限恐慌的乘客反倒是畏惧地停留在自己的座位上,就好像受惊的仓鼠一般蜷缩着。
徐苍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入驾驶舱中,带着关上驾驶舱舱门。
甫一进来,甚至都没等到施耐德和大卫说什么事情,光是看到导航页面上的气象雷达显示就能明白一切了。
在气象雷达上,边沿接近椭圆的巨大气旋,以接近全红的姿态呈现在DU显示屏上,将整个DU显示屏几乎全部覆盖。
“徐苍,禁飞区顶端升高到三万英尺了。”大卫脸色凝重道。
此刻,按照飞机高度表显示,还有不到两分钟,飞机就要改平了。这是机长施耐德将一号发动机推力加大近乎最大的前提下产生的下降率,在单发条件下,这架波音777已经到达它的升限了,无论如何都会产生接近于一千两百英尺每分钟的下降率的。
“是阿尔卑斯山山区的暴风雪产生的气旋,三万英尺应该是EASA测算下来的,会直接影响到飞行安全的极限高度。”
徐苍脸色相当难看,禁飞区顶端高度变动说明不管是EASA还是欧盟交通总司都在关注这片史无前例的巨大气旋。
既然他们最终决定扩大禁飞区的高度,那就说明他们是在持续测算这片天气的强度的。对于任何一个理智的人来说,最好不要挑战EASA和交通总司的权威。
因为下面是真的有危险。
“现在我们正在气旋核心区的正上方,那就绝对不能下到三万英尺以下,等远离了核心区,或许可以在紧急情况下突破三万英尺的限制。”
三万英尺这个高度限制绝对不是随意发布的,至少在核心区,也就是气旋强度最高的范围内,三万英尺的高度是有明显的飞行安全威胁的。
其实,以徐苍的经历,曾经做过在风挡玻璃爆裂的情况下直穿雷暴,三万英尺的高度飞越气旋顶层也不是徐苍干不出来的。
往下突破这个禁飞区顶端意味着巨大的安全威胁,但并非触之即死。徐苍之所以这么忌惮,原因还是在于右侧那脆弱的大翼。
现在徐苍极其担心有着结构损伤的大翼能不能撑到飞机落地。
往下突破禁飞区顶端,只要不是下得太深,应该还是能将危险控制在勉强可以接受的程度内。但是,这一前提是建立在飞机机身强度足够的条件下。
一旦进入禁飞区,那就意味着进入气旋可以直接影响的空域。在那里,徐苍几乎可以肯定气流将会是极其颠簸的。
众所周知,过强的颠簸会对飞机机身造成极大的负担。
要是机身整体完好或许还可以忍一忍,此刻右大翼经过发动机火焰的烧蚀,前缘又被插入一块金属碎片,本身的结构整体性就已经受到损伤了,要是还在空中负载的摧残下,大翼断裂是不可避免的。
还是那句话,只要大翼断裂了,没有人能活下来。
如今从气象雷达上来看,气旋区已经延伸到接近慕尼黑了。但是,在外围区域气流肯定是要比核心区稳定不少的,受伤的大翼或许可以承受那样的冲击。只要保持高度,等到距离最为凶暴的核心区足够远了,就可以尝试下高度了。
可现在的问题是,三万英尺以上的高度不是徐苍想保持就能保持住的,这涉及到飞机性能的极限,不以主观想像而转移。
“不行的,飞机保持不了三万英尺的高度。”机长施耐德作为操纵者,心里最为清楚。如果飞机接近某个可以保持的高度,那下降率就会慢慢减小的,但是此刻飞机高度已经接近三万英尺了,飞机的下降率依旧保持了超过一千两百英尺每分钟,没有丝毫减小的趋势。
这说明,现在飞机的升限远远达不到三万英尺。
“飞机太重了!”徐苍目光悠远,忽地,他移步上前,右手手指按压上了空中放油预位电门,此刻放油系统进入预位状态。
“你要干什么!”大卫看到徐苍的动作霍然色变:“这里不是放油区,下面有降水,你这样做燃油是无法气化的,如果下面有人或者土地,我们要面临海量的赔偿要求的。”
大卫是何等聪明,他一看徐苍的动作,立马就明白了徐苍的想法。
没错,现在飞机太重了。超过十个小时的超远程洲际航线中携带了巨量的燃油。在这样的情况下,单靠一台发动机的动力是决计无法将如此重量的庞然大物维持在三万英尺的高空的。
在飞行计算机对于单发升限的计算中,飞机全重是一个极其重要的参考因素。
因此,想要将单发升限提高,那就必须给飞机减负。
在空中调整飞机全重的方法不多,不管从任何角度,至少是不能通过调整乘客数量来完成全重的修正的,将乘客从飞机上丢出去似乎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那么就只能在燃油上做出调整,空中放油就是一个针对此项功能而研发的系统。
不是所有飞机都会装配空中放油系统的,E190,A319,A320,A321,B737,B757这些机型是没有空中放油系统的。而像是A300,A310,A330,A340,B767-200/300型号则是可以选装空中放油系统。而对A380,B767-400,B777,B747,MD11,IL78飞机,空中放油系统就是标配了。
从其中可以发现,对于空中放油系统的必要性的升级与飞机的大小有极强的正相关。
E190这种支线客机或者B737这种单通道窄体客机就一般不装配空中放油系统。但是,对于747,767-400,以及777这种重型宽体机来说,空中放油就是一项比较必要的功能了。
因为这类飞机通常承担长航线,一次性加油量极多。这要是遇到突发情况,就想着通过盘旋耗油来达到调整飞机全重的目的,估计能从白天盘到黑夜。
即便是对于主流的单通道窄体机,就曾不止一次出现过为了盘旋耗油,在天上转了数个小时的情况。这要是换成重型机,时长那是想都不敢想的。
波音777有三个油箱,左油箱,右油箱以及中央油箱,这跟737的燃油分布非常相似。波音777的放油系统允许所有油箱放油,其放油口分别位于副翼内侧的放油喷嘴活门。
大卫之所以对徐苍的行为表示制止,不是他不认同徐苍的想法。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绝妙的办法,只是实施的地点不很凑巧。
航空煤油是会对人和土壤造成伤害的,所以在通常情况下,想要放油必须在经过认可的专门放油区。如果情况紧急,可以在某些特定的高度进行区域外的放油。
一般情况下,如果飞机高度高于四千英尺,放出的燃油会在空中完全气化的,在下飘的过程中自行分解成水和二氧化碳,会将伤害和污染的程度降到最低。
所以,如果要放油,不管如何,高度绝对不能低了。
在这个条件上,很明显英航531是完全足够的。可非常非常遗憾的是,这种情况在遇到降水时就不适用了。
降水并不仅仅是降雨,也包括降雪。
在降水环境下,那些气化的原本应该被自行分解的航空燃油会在雪晶或者雨滴的包裹下无法分解,而是随着依附在降水中落于地面。
这种情况下,那些含有航空燃油的降水对地面来说就是一次巨大的污染和伤害。
这要是下面是人员密集区,以欧洲在环境保护上的执著,就这么一下,那就是无法想像的天价赔偿。这个赔偿的额度怕是以英航的体量都撑不住。
如今下方全是气旋区,也就是这架波音777中的巨量燃油将会一滴不落地全部洒落到地面上,下方的区域除了一部分阿尔卑斯山的无人山区,其余全是人员聚集区,大卫都不敢想像徐苍这么做的后果。
就算活下来,那下半辈子都是要面临无穷无尽的赔偿诉讼,这种生活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然而,徐苍只是顿了一下:“这是我们唯一的活路,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说完,徐苍直接开始放油功能。
一时间,海量的航空燃油从两个副翼内侧喷嘴中宣泄而出,喷洒向万米高空之中。
波音777的空中放油系统在预位之后,默认将放油油量设置为最大着陆重量的标准。可即便仅仅是为了满足最大着陆重量的要求,依旧有不少的航空燃油需要放出。
大卫心里其实相当纠结,他知道空中放油是他们能稳定在三万英尺高度的唯一选择,但是一想到后面极有可能面临下半辈子无法断绝的诉讼时光,他就感觉心脏一阵刺痛。
以A330为例,它的空中放油系统能在一分钟内泵出一吨的燃油。而波音777的空中放油系统比空客330更为先进,在保证燃油气化的前提下,波音777的泵出效率更高。
相较于波音737的飞行计算机,波音777的FMC更加先进,反应更为灵敏。
随着大量燃油被排出,飞行计算机会自行修正飞机的全重,从而在单发页面实时校准升限数值。
大卫抹了一把自己下巴的胡渣,眼睛就盯着不断变化的MCDU上的单发页面。在飞机全重的降低下,MCDU屏幕上的单发升限数值开始缓慢上升。
大卫一直抿着嘴,眼睛都看直了,即便是旁边主要负责操纵的施耐德都不断地向MCDU上投去目光。
就在飞机高度即将突破三万英尺之时,MCDU的单发页面升限数值终于上升到了FL300。这一刻,大卫咬着牙,狠狠地暗暗庆祝了一声。
“够了,够了,可以了,可以了!施耐德,调整推力姿态,维持平飞状态。”大卫回过头:“关了放油系统,飞机全重够了。”
虽说从徐苍开启空中放油开始,大卫其实已经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心态了。但是,如果能少些放油就直接意味着未来可能的赔偿更少,对环境的污染也更小一些。
虽说波音777的空中放油系统高度自动化,但是机组人员在放油过程中随时可以人为终止放油过程。
然而,徐苍根本就没有终止空中放油的行为。
空中放油的行程还在继续。
大卫一怔:“徐苍?”
一开始,大卫只是有些奇怪,他还以为徐苍是不晓得如何人工终止空中放油。的确,这个空中放油的功能极少会被用到,当然了,机组人员也不想用上。
空中放油的使用机会本来就极少,人工干预更是少之又少,很多情况下就是为了将飞机全重降低至最大着陆重量以下,基本就是全自动完成,不会有人工干预的情况。
“你不会吗,没有操作过?”大卫也没有多想,便是开始解自己的安全带,他打算自己来弄。
结果,大卫这边刚是解开腰带,身子微微起来,徐苍的右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将其又按回了座位上。
大卫一愣,顿时感觉到不妙:“徐苍,伱要干什么?”
“大卫,我会操作的。”说完,徐苍一只手扶着MCP板,上身前倾,另一只手点在了MCDU上。
大卫被徐苍的行为直接弄懵了,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徐苍不是要终止空中放油,而是在重新设置放油量。
放油系统默认起始放油量为将全重减至最大着陆重量以下,但是这个放油量并非恒定的,是可以在MCDU上进行人为修改的。
或许,大卫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当他看到徐苍将最终燃油设置为一吨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起飞是将近四十吨的燃油,徐苍竟然只想留下一吨,这一吨燃油只够波音777飞二十到三十分钟。
徐苍这是在断了自己的后路!
机长施耐德也被徐苍如此恐怖的放油量给惊住了,不过,他并没有阻止徐苍,而是直接联系了管制:“英航531,北纬四十七度二十二分,东经八度三十二分处进行空中放油作业,高度三万英尺,预计放油量二十九吨。”
大卫着实是被徐苍如此狂野的非放油区放油给惊住了。而且,即便不管空中放油的事情,只留半个小时不到的剩余燃油是什么意思,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了是吗?
“英航531,你所在位置为非放油区,请”管制说到一半,像是被谁给打断了,接着换了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英航531,允许空中放油作业。可以的话,维持在三万英尺作业,祝你们好运。”
很明显,是有老管制干预了。他听得出来,一架已经飞了三个多小时的波音777放油二十九吨,那基本本身就不会剩余多少燃油了,这是破釜沉舟举动。
人类在自救时所做出的努力应当予以尊重。
很可惜,在米兰区域管制室里弥漫着令人绝望的窒息感。他们感觉得出来,英航531的情况比他们预计的,机组反馈的更加严重。
他们真的不敢想象,因为此刻飞机下方不远处就是苏黎世,瑞士第一大城市。
大卫深吸一口气,他没有阻止徐苍,而是沉默了片刻:“徐苍,你有事情没跟我说。”
“是的!”徐苍轻轻叹了一口气,那道叹息中蕴藏着无限的眷恋和不甘:“二号发动机整流罩全部脱落,核心机几乎全部露出。在断开燃油供应的情况下,二号发动机的火势并没有被止住。火焰在烧蚀发动机悬挂架以及大翼”
“大翼.”大卫倒吸一口凉气。
波音777的大翼中掺杂了一些复合材料,使得其重量轻于传统的金属机翼,而且强度韧性更高。但是,唯一比传统材料弱势的就是耐高温性。
如果二号发动机的火焰持续性地炙烤大翼,会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发生他们难以接受的结局。
“不不不!”大卫不断地摇着头:“虽然有大翼断裂的可能性,但是这个可能性并没有大到让你需要做出破釜沉舟的举动,这不合理。”
“还有.”徐苍心脏也为之一紧:“一块发动机整流罩的金属碎片在爆炸冲击作用下插入了右侧大翼前缘。大卫,右大翼的整体结构性已经被打破,它已经不足以保证我们的安全,我们需要做出选择了。”
“当务之急.”徐苍眼睛微眯:“灭火!”
“可是,我们的灭火瓶已经全部用完了。”施耐德不解道。
“轮舱火警怎么办?有灭火瓶吗,没有!”
大卫自然知晓如此应对轮舱火警。其实也极其简单,那就是将起落架放下,让火生生吹灭。
“可是,已经飞了一段时间了,如果二号发动机的火患可以被吹灭,那这个应该已经熄灭了。”说着,大卫指了指二号发动机火警灯,此刻,这个警示灯还在亮着,这说明二号发动机的火警并未消失。
徐苍深吸了一口气:“在这个高度,氧气含量还是太高了。”
施耐德的反应也很快:“你不是要维持三万英尺的高度,你要上升,升到更高的高度,在氧气含量更低的区域吹灭二号发动机的火患?”
这个说法看似很合理,但是大卫却敏锐地从这个说法中捕捉到了一些问题。
“波音777的升限在四万两千英尺左右,即便是在单发情况下,想要达到这个高度也不用将燃油几乎全部排出。”大卫死死地盯着徐苍:“你的做法太极端了,为了上升而泵出如此庞大的燃油绝非仅仅是为了让飞机达到更高的高度。”
实际上,在三人中施耐德虽然年纪最大,但在技术水平上是最低的。但是,有些事情不是靠技术水平的,而是需要靠经验,经历和对人心的窥见。
他在看到徐苍的表情时,猛然间想到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可能性:“你在害怕?你.在为坠毁做准备!?”
大卫大惊失色:“什么?”
“你们要知道,在大翼断裂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活下去,如果有.”徐苍长出一口气:“那就只有.神!”
第312章 神......回应了他的祈祷!
“Fuck!Fuck!Fuck!”
在一阵饱含恼意的咒骂声中,英航531航班驾驶舱的舱门被打开,刚才出去查看右大翼的机长大卫脸色铁青地进来驾驶舱。
此刻,徐苍已经坐在了左侧机长的座位上。而等大卫一进来,刚才换到右座的机长施耐德很是自然地就开始解自己的安全带,为大卫腾出座位。
虽然名义上他是第一机长,但是在出问题的时候,施耐德的机长身份还是比不过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份量。
好在施耐德这个人看得清楚形势,很是自觉地就接受了这个操纵权上的变更。
“二号发动机的火势还没有停下来。”大卫还在骂骂咧咧地:“燃油控制电门都已经切断了,哪儿来的油供给燃烧的?”
此刻,徐苍在控制着飞机缓缓上升,并没有回应大卫的问题。因为就算是他也搞不懂明明已经切断燃油了,但是二号发动机的火势却始终没有哪怕减小的趋势。
不过,大型客机涉及的系统太过复杂,有些情况连飞机制造商都不一定搞得清楚,徐苍也懒得再纠结这种事情了。
虽说一直在放油,让得飞机全重减小,但是毕竟只有一台发动机,上升的速度很快。不过,有件事是让徐苍感觉到庆幸的,那就是随着高度的增加,顶风越来越强了,这就意味着在高空环境下更加利于灭火。
此刻,飞机距离慕尼黑机场并不远,顶风大一些肯定会拖慢一些些落地的时间。但是,时间差距上也有两分钟左右,还是可以接受的。当务之急,先把火给灭了,不然飞机大翼这么烧着,谁知道大翼还能撑多久?
施耐德这边腾出座位来,大卫很是自然就坐了上去,然后通过右边侧窗往后看了几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们上到四万英尺高度后,只能在那个高度维持五分钟左右,后续我们就该下降了。”大卫刚是上座,便是开始提前为落地做准备:“鉴于右大翼的问题,我们在下降过程中不能维持一个快速的下降率,而且,减速板也不能用。这么高的高度,如果还想着尽快落地,那就需要提前下降了,否则后续大量时间就会花在盘旋下降上。”
在能量转换的基本原理中,低速和大下降率本来就是矛盾的。对飞机来说,大下降率经常也意味着大速度。但是,此刻飞机右大翼脆弱不堪,大卫是一万个不敢让右大翼承受过大负载的,所以他必须控制飞机的速度。
然而,想让飞机在下降过程中维持一个相对保守的速度,那即便是在慢车条件下,飞机的下降率也不会太大。波音777机体的气动布局相当优秀,使得它在无动力滑翔情况下比其它飞机更有优势。
在大部分情况下,这该是一个不错的优势,但是在现在反倒是成为了制约英航531的因素之一。
四万英尺这个高度太高了,要是慢腾腾地下,估计能下二十多分钟。而且,更要命的是,大卫也不敢用减速板。减速板是比较常见的增大下降率的手段,它可以破坏机翼的升力。
但是,此刻大卫也不敢尝试。
减速板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会引起飞机机身抖振。那是因为减速板升起后会阻断机翼上表面的顺畅的气流流动,在机翼上表面形成一些紊流。正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减速板达到了破坏飞机升力的作用。
但是,机翼上表面的紊流的存在会让机身产生比较细微的抖振。因此,在飞行过程中,对于减速板升起的位置是有严格限制的,如果机组误操作,将减速板手柄位置超出了飞行卡位,那机身的抖振就不再是细微,而是相当明显了,这种情况下,即便是正常机体可能都受不了。
当然了,对于正常飞机,只要减速板的位置没有超标,那它所产生的抖振效果都是在可接受范围内的。
然而,现在英航531航班的飞机似乎跟正常飞机已经不太搭得上边了。就算是轻微的抖振,飞机的右大翼估计也承受不住。更为关键的是,减速板产生的抖振效果是从大翼传导到机身的,也就是说,抖振的第一作用点就是大翼,这不是雪上加霜?
基于这种合理且极具说服力的推断,大卫是半点不敢用减速板增大下降率的。
如果,英航531不想后面因为高度原因在天上花费太多时间,那就需要提前下降。也就是在距离慕尼黑还有一些距离的时候就从四万英尺的高度往下走,而后随着远离气旋核心区,可以尝试突破三万英尺的禁飞区顶端高度继续下降。
不然,真一直等到临近慕尼黑机场再开始下降,真的需要盘旋不到半个小时,这个时间就太过夸张了。
“五分钟?”徐苍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五分钟够了,基本上如果火能熄灭,上到那个高度就知道了。下高度的话,在减速到合适的速度后,放下起落架吧,这样应该能增加一些下降率。”
大卫点了点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这个右大翼,只要它没问题,那就没问题。如果它出问题了,那”
以大卫的水平,他自己完成单发落地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而且,只要距离气旋区足够远,那暴风雪对飞机的影响就没有那么大了,他也相信自己可以应对气旋边缘区的大风乱流。
唯独是这大翼断裂的问题,正如徐苍所言,这是一个谁都无法解决的问题,除非坐在驾驶舱的那个人是神!
“徐苍,如果右大翼断了,你有办法吗?”在沉默了半晌后,大卫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
他知道徐苍之前的经历,如果真的出现了那些状况,想要扶大厦之将倾,唯有徐苍可以做到。
“机翼断裂。”徐苍握着驾驶盘的左手动了动,随即偏头看向大卫:“你来操纵?”
大卫一愣:“什么?”
“我是说交操纵。”
“现在吗?”如果仅仅是现在的状况,或者说只要不是机翼断裂,大卫一个人就能完成所有操纵。不过,看徐苍的样子,应该只是让他搭把手,并非将机翼断裂的问题丢给他。
大卫抓了一把手边收纳格里的半湿毛巾,将掌心中的汗渍擦去,接着很快就握住了驾驶盘:“接操纵。”
“交操纵。”徐苍直接松开了驾驶盘:“舵也交给你了。”
在爬升过程中,一号发动机基本都在保持大推力。因此,飞机的侧滑是非常明显的,需要输入极多的左舵舵量。有时候,在这种情况下,交操纵仅仅限于驾驶盘,而舵还是控制在自己这边的。不过,徐苍知道大卫也是国际民航组织的飞行专员,操纵功底肯定是没话说的,于是也放心地将方向舵也交了出去。
现在就是大卫一个人全盘操作飞机了。
一开始,大卫是觉得徐苍有些累了,想要将操纵交给自己,从而稍稍歇息片刻。然而,大卫在操纵之间瞥见徐苍的脸色,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很明显,徐苍并不是喜欢将情绪掩藏在心里的人,从他的脸上是可以看到他的内心活动的,比如他对此刻飞机状况的评估。
“徐苍,刚才施耐德说的是真的?”现今的操纵负荷对大卫不大,他可以分出大量的精力来,然而,真正的负荷在于徐苍的表现,他怎么感觉徐苍的压力也很大?
就在刚才,施耐德提及徐苍大量放油还有别的考量,比如为坠毁做准备。
当然了,大量放油以便让飞机单发升限更高,但是也没有必要将油放到就剩一吨多,这就意味着飞机差不多就只有一次进近机会,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徐苍认为飞机有很大的坠毁的可能性,提前将燃油释放掉,以防止坠毁后发生剧烈的爆炸。
不然,数十吨的航空燃油一旦爆炸燃烧,那产生的危害是难以想像的。
一般来说,做到这个地步上,飞机就已经在死亡线上挣扎了。大卫知道现在自己的处境很危险,但是没想到徐苍的预计比自己更糟糕。
“你对机翼断裂没有一点儿办法?”坐在后面的施耐德心头也是一紧:“雅加达那次你都能落下来的。”
徐苍沉默不语,只是不断地张合着自己的左手,那种不适感开始出现了。
医生曾经说过,徐苍左手上的异样感觉大概率不是生理上的问题,因为各种检查都反馈出徐苍的手部神经并没有问题,而且恢复得很好,在正常情况下依旧可以完成极其复杂的操作。
那种异常的感觉却又是真实存在的,不管是第一次无法感知到温度,抑或是后来在洱海进近时,那种无法人机合一的不畅感。一次或许仅仅是意外,但是两次,三次就不是了。
现在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出现了。
刚才徐苍在抓着驾驶盘的时候,此前洱海进近所遇到的情况又袭来了。
表面上,他依旧可以完成飞机操纵,甚至很多普通飞行员无法触及的顶尖操纵。但是,徐苍知道他已经跟飞机无法达到某种和谐感。在大部分时刻,这不是一个问题,因为徐苍的技术已经到了圆润无暇的地步。
可是在某些特殊的时刻,这种不和谐感就是阻碍他成为奇迹的罪魁祸首。
徐苍是可以复制的吗?那当然不是!
飞行技术是可以复制的吗?是的!
说到底,飞行一个熟练工种,如果付出常人难以企及的努力,那大概率就可以将自己的技术打磨到一个近乎完美的地步。
那些飞了几十年的老教员单纯在技术层面上真的比徐苍差很多吗?
可是,优秀的飞行员很多,但是徐苍只有一个!
因为他就是天生的飞行员,从航校时期第一次握住塞斯纳152的驾驶杆的时候,徐苍就能感觉到他的思维,他的想法,他的感知能跟飞机心意相通。在别的学员还在练习最基本的操纵动作时,他已经能够完成尾旋改出等复杂的机动动作了。
所以说,徐苍飞行从来靠的不是技术,而是本能,那种与生俱来的本能。然而,这个时候他感觉那种本能在离他而去。
“心理压力太大了吗?”徐苍想着。
之前,他是因为担心自己左手真的有什么生理性上的不可逆的伤势,所以才出现了第一次无法感知温度以及后续洱海进近的情况。
但是现在,徐苍不是因为左手的问题而是在机翼断裂的巨大潜在压力下开始有些动摇了。
有一句老话,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儿顶着,徐苍就是那个顶着的高个儿。
别看大卫和施耐德都知道现在的严重程度,但是他们跟徐苍所承担的心理压力是完全不同的。大卫和施耐德潜意识都在依赖徐苍,他们知道自己在机翼断裂的时候肯定不行,所以将所有他们将希望全部寄托在徐苍身上,自己反倒是没有那么大压力了。
只要有依靠,一切其实就没有那么恐惧。
然而,他们可以依靠徐苍,徐苍能依靠谁呢?
徐苍一个人几乎承担了机翼断裂的所有压力。
他刚才没有胡说,历史上有过极少的水平安定面或者垂直尾翼断裂而成功着陆的。但是,不管是水平安定面还是垂直尾翼损伤所带来的影响远不及大翼。
但凡,右大翼一断,巨大的升力差就能将飞机直接侧翻,而且几乎没有任何反制措施。
已经站立在飞行员顶点的徐苍来说,大翼断裂的问题依旧是无解的。
“后面你来操纵吧。”徐苍突然说道:“我操不操纵其实也没有意义了。”
大卫一怔,瞬间就明白了徐苍的意思。
如果大翼不出问题,那大卫自己也能落地,如果大翼出问题了,徐苍自己也没有办法。所以,本质上徐苍操不操纵真的没有差别。
施耐德脸色煞白,不过他没有再说什么。
将大翼断裂这个无解的问题全部推给徐苍的确是有些残忍了,也相当不负责任。
大卫抿着嘴,他也听出了徐苍话里意思,那种颓然感是无法抑制的。如果徐苍也没有办法,那他们的命运真的只能交予上天了。
“英航531,高度FL400,预计巡航五分钟。”大卫没有再问徐苍什么,而是在改平之后向米兰管制报告了自己的意图。
如果徐苍也束手无策,那他就只能依靠自己了。
此刻,在飞机客舱中,头等舱乘务员已经被安排在了经济舱中部,她就坐在挨着机翼的那个靠窗的位置。这个安排是刚才机长大卫出来看发动机和机翼状况时安排的。
自从发觉到飞机大翼有问题,驾驶舱那边已经打开了机翼灯。在机翼灯的照射下,一部分大翼表面是可以看清楚的。
机翼灯原本是供机组观察机翼表面的积冰的,尤其是在夜间。不过,这个时候反倒是成为了目视观察大翼前缘损伤状况的光源。
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了,最大的问题就是看右侧大翼顶不顶得住。所以,机长大卫就让经验还比较充足的头等舱乘务员什么事不做,就看着右大翼即可。其实,机长大卫倒是想让客舱经理还承担这个责任,但是毕竟要稍微顾及一下客舱秩序,也不能完全不管了,看在头等舱乘务员也是老员工了,想来也勉强靠得住,只得退而求其次。
只能说有些东西看到了比不看到是要有更多好处的。
如果是什么比较隐秘的故障,客舱的乘客反倒是心里没底,或者无法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而出现一些骚乱。有些人的自我意识是过剩的,即便在面对特情时,他们大概知道自己是做不了什么的,但是还会做出一些无意义的行为,来给客舱增加一些麻烦。
可现在不一样了,包裹着火焰的二号发动机实在是过于醒目了,所有乘客不用询问乘务员发生了什么,不用质疑乘务员有没有隐瞒他们什么内容,只靠着他们的眼睛就晓得现在飞机所面临的是什么状况。
这种赤裸裸地将一切展现在乘客面前的情况虽然残忍,但却是极为有效的。
乘客们有的沉默不语,有的偷偷啜泣,有的则开始祈祷起来,就是没有再站起来破坏客舱秩序的。
相较于没有别的事情的头等舱乘务员,客舱经理以及一些别的乘务员则是事情很多。刚才机长大卫出来的时候,跟客舱经理提过一件事了,那就是飞机有可能会迫降。
虽然机长大卫不敢保证飞机一定会迫降,但是还是指挥客舱经理以陆地迫降的前提来进行准备。
即便客舱经理在英航工作了这么多年,但是迫降还是从未遇到过的。因此,就算是有准备的,客舱经理还是心理压力极大。
跟普通乘客不同,客舱经理是跟机长大卫私下沟通过的,她更理解现在飞机的处境。
说实在的,如果按照机长大卫所言,所谓的陆地迫降也是没有必要的。此刻驾驶舱中汇集了三个顶尖实力的飞行员,只要大翼没有问题,那就不存在迫降的可能性,其中任何飞行员都能保证将飞机安全落下去。
但是只要大翼出问题,那很可能也不需要迫降了,等死就行。
等死!这是机长大卫明确跟她说起的词汇。
不过,客舱经理没有将这些话告诉其他乘务员。因此,跟徐苍一样,客舱经理就是乘务组中承担压力最大的那个人。以致于,经验丰富的客舱经理频频出现失误,在准备过程中,做了很多有失水准的事情。
头等舱乘务员看着同组人员紧张忙碌地进行迫降前的准备,这种事情在乘务的航前会议上实际上也是会提到的,但是真的遇到了,还需要再通一通气。因为虽然有标准程序,但是个人在实施过程中会有自己的小习惯,这种差异有可能会导致迫降程序的合作出现问题,需要提前确定好流程。
这其实跟飞行那边一样,即便存在SOP,但是在处置问题上,飞行员之间还是存在差别。不过,驾驶舱中一次性工作的就两个人,这种差别的影响范围没有那么大。
毕竟两个人合作跟十几个人合作的差别是很明显的。
因为头等舱乘务员要承担机长交代的职责,所以这个迫降以及撤离的准备并没有带上她。不过,正常航班的乘务员配置是超额的,即便少了一个头等舱乘务员,迫降程序的流程的执行并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
不过,头等舱乘务员光是看客舱经理的表情就能体会出现在无比糟糕的情况。
突然,头等舱乘务员目光一凝,自出事以来,她的脸上头一次看见笑容了。外面的二号发动机外面的火焰消失了,至少从目视上来看是这样的。
头等舱乘务员立时解开安全带,就要将这个好消息告知驾驶舱。这个时候其他乘务员还在忙迫降准备的事情,还是不要让她们传话了。
然而,头等舱乘务员离开座位往前走了没两步,右手手腕突然被人给抓住了。回身低头一看,发现坐在靠着走道座位的一个女性乘客抓住了她。
虽然乘务员多是相貌出众之人,但是眼前这个抓着她手腕的女孩子却是有着令人窒息的美貌,一头齐肩黑色秀发,双目如同黑宝石般闪亮,好像会说话似的。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虽说心中焦急,但是头等舱乘务员还是控制着自己的语气问道。
女孩子将乘务员的右手往下拉了拉,同时脸凑近过来了。
头等舱乘务员一怔,立时明白过来,弯下腰,侧耳倾听。
只见女孩子靠近头等舱乘务员的耳朵:“跟驾驶舱说,右侧机翼翼尖的摆动幅度有问题,最好让他们出来亲自验证,而且需要带额外的照明设备。”
头等舱乘务员身子一颤,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位如同从画中走出来的女孩子:“你懂飞机?”
女孩子没有多说什么:“我觉得你该去前面了,了解我并没有什么意义。”
头等舱乘务员愣了一下,没想到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女孩子还是如此气定神闲,但是这份气度已经是很多人不可及的了。
“机翼翼尖摆动幅度?”头等舱乘务员默默地记下,接着果然不管这个女孩子了,快步往前跑去。
“右侧机翼翼尖摆动幅度有问题?”在内部通话中,当大卫听到头等舱乘务员报告过来的事情时,脸上全都是疑惑:“这是原话?”
“没错,是那名乘客的原话。”头等舱乘务员补充道:“她还说让你们最好带着照明设备去亲自查看一下。”
“机翼翼尖摆动幅度?”徐苍皱着眉,在思考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像波音777这种固定翼飞机实际上并非真的固定翼,它的大翼其实是会跟鸟儿一样出现上下摆动的,只是幅度没有鸟儿扑翼那么大。这样是为了增加机翼的强度和韧性,否则在超高的气动强度下,机翼可能支撑不住。
毕竟有一句老话叫刚过易折。
突然间,徐苍想到了什么,脸色骤变。抓起耳机,将发射机切换为客舱内话:“二号发动机的火焰消失了?”
“是的,刚才我看火已经熄灭了。”
徐苍直接将耳机扔到遮光板上,跟大卫急忙道:“申请下高度了。”
“下到三万英尺?”
“不是,更低!”徐苍已经在解安全带了:“开始进近了。用气象雷达扫,找出一个相对安稳的通道出来。”
“这么急?”大卫一愣:“要是提早进入气旋区,飞机会更早遇到乱流的,会增加机翼的气动载荷的。”
“没让你现在就进入气旋区。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右侧机翼翼尖摆动幅度有问题,我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是如果是真的,那右侧大翼前缘的裂纹所带来的影响远比我们的预计要更严重,也可能事态恶化的程度比我们预料的更快。”徐苍道:“不要放襟翼,先减速放起落架。你控制一下下降率,再往前飞八海里就可以尝试突破禁飞区的顶层高度了。”
“八海里?”大卫看了下气象雷达,八海里外基本就出了红色地雷达反射区,天气活动的强度的确会小一些。而且,现在距离核心区已经比较远了,应该危险系数会比较低。
当然了,这仅仅是应该,不飞到里面谁也不知道里面什么状况。
“你手电筒呢?”
大卫一怔:“我箱子不在这儿。”
“在最外面的那个口袋里。”施耐德道。
徐苍往左边的箱子翻了下,很快就找到一个巴掌长短的手电筒:“我去客舱看一看。”
说完,直接起身。
“如果后面管制不让我们下高度怎么办?”
“不管!”徐苍厉声道:“又不是军事活动或者一些其他目的的禁飞,单纯的天气方面的考虑,凭什么不让我们穿越?”
说完,徐苍直接越过施耐德,也不管外面的保护措施了,开门离开了驾驶舱。
徐苍一出来便是直奔经济舱中间而去,而头等舱乘务员则是紧跟在后面。
很快,徐苍拿着打开的手电筒,隔着舷窗往机翼前缘照过去。
说实话,即便施耐德这个手电筒功率还是可以的,但是穿过厚厚的舷窗后再落到机翼前缘就剩不了多少光线了。徐苍贴着窗户,仔细搜寻了好一会儿,忽地脸色骤变:“该死。”
在金属碎片插入的地方延伸出来了一道细细的裂纹,如果不是一直照着,徐苍还真不容易发现,很容易被误认为光线阴影。
幸好,这道裂纹还不算太长,现在似乎只限于机翼的前缘装置,还没有蔓延到机翼的主体结构。
但是,这依旧是一个非常不好的兆头。机翼结构损坏的程度比他预想得要严重太多了,这样的机翼是肯定会断的,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徐苍关闭手电筒,回头问头等舱乘务员:“刚才谁跟你说机翼翼尖摆动幅度有问题的?”
机翼翼尖摆动幅度有问题最直接的原因就是机翼结构受损。不过,现在前缘虽然有裂纹了,但实际上反应在翼尖的摆动幅度变化其实应该不大,就算是老飞行员很多估计都看不出来的。
这能让一个普通乘客看出来的?
还是说,那个乘客也是一个飞行高手。
头等舱乘务员指了下前面不远处靠走到的座位:“那边。”
徐苍走过去,想要看看这位洞察力极其惊人的乘客到底是何方神圣。
结果走过去一看,当即一怔:“是你?”
女孩子也是注意到了跟前打量她的徐苍:“你认识我?”
“我认识你,但是你不认识我。”
“我刚才看到你是从驾驶舱出来的。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有穿飞行员的制服,但是现在好像不是聊天的时候。”
这个女孩子黑发黑眸,而且一口极其流利的中文,没想到还是国人。
徐苍沉吟稍许:“如果能活下去,我会去找你的。”
说完,徐苍没有再做停留,而是往前走去。正如此前他在驾驶舱说的那样,他们现在已经等不了,只能搏一搏了。
看着徐苍远去的背影,女孩子露出深思之色,她想了许久,可以确定自己是不认识刚才那个男人的。
不过,她并没有太久,正如徐苍所言,如果能活下去,一切思考的前提是他们还能活下去,而从现在的情形来看,这个要求似乎有些高了。
她能看出极细微的机翼翼尖摆动的幅度差别,如何不能理解现在自己所面临的状况?
回到驾驶舱,徐苍发现大卫已经在开始下高度减速了。按照徐苍的意思,大卫控制了下下降率,以减速为主。
放起落架的速度,收起落架的速度和在起落架放下时的最大速度都是不一样的。而通常来说,起落架放下时可以保持的最大速度是大于放起落架的最大速度的,这就意味着等减速放完起落架后,他们就可以稍微增速了以获得一个更大的下降率。
徐苍进来后,大卫看了眼空速表:“后面怎么说。”
徐苍阴沉着脸:“前缘装置已经有明显裂纹了,还没有蔓延到大翼主体,但是情况很不乐观,管制那边怎么说?”
“可以下高度,不过,管制报告慕尼黑机场受到大风乱流影响,机场已经关闭,但是慕尼黑机场方面可以接收我们。”大卫抹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徐苍,要往北边再飞一会儿吗?或者说不要这么急着下高度,关闭空中放油,我们再往北边飞,远离气旋区,那边大风问题可能会好很多。”
“往哪里去?”徐苍反问道:“只要出现了裂纹,那机翼断裂的进程就会大大加快。这是一架777,不是737。附近能够接收777的,北边的,除了慕尼黑,还有哪个?法兰克福,卢森堡,哪个不需要接近一个小时的航程,你觉得右大翼还能支撑一个小时吗?不不不,它连二十分钟都支撑不住了。”
波音777那巨大的体积使得其在降落机场方面有着很高的要求,只有一些枢纽机场才能承接波音777。
其实,他们已经很幸运了。慕尼黑机场并不是德国排名顶尖的机场,但是不久前机场才扩建过,以应对未来可能的客流量增加。就是这次机场扩建,慕尼黑机场才能接收波音777,不然时间再往前推一个多月,慕尼黑也无法作为备降机场。
现在南边可以降落的米兰和都灵都被气旋区覆盖了,再南边就是罗马,可罗马太远了。北边除了慕尼黑,就只有法兰克福和卢森堡可供选择。但在航程时间上也不允许。往东可以去维也纳,不过时间上并不比去法兰克福快多少,也不是一个好选择。掉头往西的话,倒是可以回巴黎的戴高乐机场,只是航程时间估计要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根本不可能。
老天爷已经很眷顾徐苍他们了,在极近的地方给了他们一个慕尼黑机场,否则,他们现在就要考虑真正的陆地迫降了。
说着,徐苍指了下气象雷达的屏幕:“慕尼黑本场也已经被气旋区覆盖了,我们已经无法避开了,那就只能放手一搏。二十分钟,不,这是最乐观的估计,我们的时间应该更少。”
“二十分钟。”大卫额头上渗出汗液,这真的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
二十分钟是预计的最长时刻,如果他们运气差一些,下一秒,右大翼都有可能断裂。
在时间的压力上,他们的确是相当迫切。
“阵风多少?”徐苍问道。
“二十一米。”
徐苍抿了下嘴:“那你可以落吗?”
“只要机翼不断,就算是单发,我也有信心落下去。”大卫绷着脸:“可现在问题是.有些事情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只能说大卫的水平已经非常非常高了,单发情况下有信心应对二十多米的阵风。普通人在他这个水平基本已经在飞行技术的顶峰了。然而,即便是大卫,心里也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那就把我们的命运交给上天吧。”徐苍长出一口气,有些事情,他也无法决定。
大卫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知道是死是活已经不在他们的主观影响范围内了,连徐苍也是这么想的。
“我知道了。”
说完,大卫操纵着飞机缓慢减速,在确认足够后,将起落架放了下来。然而,大卫稍稍增加了下降率,大约是两千五百英尺每分钟到三千英尺每分钟的样子,速度则是增加到了.74的马赫数。
这个速度不算很大,但是在大卫心里,他应该不会再增速了。
“低高度下,速度保持两百八十节。”徐苍轻声道。
在大约两万六千英尺以下,马赫数就不太准了,开始回到使用指示空速的时候。两百八十节是应对颠簸情况的比较合适的速度,在这个速度下,飞机可以承受更大的载荷,只是不晓得右大翼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大卫没有说话,而是默默地操纵着,在突破三万英尺高度时,机长施耐德通知了一下管制。管制没有什么限制性指令,现在这片空域就没有什么飞机,只要机组能够承受进入禁飞区的后果,那就不存在交通冲突或者一些别的问题,管制基本也不会干预。
在突破三万英尺高度后,飞机的位置已经离开了最为危险的红色雷达波反射区。但是,即便是黄色的反射区,理论上应该稍好一些,可刚是一下去,大卫就差点儿没有握紧驾驶盘。
徐苍打开着陆大灯,发现飞机已经进云,立时开了一号发动机的防冰。在这样的云层中,积冰肯定是非常严重的,别二号发动机已经报废,把一号发动机也给搭上了。
不过,虽然气流很乱,但是机长大卫的手很稳,飞机漂泊中依旧能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其实,徐苍此前提早放起落架,一是为了在不增速的前提下增加下降率,二就是为了增加飞机的稳定性。在起落架放下后,飞机本身的稳定性是增加的,这是一个比较让人忽略的点。
放下的起落架的作用有那么一点点像是垂直尾翼,只不过这个“垂直尾翼”并不能左右摆动而已。
徐苍右手搭在遮光板上,手指指尖不断地点在遮光板的表面上,显示他无比焦虑的内心。跟之前决定的那样,他还是没有接操纵,而是让机长大卫全盘操纵。
在起落架的加持下,飞机下得还是算是比较快的,没过多久就下到了接近两万英尺。这个时候,在机长施耐德的指引下,徐苍调出了慕尼黑机场35号跑道盲降的导航频率。
徐苍没怎么飞过欧洲的机场,大卫又忙着操纵飞机,好在还有一个机长施耐德给徐苍提醒各种数据。
徐苍看飞机虽然姿态不稳定,但是基本还是维持在一个范围之内,这就是一个不错的兆头。想了下,他呼叫了客舱经理:“预计十分钟后着陆,做好迫降准备。”
客舱经理很快在内话中回道:“收到,我们已经做好准备。”
“落地后,如果没有驾驶舱指令,按照你们的程序,自行决定撤离。”徐苍补了一句:“经济舱那边没有再报告新的机翼或者发动机的情况吧。”
“没有。”
“好!”
徐苍直接挂断了内话,长出一口气,这样最好,就这么一直下去,稳稳落地,最好!
就这短短两分钟,大卫脸已经涨得通红,全是汗,后面能看见衬衫几乎全湿了。
飞了这么多年,大卫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第一次操纵时候的样子。
紧张,焦虑,惶恐!
施耐德能清楚地看出来大卫全身的肌肉很紧绷,紧绷得非常不自然。以大卫这种级别的飞行员,飞行应该是相当自然的行为动作,身体应该是非常放松的。
之所以大卫始终绷着身体,并非因为杂乱的气流,而是他要随时做好机翼断裂后剧烈的状态变化。
就好像捕猎的豹子,神经都紧得仿佛一碰就断。
这样固然能保持最佳的注意力,但是时间一长就容易感觉到疲累。大卫那满脸的汗水就是明证,他这样能不能撑十分钟都是两说。
不过,施耐德没有任何嘲笑的念头,他知道自己如果换上去,很可能表现还不如大卫。
以大卫现在表现出来的能力,已经完全配得上他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身份了。
“就这样,再十分钟!”大卫的眼睫毛上都挂着汗滴,但是他一刻都不敢松懈,他的左手,右手以及双脚都在不停地操作着,稍有不慎,飞机就容易陷入复杂状态。
不过,大卫知道这还是最困难的,真正令人绝望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他也不想发生。
只要再撑过十分钟,飞机差不多就能落地了。
或许是大卫心中的呐喊被老天爷听到了,就这么在惊惧中度过了八千多英尺后,临近过渡高度层一万两千英尺之时,施耐德又一次报告了管制:“英航531,高度FL120,距离慕尼黑机场二十一海里。”
施耐德这一次报告一是为了告知管制现在飞机的状况,二是想要得到慕尼黑当地的修正海压,在低高度是不能用标准气压的。
“收到,修正海压1015。英航531,你们可以自行选择着陆方向,两条跑道,四个方向全部为你们开放,现在联系慕尼黑进近133.35。”
此刻,在客舱之中,由于剧烈的颠簸,有人开始意识到飞机已经下降了,加上先前有人发现二号发动机的火势熄灭了,客舱中的乘客猜测故障已经得到了控制,机组正在就近备降。
一时间,虽然颠得厉害,但是客舱中的氛围没有之前那么压抑了。
不过,那些知道事情真相的人,比如客舱经理,比如那个首先意识到右大翼问题严重化的女孩子却没有丝毫高兴的表情。
在见过徐苍后,那个女孩子便是一直在思考是不是自己以前见过徐苍,只是自己忘记了。可是,突然间女孩子身子一紧,耳朵微动,她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
然而,就在她还没有觉察到那声音是什么的时候,一道沉闷的撕裂声传来,就好像是金属扭曲而产生的巨大响动。那声音是如此之大,以致于大半个客舱都能听见了。
“不好!”
在这个时候,她如何还不能明白发生了什么。
机翼真的要断裂了!
在那驾驶舱中,施耐德机长刚是提起话筒要复诵管制员的指令,耳边便是响起那令人牙齿发酸的金属变形的声音。
在这一刻,一股寒意直冲大脑,全身汗毛竖起,就好像是被惊扰到的野兽。
下一刻,原本还处于控制中的飞机陡然有个剧烈的右翻滚。
“机翼断了!机翼断了!”施耐德握着手持话筒,大拇指机械性地触碰到了发话按钮,在通讯频率中回荡着施耐德无比恐惧的呼叫声。
大卫只觉得天旋地转,他始终畏惧着这最恐怖的事情发生,始终在以最为谨慎的姿态来迎接可能的机翼断裂。他知道一旦发生,那是人力无法改变的问题,可他别无选择。
或许或许他能从绝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但是,当一切真的发生了,当机翼真的断裂了,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
左侧机翼带来的巨大升力无法被平衡掉,飞机便是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往右边翻了过去。他是在第一时间往左压盘的,但是在如此境况下,此种努力无疑是杯水车薪。
左侧机翼在上升到一定程度后,几乎垂直于地面,这时它已经几乎不产生升力了。飞机就保持着大翼倾斜,近乎于垂直于地面的姿态往着下方坠落而去。
“怎么办?怎么办?”大卫不断地操纵着驾驶盘,他已经有些丧失理智了,在任何一个手册中都没有提过机翼断裂应该怎么处理,这就是一个死局。
“明明马上就要落地了,明明马上就要落地了!”大卫已经无法正常地思考了,他胡乱地操控着驾驶盘,但是即便如此,飞机只是些微地改变了姿态,依旧往着地面俯冲下去。
折翼之鸟,便是如此,了无生机!
“为什么会这样啊!”大卫心中呐喊起来:“我还不想死啊!”
在这一刻,他终于彻彻底底体会到徐苍那句话了。
没有人能在机翼断裂时活下来,如果有,那就只有神!
可惜,他不是神,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凡人,一个在绝望中艰难挣扎求生的凡人!
神在哪里?谁能救他?
如此,生死之间那无限膨胀的恐惧近乎要将大卫给淹没了,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思考,忘记了无谓的求生,他还只剩下本能,求生的本能。
在那超过五千英尺每分钟的下降率中,那几乎丧失升力的庞然大物陨落之际,在他已经品尝到绝望的窒息下,于那即将凝固的思维中迸发出最后一点儿灵光。
大卫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骤然呼喊:“徐苍,救我!”
便是在这一刻,大卫感觉到驾驶盘猛地一滞,有人接管了这架飞机。他猛地偏过头去,只看见徐苍的左手已经握在了驾驶盘上。
神.回应了他的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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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全盛姿态!我就是神!
徐苍在握住驾驶盘的一刻,就遇到了跟此前大卫一样的情况。
由于右侧大翼断裂,飞机在横滚上几乎处于失控的状态。
自从来特兄弟发明飞机以来,其基本的操纵原理是没有发生根本的变化的。众所周知,飞行员是用副翼控制飞机横滚的,但是这个控制方式不是单方面的,而是由左右两侧副翼配合完成的。
比如,飞机如果要左转,那么飞行员在往左压盘的时候,左侧机翼的副翼上仰,使得左侧机翼向下运动,而右侧机翼的副翼下俯,使得右侧机翼往上运动。
左侧机翼往下,右侧机翼往上,两相配合之下就可以完成一次顺畅的左滚转。
但是,此时右侧大翼断裂,大部分右侧大翼上的副翼构件也随之消失,这就造成在偏转力矩上基本只有左侧的副翼可以产生作用。然而,由于两侧机翼产生的升力差,光靠左侧副翼的滚转力矩是无法抵消的,所以飞机开始不可遏制地往右滚转。
徐苍在尝试数次依旧无法彻底改变飞机状态后,他终于还是放弃这种没有目的性的无谓的尝试。
此刻,飞机并非完全无法控制,但是在右侧大翼断裂后,整架飞机的状态和在操纵输入之后所产生的反应已经完全超出了徐苍的理解范围了。他开始迷惑,开始茫然,开始体会到为何这就是无解的局面。
“徐苍,怎么办,怎么办?”大卫在意识到徐苍可能真的是束手无策之后,情绪几乎崩溃了。
此时,飞机是保持着巨量的倾斜状态,气流在左侧大翼所形成的升力分力并不多。因此,在升降表上,飞机始终保持三千英尺每分钟的超大下降率。在出现大翼断裂的时刻,飞机的高度也不过一万多英尺,这么下去,不到两三分钟,飞机就要坠毁了。
由于飞机在急速下坠,导致在能量转换中,飞机的速度变得非常之大,原本就不太远的慕尼黑机场已经近在迟尺。可就是这近在迟尺的机场,却是犹如天人永隔,怎么也触及不到。
高度足够,可问题是飞机已经无法操纵了,怎么才能将已经无法操纵的飞机平稳地落到地上?
这就是最为关键的问题。
很显然,没人可以给出这个答桉。
徐苍没有说谎,这种情形下,只有神才能活下来。
飞机的下降率的浮动很大,一会儿回落到三千英尺每分钟不到,一会儿增加到接近五千英尺每分钟。在如此恐怖的下降率中,飞机在快速接近地面,破开云层之后,大卫甚至隐约间可以看到地面了。
“死定了,我们死定了!”大卫疯狂地吼叫着,宣泄着他如同洪水一般狂涌的恐惧,那是大自然的伟力,不可撼动的结局,就如同他们现在所面临的可怜又可悲的现实。
两分钟,两分钟后这架飞机就要化为火海,没有人可以活下去。
宿命的女神已经向他们投来了关注的目光。
徐苍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纷杂的思绪只会让他在错误的行动中丧失最后的求生机会。可是,面对这个近乎无解的局面,徐苍的内心也被恐惧所充斥着,他也是人,他也会有人的情绪,就如同已经在等待死亡宣判的大卫一样,他已经不能冷静下来了。
此刻,徐苍握着驾驶盘的左手开始不规律的细微颤抖,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左手,甚至连抓握住驾驶盘都不可以。
“我果然是在害怕吗?”徐苍心中颓然地想着。
之前,他害怕自己失去了与飞机心意相通,他害怕自己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天空之子。
如今,他害怕死亡,害怕这个人类最为原始,最为本质的恐怖。
害怕使人懦弱,
害怕使人退却,
害怕使人迷茫,
这一切,徐苍本该是能够想到的。机翼断裂这种无解的问题放到他的巅峰时刻也是无法解决的,这就是必死之局。就在刚才,他重新接过飞机的操纵,还想着在求生的本能下改变自己的命运,然而,一切不过是蚍蜉撼树。
那不受控制的左手就是徐苍最为真实的写照。
他也是人,一个卑微的凡人。
他终究是被自己的心魔所吞噬了。
或许是感知到了徐苍的情绪,或许这本就不是需要仔细感受便能理解的境况。在那客舱之中,大幅倾斜的机身以及完全陨落之星般疯狂下坠的机体已经昭示出他们所面临的问题。
机舱之中散落了大量杂物,饮料的水渍到处都是,这些都是机身倾斜所带来的后果。
客舱中的乘客是听话的,他们皆是紧好了自己的安全带,所以在机翼断裂,机身勐然倾斜的一刻,并没有乘客被甩飞出去。然而,由于机身倾斜,他们几乎都是处于双脚悬空的境地,尤其是左侧靠窗那排座位的乘客。
他们恐惧,迷惘,如同腐朽而无知的牲畜等待着死亡的屠刀。
他们没有吼叫,没有发狂,在机身倾斜的起始,他们已经脱去了全部的力气发出最为炙热的求救声,可并没有所谓的回应,无情而冰冷的现实浇灭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很多人只能在沙哑的喉咙中发出绵长而无力的低鸣,配合他们悬空的姿态,宛如被吊在枯树上,被绳套勒紧脖颈的将死之人。
机长大卫是幸运的,因为他还没有麻木,还没有在死亡的镰刀下失去求生的本能。
然而,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恐惧的气息便是死亡巨兽最为贪婪的美味。
终结是如此之近,近到已经很感受到犹如午夜一般的冰冷。
机长大卫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在此刻改变自己的命运,在这受惊之中的茫然无措下,他只能拾起那与其职业并不相配的信仰,轻轻地唤了一声:“耶稣·基督。”
随着机长大卫的祷告,飞机在不可抑制地疯狂坠落下破开了所有云层,昏黄而温暖的阳光照射到徐苍脸上,似乎在顷刻间吹去了徐苍心头的尘埃与阴霾。
苍茫大地映入眼帘,他看清了一切,看清了自己的恐惧于何处!
他从来不畏惧于死亡。
他直面过死亡,经历过死亡,然后战胜过死亡,所以他现在能在这里,他有了第二次的人生。
死亡从来不是最大的恐惧,失去才是!
只有拥有过,才能体会失去的痛苦。徐苍失去过一次,如今他幸运地再次体会到了拥有的感觉,如何再能重蹈失去的苦楚?
对这个美好的世界,他有无穷的卷恋。失去她,那就是徐苍最大的恐惧。
黄昏的阳光是那般慈爱,它是白昼与黑夜交替前,太阳给予世人最后一丝温柔。它将这份温柔印刻在世人心里,让他们记住只要挺过冰寒的夜,温暖还会到来。
这就是希望!
只要有希望就可以!
阳光抚慰在徐苍苍白的面庞上,轻轻的,柔柔的。此刻,太阳的半身已经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黑夜即将到来,就如同徐苍此刻的命运。
可是在这一刻,那沁入心脾的温柔好像唤醒了徐苍心底里最为深埋的记忆,于那东京湾中沉入无尽海底时的悲凉。
那时,他做出了自己的选择,悲哀而可怜地迎接了自己的死亡,直到有一双温暖且柔和的臂弯将他牢牢拥抱住,直到炙热而怜爱的气息渡入他的口中,直到他看清了她的脸......
直到这一刻,他明白了一切!
对世间无尽的卷恋从来不应该是捆缚手脚的绳丝,而应该是那黄昏的太阳,在那深沉的黑夜到来之前,将希望的光芒照印在心底里,留存下来。
“我不能死在这里,我不应该死在这里!”
希望是一个有趣的东西,它也会让人失去思考,失去理智,但是相比于绝望促使的裹足不前,希望在此刻会迸发出世间最为灿烂的光明和勇气。
而勇气,则是求生的开路先锋。
徐苍不再动摇,不再迷惘,他认清了一些,因而无比坚定。
他的心脏勐地收缩,剧烈的心跳将血液泵向四肢。此前,在恐惧与绝望中而麻木的手脚恢复了行动力。他不再畏惧于心魔,因为那已经不再存在。
一切终究恢复到了该有的轨迹,随着徐苍的呼吸,他能感受到飞机的所有,那种无与伦比的和谐感又回来了。
不,不是回来了,而是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徐苍知道他已经迎来了自己的......全盛姿态!
他的思维,他的感知包裹住了机身。他不用看仪表,他不用看外界,他不用参照其他任何外物,便是能知悉飞机的一切。
在此刻无比复杂的状态下,徐苍似乎看到了那一点儿隐秘的规则,那是他们的求生之道。
忽地,徐苍终于动了!
他没有漫无目的地操动飞机,而是轻轻地踩了一下之前已经回正的方向舵左舵。相比于此前各种各样的尝试,这次的操纵输入是那般单一,可就是这么一下,原本如同落石般下坠的飞机竟是陡然凝滞了一下,下降率从四千多英尺每分钟一下子降到了差不多两千英尺每分钟。
坐在客舱中,此前与徐苍对话的那个女孩子第一时间意识到了飞机的变化,接着驾驶舱后面的机长施耐德在心有戚戚中也是隐约感觉到一丝变化。
“停住了!?”他立时将目光投向于飞机的升降表,两千英尺每分钟的下降率赫然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不不不不,这......”施耐德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从机翼断裂开始,飞机的下降率从未如此之小,这不是自然下坠的结果,这是人为在干预。
勐地,他将目光注视在左边那个顽强与刚毅的身影之上。
“他做到了?”
作为一切的发起者,徐苍才是那个首先注意到飞机变化的人。
踩左舵,飞机却减小了下降率?
这本不该是可以相关联的事情,然而这一切却是发生了。
徐苍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他又是踩了一下左舵,这一刻,飞机的下降率又是缓缓降到了一千五百多英尺每分钟。
这一刻,即便是机长大卫都注意到飞机的状态已经改变了,这再也不是不受控制的情况了。
“徐苍,你......”机长大卫不知道徐苍做了什么,但是在如此大幅度的倾斜下,飞机升力贵乏的结果下,飞机竟然能将下降率维持在一千五百多英尺每分钟,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表现。
徐苍在操纵飞机!?
在后面的机长施耐德是看得清楚徐苍在干什么的。
“蹬左舵?”机长施耐德完全无法理解左舵的输入跟下降率的减小有什么关系,可这一切就是的的确确地发生在了眼前,他无法理解徐苍的操作,无法理解徐苍的状态,但是他可以理解一切不再是定局了。
生机已现!
只要飞机能够被操纵,即便是以他不可理解的方式,但是这终究是起效果了。
施耐德嘴巴张了张,他不敢说话,不敢去打扰徐苍,他害怕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犹如镜花水月般的希望。
这时候,徐苍微微顶了下杆。
顶杆,机头下俯,这是飞行界最为基础的知识。
可是,反应在这架飞机上,飞机竟然从原本大幅度的往右倾斜,开始慢慢地回转过来。
没错,此前无论怎么尝试都无法回转的横滚在这一刻竟然松动了。
然后,徐苍配合着顶杆的动作,往左压盘,飞机机翼再度往左滚转,最后竟是能保持差不多三十度的倾斜角,以一个大略平飞的姿态维持了一段时间。此后,在大约四五秒后,飞机的倾斜角再度增大,回到了大约接近五十度的倾斜角。
不过,这已经完全足够了,这代表飞机已经有了着陆的微小可能性。
在右侧,机长大卫几乎要长啸出来,这简直就是耶稣·基督降临到了徐苍身上。相比较之前超过七十度以上的倾斜角,此刻三十度左右的倾斜角已经勉强可以成为着陆的姿态了。
徐苍真的做到了!他真的控制住了飞机。
“怎么可以这样,他到底是怎么做到了。”机长大卫内心狂吼着,面对如此非人类的操作,他已经将徐苍当成了如同神灵一般敬仰。
可是,在那仅存的理智中,大卫似乎有些看懂了徐苍的想法。
由于两翼巨大的升力差,单靠左侧机翼的副翼是压不住飞机机身倾斜的。所以在机翼断裂之时,机身倾斜是不可避免的,这是维持飞行的唯一方法。但是,保持这么大的倾斜角,飞机是决计无法着陆的,所以在着陆之前,必须要将飞机机身回正,至少回正到一个相对可以接受的角度。
此前,由于机身倾斜过甚,飞机根本无法操纵。只能在升力缺乏的情况下,以极快的速度下坠,那就是无解之局。
可是,徐苍似乎在这必死之局中找到了一线生机,那就是升降舵与垂直尾翼之间的功能互换。
其实,在飞机机翼断裂之后,本身是有升力的,而且在此前大量放油后,飞机全重是异乎寻常的小的,即便是在单发情况下,即便是在巨大倾斜角下,左侧大翼依旧可以产生相对充足的升力。
这股升力可能被分解到无法让飞机产生爬升甚至平飞的能力,但是维持一个可控的下降率是绝对可以的,唯一的问题在于没有舵面控制飞机的俯仰。
在双翼正常的飞机上,如果没有升降舵来控制飞机俯仰,即便两侧机翼可以产生足够充足的升力,飞机依旧有下降的可能性。所以,如何在机身大幅度倾斜时找到控制飞机俯仰的方法就是生存的唯一道路。
很明显,以大卫或者施耐德这样层次的飞行员是可以理解大部分飞行操纵的,但是仅凭这样是完全不足以应付现今的情况的,所以这才是徐苍跟普通飞行员之间的差距。
此间,飞机的状态极其复杂,已经超出了人脑可以理解的范畴。
然而,徐苍在清醒之后却能以超越人类认知的方式进行反人类的操作。
在机身大幅倾斜的情况下,原本控制飞机俯仰的升降舵与原本控制飞机偏航的方向舵的功能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也就是说,实际上徐苍刚才是通过方向舵来控制飞机俯仰,而升降舵来控制飞机偏航。
飞机的偏航并不完全等同于在滚转上的作用。但是,二者在某种时刻是可以相互辅助的,就比如在副翼卡阻的时候,除了使用差动油门,飞行员通常还会使用方向舵来进行辅助的横滚操作。
徐苍此前在顶杆,升降舵下俯,飞机就会产生向左的偏航力矩,同时他往左压盘,形成往左的滚转力矩,两相作用下就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抵消因为升力差而产生的难以遏制的往右滚转力矩。
这个从理论分析上是这样的,但是这种极度反人类且无比复杂的操纵方式根本是人类难以驾驭的。徐苍首先要打破对于传统操纵方式的固有理念,形成新的对应关系,而且理论跟实际是完全不一样的。
反应到操纵中,徐苍所谓的通过方向舵操控飞机俯仰能达到的效果到底是如何,没有人可以知道。因为垂直尾翼的形状和面积跟水平尾翼完全不一样,这就使得其产生的舵面效应也是不一样的,所以徐苍根本不知道自己踩一脚下去,飞机的俯仰姿态会是多少,这就使得无法精确操控飞机,只能全凭飞行员的感觉。
而人类的感觉是一个非常玄妙的状态,它可能会非常精确,可能也会谬以千里。
从理智上来说,后者的可能性是要远远大于前者的。
而不幸的是,飞机着陆无疑就是一个对精确性要求极高的操作动作。
不过,相较于此前近乎绝望的情形,现在已经好得太多了。
随着飞机以一个接近可控的方式下降,大卫已经隐隐约约看到慕尼黑的跑道了,这一刻,他的内心又燃起来了一丝希望的火苗。
难道说,真的能够活下来?
他摸了下下巴,犹豫了很久,问了一句:“可以落下去吗?”
徐苍抿着嘴唇,以几乎机械的语气回答道:“不行!”
“为什么?”
徐苍皱了下眉:“跑道太短了!”
“如果以现在的飞行速度落地,慕尼黑的跑道是不够的,完全不够!”
“现在的飞行速度落地?”大卫看了一下空速表:“为什么要以现在的飞行速度落地,这个速度已经接近正常构型下进近速度的两倍了。”
没错,现在的速度非常大,大到连襟翼都放不出来。可按照徐苍的意思,却是要以这个速度来完成落地,这根本就不可能。
“这速度太大了,根本不可能落地的,徐苍!”机长施耐德叫道:“两倍的进近速度,以慕尼黑机场三千六百米的跑道也不够的。”
慕尼黑机场有两条跑道,现在他们想要进近的是偏长一点的17/35号跑道。在未扩建前,这条跑道是三千两百米,对于大部分飞机来说,这个跑道长度是完全足够的,但是对于波音777来说,三千两百米的跑道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就稍显捉襟见肘了。
所以,在扩建之前,慕尼黑机场是不接收波音777飞机的。
不过,在扩建工程中,这条跑道被延长了四百米。三千六百米的跑道就基本能应付波音777了。但是,这不意味着可以解决所有情况,比如说现在徐苍想以接近两倍的正常进近速度落地。
很明显的是,着陆刹停距离跟进近速度存在强烈的正相关。施耐德机长甚至不用去查着陆距离表就可以断定三千六百米的跑道是完全不够的。
没办法,这速度太大了,大到难以想像。
“为什么要这么大的速度进近?”大卫难以理解徐苍的行为,又不是不能收油门,又不是不能减速,为什么偏偏以超大速度进近,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
“不行!”徐苍只是冷漠地说道。
“为什么?”明明希望就在眼前,徐苍的固执让大卫的情绪显得有些焦躁。
“为什么?”徐苍哼了一声:“舵面效应。”
说完,徐苍直接收了些油门,同时踩了左舵,如此一来,飞机的下降率是止住了,但是速度开始快速下降。
原本,徐苍是一直压着左盘,同时微微顶杆来消除往右的横滚力矩的。
这样虽然不能始终将机身大翼的倾斜角控制在三十度,但是比之前超过七十度的倾斜角还是要好很多的。再说,为了控制的稳定性与实际的飞行性能,徐苍也不可能始终将飞机维持在小倾斜角的状态,如今差不多五十度的倾斜角是比较合适的。
然而,就在速度减小的一刹那,原本倾斜角稍稍稳定的飞机立刻往右滚转,通过左侧副翼以及水平尾翼抑制的滚转力矩立刻控制不住了。几乎在大卫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飞机的倾斜角就超过了七十度。
如此巨大的倾斜角下,左大翼的升力再被更多的分解,以致于下降率又开始增加。
而且,因为单发的缘故,飞机天然存在侧滑。而徐苍为了利用方向舵控制飞机俯仰,只能容忍这种侧滑的存在。飞机在大幅右转且存在侧滑的情况下,差点儿直接往右斜着倒栽下去,进入极其危险的低空尾旋状态。
徐苍这一手实际操作,直接吓得大卫亡魂皆冒。
好在徐苍的修复操纵很是迅速,一把油门加上来,然后输入更多的左舵来将速度增了上去,如此一来,飞机才稍微回到稳定的状态。
“速度,舵面效应!”施耐德机长脸色又是极为阴沉起来。
他开始明白徐苍的意思了!
众所周知,舵面效应跟流经翼面的气流速度有直接的正相关关系。气流速度越快,那么舵面效应就越强,这是比较浅显易懂的。
而气流速度跟飞机速度也是存在最直接关系的,只要飞机一减速,那么流经翼面的气流速度也会跟着往下减,这就会造成相应的舵面效应降低。
刚才徐苍所维持的脆弱的稳定性其实关键就在于徐苍增加了水平尾翼所产生的偏航力矩来辅助左侧副翼的滚转力矩,以此抑制升力差带来的滚转力矩。
然而,随着速度的减小,舵面效应的降低,水平尾翼所能产生的偏航力矩会以极其夸张的速度减小,从而无法辅助左侧副翼的滚转力矩。如此一来,飞机就会回到原先的状态,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右滚转。
现在飞机是斜着往跑道进近的,在方向上余度还是很大的,所以飞机的着陆方向并非最直接的问题,而是在减速状态下,飞机无法减小倾斜角,这样就根本不能正常落地。
没有哪个飞行员能以侧飞的状态着陆的,这比机翼断裂的局面更加糟糕。
之前,大卫是看到的。如果维持大速度,至少徐苍可以在短时间内将飞机的机身倾斜角减小到大约三十度。虽然这个角度依然很大,但是勉强可以完成落地,至少是有机会的。
可刚才徐苍的操作印证了,只要一减速,飞机根本不可能减小到三十度的倾斜角,五十度都不可以,状态甚至更糟。这就意味着没有哪怕一点儿落地的可能性。
飞机减速,那舵面效应就会降低,就无法维持更小的倾斜角,便无法接地。
但是,飞机不减速,要维持足够的舵面效应来抵消飞机的横滚力矩,那就必须将飞机的速度保持在极其夸张的地步,比如两倍于寻常的进近速度。可这个速度太夸张了,即便是三千六百米的跑道也是完全不够的。
波音777可不是波音737,巨大的质量意味着巨大的惯性。要知道,在35号跑道尽头对着的可是一处机坪,那里有大量因为本场风量超标而停场等待的航班,这要是冲过去,死的就不是现在这架飞机的这些人了。
搞不好,这会酿成世界民航历史上伤亡最大的事故。不管是谁,都不想这种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虽说如果死了,那也什么都顾不得了。
但是落得个民航历史上最大的屠夫的称号,大卫或者施耐德都是万万不想的,那是遗臭万年的。
可现在,飞机是减速也不行,不减速也不行,一时之间,又是落于了死局之中。
说实话,不管是施耐德或者大卫都已经无法理解现在这种情况了,他们的认知和水平在现在的情境下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因此,他们只能跟着徐苍的思维走,但是他们明显又跟不上徐苍的节奏。
所以,他们现在有点儿放弃思考的意思。
“我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大卫问道。
果然,最终还是需要将一切的问题抛给徐苍来解决。
徐苍看上去无喜无悲:“有,我们只差一个差动的水平尾翼。”
“差动水平尾翼?”施耐德以前是飞战斗机的,对这个名词明显更加敏锐:“可777的水平尾翼是联动的,只有部分战斗机才有差动的水平尾翼。”
波音777或者说几乎所有的民航客机都是联动式的水平尾翼,也即左右两侧的水平尾翼的行程变化是一致的,只能一起向上或者一起向下。
但是,如果是差动水平尾翼,那就可以实现一边的水平尾翼往上,一边的水平尾翼往下。
这种功能基本只出现在对机动性能要求极高的战斗机上。
“徐苍,我以前飞过f-15,那飞机上有差动水平尾翼,但是,人为是无法控制的,那是全部自动化的。”施耐德那是又惊又怕,他感觉自己的思维跟徐苍简直不在一个维度上。他不敢粗暴地指责徐苍,单是刚才徐苍以方向舵和升降舵互换的操纵已经是他望尘莫及的了,根本就没有资格指责徐苍,只能依靠自己的经历进行劝导。
徐苍嘴巴微动,说了一串话来,那是他一会儿将要完成的落地方式。
然而,这些话落到施耐德和大卫耳朵里犹如天方夜谭,简直就是闻所未闻。
“徐苍,你听我说,你不能这样落地,就算是飞控计算机辅助都完成不了这复杂的操作,人脑是绝对不可能胜任的。”施耐德急道:“你相信我,徐苍!”
“你们会使用飞控计算机,但是却无法理解飞控计算机。”徐苍的声音好像不带有一丝人类的感情:“就像你们现在可以看见我,却无法理解我。”
此刻,徐苍只感觉自己进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比他在玉龙机场那次的状态更加完美。
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完润无瑕,已经超脱出一种可以描述,可以认知的状态。
这就是他的全盛姿态!
他那无可企及的新的高峰!
他所见,所想,即可所为!
这一刻,徐苍是那般笃定!
他就是神!
大佬们,别骂
不是我不想落地,今天早上四点就起来干活了,只能早睡,还是工作重要,不能疲劳上阵。
今晚肯定落地。
而且,落地了,后面还没有结束呢!还有第二波,这是一个大的高潮情节,原本我是要用在结局的。
另外,感觉大家支持,有段时间没有拿到分类畅销第一了。
更新稍晚一点点
出去吃了个饭,被人拉出去溜达了一个多小时,始料未及。
第314章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在慕尼黑机场附近的一处高档酒店顶层大会议室,欧洲几家主要的航空公司高层济济一堂,正在商量着在欧元发行推动下日渐繁荣的欧洲民航界。
其中就包括法航,汉莎,荷兰皇家航空,意大利航空等国际知名航空公司的总裁或者董事长。
在这个不大的会议室里,除了英航代表没有来,几乎囊括了八成以上的欧洲民航势力。不过,除此之外,会议的焦点人物还有一个非航空公司人员,那就是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的主席理查德。
没有人可以忽视理查德的存在,但是在日常公司运作中,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并不会干涉。所以,理查德就成为了不可或缺,但在会议中鲜少发言的存在。
这次会议的层次还算是比较高的,毕竟是汇集了几乎整个欧洲的民航力量,这种级别的商务会面肯定是有不少媒体记者争相报道的,参会人员后面那一圈的摄像机以及记者就是最好的明证。
不管怎么说,会中谈话的内容是要公开的。这种需要公开化的内容,那就是谨言慎行而且缺乏实质性内容。几家公司的高层就是念着提前准备好,润色好的稿子。
会中,没有争吵,没有唇枪舌剑,有的只是提前通过气,如同演戏一般的作秀。大家都在这种默认状态下,维持着自己作为商业精英的体面。
正式的会议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在主持人提出中场稍许休息后,这些前一刻还坐得笔挺,一丝不苟的精英们马上显露出轻松的姿态,有的甚至还跟身边的记者攀谈起来,聊聊明天在报纸上可能呈现出来的效果。
能被请来的媒体人员自然都是经过筛选的,知道什么可以拍,什么不可以拍。在中场环节,那些围绕着的摄像机就被识相地全部关闭了,而一众航空公司的大老则是开始享受这难得的闲聊时间。
作为欧洲民航业的实际控制者,这个圈子很小,因而这些人基本都是互相认识的。其中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看见兴致缺缺的理查德,笑着问道:“理查,我听说艾西里斯困在阿尔卑斯山了,有没有这件事?”
看得出来,这个荷兰皇家航空总裁跟理查德的私人关系不错。称呼理查德的时候用的是缩略的昵称。
如果依照原定的计划,英航总裁艾西里斯的度假计划就该在昨天结束了。然后,当然乘坐私人直升机就过来慕尼黑这边了,休息一晚,第二天参会,什么都不耽误。
慕尼黑本来就挨着阿尔卑斯山北麓,就算是速度稍慢的直升机也不会消耗太久,倒是方便。
不过,随着阿尔卑斯山遭遇罕见的暴风雪,英航代表也就缺席了本次欧洲民航会议。
理查德还兼职英航的技术顾问,问他是最好的选择。
“你看起来很高兴啊。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高兴,但是如果艾西里斯回来了,知道了你对此的反应,你们跟英航之间的合作项目怕是很危险了。”理查德笑道。
“理查,你就是闲极无聊,在英航消磨点时间,不会真把自己当成英航的人吧?”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笑得很是灿烂:“而且,如果你真的关心英航。那英航最近的罢工就不会这么激烈了,是吧?”
相比于荷兰皇家航空总裁略显轻佻的神态,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总裁就稳重多了,一如这间老牌航空公司对外的形象。
“理查德,随着欧元发行,欧洲民航市场过热。我们承认,在其中,航空公司是能得到长足的发展的。但是,我们也希望工会能够不要胃口太大,这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事。”
德国汉莎航空公司的总裁话一说完,意大利航空公司的董事长就调侃起来:“前段时间,你们汉莎不才进行过涨薪吗?怎么,现在工会觉得不满意,想要二次涨薪了?”
德国汉莎航空的总裁闭口不言,根本不接这个问题的。
而西班牙国家航空的董事长只是冷笑了一声:“活该!”
此言一出,德国汉莎航空的总裁当即色变,一拍桌子:“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我说你们汉莎就是活该。”西班牙国家航空的董事长直接针锋相对:“你们汉莎和法航明明知道欧洲航空公司是会相互影响的。结果在没有知会我们的情况下,抢先涨薪百分之八,直接将我们置于了难堪的境地。也就是英航的艾西里斯没有来,不然现在骂你的就是他了。据我所知,英航工会的平均涨薪幅度达到了百分之十二。我们工会前不久跟我们提出了百分之十的涨薪要求,这些都是你们做的好事。”
涨薪这种事情,谁先主动做就占据了主动权,可以以较小的幅度进行涨薪。但是,这就苦了后续的其他航空公司。
剩下的航空公司的工会在跟进罢工时会直接参考先期主动涨薪的标准,然后机会肯定的是,剩下航空公司的工会会提高涨薪的诉求,从实际欧洲剩下的主要航空的工会表现来说,几乎是完美地印证了西班牙国家航空董事长的想法。
其中,尤其英航工会的胃口最大,直接涨了百分之四的平均涨薪额度,给英航财政带来了巨大的负担。
这些航空大老都知道在目前市场极端火热的情况下,涨薪是势在必行的。但是,如何在劳动力市场占优的情况下,尽可能地将涨薪幅度给压下去就是这些大老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欧洲各主要航空公司的领导层提前就涨薪幅度达成协议,而且不轻易变动。
只要各家联合在一起,口径统一,那就比较好打发工会了。
但是,汉莎和法航为了占得先机,将剩下的航空公司全给卖了。
不过,作为主动涨薪的发起者,汉莎航空和法航实际上只是得到了短期的利益。
在以百分之八的平均涨薪幅度赌上自家工会的嘴后,近几日,汉莎和法航的工会代表在得知其他公司工会的涨薪诉求普遍在百分九以上后,直接撕毁了与公司方面达成的备忘录,将涨薪幅度也纷纷提到了百分之十。
这就让汉莎和法航的领导层成为小丑了。
前面为了省些涨薪的财政支出,算是以坏了自己名声为代价。到头来,名声是臭了不少,结果却没有什么变化,这让汉莎和法航的领导层怎么想?
理查德所在的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中最主要的力量就是各航空公司的工会力量的联盟。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就是世界上最大的民航工会。
如果理查德能出手干预,至少汉莎如今所面临的有些尴尬的境地是可以得到极大的缓解的。
在欧美,没有哪家企业敢无视工会的力量。正是掌握了这股令所有商人都极为头疼的力量,理查德在民航界才是真正的说一不二。
“你要维护汉莎的利益,我也要维护工会的利益。”理查德澹澹道:“不过,有件事说得对,你们确实不应该撇开其他航空公司自行进行涨薪操作的。在没有提前统一的情况下,擅自出击,造成现在如同军备竞赛的涨薪示威局面,你们两家就应该负主要的责任。我不会干预各司工会的活动,只会在在大方向给予指导,所以,想让我出手收拾现在的情况,那你似乎有些想多了。”
“你不会干预各司工会的活动?”德国汉莎航空的总裁冷哼一声:“现在欧洲稍微上得了台面的航空公司的工会都在蠢蠢欲动。但是,我怎么听说英国翠鸟航空的工会相当老实呢?”
翠鸟航空虽然此前一度濒临破产,但是在欧洲的廉价航空领域是有一席之地的。
可就在欧洲航空公司皆是为涨薪示威头疼不已之时,英国的翠鸟航空却是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完全没有任何工会活动的样子,就好像翠鸟航空的工会不存在似的。
要是因此觉得翠鸟航空工会战斗力弱,那就是大错特错了。之前,翠鸟航空因为资金紧张,在薪酬支付上一拖再拖。
结果此举直接惹恼了翠鸟航空的工会,不仅仅罢工,还在英国劳工部前抗议,着实是异常彪悍。
可就是这么一个极具行动力的工会在此次涨薪浪潮中显出无与伦比的温顺,完全不给公司添麻烦的,这明显是不正常的。
德国汉莎的总裁不相信翠鸟航空的工会真的就这么善解人意。能让翠鸟航空工会偃旗息鼓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理查德。
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跟理查德关系好一些,说起话来也不那么拐弯抹角的:“理查,你这是在帮翠鸟航空,为什么?”
“我听说最近翠鸟航空换了新主人。”西班牙国家航空的董事长澹漠地补了一句:“之前,翠鸟航空出现资金问题时,他们的工会可没有丝毫手软,那个时候,你可没见帮翠鸟航空的。可现在,你竟然制止翠鸟航空的工会,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位翠鸟航空的新主人。”
理查德眼皮抬了抬,只是这眼眸之中的冷光却甚是凛冽:“这是我送给某个人的见面礼。怎么,你们也要?”
德国汉莎航空的总裁嘴巴张了张,但是看到理查德有些不悦的神情,还是乖乖地闭上了嘴。
不过,跟理查德私交不错的荷兰皇家航空总裁就不是很在乎了,颇为好奇:“那人是谁?”
理查德眉头一皱,已然有些厌烦了。突然间,会议室的门被推开,动静挺大,直接将会议室中大部分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只见来人是机场酒店的经理,他喘着气,呼吸极为急促,看起来是跑着过来的。
“怎么了?”主持人不太高兴,这么重要的场合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
然而,机场酒店的经理在稍微缓了一口气后,以一个有些凄厉的声音道:“机场方面急报,希望各位尽快撤离酒店。”
“撤离?”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摸不着头脑:“撤离干什么?出什么事了?”
机场酒店的经理再是捋了下呼吸:“刚才机场塔台那边反馈来消息,有一架机翼断裂的飞机即将在35号跑道上着陆。35号跑道延长线正好对着酒店,所以,安全起见,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机翼断裂!?”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腾得一下给站了起来:“你不早说,走!”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异样,几乎没有人追随他出去。相反,有好几个人在往外看。
“怎么了,不走吗?”
“如果你是指躲那架飞机的话.......那似乎没有什么必要了。”在人群中,理查德也将目光放到了外面。
“为什么?”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一愣。
理查德目光远眺,在不远处的天空之上赫然是出现了一个移动的点,不是别的,正是机场酒店经理提及的那架飞机。
之所以理查德如此肯定,因为就在不久前,慕尼黑机场就因为风量超标而停止了起落,正常情况下根本就不会有飞机过来进近。
“机翼断裂的飞机?嚯!”
有些人想要出去,以免出现一些预料之外的危险状况,但是更多人其实不怎么在乎,甚至起了很大的兴趣。
这座酒店虽然就在35号跑道的延长线上,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隔了一些距离的。
就因为这样,还要特意撤离?着实是大惊小怪了。
其中,很多记者的反应最为具有代表性,纷纷让与之同行的摄影师打开摄像机,调整拍摄角度,将其对向35号跑道的五边天空。
大型客机机翼断裂,这放到任何时候都是一条绝地劲爆的新闻,而且这次还能拿到第一手的坠地画面,还是相当有价值的。
没错,在记者心里,这架断了机翼的飞机已经被判了死刑。
理查德嘴唇抿了抿,没有静静地坐在这里等着看“好戏”,而且缓缓起身,往着会议室外面而去。
荷兰皇家航空的总裁看到理查德要走,忙是跟了上去:“等等我,你去哪儿?”
理查德这个时候已经拐出了会议室,只听从外面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机场。”
......
此刻,在35号跑道五边天空之上,英航531航班飞机正在倾斜着机身,以一个斜切的角度对准35号跑道的入口。
没办法,不管徐苍如何遏制飞机巨大的向右滚转的力矩,这股力矩都是消除不了的。关于这点儿认知,徐苍是具有相当充足的现实性接受度的。
所以,在始终存在往右滚转力矩的前提下,徐苍在进近的时候就始终保持着将飞机置于跑道五边左侧的状态。好在在起始引导飞机备降时,飞机的初始航向就是010,飞机的轨迹正好就是从五边左侧切过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相对不错的初始位置是比较符合徐苍的意愿的,不然徐苍还需要费力进行位置和进近方向的调整。可现在,种种巧合下,徐苍只需要对飞机的轨迹进行微调,以便让飞机与五边的切点正好就在跑道入口上空。
徐苍的想法很简单,这次进近对他们来说,对飞机来说就不存在正直的五边飞机。由于往右滚转力矩的始终存在,飞机就不可能沿着跑道延长线正常的落地。
因此,只有消除五边,从五边以左,于跑道上空直切进来,然后直接开始进入接地姿态。
这就意味着,不久后飞机所有的动作精华全在跑道上空那极短暂的时间里。一整架飞机的人的命运也全赖在那数秒的极限操作中。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并不是一个优秀的原则,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样的操作都是太冒险了。可对现在的徐苍来说,毕其功于一役才是最好的选择,他现在的状态是如此巅峰,使得他自觉可以处理好一切的飞行问题。
“慕尼黑机场,落地后占用跑道,原地撤离,请求地面支援。”这是徐苍最后一段陆空通话。
塔台很快给予了回应:“英航531,落地后可以占用跑道,原地撤离,机场支援已就位......祝你们好运。”
此时,大卫已经能够比较清楚地看见慕尼黑机场35号跑道了。飞机的速度太大了,与跑道的接近率是正常着陆构型下的两倍,几乎是在扎眼之间,视野中跑道标识彷若又是清晰了几分。
高度一千英尺!
“徐苍,一会儿你需要我配合什么吗?”在这样的环境下,大卫也不再阻止徐苍什么,即便到现在他都认为徐苍提出的最后操纵计划过于复杂了。
没错,刚才徐苍光是将落地前的操纵给讲一遍,大卫都觉得不可思议,更别说以人类的大脑运力和肌肉反应能力将这个操纵给实现了。
不仅仅是大卫,后面坐着的施耐德也觉得希望极其渺茫。他甚至认为,即便有飞控计算机辅助操作,人类都很难完成不久后徐苍的计划动作,更别说,波音777根本就没有高性能战斗机那般先进的飞控计算机,全靠驾驶员的操纵反馈。
“不用,你擅自加入操纵进来反而会影响我。”徐苍深吸了一口气:“做好落地前的迫降通知吧。两百英尺,一百英尺,五十英尺以及十英尺!”
虽说徐苍认为这并不是最为关键的,但是如果大卫想要在最后阶段发挥自己的光和热的话,徐苍只能将这些杂活交给他,其余的,大卫什么都做不了。
此时此刻,大卫也不挑三拣四了,望着已经愈加迫近的跑道,他只是说了一句:“徐苍,我还是有些紧张。”
“无知才会紧张!如果你是我现在的状态,你就会发现整个世界都慢下来了。”徐苍调整了一下呼吸,在两百英尺高度下,勐地双目目光凝实:“开始了!”
“高度两百英尺!”
在大卫的迫降广播声中,徐苍缓缓屏住呼吸,左手稍稍张合了下。此时此刻,他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那种迎接奇迹的窒息感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兴奋。
没错,飞机还没有落地,但是徐苍已经在脑海中模拟好了一切。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高度一百英尺!”
随着大卫刚刚放下播报广播的手持话筒,飞机此刻已经极为接近跑道上空了。然而,在还没有到达跑道上空的时候,徐苍已经开始做动作了。
波音777这架飞机太大了,具有极为强大的惯性,不能真的等到飞机飞到跑道上空才开始做动作,需要稍稍提前一下。
便在这生死一刻,徐苍直接将飞机左舵踩满,然后一把将驾驶盘往前顶了不少,同时往左大幅压下。
在其他时刻,这样的操作都是显得非常怪异的,尤其是左满舵跟左压盘其实是反操纵,也就是说,这两个操纵动作联合在一起是容易引起一些意料之外的飞机反应的,比如飞机往左侧翻。
但是,在这个时候,徐苍的操纵已经完全超脱于了常人所认知的情况。
在飞机左满舵下,在大倾斜角的前提下,几乎水平于地面,充当升降舵的垂直尾翼往上直接升起,而且舵面行程是直接拉满的。在常规飞机中,升降舵往上,就会使得气流下压水平安定面,使得机尾下俯,在力矩的作用下,机头便是会上翘。
那么跟升降舵作用互换的垂直尾翼往上升起的时刻,便是会带来相同的效果,那便是飞机机头上仰,即便是它是处于大倾斜角的姿态下。
这明显不是一个正常的,在落地上该有的操纵动作。
因为太早了!而且,动作太粗勐了。
就像是正常飞机落地前最后的拉平,有谁会在五十英尺高度以上,还没有进入跑道上空就开始让机头上仰,减小下降率的?这种减小下沉的动作在五十英尺做都嫌早了,更别说五十英尺以上了。
所以,徐苍的想法并非减小飞机下沉而变相拉平飞机,而是另有作用。
与此同时,原本还有一些油门没有加上,在踩满左舵的一瞬间,徐苍将一号发动机所有的油门全部补上。
此刻,坐在右座的大卫眼皮狂跳。这个操作太熟悉了,正是因为提前知悉徐苍的想法,他更是觉得徐苍简直就是在玩火。
类比到正常飞机上,现在徐苍的操纵就相当于进近的时候突然一把将油门全部轰上去,然后勐地一带驾驶盘,这是一个极其标准的操纵过量的错误示范,至少是在常规飞行员认知中。
这种情况经常出现在复飞时,有些经验比较缺失的飞行员在决定复飞后,一把将油门加上去,然后本能地往后带杆,但是可能是因为技术原因,可能是因为心理因素,带杆量太大了。
这个时候,飞机非但不会迅勐上升,而是会以极其夸张的效率损失速度,最后造成失速。
因此,在很多有经验的教员指导中,在复飞操纵方面肯定会不止一次地提及一件事,那就是起始复飞操纵一定要柔和。在大推力下不能粗勐带杆,有时候甚至要微微顶杆。
而在某些极端情况下,比如说超低空的零高度复飞,这种错误的操纵不仅仅会引起失速,最为直接的还会引起擦机尾。
有太多先例表明,擦机尾很大一部分就是出自于零高度或者超低空复飞的错误操纵下。
大卫是什么人,国际民航组织欧洲区的飞行专员,对这种常规的飞行操纵,他早就是烂熟于心了,一眼就看穿了徐苍左满舵加满油门的问题。
但是,徐苍会不知道?
如果一个永远不会犯错的人犯错了,那么很大概率上不是他的失误,而是他故意的。
在不久前,徐苍说过他需要一个差动的水平尾翼,但是波音777是没有差动尾翼的,只有联动式的尾翼,那么如何完成徐苍的构想呢?
随着徐苍左舵拉满,同时一号发动机油门加到最大,飞机在倾斜着的状态下,机头勐地往上仰过去,像极了超低空复飞时由于机组操纵失误而导致的机头仰角多大的样子。
徐苍在进行方向舵与油门的操作时,同样开始了对飞机着陆方向的修正,也就是之前的大幅顶杆与左压盘,但是他没有将驾驶盘全部顶到头,也没有将驾驶盘往左压到最下方,之所以这样是那为了维持飞机在短时间内的倾斜角,以便让垂直尾翼能够短暂地代替升降舵的作用。
要是徐苍过分的将倾斜角修正回来,随着垂直尾翼不再处于大致水平的状态,那就无法完成替代的俯仰操作,至少徐苍在这个阶段是不想要这种情况发生的。
因为那种垂直尾翼与水平尾翼的舵面功能的二次互换会涉及到极为精巧且复杂的操纵转换,徐苍是准备将这种转换过程后移到最后阶段的。
而且,他需要让飞机保持着巨大的倾斜角,只是要在保持倾斜角的前提下,不要让飞机过于往右偏离跑道。因此,徐苍才会提前进行操纵,来达到输入提前量的目的。
随着飞机机头的夸张上仰,飞机机尾顺势下压,同时因为徐苍并非将飞机倾斜角大量修正回来,这就使得右侧的水平尾翼在进入跑道上空后,由于高度太低,顷刻间撞击到跑道道面之上,当场断裂分离。
“擦机尾了?”施耐德脸色一变,刚才右侧水平尾翼撞击到道面所产生的机身震颤太明显了,而且如此巨大的仰角和如此低的高度,飞机怎么可能不擦机尾?
然而,越是这样,施耐德越是觉得遍体生寒,因为这一切全在徐苍的预料之中。
没错,徐苍就是在故意造成擦机尾的表现。
波音777是没有差动水平尾翼的,想要实现这个效果,那就只有毁去一边的水平尾翼,而徐苍选择的就是右侧的水平尾翼。
只要一边有尾翼,另一边没有尾翼,那不就是变相相当于是差动尾翼了?
只能说,不久前徐苍在说出这个构想时,施耐德真想说一句疯子,这是赤裸裸的疯狂。
擦机尾是一个绝对危险的动作,但是徐苍却要利用这个危险动作来完成自己所构想的一环,根本就是与虎谋皮。但是,这种在施耐德心中刀尖跳舞的行径在徐苍这边却是尽在控制之中。
他算到了一切,做到了一切,都是那么容易且写意!
这就是巅峰的力量与技巧!
施耐德能感知到擦机尾,徐苍作为一切的主导者会没有感觉到?
他可以保持飞机的倾斜角就是为了在擦机尾时,擦去的仅仅是右侧水平尾翼,而不是机尾的其他部分。所以,在达到这个效果之后,徐苍目光一凝:“开始了!”
施耐德所惊惧的擦机尾断裂水平尾翼的操纵已经足够骇人了,但是在徐苍这边也仅仅是为了达到目的的一点儿开胃菜而已。
不得不承认的是,机翼断裂下落地的确是普通人认知下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所以,徐苍必须要费一番手脚了。
在人为完成差动水平尾翼后,徐苍不再迟疑,将剩余的驾驶盘行程往前推满,同时往驾驶盘往左压死。这次,徐苍的动作非常粗勐,那的确是片刻耽误不得。
因为,就在擦机尾的那一下,飞机已经进入跑道上空了。每多一秒,飞机就在消耗最后的着陆距离,所以他必须尽快将飞机修正为常规的着陆姿态,同时将速度减小到一个足够合适的数值。
在徐苍的作用下,经过此前空中的验证,在驾驶盘顶杆和左压盘的共同作用下,飞机的倾斜角马上修复大半,减小到了只有不到三十度。
可在空中的时候,为什么这种姿态只能持续一瞬间?
那是因为随着倾斜角的减小,飞机开始恢复正常的飞行姿态,那也就意味着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的功能又开始正常化,也就是说,水平尾翼的主要功能又开始恢复为控制飞机俯仰,而垂直尾翼的主要功能也回到了控制飞机偏航的作用。
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飞机顶杆的操作就不能辅助左压盘的副翼滚转来抑制升力差而产生的右滚转力矩。所以,飞机在倾斜角减小到一定程度后会再度增大,直到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的正常功能再度互换。
不过,如果仅仅是这样,那不过是对此前操作的无效重复,飞机还是无法以正常姿态接地。
因为,徐苍必须要抑制飞机倾斜角的回转。
从五十英尺以下,便是徐苍灿烂到不可直视的绚丽操作。
在飞机倾斜角减小之时,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的功能开始模湖化,所以,徐苍必须将舵面输入跟随着倾斜角的减小而变动。
随着飞机大翼逐渐改平,徐苍保持左压盘不变,但是顶杆动作开始变化以一个仅凭感觉的方式开始转化为往后带杆。这是因为,往左压盘这个动作本身的作用并不会因为飞机倾斜角的多少而改变,它始终是在产生往左的滚转力矩。但是,顶杆或者带杆的动作就不一样了。
在大翼逐渐改平后,垂直尾翼控制俯仰的功能慢慢转回给水平尾翼,而此前为了辅助副翼而往前顶杆的动作就开始没有意义,所以徐苍要从顶杆转为带杆,以此控制逐渐恢复俯仰功能的水平尾翼,让飞机下沉减小。
这才是一个标准的拉平过程!
而徐苍抵住左舵的动作也没有停止,因为在大翼改平后,一号发动机在水平面上所产生的推力差而形成的偏转力矩就开始明显起来。因而,徐苍必须保持住左舵的输入量来抵消这个往右的偏转力矩,使得飞机维持在跑道中线上。
然而,这还不算完!
事实上,即便徐苍在左压盘,但是他抵住左舵而产生的往左的偏转力矩已经被单发引起的往右的天然偏转力矩几乎抵消,这也就意味着没有偏转力矩来辅助副翼的往左的滚转力矩。
因此,从此前操纵的经验来看,单单的左侧机翼副翼的往左的滚转力矩是无法消除升力差所带来的往右的滚转力矩的,这也就意味着大翼改平其实就是一个假象,仅仅一瞬间,飞机还是要往右倾斜。
这依旧是一个死局!
可是,徐苍就是要从死局中找寻不可能的生机。
为什么徐苍需要差动水平尾翼?
在此前徐苍逐步将顶杆动作转换为带杆动作后,升降舵其实是上仰的。
如果是在没有损伤的水平尾翼下,两边水平尾翼的升降舵同时上仰,气流顺势下压水平尾翼,两侧力矩抵消,便不会产生往左或者往右的滚转力矩,而只会单单地往下运动。
可现在不一样了,右侧的水平尾翼因为徐苍之前的操作而断裂掉了,这就产生差别的。
水平尾翼从一侧来看其实跟大翼很像,所以它实质上也是可以产生滚转力矩的。只是跟大翼上用于滚转的副翼在运动时两边方向相反不同,水平尾翼的升降舵运动方向是一致的,因此不会有额外的滚转力矩,所以徐苍才要打破这个平衡。
在右侧水平尾翼缺失的情况下,徐苍转为带杆,升降舵上仰,其实已经很像徐苍左压盘下,左侧大翼副翼上仰的表现。
在这样的情况下,左侧的水平尾翼不仅仅使得机头上仰,减小飞机下沉,还额外产生了往左的滚转力矩,这正好可以叠加在左侧副翼的往左的滚转力矩里,以此对抗升力差而产生的往右滚转力矩,最终使得飞机能长时间持续保持近乎大翼水平。
这才是一个标准的着陆姿态。
然而,这还是不够!
依靠飞机一侧的水平尾翼所产生的额外往左的滚转力矩其实还是不足以完全消弭升力差所带来的往右的滚转力矩,如果真这么简单,前面在以往左的偏转力矩辅助副翼滚转力矩时,就不会仅仅只能将飞机倾斜角短时限制在三十度了。
而且,不管怎么说,一侧的水平尾翼的翼面积还是太小了,这就使得其产生的额外滚转力矩并不算很大。飞机最终还是会往右滚转!
可是,徐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吗?
他从带杆开始,既是产生了额外的往左的滚转力矩,同时又将飞机下沉减小。
在大约三十英尺后,飞机的下沉略微稳定下来了,然后,这就足够了!
徐苍从来没有寄希望于完全依靠副翼和一侧水平尾翼来保持大翼水平的,这太艰难了。而且,飞机速度太大,此前修正飞机状态又消耗了一段跑道长度,他必须做点儿什么。
做点儿什么呢?那就保持大翼水平和减小飞机速度一起做!
只见,徐苍一把将油门全部收光,同时稍微收了些左舵的输入量,接着直接将减速板拉到飞行卡位。
这三个动作依旧是一气呵成!
为什么要一下子收光油门?
有人会觉得要落地了,收光油门不是正常?
但是,收光油门所带来的效果是什么,并不是独一的。
油门一收光,徐苍还是保持着带杆的动作,飞机速度自然而然地飞快下降,再配合减速板,那减速效率是极其夸张的。
这就首先达到了减速的目的!
第二,随着一号发动机推力全部收光,由于推力差而产生的往右的偏转力矩便是消失了。这样,徐苍踩左舵而产生的往左的偏转力矩又可以辅助左侧副翼的滚转力矩,以更好地抵消往右的滚转力矩。
不过,徐苍不能将左舵再踩满,否则飞机机头会大幅度往左偏,造成落地极大的交叉角,这是极其危险的。
以适量的继续的左舵输入量来辅助副翼完成大翼水平的保持,这就是收光一号发动机所带来的第二个作用。
拉起减速板也有两个目的,第一当然就是减速。
油门慢车配合减速板,这才能达到最优质的减速效果。飞机的速度太大了,只有用这种减速手段才能达到最佳的效果。
另外,随着减速板的升起,大翼表面的升力被破坏,这就使得因为升力差而引起的往右的滚转力矩减小。
此消彼长下,原本不可能维持的大翼水平被控制住了。
徐苍之所以不提前将减速板拉起或者收光油门,那是因为他必须等到将飞机的下沉在一个更低的高度控制在合理范围内。如果不由分说就直接拉起减速板,收光油门,那的确能够更早地完成大翼水平,但是这样飞机砸下来,有可能当场飞机就能给砸解体了。
徐苍从起初大翼逐渐改平下水平尾翼和垂直尾翼功能再度互换的作用下,从顶杆改为带杆,既增加了往左的滚转力矩,又控制了飞机下沉。
于三十英尺以下,下沉得以控制的情况下才动了减速板和油门,同时维持带杆动作,以期更快减速和控制下沉。
然而,不管怎么说,接地前拉减速板都是极其冒险的动作。即便徐苍再如何保守,就是最后不到十米的高度下,飞机的轮车狠狠地砸在跑道之上。
“彭!”
在接地的一刹那,徐苍耳边传来巨响,当下脸色骤变,这分明是爆胎的声音。
巨大的冲击力下,直接把一些轮胎给压爆了。
更有甚至,徐苍看不到的是,两个主起落架的支撑柱直接被压缩在最里面。
“人工刹车,踩满!”大卫大吼道,甚至还没等徐苍上脚,自己直接踩断了自动刹车,将两边刹车全部踩死。
在起落架的作用下,接地时飞机的速度已经降到了最低,大卫踩死刹车后,机轮与道面摩擦掀起了一片烟雾。
不过,似乎爆胎只是少数,并没有影响飞机的刹车效果。
徐苍没有去踩刹车了,这没什么意义,根据减速效果,他可以确定飞机可以停下来。
只能说波音777的轮车的减速效果是极其惊人的,但是在踩死的状态下,飞机依旧堪堪停在跑道头前,看着灯光,最后剩余已经不到三百米了。
“活下来了?”大卫松开刹车,设置好停留刹车,望向四周。
他努力地在控制着自己,但是那股劫后余生的兴奋已经要压制不住了。
相较于大卫的狂喜,施耐德只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望着脸上并未太多表情的徐苍,轻轻地说了一句:“徐苍,将最后一百尺的操纵数据公之于众吧,世人应该知晓何为神迹!”
太疯狂了,简直是太疯狂了!
说实话,最后那一百英尺的操作就是环环相扣,一步都不能错,而且其中牵连极其复杂,当真是设计的无比精巧的工艺品。
在最后的那一百英尺,施耐德根本就失去思考的能力了,根本无法细品徐苍那复杂到极致的操作与设计。但是,等飞机停下来后,他越来越感觉嵴背发凉。
真的有人可以比飞控计算机的能力还要强!
如果真的存在,那就是彻彻底底的神迹!
所有人都应该为之瞻仰!
此刻,大卫的情绪也渐渐平息下来,但是他看向徐苍的眼神已经完全不同了,那真的如同看待神明一般,连机翼断裂都能安全落地,这完全超出了人类的想像。
“徐苍,还有什么是你不能做到的吗?”大卫带着无限的景仰,发出了那个极为真诚的询问。
“现在......没有!”徐苍深吸一口气,他周身蒸腾着热气,心脏跳动之间更是如同击鼓雷鸣一般,他的血液犹如火焰般沸腾。
他的状态还没有逝去,他还有第二场!
他缓缓地偏过头去,望向了黄昏下那宛如太古神山般具有压迫力的恐怖气团。
仿佛光线照射到其中都被吞噬了,以致于从外界看来如漆如墨。它就是一头可以吞噬一切的巨兽,似乎阿尔卑斯山都已经进入了它的腹中。
压迫,最为原始的压迫,没有人能在它的面前有所放肆!
这时候,大卫注意到了徐苍的目光:“你在看什么?”
徐苍掀起一起嘴角的弧度,他慢慢抬起头,指向远处包纳天地,笼罩了整个阿尔卑斯山的气旋云团:“我要到那里去!”
第315章 什一税!破晓前的选择!
普惠动力总裁办公室,克拉克正在听取秘书关于禁售庞巴迪PW6000发动机的事件报告。
前不久,应空客美洲区代表的要求,普惠动力将不会与庞巴迪续签适用于CS300客机的动力组件。这个决定并非公开发布,所以到现在,在媒体那边还没有大的报道。
在普惠动力看来,这已经是他们保全庞巴迪所能做出的最大努力了。可现实是,庞巴迪明显不是很领情,至少在发布禁售发动机的私下通知后,庞巴迪那边回复了一封措辞极为严厉的抗议信。
“波音,巴西航空以及湾流公司在得知我方禁售PW6000发动机后,分别向我方发函询问原因如何。”
克拉克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们在担心自己的供货源,真的是”
虽然普惠动力向庞巴迪禁售PW6000发动机的事情没有官宣,但是也没有太过刻意地保密,有心人是查得到的,尤其是那些会使用到普惠发动机的飞机制造商。
今天普惠动力可以断了庞巴迪的发动机供应,明天保不齐那个被断售的就是自己。
所以,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波音,巴航以及湾流公司都要过来讨要说法。
这三家公司还是具有相当的代表性的,分别代表了干线飞机,支线飞机以及大型公务机领域的领导地位。因此,即便是普惠动力也不得不谨慎对待。
其实,克拉克本来不想卷进这件事里,毕竟这种没有理由的禁售是非常消耗普惠动力的信誉的。但是,空客丢出的条件相当诱人,另外从空客欧洲区代表来看,在庞巴迪的CS300飞机上,空客是真的急眼了。
现在对庞巴迪实行禁售发动机的举措固然会引起其他一些飞机制造商的反感,但是他知道的是如果不配合空客,那得到的就不是空客的反感,而是在牵动实实在在的利益。
空客飞机的动力可不仅仅只有普惠啊!
“你跟他们回复,就说PW6000出于产能结构调整的原因才考虑不与庞巴迪续签发动机订单。”克拉克揉了下太阳穴:“跟他们强调一下,我们不是单方面的禁售,只是不续签合同。”
秘书犹豫了下:“要不,后面半句还是不要说了?”
对于飞机制造商来说,发动机是相当重要的,所以一般飞机制造商和发动机制造商是会达成长期供应的意向统一的。
即如果没有一方主动提出异议,供应协议就会一直持续下去,甚至在某段合同结束后进行续签。
从字面意义上,克拉克的说法的确挑不出毛病。但是,那几家都是民航的老油子了,难道还不晓得民航供应关系的运作法则?
在庞巴迪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普惠动力单方面打破长期供应的合作意向,基本就等同于在违约。
秘书之所以提议不要加入后半句话,那是因为这样的话说给那三家听,那三家会觉得自己被当成傻子了,反倒是会引起反感的情绪。
“不用,就加上去。”克拉克摇了摇头:“台面上的话还是要说的。另外,帮我约一下波音的总裁,我需要单独跟他见个面。”
在三家中,波音的地位无疑是最重要的,所以克拉克觉得自己有必要亲自去跟波音的总裁解释一下。另外,顺道谈一下未来波音787的动力系统PW4000-112的改进型号。
普惠动力当然不会将原用于波音777的PW4000-112发动机原封不动地就供应在波音787上,这样容易显得普惠动力对波音787这个项目太过于敷衍。
不过,有了PW6000的经验,普惠动力还是对改进PW4000-112发动机比较有信心的,而且动力部门已经提交了一份关于PW4000-112的改进草案,正好借着与波音总裁见面的机会谈论一番。
这样也显得普惠动力对波音787这个项目非常上心。
秘书点了点头:“我会去安排的。”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波音总裁比较喜欢海钓,就把会面地点安排在科德角吧。”
美国的马萨诸塞州科德角是世界闻名的深海捕鱼点,除了最为基本的海钓服务,还有潜水捕鱼这种体验性极强的活动。投其所好,科德角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去处。
“我会通知马萨诸塞州的分部的,让他们提前做好接待工作。”
克拉克嗯了一声,随手摸了下刚刚泡好的咖啡杯壁,觉得应该差不多可以了,便是端起来喝了几口。
说到会面的事情,克拉克就很自然地想到前不久给春夏航空发出的商务洽谈邀约。
“发给春夏航空的洽谈邀约有消息了吗?”
“有了!”秘书忙是说道:“春夏航空那边同意进行正式的商务洽谈,不过具体洽谈的地点和级别还没有定下来。我们会与他们持续接触,尽快定好细节的。”
对这个结果克拉克并不感到意外,又是喝了一口咖啡:“不错,盯着些。”
“另外,还有一件事。”秘书补充道:“春夏航空在回复时向我们额外询问是否有意进行PW8000的飞行试验。”
听到这里,前面还镇定自若的普惠动力总裁右手一抖,差点儿将咖啡洒落下来。
“他说要参加PW8000的飞行试验?”克拉克激动道。
“他?”秘书略微有些疑惑:“春夏航空的回复里只是简单地询问了PW8000飞行试验的事情,其余并没有相关表达。”
“没了?”克拉克一怔:“没有说徐苍的事情?”
秘书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就是一个简单的附加询问。”
克拉克放下咖啡杯,在办公室里左右踱步,心里就跟猫爪子挠似的,很是难受。不久前,罗罗以超乎寻常的速度完成了遄达1000的飞行试验,将此款发动机的商用时间大大提前了,克拉克这边说不羡慕那肯定是骗人的。
随着东亚市场的蓬勃发展,世界民航从存量市场转变为了增量市场,而且在欧元发行后,原本增长势头减弱的欧洲市场又开始焕发第二春。几乎可以肯定未来世界民航市场还能迎来至少十年的黄金期。
在航空发动机领域,先发优势是极其重要的,只要把地儿给占了,后续其他发动机就不太容易进来了。
因为飞机跟发动机是具有适配性的,只要初期定下动力系统是哪一两款,后续大概率是不会变动的,也就是说能够一直吃相关机型的利润。
虽说波音787的项目在初始动力意向已经决定下来,而且进行了公开,但是随着遄达1000的发布,这个初始意向明显是不稳的。
但是,如果PW8000发动机研发成功,这款可以变速的发动机或许能成为一款划时代的航空发动机,能够比肩CFM56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因为PW8000的变速理念过于超前,就连普惠自己心里都没底,所以始终将PW8000束之高阁。
可如果徐苍愿意帮忙,那么普惠就可以以相对廉价的成本对PW8000进行测试,所能拥有的试错空间也能大大提高。
克拉克做梦都想拥有一款如同CFM56这般的发动机,而他的想法全部投注到了PW8000上。只不过,普惠集团总部对这款革命性的发动机也没有多少信心,可要是有徐苍,克拉克有信心说服集团总部对PW8000进行大量拨款。
其实,那所谓的商务洽谈本身也是不存在的。克拉克的想法也是希望跟徐苍搭上线,试探一下徐苍的想法。
不管是波音777,还是遄达1000的试飞实际上都没有发生危险,这种结果下,或许徐苍会对试飞不那么抗拒。
毕竟不用承担太大风险就能获得极高的回报,任谁都都愿意的。
“不急,不急。春夏航空那边敢这么回复,肯定是征询过徐苍意见的,或者更有可能就是徐苍授意的,至少徐苍对于PW8000应该是有些想法的。”克拉克沉吟了片刻,很快就想到在汉京的世界民航大会上,初见徐苍之时,徐苍提过后续双方会有合作的空间,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秘书斟酌了下:“需要我去探探春夏航空的口风吗?”
克拉克沉默片刻,刚是准备说话,办公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发出巨大的响动,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冲了进来。
“你难道不知道进来之前需要先敲门吗?”克拉克冷喝道。
这人是总裁秘书室的,克拉克的秘书可不止一个,而且这个男人手脚还算勤快,平时做事也比较稳重,怎么今天如此莽撞?
“出事了!”男秘书捋了一下气息:“欧洲分部传过来消息,英航的一架波音777遭遇了紧急状况,现在已经备降慕尼黑了。”
克拉克皱着眉:“波音777?”
说实话,到这里,克拉克心里就掀起了一丝不安。波音777早期型号的不少飞机可是选装的PW4000-112发动机啊。
“没错!那架777的动力系统是我们的PW4000-112发动机。”
虽说已经有所猜测,可正当听到这个消息时,克拉克还是止不住地脸色阴沉了下去。
“事故原因呢?”
“暂时还没有查到。”男秘书深吸一口气,希望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稳:“但是,落地后的初步目视观察,那架波音777的一台发动机的外壳已经几乎全部脱落,核心机都露出来了。”
“什么!”克拉克霍然色变:“机壁脱落!”
“没错!”男秘书非常笃定:“初听这个消息时,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我经过各渠道的交叉印证,这个消息基本是可以确定了。现在飞机就停在慕尼黑机场,Boss,我们怎么办?”
克拉克右手握紧成拳,虽说现在事故原因还没有调查清楚。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绝对无法允许一台航空发动机的外壁出现如此巨大的脱落。
发动机都是要经过机匣的限制性测试,否则发动机一出问题,各种零件乱飞,那岂不是伤害扩大化?
因此,不管发动机内部出现什么问题,哪怕是爆炸了,机匣也必须将危险限制在发动机内部。从这个角度来说,那架波音777的PW4000-112发动机算是出大问题了。
克拉克的脸色相当不好看,这次事件发生的时机太不凑巧了,正好就在波音787宣布动力系统选择后不久,而且出问题的发动机正是PW4000-112发动机。
虽说,后续普惠会在PW4000-112发动机上做出改进,以适配波音787,但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波音那边肯定也会有些别的想法的。
现在克拉克最担心的就是波音因此将PW4000-112发动机从波音787的选装动力中拿走。
“通知公关部,不惜一切代”
不管怎么说,先把新闻压一压都肯定是必要操作。然而,克拉克刚说出这话,男秘书就满是愁容地表示道:“这次恐怕不行了。”
克拉克不解:“你什么意思?”
“据我所了解到的情况,那架波音777的右侧大翼自发动机悬挂架向外的部分全部断裂。”
克拉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翼断裂,然后飞机飞回来了?”
“没错!应该是这样的。”男秘书皱着眉,说实话,他也不相信,可综合各项消息渠道,得到的结果就是这样。
“Boss,这次事件注定是要载入民航历史上的,所有媒体都能意识到这次飞行事故中具有的新闻价值,我们公关部估计压不住了。”
“大翼断裂,大翼断裂,这都能落下去?”克拉克明白男秘书的意思,就连克拉克自己都觉得大翼断裂是不可能落地的,但这种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却偏偏发生了,不管是普通民众,还是专业人员必定对这件事抱有极其浓烈的兴趣。
想必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定是要呈现燎原之势,根本压制不住的。
男秘书是第一个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的,所以他才极为罕见的失态了。
“欧洲分部那边在请示我们该怎么办?”
这么大的事情,普惠动力的欧洲分部已经乱了阵脚了,只能问总部这边了。
克拉克思量了一会儿:“跟波音那边通下气,出事的是777,他们肯定也想将事件压下来。我们两家联手,不说往事情完全压死,能将影响范围维持在一个可接受的水平应该还是可以的。”
男秘书点了点头:“我马上去办。”
在这件事上,至少现在波音跟普惠算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甚至说波音估计比普惠也轻松不了多少。
波音777这款被寄予厚望,但是却命途多舛的机型刚刚完全商用。这要是这件事舆论扩大化了,对波音777来说危害性很大。
普惠动力一家压不住舆论,但如果加上波音,事情就能轻松一些了。不过,克拉克也清楚,这么大事情不能完全压死。现在他唯一期待的就是争取更多的时间,以便让他们想出什么对应的策略。
“等一等!”克拉克叫住了男秘书:“帮我订一张最近的去德国的机票。”
“您要亲自过去?”
“这么大的事情,欧洲分部根本管不住,我必须要走一趟了。”
“那与波音总裁的会面呢?”
“延后!”克拉克轻喝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那位波音总裁估计也没有心思再钓鱼了。对了,飞往德国要多久?”
“七个小时?”男秘书有些不确定道。
“七个小时,这么慢?”克拉克抱怨了一声:“如果协和飞机还在运行,只需要一半的时间,该死的。”
克拉克可惜了一阵,突然想到一件事:“对了,那飞机的机长是谁?”
虽然各种事情让克拉克相当恼火,但是好奇是人的天性。说实在的,他真的很想知道谁能完成如此反人类的操作。
“我查过了,那架777上有两套组。第一机长叫施耐德,英航的一个普通机长。第二机长叫大卫,是国际民航组织欧洲区的飞行专员。”
“欧洲区的飞行专员?”克拉克愣了一下,这些飞行专员还是比较少的,个个都是人中龙凤:“这么说来,落地的就是那个叫大卫的飞行专员?”
“不,我不这么觉得。”
“哦?”克拉克提了下音量:“有别的猜测?”
男秘书顿了一下:“在飞机上,还有另外一个亚太区的飞行专员。”
克拉克眼睛一眯:“亚太区,谁?”
“徐苍!”
慕尼黑机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了。虽说它也是德国境内比较著名的机场,但是在柏林巨大的虹吸效应下,慕尼黑机场一直是不上不下,甚是难受。
不过,此刻在慕尼黑机场17/35号跑道附近聚集了大量车辆和人员,其中甚至还有不少穿着反光背心的飞行员。
由于慕尼黑机场本场风量超标,大量航线迟滞在本场,根本无法起飞。有不少航班的飞行员已经在飞机上等了好几个小时了,正是闲极无聊的时候,这下看到有好戏,哪里能不掺和掺和?
慕尼黑机场17/35号跑道是老跑道,对应的T1航班楼也是老旧的,机坪离跑道很近,走几步就到了。而增建的另外一条16/34号跑道则是新跑道,配套的T2航站楼也是全新的,机坪面积极大,走动起来就很麻烦了。
一些实在无聊的难受的飞行员套了件反光背心,便是从机坪边缘,踩着草地往跑道那边走。
本来慕尼黑机场就因为英航531航班的落地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人管那些靠拢过来的飞行员。
不过,这些飞行员也都是识相的。绝对不上滑行道,即便周围一架飞机没有,其他人都毫无顾忌地走在滑行道上,但他们就硬是不走平整的滑行道而是选择走旁边的略显崎岖的草地。
而且,这些人全部都穿了反光衣,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机场方面这才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不然即便麻烦些,也要把他们全部赶走。
这些飞行员走了一道,到达飞机旁的时候,机上人员已经撤离得七七八八了。
其中,有人一眼就看到了大卫。
毕竟在一众人员中,穿着飞行员制服,扛着四道杠还是相当醒目的。尤其是机长大卫是国际民航组织在欧洲区的专员,还是有很大的名声的。
于是,不少飞行员围拢过去,其中领头的是一位须发洁白的老者,看样子已经临近退休了。只见老者走到大卫面前,极为激动地抓着大卫的手:“你刚才的落地,我们都看到了,太厉害,太厉害了。之前,由你担任ICAO欧洲区的飞行专员,我还提出异议的,这里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跟徐苍一样,大卫担任ICAO地区性的飞行专员时也受到过质疑,主要也是因为太年轻了。其中,反对者中就有眼前这个老者。这人资历很高,当时还让大卫头疼了很久。
后面即便大卫如愿当上了欧洲区的飞行专员,可这位老者依旧不把大卫放在眼里。
然而,今天他是彻底对大卫心悦诚服了,断翼落地,这是任何飞行员想都不敢想的,可却让大卫给实现了。
当这种仅限于梦幻中存在的操作真的变为现实时,那种冲击力是无与伦比的。
后面一群稍微年轻一些的飞行员恨不得跪下来亲吻大卫的鞋子,刚才的操作简直就是神迹一般,他们根本想不出来这到底是怎么操作下来的。
望着周围一圈目露敬仰之色的同行,大卫颓然地叹了一口气:“刚才.不是我落的。”
“不是你落的?”老者一愣,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站着的有些茫然的机组施耐德身上:“那是他?他是谁?”
显然,相较于年纪轻轻就升任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大卫,机长施耐德的名声就小很多了。
“他叫施耐德,我跟他吃过饭。”其中一个飞行员道:“不过,他有这么厉害吗?”
在他的印象中,施耐德的技术的确不错,但绝对算不上惊艳。
还是说人不可貌相?
可这差别也太大了。
“也不是他!”大卫无奈道。
“那是谁!?”
嘈杂的人群中,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此前开口的老者一愣,回过头去,发现理查德龙骧虎步而来。
很多人是认识理查德,对于这位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的主席,一众飞行员给予了足够的尊重,直接让开一条路来。
理查德缓步走到大卫面前:“那是谁落的?”
大卫没想到理查德竟然出现在这里,不过,他也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移到了旁边撤离的乘客人群边角处的一道年轻身影上。
理查德循着大卫的目光看过去,只是看到那人的背影便是身子一颤,轻声喃喃:“果然,只有他才能做到。”
于是,理查德舍下大卫,走向那道遗世独立的身影。
在略显嘈杂的环境里,徐苍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站着。他是那么的不同,好像一切的纷扰临近他的时候便会自觉地安稳下来。
背负双手,徐苍远眺向阿尔卑斯山。此刻,其实不太能看见阿尔卑斯山,但是山上盘旋的巨大气团遮天蔽日,如何能不见?
“徐苍!”
突然间,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徐苍心有所感,略微侧过身子,目光回转,落于身后站着的那人:“理查德?”
理查德捂着自己的胸口,他感觉他的心脏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果然是他看中的人!
只有他才能完成人力不可及的奇迹!
“刚才那个落地是你.”理查德颤巍巍地问道,很是小心,甚至显得有些卑微。
然而,徐苍却没有让他说完,也没有给予他任何回答。
“理查德!”徐苍淡漠地说道:“帮我一个忙吧!”
英国航空总部大楼。
“你说什么,要组织新一批的阿尔卑斯山营救?”在办公室里,副总裁杰里听着手下的汇报,只感觉不可思议:“不是说阿尔卑斯山的风雪又加强了吗?前面都没有成功,现在还能成功的?”
不管是从气象部门,还是空中交通部门的反馈来看,阿尔卑斯山的风雪是越来越强的。前面风雪强度还算稍小的时候,救援行动尝试数次无果,期间甚至差点儿送命。现在风雪强度越来越高,这不是脑子发抽了?
“救援队那边在发什么疯?”
手下纠正了一下杰里的说法:“这次组织营救的不是救援队那边,而是由一个叫徐苍的人组织的。”
“徐苍?”英航副总裁杰里一愣:“这名字很耳熟,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之前,我们在雅加达的那次,就是这位徐苍。”
“原来是他!”杰里缓缓站了起来,心中掠过一丝焦虑。
他不太懂飞行,但是他听过英航雅加达火山灰事件的报告。公司内部那些经验丰富的机长对徐苍在雅加达火山灰事件中的表现相当推崇,尤其是当时1009航班的机长更是逢人便夸张徐苍的神奇。
就是这么个在雅加达创造了奇迹的人不会还在阿尔卑斯山再来一次吧?
有些人的上限是需要考虑的!
“不久前,理查德先生电告所有被困的度假人员的家属或者律师。于明天破晓之时,会有一架飞机从慕尼黑起飞,这架飞机会满载物资,目的地就是庄园机场。这些物资足够庄园内人员安全度过暴风雪的危险期了。”手下淡淡道:“不过,作为代价,所有被困的度假人员的十分之一的身家将会当成本次营救的报酬。”
这些涉及巨大金额的协议肯定是要亲笔签署的,但是那些人全被捆在阿尔卑斯山,根本无法过来签协议。那就需要在征得本人同意下,由其直系亲属代为签署。
对于那些孤家寡人,那就由其负责的私人律师代为签字。
“那就差不多只有十二个小时了。”杰里坐在座椅上沉思良久:“你觉得他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大?”
“我不知道。”手下道:“不过,刚才反馈过来的531航班的信息。他在右大翼断裂的情况下,安全将飞机落到了慕尼黑机场。”
“什么?”杰里右手猛地一抖:“大翼断裂的飞机还能落下去,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手下没有说话了,不过这个态度已经说明了很多。
“大翼断裂,大翼断裂”杰里只感觉浑身发冷,这个叫徐苍的人真的是人类吗?连大翼断裂的飞机都能落下去。
如果真的是这样,他说不定还真能将物资运到阿尔卑斯山。
要是真的成行了,英航总裁艾西里斯不是就能苟活下来了?那他的往上爬的希望岂不是要泡汤了?
“总裁没有家人,他的私人律师在公司的法务部,要不要放行他去德国?”
协议是需要当面签署的,不能口头约定,也不能远程签署。所以,英航总裁艾西里斯的私人律师必须要前往德国慕尼黑。
“如果有人不同意呢?”杰里突然问道。
“按照理查德先生传递过来的消息,除非所有人全部同意并签署协议,否则营救不会进行。”手下人说道:“而且,时间截止于明天破晓。”
“这样啊”这么一来,杰里心里开始泛起了一丝别的想法。
就在这时,办公室门被推开了一道小缝,露出秘书的声音:“帕里克先生,罗罗代表找你。”
杰里全名杰里·帕里克。如果是比较熟悉的人,一般叫他为杰里,而不是那么熟悉的或者为了表示尊重的,则是叫他的Lastname,即帕里克。
“罗罗?”杰里一怔:“他们找我干什么?”
他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跟罗罗的人有什么交集。
杰里想了下:“就说我有安排了。”
结果,话音刚落,原本只是打开一条缝的办公室门被彻底推开,显露出罗罗首席工程师乔纳森的身影。
只见乔纳森噙着一丝别样的笑容,缓步而入:“帕里克先生,你看起来并不是很忙啊。”
“乔纳森·梅耶斯?”杰里蹙着眉头:“有什么事吗?”
乔纳森轻笑道:“倒没什么特别的事情,接个人而已。”
“嗯?”杰里越发不解:“谁?”
乔纳森哈哈一笑:“你们总裁艾西里斯的私人律师。”
在德国慕尼黑的一家酒店里,英航531航班的人员全部给安排在了这里。只能说英航还是财大气粗,直接订了一家四星级的酒店供以安置机上人员。
此前在飞机上提醒过徐苍的女孩子入住之后,稍稍收拾了下,便是出去了。她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徐苍。
之前在飞机上,徐苍明显是认识她的,但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就为了解答这份疑惑,她必须要当面问一问徐苍。
而且,在撤离飞机后,她看到飞机右侧大翼几乎是拦腰折断。这种情况下,徐苍都能将飞机落下去,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不管是出于哪个目的,她觉得都有必要去找一找徐苍。
这处酒店虽说是四星级的,但是占地面积并不大,只是环境相当优美。说是酒店,倒是更像一处精致的度假庄园。
酒店主体建在一处山坡上,出来就是一望无际的草地。而且,很明显的是,酒店人员肯定是周期性地修整草地,使得远远望去,无垠的草地看起来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参差不齐的样子。
徐苍并不难找,在几乎快要落山的昏黄太阳下,徐苍就那么静静地站在草地上,好像一尊雕塑一般。
女孩缓缓地走到徐苍后面,似乎有所感觉,徐苍首先发出了声音:“应该是我去找你的。”
“都一样!”女孩儿脸上没有特别的表情:“你不休息吗,你应该很累才对。”
“我不能休息,一休息,精气神就泄了。”徐苍背着她,平静地说道:“至少到明天破晓之前,是这样的。”
女孩儿沉吟半晌:“你在维持自己的状态,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做?”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现在是我有史以来最为巅峰的状态,我必须要趁着这短暂的时间做些什么。”
“比如去救那一百多个被困的富人?”
徐苍轻笑道:“你知道?”
“刚才撤离的时候,我看你一直在看阿尔卑斯山的方向,或者说上面的气团。”女孩儿冷哼道:“在你人生最浓烈的时刻,还是要做那些沾满铜臭的事情吗?”
徐苍没有任何恼怒:“那你所在乎的是什么?个人的情感?亲情,友情,还是爱情?”
女孩儿显得有些一丝不安,她感觉自己好像被代入了徐苍的谈话节奏里,不过,她还是回答了。
“这些虽然虚无缥缈,但却是刻苦铭心的,不是吗?”
“所以,如果在必要的选择中,你甚至愿意为此放弃自己的生命?”徐苍缓缓地转过身来,最后一丝阳光照射到他的侧脸上,映照出柔和却又坚毅的线条。
只见他的目光落到女孩儿身上,发出了轻柔却直击心灵的声音:“是这样吗?连山!”
第316章 徐雪儿!
“你果然知道我。”女孩儿目光警惕地看向徐苍,秀眉都蹙在一起了,表现出对徐苍巨大的敌意:“你怎么知道我的,什么意图?”
徐苍露出一丝笑意:“连山丽,智商一百八十的超级天才,当年这可是相当轰动的新闻。”
“那个啊。”连山丽歪了下脑袋,稍稍收敛了敌意。当年她智商测算数值达到了惊人的一百八十,在国内引起了很大的轰动,有些人因此认识她倒也是正常。
不过,连山丽还是对徐苍保持着一段距离,这是陌生人之间该有的社交距离,这说连山丽依旧没有对徐苍放下戒心。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连山丽似乎对自己极其夸张的智商没有多少自豪:“我还以为是什么别的事情,算了,原来是这么无聊的事情。”
“无聊?”徐苍不由露出些许无奈:“一百八的智商是一件无聊的事情吗?还有,你现在不是应该在上大三吗?不在上学,怎么在这里?”
“嗯?”连山丽有些奇怪,如果仅仅是因为自己的智商而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可这份好奇似乎有些太过浓重了,连她现在在上大三都知道:“大学内容对我太简单了,系主任让我出去走走,多接触接触社会。”
“让你明白社会中,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美好?”徐苍笑道,笑容中有一丝老成。
连山丽皱眉不已:“你说话的神态和口气跟系主任一模一样。”
“一样吗?那是因为我们都抱着对浪费天赋的惋惜。”徐苍有些无奈:“连山,你有这么高的天赋,就没有想过在学术科技上有些建树?只要你愿意,那不会是什么难事。”
连山丽耸耸肩:“可是,我觉得平平淡淡才是好的。等我毕业了,我应该不会接触任何学术上的事情了。”
“你这......”徐苍直接嘴角抽动,当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连山丽,智商一百八的超级天才。这种人天生就应该在学术领域遨游,可她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实际上,在小学期间,她就可以相当熟练地解答高等数学的题目。也就是说,只要她愿意,她可以直升国内任何一间著名大学的天才班。
即便是在一群少年天才中,她也注定会是最闪亮的那个。
然而,连山丽从来不跳级。不是她做不到,而是不愿意。她就跟普通人一样一级一级地往上升。
而且,她会将自己的成绩控制在一个中游的水平,不会太差,也不会太好。
甚至于,若非她现在所在的汉京航空航天大学的校长亲自上门,苦口婆心地劝了一整天,连山丽才同意以特招生的名义进入汉京航空航天大学。否则,连山丽的打算是考个二本,然后平平淡淡地拿个毕业证就行了。
她的想法跟平常人不一样,或者说跟她这个智商并不匹配。她就想着平平淡淡地过完一生,相夫教子,当个贤妻良母。个人极其感性,对情感的付出也是超乎常人的。
这种性格也为她未来的命运埋下了伏笔。
“你们系主任让你出来散心,不是想让你得到这样的结论的。”
连山丽耸耸肩:“可我就只有这个结论。”
徐苍用手掌抵着自己的额头:“你的本科专业是动力系吧,如果有机会,我可以让你去罗罗学习最先进的三转子技术,你愿意吗?”
“不愿意。”结果连山丽直接拒绝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机会,不问问我是谁,不问问学了之后你能获得什么?”
连山丽脸上显出一丝不耐:“我对罗罗的三转子技术没有兴趣,如果你能让我看看NK32发动机的核心结构,我或许还有一点儿兴趣。”
“NK32发动机。”徐苍轻笑道:“你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的发动机吗?”
“我知道啊,图160是吗?”连山丽看起来很是无所谓:“我想看看NK32发动机的三转子结构是什么样的,至于罗罗的,还是那句话,没有兴趣。”
世界上只有两家有三转子技术,一个是英国罗罗,一个就是俄罗斯,或者准确来说是前苏联的,而NK32发动机就是前苏联三转子技术的集大成者。
说实话,别说连山丽了,徐苍也非常想看看“白天鹅”的翅膀到底有何奥妙。
徐苍轻出一口气,虽说他对连山丽是有一些提前了解的,但是如此油盐不进还真是让他始料未及。
“连山,你需要什么条件才能愿意去罗罗?”
说真的,徐苍还是头一次这么求一个人。而且是将大礼送到人家面前,没有什么代价,自己还要倒贴,对方还不见得答应。
“条件,我不需要条件。我说了,对罗罗的三转子技术,我没有兴趣。”连山丽说了一会儿,或许真的感觉没什么意思了:“如果仅仅是这件事的话,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连山丽当即准备离开。只是刚是转身便是停住了,回头朝徐苍略微颔首:“不管怎么样,这次你救了我们,谢谢。”
“连......”徐苍这边刚想再劝劝连山丽,却是发现远处跑过来一个小男孩儿,六七岁的样子,撒欢儿地往连山丽这边跑。
“姐姐!”小男孩儿许是很少见这么漂亮的草地,跑到连山丽前面不远处,便是在草地上打滚,身上衣服都染上了一层草绿色:“姐姐,那边还有人在拿杆子打球耶,还有小车,就一个篷子,连车门都没有。”
连山丽有些无语地将弟弟连山瑾从草地上拉起来:“那叫高尔夫。”
“高尔夫?我看他们就是把球往洞里打,跟我玩的弹珠一样啊,大人也玩弹珠吗?”
连山丽一边给弟弟拍去身上的草渍,一边说道:“人都一样,不管多大,都是一个样。对了,给家里打过电话了?”
“嗯,刚才专门有人给我们安排了电话。就按着你说的了,天气不好,飞机备降了。”连山瑾睁着黑宝石一样的眼睛,尽是疑惑:“不过,备降是什么意思啊,姐姐?”
然而,连山丽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另外一个问题:“跟慧芸说了吗?”
连山瑾一嘟嘴:“没有。”
连山丽将最后一片草渍拍掉,只是这一下手劲有些重了,直接让连山瑾疼得哇哇叫。
“为什么不给慧芸说?航班出意外了,不报个平安,她不担心?”连山丽狠狠地瞪了一眼弟弟连山瑾。
“爸妈会跟她说的,我就不单独跟她说了。”
连山丽柳眉倒竖,重重地哼了一声:“连山瑾,你故意的是不是?”
面对凶相毕露的姐姐,连山瑾有些心虚,颇为委屈道:“姐姐,你别让我跟她一块儿玩了,好不好?”
听到弟弟这么说,连山丽直接一把揪住连山瑾的耳朵:“慧芸怎么了,你就不想理她?”
连山瑾疼得眼泪都出来,只能急道:“姐姐,慧芸她身体不好。我稍微碰着了她,妈妈就要训我,我不想跟她玩。”
“那你不应该更照顾她?脑子里就想着玩?”连山丽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放开了弟弟:“连山瑾,我再跟你说一遍。以后你是要跟慧芸过一辈子的,少给我整天到处疯,想着怎么照顾慧芸,又不是三岁小孩子了。”
“你就跟妈一样,我不想跟她一块儿,整天病恹恹的,没意思。”连山瑾说到一半,估计又是怕连山丽发飙,又不撒娇地补了一句:“姐姐,这都什么时代了,你怎么满脑子封建思
想?”
连山丽直接撒开连山瑾:“我就封建,怎么了?连山瑾,我告诉你。别说结婚了,你们以后孩子的名字我都替你想好了。丽雪岚华,如果是男孩儿,那就叫连山岚,如果是女孩儿,那就叫连山雪,记住没有?”
说实话,在一旁听到全程姐弟对话的徐苍当真是感觉不可思议。
连山瑾说的不错,连山丽的思想的确是过于保守了。自己弟弟才五六岁,已然规划好自己弟媳的人选了,连侄子侄女的名字都提前想好了,着实是离谱。
“连山岚,连山雪?”徐苍咂咂嘴,只能说连山这个姓氏的确相当加分,怎么配名字都好听。
连山瑾被自己的亲姐姐气得那是小脸通红,捂着耳朵:“我不听,我不听!”
“不听!?跟我一块儿给慧芸打个电话去。”说着,连山丽一把掐住连山瑾的后脖颈,连山瑾条件反射似的脖子一缩,再是反抗不能了。
走了两步,连山丽突然想到了什么,顿下脚步,回头望向徐苍:“能问你一件事吗?”
徐苍没想到连山丽还会主动问问题:“你说。”
“飞行......真的那么有趣吗?”
徐苍一怔,他没有立刻回答:“你是在问我,还是替别人问的?”
连山丽语气平淡:“有区别吗?”
“有!而且很大。”
连山丽蓦地显露一丝疲累的神色:“那你能告诉我吗?”
徐苍看到连山丽的表情,沉默了片刻:“我不知道你想问的那个人是什么情况?但是,如果让我说,我并不觉得飞行有趣。”
“可是,你现在应该有能力放弃飞行,它不是你谋生的手段。”连山丽追问道。
徐苍笑了起来:“可飞行是我唯一擅长的。人这一辈子,能找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是一件值得庆贺和把握的事情,不是吗?”
徐苍这句话是一语双关,连山丽一下子就听出来了,不满道:“你的坚持真的让人讨厌,就跟他一样。”
说完,连山丽径直提着连山瑾离开了。
望着连山丽的背影,徐苍的眉头蹙得很紧,许久之后才是轻轻地吐出一句话来:“恋爱了?这真的不是一个好消息。”
......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在中航工业总部大楼的某个会议室里,蔺鸣愤怒的吼叫声几乎要响彻整个楼层。对于一向脾气稳重的蔺鸣来说,发这么大的火,当真是极为罕见的。
会议室中,蔺鸣将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在了桌面上:“什么叫适度地进行技术转让?把我们当成叫花子不成?”
空荡荡的会议室里除了蔺鸣,就只有陈进武了。
而一向不喜争斗的陈进武也是脸色阴沉:“庞巴迪那边就是抓准了我们迫切希望获得航电技术的心理。”
“他们的航电技术也是来自于霍尼韦尔,神气什么?”蔺鸣重重地哼道:“当初研发C系列飞机,要不是我们给他们分摊了研发经费,要不是我们低价给他们提供机身部件,就凭他们糟糕的财务状况,现在CS300能不能出来都是两说。现在倒好,遇着困难了,又想从我们这边套钱?之前答应给我们的技术转让根本就没有兑现,他们说话简直就跟放屁一样。”
陈进武望着桌子上被蔺鸣甩下来的那份文件,喟然叹息。
这份文件是不久前发自庞巴迪C系列飞机有限公司的,其内容大致就是希望中航工业增投二十亿的研发资金,而作为回报,庞巴迪将适度转让部分飞机技术。
庞巴迪作为世界第三大飞机制造商,在飞机制造上肯定是有些真东西的,这也是此前中航工业愿意跟庞巴迪合
作的原因。
庞巴迪虽然外表风光,但是财务状况一般。在研发C系列飞机时就遭遇了资金不足的状况,当时庞巴迪就找到了中航工业,想让中航工业参与进C系列飞机的研发中,也就是让中航工业投钱。
当时,国内民用客机研发还是处在起步阶段,中航工业想着借此机会学习西方的先进技术,于是也就答应了。而且,中航工业还负责了C系列飞机的机身部分建造。
中航工业为庞巴迪提供的机身组件价格并不高。就是在这么大的诚意下,庞巴迪对于技术转让的事情一直是抠抠索索的,搞得中航工业很是不爽。但是,中航工业这边钱也投进去了,人力也花费不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或许是觉察到中航工业忌惮于巨大的沉没成本以及对于飞机制造技术的渴求,庞巴迪又开始跟中航工业要钱了,开口就是二十亿。而且,庞巴迪提及的技术转让前加了个适度的形容词,这就非常暧昧了。
蔺鸣又不是傻子,庞巴迪分明是把中航工业当冤大头了,而且态度还极其嚣张,趾高气扬的。
“我听说普惠那边对后续的CS300飞机禁售P6000发动机了。”陈进武叹息道。
“什么?”蔺鸣一怔:“为什么?”
陈进武摇摇头:“不知道,不过应该可以确定,我们在加拿大的人基本是确认了。”
由于中航工业和庞巴迪在许多业务上的合作,中航工业有不少人常驻在加拿大。虽说普惠没有公开禁售P6000的事情,但是一些内部人员还是比较好探听到相关情况的,只要有心的话。
“怪不得,原来是逼急了。”蔺鸣拉了个椅子坐下:“这事儿怎么说?”
说实话,要不是中航工业有求于庞巴迪,蔺鸣早就跟庞巴迪翻脸了,这就是后发国家必须要面对的难题。
陈进武思考良久,他心里也憋着一股气,可是巨大的沉没成本下,有些事情真的不能意气用事。
“在我们给庞巴迪提供的机身部件中,用到了徐苍给予的技术。这件事如果说起来,应该也是关系到徐苍的,要不问一问他的意见?”
徐苍之前将波音737的图纸交予了中航工业,中航工业结合波音737的图纸,大量完善了其机身技术,之后提供给庞巴迪。所以,陈进武说这件事徐苍有份也不是信口开河。
当然了,这种关系本身是有些牵强的。不过,在某些时候,某些人天生会被依靠,而徐苍就是这样的人。
“问徐苍吗?”蔺鸣右手五指跟弹钢琴似的轻轻地敲击在桌面上,略微思考:“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最近一段时间他应该是在英国罗罗那边吧,他回来了?如果没有结束的话,咱们这个时候打扰他会不会不太好?”
蔺鸣可是知道徐苍的英国之行干系极大,他不太愿意这个时候去打扰徐苍。
“不久前不是有罗罗遄达1000发动机取得重大进展的新闻吗?想来,徐苍在英国的事情应该告一段落了吧。”话是这么说,陈进武还是有些顾虑:“要不我联系一下春夏航空,确定一下徐苍的行程?”
蔺鸣点点头:“可以。”
陈进武拿出手机,翻了下号码,很快拨出一个号码。没多久,电话接通:“小王吗?你帮我联系一下春夏航空,确定徐苍的行程,就说中航工业方面有要事找他,如果方便,想与他直接通话。”
“对!”陈进武嗯了一声:“你也可以直接报我的名字。”
没过太久,陈进武挂了电话:“应该很快会有消息了。”
蔺鸣看陈进武交代完,不由调侃起来:“现在那小子也是大忙人啊,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时随地找他了,要预约了。”
“今
时不同往日,还是理解些为好。”陈进武这种不太关心人情世故的老学究都比较在意对徐苍的态度,看得出来,徐苍的份量的确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蔺鸣不禁有些感慨。
两年不到前,徐苍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现如今,已经是可以影响多方面的决策了,不得不感叹命运之神奇。
很快,陈进武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他看了下来电显示:“小王效率挺高,这么快就问明白了。”
说着,陈进武将电话接通:“问清楚了,徐苍在英国的事情完了?”
“陈老,刚刚问过了。徐苍在罗罗的试飞工作已经结束。”
“哦哦,好的。”
陈进武这边刚打算挂电话,电话那头就响起来一道急切的声音:“但是,徐苍回国的航班好像出现意外了,现在滞留在德国慕尼黑,具体情况不明。不过,据春夏航空那边所说,徐苍本人似乎没有大碍。”
陈进武一怔:“又出事了?”
这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不过陈进武很快就意识到此话不妥:“行了,麻烦你了,我知道了。”
随即,陈进武挂了电话。
蔺鸣挑了下眉:“怎么了?”
陈进武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看起来我们这个电话非打不可了。”
......
“是这样吗?”于德国慕尼黑英航531航班安置酒店,徐苍站在二楼的大阳台上,倚着栏杆,目光远眺已经陷入漆黑之夜的四周。他的右手举着手机,听筒中传来陈进武的声音。
听了一会儿,徐苍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这么说来,陈老你们已经确定普惠向庞巴迪禁售后续的P6000发动机了?”
“这是我们驻加拿大的工作人员反馈过来的,应该不错。”
徐苍嘴角掠过一丝轻笑,有些嘲弄,有些好奇:“CS300飞机的订单情况如何?”
“嗯?”陈进武显然没有预料到徐苍会问这个问题,以致于电话对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了。
中航工业作为庞巴迪C系列飞机的机身供应商,即使不用主动探听,光靠庞巴迪下的机身订单数量就基本能推断出相应C系列飞机的销售情况。不过,这可能涉及商业机密,使得陈进武有些迟疑。
“不方便说?”
“倒也不是。庞巴迪C系列飞机的销售情况在业内也算不得什么秘密。”陈进武顿了一下:“CS300的市场定位与空客即将推出的319高度重合,不知道是否是空客从中作梗,CS300的销量极其惨淡。不过,最近瑞士航空订购了二十架CS300,似乎有好转的迹象。但是,普惠禁售P6000发动机,即便在干线市场上有所升温,但后续产量也无法匹配订单了。CS300的动力系统接口只适配P6000,如果想要进行动力系统的替代方案,又是需要投入一大笔资金。”
“不过,CS100和CS300的糟糕表现已经耗尽了庞巴迪总部的所有耐心,大概率是不会再拨款下来了。所以,庞巴迪的C系列飞机公司才想要从我们这里套钱。”
徐苍道:“普惠的禁令包括发动机订单的转售吗?还是仅仅禁止向庞巴迪直接售出P6000?”
“应该只是禁止直接销售。”陈进武倒是知无不言:“加拿大分部的驻扎人员提及庞巴迪那边一方面在寻求更改动力系统的适配接口,一方面向外寻求P6000的第三方订单。如果禁售范围囊括第三方转售,庞巴迪应该不会满世界找P6000的订单了。”
“就没人想借此机会赚个差价?”
“徐苍,普惠跟庞巴迪无冤无仇,为什么突然禁售发动机?据我所知,普惠跟庞巴迪的发动机销售意向是长期的,普惠这么干实际上是不合道理的。可普惠就是这么干了,定然是有第三方强力干预。”
徐苍几乎没有思考:“这么说来,是空客在给普惠施加压力了?”
“直观来讲,是这样的。CS300的定位已经严重威胁到A319了,只有空客才有理由。而且,相较于波音,普惠在空客那边的份额更大,更加受到空客的牵制,因此向空客妥协是情理之中。”陈进武道:“这件事至少明面上是这样,大概率也就是如此。谁都想赚差价,关键是只要敢赚差价就要得罪空客。有些钱可以赚,有些钱拿着烫手,这其中还是有区别的。”
“嗯。”徐苍倒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的。”
“处理是指?”陈进武语气略有些小心。
“你跟庞巴迪说,P6000会有的,更改动力系统适配接口就算了。”
“徐苍,P6000会有......”陈进武问道:“这是可以确认的事情吗?”
“陈老,现在空客如日中天,大家顾忌空客是情理之中。但是,如果实际上空客就是纸老虎呢,得罪他其实也没什么后果呢?”
“徐苍,你莫要胡来,空客可不是纸老虎......”陈进武一听徐苍这么说,基本就猜到徐苍要做什么了。
“放心吧,陈老。”徐苍笑道:“我心里有数!你就这么回复庞巴迪吧。”
徐苍说完,想到些什么:“还有,跟庞巴迪说,让他们派驻德国代表过来见我。以他们的能力,应该知道我在哪里。”
“见你,什么原因?”
徐苍笑了一下:“一次向世界展示CS300的机会。”
很快,电话挂断,徐苍将手机收回。在他身边,理查德始终未发一言,就好像徐苍的影子似的。
“不久前,德国空客通过我提出想要为你的阿尔卑斯营救提供一架A319飞机。”理查德平静地说道:“不过,看起来空客那边是没有机会了。”
空客是一个巨大的集团,虽然总部在法国,但是在欧洲各主要国家都有分布,而且自***都比较高。
徐苍双手扶杆:“那也要看庞巴迪有没有这个魄力了。”
“CS300的销量不佳,这永远是庞巴迪最为根本的问题。有A320珠玉在前,航空公司先天性地倾向于选择A319。如果庞巴迪无法拿出足够令人信服的证据来证明CS300的性能,CS300重蹈CS100的惨淡销量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理查德转向徐苍,眼神之中颇为赞赏:“看似庞巴迪有选择,实际上他们并没有其他选择,只要他们还对CS300这个项目有哪怕一丝期望。如果说这已经是一个注定的结果,要我拒绝德国空客吗?”
“为什么要拒绝呢?”徐苍笑道:“没有德国空客陪衬,庞巴迪如何能理解我给予他们的机会是何等宝贵呢?”
理查德一皱眉:“你要拿德国空客抬价?徐苍,这不是什么好选择,事后空客方面是会察觉的。”
“没事!”徐苍只是淡淡地说道:“理查德先生,感谢到目前为止你给予的帮助。下面的事情,我会自己来办的。”
理查德可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像这种人物,欠人情欠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哪里知道理查德似乎对此不是很在意:“我无聊得厉害,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以后也不用还我人情,我就是看个热闹。”
徐苍一怔:“理查德先生,你要知道我这个人是很实诚的,你这么说,我可就这么认为了。”
“我说不用你还人情,那就自然不用还。”理查德确认道:“不过,我有一件事比较在意。”
徐苍嗯了一声:“说!”
“你向那些被困人员收取十分之一的身家作为报酬,这点没什么问题。可为什么追加一条,需要所有人签署协议才去救援呢?”
说实话,理查德觉得这个条件非常怪异,容易将徐苍陷入一个比较危险的境地。
“理查德先生,救援是一次性的,从道义上来说,我不可能在落地之后只将物资分给特定的人员。不过,如果我不理会愿意提供报酬的人员的数量,那就会损害我自身的利益,所以我必须要将这个难题抛给那些被困人员自己和他们的家属与律师。”
道义和利益很多时候是相违背了,对于阿尔卑斯山上的那些人,徐苍心里没什么必须要营救的负担。所以,他不想打破道义,也不想损害自己的利益,因此,这种两难的问题他选择交予旁人来抉择。
即要么全部人员愿意让渡十分之一的身家,这样就满足了徐苍的利益需求。要么有人不愿意签署协议,那么在道义上的攻击大多会落于那个不签协议的人,徐苍也就不用分担道义上的炮火了,算是一举两得。
“另外......”徐苍沉吟了片刻:“我看过那些被困人员的名单,很多都是欧洲民航领域的精英。”
理查德眼皮一跳:“你想干什么?”
“理查德先生,现在欧洲市场的民航红利真是让人眼红啊。”徐苍笑道:“我作为一个外人,如果面对一个和谐统一的欧洲民航市场,是难以有施展空间的。”
理查德愣了一下,难以置信道:“你想要借此机会挑拨离间?”
“有些人希望阿尔卑斯山的人回来,有些人不想他们回来。我将选择权交给了阿尔卑斯山以外的人,便是强迫他们做选择。”
“可他们一定会签协议的。”理查德不解道:“如果谁不签,让被困阿尔卑斯山的人知道了,那会让自己陷入极为不利的境地的,所以这有什么区别呢?”
“他们不敢在明面上拒绝签协议,那他们就会暗中设法解决提出签署协议的人,这样就不会公开化了。”
理查德瞳孔猛地收缩:“你!他们要动你!?”
理查德倒吸一口凉气:“所以,你才让我雇佣最好的安保人员暗中保护你。你在守株待兔?”
“真是让人期待啊,在剩下的这十个小时内,谁会忍耐不住呢?”徐苍笑道:“如果那些被困在阿尔卑斯山的精英知道有人不愿意他们活着回来,会有什么感受呢?”
理查德只感觉徐苍这人端是可怕无比:“你要让欧洲民航乱起来?”
徐苍望向理查德:“你介意吗?”
理查德一怔:“可是你还是跟我说了,你不怕我透露出去?”
徐苍低垂下眉目:“大势已成,谁也不能阻挡我了!”
......
在汉京直沽河大坝人行道上,许如行正听着助手向他汇报事情,周围行人望去,只见许如行温文尔雅,倒是那助手膘肥体壮的,形象反差极大。
“卡夫医学中心那边传来消息了,单单根据我们送去的医学档案,他们并未发现任何生理上的问题。”助手道:“不过,卡夫医学中心那边建议让患者亲自去一趟,以做最终诊断。”
“亲自去一趟,那还是算了。”许如行笑着说道:“圣路加医院的设备虽说比不上卡夫医学中心,但是相差也不大了。既然卡夫医学中心认为圣路加医院的检查报告没有问题,那徐苍的左手大概率在生理上是没有问题的。”
“那就不管了?”
许如行舒展了下双臂:“如果他还有问题,那
就只能是心理问题。我又不是他的保姆,不能什么事都由我替他办好。”
助手跟在许如行后面,始终慢半个身位:“老板,不过我感觉徐苍的手应该是没事了。”
“哦?”许如行停下脚步,回过身来,起了一丝兴趣:“你为什么这么觉得?”
只见助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两张照片递给许如行:“老板,不久前徐苍从英国回程的航班出事了。据传是右侧大翼断裂,但是他还是把飞机飞回来了。”
“大翼断裂?”饶是以许如行的心性,听到这个消息也是觉得大为震撼,他一个外行人都知道大翼断裂意味着什么:“可信性几何?”
“我不敢说百分之百,但是八成以上。”助手指着那两张照片:“一张是迫降现场撤离的照片,一张是英航531安置酒店的照片。这两张照片还没有刊登报纸,我也是花了一些力气弄来的。”
“大翼断裂都死不了?”许如行啧啧称奇,似乎对徐苍屡屡遇险并不惊讶,反倒是徐苍始终绝处逢生,让他意外非常。
撤离现场的照片乱糟糟的全是人,根本分辨不了什么,倒是安置酒店的远景照片清爽一些。
“这种安置酒店的照片里就有徐苍。”说着,助手给许如行指了一下照片中酒店外草地上的地方:“这个就是,看起来,他并无大碍。”
“活蹦乱跳的,是没什么大碍。大翼断裂都能落下来,那左手是没有什么需要担......”许如行说到一半,叹了一口气:“这人好硬的命!”
关于连山这条线的扩写
连山这条线倒是没什么玄幻的,仅是因为两人重生方式不同而产生的效果。
不过,鉴于人员的接受程度的不同,我会结合书友的反应,如果反应好,我会将这条线写下去。如果反应不好,这条线就点到为止,反正两种发展线路我都想好了。
上一章已修改
尊重读者老爷的意见,关于徐雪儿的线已经删除。
连山丽的线本来就是招募天才的线,倒是没什么。
完美!
我这人从来不头铁!
第317章 庞巴迪第二大股东!
日本东京全日空乘务训练基地。在这里,春夏航空的部分乘务员正在接受宽体机的应急生存训练,她们会在全日空接受全套培训以获得波音777的运行资质。
跟飞行员获得一款新机型的资质所要付出的财力相比,乘务员的新资质获得就相对容易且耗费不高。
因此,这些培训对于春夏航空来说,财务上压力并不是很大。夏疏月的学习进度在受训人员中属于最快的一批,今天的训练前半部分是上一期未通过的学员的补考,等这些人补考结束后,才会开始新的训练内容。
所有考核夏疏月都是一次通过,因此,前半部分夏疏月只需要在旁边等着就行,时间长了,还有些无所事事。
跟其他不需要补考的乘务员到处熘达不一样,夏疏月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基地内的长椅上,目光有些空洞,好像在思考些什么,又好像在回忆些什么。
突然间,夏疏月意识到长椅旁边又坐下一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发现是全日空的社长观月凌。
“你似乎不喜欢跟她们一起玩?”观月凌笑着指向剩下的那些不需要补考的乘务员,那些人三五成群的,只有夏疏月孤零零的,显得有些不合群。
夏疏月没有太过解释:“我不喜欢动。”
“不喜欢动,还是受到了孤立?”观月凌轻笑道:“我看到那些人的档桉,无一例外全都是经历充足的老乘务员,只有你不一样,你甚至在不久前才刚从见习乘务员中晋升出来。”相较于飞行员的精神,由于机型的不同,乘务员的配置也不尽然相同。
不过,基本遵循见习乘务员-乘务员-头等\/两舱乘务员-见习乘务长-乘务长\/客舱经理的晋升路线。
在乘务员的级别体系中,夏疏月的级别是比较低的。春夏航空送过来培训的几乎全是乘务长,剩下的也都是见习乘务长。
因此,夏疏月的档桉在众人中显得极其醒目。夏疏月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她也不会因为对方是全日空的社长就卑躬屈膝,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沉默以对。
面对夏疏月这无声的抗议,观月凌啧了下嘴:“徐苍站在你身后,感觉就是不一样吧,至少说,你从来不用担心训练的结果。”就在这个时候,春夏航空其他一些受训的乘务员发现了观月凌的到来,纷纷过来打招呼。
而训练基地的经理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大老板会来这种地方,收起悠哉悠哉的姿态,急匆匆地跑过来。
“社长,你怎么过来了?”基地经理诚惶诚恐,生怕观月凌注意到他之前上班偷懒的行为。
不过,观月凌显然不是很在意这些小人物,挥挥手,露出几乎标板式的笑容,给训练基地经理勉励一番,激动得经理满脸通红。
等一圈过来打招呼的人走开,周遭又是恢复了安静。
“你的那些同公司的人对我就很客气。因为她们知道,我能够影响她们这次培训所能获得的成果。”观月凌若有所指:“但是,你却不在乎,或者说你本来就对这次培训不在乎。”由于乘务员获得新资质的成本比较低,而春夏航空那边还没有决定后续国际航线的机型。
因此,除了波音777,春夏航空客舱部计划增加新的机型资质获取,比如空客330。
反正全日空也没有指着这培训赚钱,给出的培训要价并不高,再加一个机型资质也无所谓。
不过,对于参训乘务员就有所谓了。现在春夏航空还没有决定好国际航线的机型,所以,如果要保证她们能吃到开通国际航线的初始福利,那最好就是两个资质全部获取。
如果有一个没有获得,那就意味着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这还是比较伤的。
在春夏航空与全日空签订的协议中并没有硬性要求全日空一定要将这些乘务员培训到获取资质为止,是允许一部分不合格率的,这也是为了让这些参训人员提高警惕性,不要过于散漫。
正是因为不合格率的存在,所以春夏航空参训的乘务员对观月凌毕恭毕敬的,生怕惹了全日空的大领导不开心了。
当然了,若是徐苍知晓因为不合格率的存在而让自己的员工对全日空的态度放低,这或许并非他愿意看到的。
不过,夏疏月的态度明显不一样。
“观月社长,我是春夏航空的人,不是你的员工。如果你想找人聊天,应该会有很多其他的人愿意陪你的。”看得出来,夏疏月的心情不是很好。
“徐苍喜欢的就是你这样性格的女人吗?还是说你的样貌符合他的审美?”观月凌饶有兴致地看向夏疏月:“我真的很好奇。徐苍那样的人的偏好是如何?”夏疏月的秀眉缓缓地蹙了起来:“观月社长,你这样说话不符合你的身份。”
“怎么,我现在说的话让你有些不适?”夏疏月澹澹道:“你让我想起了老家胡同里无所事事,坐于门前,对过往之人评头论足的妇女。”观月凌愣住了,由于文化差异,她不太能建构出夏疏月所提及的那种形象,但是靠着直觉她大概能明白夏疏月想要借此表达的意思。
“我大概知道徐苍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了。”观月凌叹了一口气,语气之中颇有一丝戏谑。
夏疏月喜欢徐苍,可不代表她愿意别人对她与徐苍之间的关系有过多提及,这已经触及到了她的私人社交的边界。
对于这个没有什么边界感的社长,夏疏月心中的不满越积越多。或许是察觉到夏疏月的不悦已经累积到了一定的地步,观月凌还是及时刹住了话题:“春夏航空刚才联系我们了。这段波音777的资质培训完成之后,后续可能的a330培训以及实习培训,你就不需要参加了。”夏疏月一怔:“你这什么意思?”
“夏疏月,看来你在徐苍的心里位置很不一般呐。”观月凌伸了个懒腰,显出极为优美的曲线:“等777的培训结束后,你有两个选择。继续在这里呆着,但是培训内容会有变更。”
“什么?”观月凌耸了耸肩:“不久后,我司会有一小批女性飞行学员进来。我们有自己的航校,你可以跟她们一起接受初始的飞行训练。当然了,如果你不愿意在我们的航校学飞,你也可以选择回国。当然了,你要是回国,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契约关系了。但是,以徐苍的能力,要是你回国了,他该是依旧可以为你安排好一切。只是,我听说你们国家的民航似乎没有女性飞行员的,想必在航校培训上也没有为女性专门设置的培训方案吧。”实际上,观月凌的话很简单。
两个选择,但却是一样的结果。那就是夏疏月的乘务员生涯要结束了,飞行员的生涯即将开启。
只是如何开启飞行生涯,在选择上有在国外和国内的区别。国外民航使用女飞算不得大规模,但是也算历史比较久了。
全日空就有一些女性飞行员,甚至最高的做到了教员。因此,全日空在女飞招聘,培训以及日常关怀上是有一些心得的。
就像是在航校培训时,全日空自己的航校会被女性学员配备单独的女性教官,宿舍也是相对独立的。
但是,在国内就不一样了,要是在国内飞行,夏疏月根本没有任何特殊对待,说实在的,还是有一些不方便的。
“怎么样,留在这里,还是回去?”观月凌笑道:“你不用多想,你不管怎么选对全日空来说都没有差别,我只是单纯地从一个女人的角度给你提一个建议,留在这里,真的会方便很多。”夏疏月感觉得出来观月凌后半句话并没有掺杂什么别的情感,或许真的就是同性之间的一点点诚恳的提议。
不过,夏疏月一时还无法做出决定:“我有思考的时间吗?”
“不急,慢慢想,等这阶段777训练结束之前告诉我就行。”说完,观月凌站了起来:“行了,话带到了,人也见着了,可以了。”夏疏月也跟着站了起来:“就这一件事?”
“对啊,怎么了?”夏疏月摇摇头:“我以为全日空的社长会很忙的。”
“是吗?是我太闲了吗?”观月凌笑道:“我只是单纯好奇徐苍这样的人喜好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应该有好奇心的,不是吗?”说完这句,观月凌朝着夏疏月礼貌性地颔首,接着望着基地大门走去。
走了没两步,观月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顿下脚步,回过身来:“对了,有件事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下。”
“什么?”
“或许你也听到一些风声,在我们这边的新闻里。”观月凌稍微组织了下语言:“这段时间,徐苍在这边的名声......不太好。如果让他人知道你们是徐苍的公司送过来的,可能会遇到一些麻烦。所以,最近一段时间,你们最好还是少些出去。”夏疏月当然知道观月凌所提及的事情,这也是她对观月凌态度不好的一个重要原因:“徐苍是帮了你们,你们难道没有义务为他解释清楚?他就这般接受如此众多的无端指责?”提及这个,观月凌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敛去了:“你不懂!”此后,观月凌没有再说些什么,而是径直离开了训练基地。
看起来,夏疏月的话戳中了观月凌心里某些忌讳。在基地内一架330的模型内,春夏航空的另外一部分受训人员正坐在舱内座椅上闲聊,内容无非就是生活琐事。
“我听客舱部说,如果要继续a330的培训的话,三天之内就应该就有消息了。”其中一个身材极其火辣,扎着马尾的乘务员说道。
“不过,我们公司并没有空客飞机。如果选择a330为国际航线的执飞机型,那在成本控制上就比较麻烦了。”另外一个瘦瘦高高的乘务员插话进来:“所以我感觉公司最终还是会选波音777。而且,我听说那个徐苍是试飞过波音777的,会不会在购买上有优惠啊?”
“他试飞过波音777?”显然,这些乘务员并不关心徐苍的事迹。她们当然知道徐苍,但是基本都是被动地接受外界的信息。
她们关心明星,关心八卦,但是对飞行之类的专业内容就不甚关注了。
她们也知道徐苍很厉害,但是具体多厉害,基本就没什么概念了。
“对啊,在稻城亚丁。”那个瘦高的乘务员压低声音道:“你们知道的,我老公是飞行的。这事儿是他跟我说的。不过,说是777试飞的时候没出什么问题,平平安安地就过去了。但是,之前徐苍在蓝天航空的时候处理过一次747的事故。你们说这样的情况,波音应该要承他的情吧,不然飞机摔了,波音也不好过。在波音777上给予优惠,不算是什么天方夜谭吧。”
“话是这么说,而且在机型选择上,波音777好像更有优势。只不过,波音777很贵,说是一架抵上好几架737呢。但是,如果是波音777的话,咱们可能能飞欧美航线了。飞欧美航线,a330就比较勉强了。”其实这就属于乘务员的固有印象了,a330的航程是超过一万公里的,完全可以执行欧洲航线。
但是,因为a330是双发飞机,在执行美国航线时涉及到etops的问题,难度才因此比较高的。
所以,欧美航线中对于a330的选择不算很多,这就让乘务员以为a330的航程较短。
当然了,论最大航程,波音777是要比空客330要长的。对于洲际航线来说,又不是需要执行绕赤道的飞行,一万公里的航程基本就足够了。
但是,在载荷量上,波音777的优势还是很明显的。根据客舱布局不一样,a330的载客量是在两百五十到三百之间,而波音777则是在两百八十到三百七十之间。
对于某些高品质,上座率高的洲际航线,波音777多出的数十个座位就有很大优势了。
而且,从颜值上来说,波音777是全方位领先空客330的。空客330看起来有些过于细长了,而且样式有些老气。
对于看重颜值的女性来说,她们肯定也倾向于波音777。
“话可不能这么说。”又有人提供了新的信息:“好像咱们公司要组建空客机队了。”
“要买330?”
“不是330,是a320。”那个乘务员道:“既然要买a320,那后面买a330,也不算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了吧。”
“嘶。”有一个年纪稍大的乘务感觉到不可思议:“公司要弄这么多机型吗?成本控制得住吗?”
“我跟你们说,有一个小道消息。”刚才提到公司要组建空客机队的乘务员神秘兮兮道:“好像公司还要招收女飞。这两件事是一起爆出来的,你们说两者之间会不会有联系。”
“什么联系?”大家纷纷一笑置之:“难不成为了招收女飞而特意组建空客机队,这不是买椟还珠吗?”
“也是。”之前还一度脑洞打开的乘务员很快接受了他人的否认意见:“算了,这事儿不提了。那个......过段时间要放假,咱们组织一下,出去逛一逛?”
“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涩谷,银座还有迪士尼了。”
“那我们后面联系一下,人多一些也好照应。不过,也不要太多,分成三四个人一组最好。”提到出去玩,这些乘务员可就来兴致了。
只是说着说着,其中一个稍胖的乘务员注意到训练基地门口的观月凌在往外走了,于是指了下留在原地的夏疏月:“她呢,要叫她吗?”
“她啊。”说到夏疏月,原本热烈的气氛一下子就沉寂了不少。
“平时她也不跟我一起活动,拽得跟什么似的,一个刚脱离见习的新人脾气倒是大得很。”
“当初都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客舱部到底是怎么想的。”
“好了,别说了。”其中年纪稍大的乘务员一锤定音:“把她算进来。”
“什么啊,干嘛要带她?”这一下立即引起了部分人的不满,抱怨之声骤起。
稍胖的那个乘务员笑嘻嘻地说道:“人家是徐苍的小情人,脾气大一些也是正常。该叫,还是要叫的,不然让她知道了,给徐苍吹了枕边风,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是!徐苍不是跟我们的老板是......”
“玩得挺花啊。”一时间,人群中爆发出持续不断的嗤笑声。突地,有一个圆脸乘务员说话了:“之前领队不是说让我们尽量不要出门吗?”
“难不成我们一直不出门了?”有人立刻反驳:“没事啦,谁知道我们是谁。哎呀,还是那个徐苍,真是多事,嘴巴不把门,什么话都说。”
“嘘。”马上有人提醒了:“别乱说话,被有心人听着了不好。”一群人不以为意,有人更是撇撇嘴:“兴他做,还不兴人说了?”只是这人说完,陡然感觉周围一静,没有人再接他的话了,顿时感觉到一丝异样。
然后,仿佛是心里有所感应,一回头,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只见夏疏月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面无表情的,在两人对上眼后,夏疏月只是澹漠地说道:“补考结束了,教员让我们过去。”说完,夏疏月默默地往着波音777的机体模型走过去,也不管这些人有没有跟上。
原本一逞口舌之快的乘务员们面面相觑,有的人嘴巴动了动,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皆是跟了上去,气氛有些奇怪。
......在训练基地外,观月凌出来之后,等在外面的秘书迎了上去。
“社长,董事会那边又来电话了。”观月凌似乎知道董事会所为何意:“还是那件事?”
“是的。”秘书确认道:“没错,还是关于跟春夏航空的事情。现在关于徐苍的外界舆论很汹涌,如果民众知道我们跟徐苍合作,怕是会成为众失之的。董事会那边很担心,认为跟春夏航空的合作存在巨大的舆论风险。”
“那他们什么意思?”观月凌越走越快:“跟春夏航空断绝合作,可这是要赔违约金的。”秘书紧跟着观月凌:“似乎比起违约金,董事会更怕深陷舆论漩涡。”
“他们还真是会取舍啊。”观月凌冷笑道,语气之中充满了嘲弄,似乎对董事会的想法非常不满。
“社长,这次董事会好像决心很大,催得越来越紧。”秘书从旁劝道:“徐苍的事情的确很危险,我们最好还是与他保持距离。违约金的事情虽然很遗憾,但是一旦沾染上徐苍的事情,我们公司在国内舆论会非常被动。国内舆论会极大地影响国内航线的业绩,我们可是好不容易在国内份额赶上日航,可是不能有半点儿差错。”在秘书看来,徐苍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不对,那是比烫手山芋还棘手。在日本这里,徐苍已经跟冷血,刽子手,屠夫划上了等号。
在这种舆情下,如若全日空跟徐苍合作的事情公开了,那势必会让全日空极为被动,影响颇大。
虽说秘书在很多时候也不同意董事会的决策,但是至少在这件事上,他跟董事会的想法是一样了。
及时割席,免得不可收拾。
“可是徐苍不是说后面会来参加听证会吗,他或许有办法解释清楚。”观月凌皱眉道。
说实在的,她能理解董事会的担忧,这并非杞人忧天,而是实实在在的。
而且,她本身并不是很在意违约金的事情,而是更关心另外一件事。就是那件事,让她无法跟徐苍如此畅快地切割。
“能解释清楚什么,话就是他说的,明明白白,怎么解释。”秘书听出来观月凌还在犹豫,而且似乎还倾向于保留与徐苍的合作:“社长,徐苍从中斡旋沪上和羊城航线的事情算是比较重要的,但也没重要到那种程度吧,不能因小失大啊。”
“我知道。”被秘书说得有些烦了,观月凌哼道:“不是那件事。是关于......美国航线的。”秘书一怔:“什么?”观月凌索性也摊牌了:“徐苍说有办法说服美国航空将合作对象从日航换到我们,你说这重不重要?”
“这......不可能吧。”秘书脑子一下子没有转过来:“他怎么可能影响到美国航空?”
“他影响不到美国航空,但能影响到普惠。普惠的母公司联合技术集团跟美国航空的母公司amr集团有联系,或许他真的有办法。”观月凌一咬牙:“跟美国航空的合作干系重大,我们努力了那么多年都没有成效,徐苍是我们唯一的指望了。”
“可是......”秘书还想说些什么,但却被观月凌直接制止住了:“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先等等,先等等。等他把说服美国航空的事情办完了,我们再与他切割。”......在德国慕尼黑的安置酒店里,徐苍在酒店餐厅迎来了德国空客的代表。
尽管之前理查德已经跟他提起了此事,但是真等到空客提出条件了,徐苍还是不得不感叹空客的豪气。
“如果徐先生愿意使用我司的a319飞机,以后在我司购买的飞机,十架以内将可以享受二级优惠。”德国空客代表直接抛出了条件,很实在的来说,这的确相当优厚了。
徐苍稍微估算了下,如果接受德国空客代表的提议,以购买最普遍的320来说,十架的话,他们能剩下接近五千万美元。
这个数目绝对是相当巨大的了。通常来说,a320的标准版的目录价格是接近六千万美元。
当然了,目录价格仅仅是一个参考,一般情况下,实际的购买价格是有优惠的。
只是空客会根据买主不一样,给予不用程度的折扣。像是那种小买家或者初次交易的,一般也就九折或者九五折。
空客代表提及的二级优惠是指对待交易多次的熟客的折扣力度,差不多在八折的区间。
徐苍甚至听说,最极端的情况下,可以达到五折的力度。但是,这种优惠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八折就算不错了。
但是,这就跟现金与折扣券的区别,两者肯定是不能同日而语的。想要享受优惠,首先要先花钱,那极端点来说,要是不买那十架a320,岂不是平白省了六亿美元?
所以,看起来空客诚意很大,实际上是要缩水不少的。不过,徐苍是有计划买三架a320的。
以春夏航空的情况,空客估计也就给个九五折。但是,徐苍通过空客的首席财务官尼欧斡旋一下,顶多也就是九折的样子。
现在能拿到接近八折的折扣,其实还是比较优惠的。要知道,一折的差别就相当于接近六百万美元了。
然而,面对德国空客代表抛出的条件,徐苍只是沉默以对,搞得空客代表摸不着头脑。
“徐先生,阿尔卑斯山的那个度假庄园的机场跑道是标准的短暂跑道,加之道面因积雪覆盖,对刹车要求极高。我们的a319飞机采用了utas的duracarb型刹车,刹车能力极佳,最为适合应付湿滑的短跑道。”空客代表还在劝说:“阿尔卑斯山周围风雪太大,飞机太小,无法抗风雪,飞机太大,跑道不够,而我们的a319正是居中最为合适的选择。”其实,徐苍倒也考虑过类似于巴航工业的erj机型。
但是,erj系列的飞机还是小了些。在阿尔卑斯山的强劲风雪中,飞机就跟狂风中的落叶似的,根本稳不住,执飞飞机必须要稍大一些。
空客代表说的也确实在理,a319的确是相当合适的一个选择。不过,锦上添花肯定比不过雪中送炭。
跟空客合作,他们也就送个购机优惠券,可要是换个人合作,所能得到的就远不止于此了。
“你们这么相信我?”徐苍笑道:“就不怕我把那架飞机飞砸了?”空客代表哈哈笑道:“徐先生莫要开玩笑了。您连大翼断裂的飞机都能落下来,阿尔卑斯山之行定是马到功成。”
“看起来,你们对推广a319很上心,也很舍得投入资金,但是这还不够。”徐苍直接将空客代表递过来的协议推了回去:“你们的条件......远远不够,我感受不到诚意。”空客代表脸色一僵:“徐先生,二级优惠还不够吗?或者,你提出你觉得合适的条件。”
“我看还是不要了。”徐苍笑道:“若是让我提条件,你们肯定不会接受的。”徐苍的话让空客代表眉头一皱,他没想到自己诚意如此之大,徐苍连搭理都不愿意的,整个拒绝过程干脆利落,完全没有犹豫的。
“徐先生,或许有些事情你还没有太明白。”空客代表指了指地面:“这里是欧洲,我们在这里的能量比你预想的要大。”徐苍挑了下眉:“比如呢?”
“比如根据法规要求,您明天应该是要接受easa的问询,而非去执行所谓的营救活动。比如,对于明天的营救飞行,easa会不会进行特批,毕竟阿尔卑斯山的空域还都是禁区呢。”空客代表澹澹道。
“哦?”徐苍咂咂嘴:“空客能影响easa的决定?”空客代表笑道:“只要是人,那就必定会受到外界影响。很明显的是,我们在欧洲民航领域的影响力很大。”
“那似乎是很难办的。”
“徐先生,跟空客合作绝对是会令你感觉到满意的。至于条件方面,我们可以再谈,但是我可以跟你保证,如果明天去往阿尔卑斯山的不是a319,那就不会有其他飞机过去。”徐苍抿起嘴,忽地往空客代表身后喊了一句:“听到了,这件事的确很难办。”
“嗯?”空客代表一愣,立马回过头去,看清来人,当即脸色一变:“庞巴迪的?”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庞巴迪驻德国代表。
只见这人四十来岁,着了一身呢子大衣,深蓝色的围巾随意地拢在脖子处,下巴是灰白的胡渣,看起来甚是沧桑。
“徐先生,你不应该感觉到意外,空客的人就是如此的无耻,理所应当地认为所有人就该回应他们的要求。”庞巴迪代表摘下围巾,露出其坚毅的面庞,落座于桌子另一边,将围巾卷成一团,扔在了旁边的休闲沙发上。
空客代表对徐苍跟对庞巴迪的人,那态度肯定是不一样的。尤其是a319在市场上与庞巴迪的cs300直接交锋,那属于是冤家碰头,场面不是很好看。
“这是你们庞巴迪该来的场合?”空客代表反唇相讥:“这时候,你们不该是在担心c系列飞机的资金问题吗?”庞巴迪代表面无表情道:“我当然是来解决问题的。只不过,在此之前请你离席,你的话似乎已经说完了,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你......”空客代表气得那是七窍生烟。但是,在带有威胁性质的后半部分话说出之后,徐苍似乎依旧没有改变主意的打算,那空客代表暂时也就没招了,呆在这里的确没什么意思。
重重地哼了一声,空客代表没有再说什么,气呼呼地离开了。等到空客代表走远了,庞巴迪代表一如他的外表一样,完全没有弯弯绕绕,直接说道:“徐先生,我就不说我的条件。是你让我来的,你应该已经想好条件了。你直接说,我们能同意,交易达成,反之,就只能感谢徐先生的好意了。”徐苍没有立刻提条件,而是给庞巴迪的代表倒了一杯水:“cs300似乎并没有如你们所愿,市场反馈并不是很好。”庞巴迪代表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是非常不好。”徐苍一愣,倒是没想到庞巴迪代表如此直言不讳,他笑着说道:“有a320的存在,在同等条件下,市场肯定更倾向于a319。”
“但是,我们的cs300绝对不比a319差,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a319。”
“可是市场不相信。”徐苍道。
“所以,我们需要这次机会。”庞巴迪的代表还是那样的直白。
“这样吧。”徐苍弹了下指甲:“此后,每卖出一架cs300飞机,我将抽取百分之五的利润,这个利润包括后续的维护,航材售出等服务的产出。”也就是说,庞巴迪的一架cs300从售出到后续跟庞巴迪所进行的衍生服务所产生的全部利润的百分之五都要给徐苍。
庞巴迪代表眼皮抽动了几下:“看来比起我们自己,徐先生对cs300飞机的前景更加看好。”这个条件呢,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最关键取决的cs300飞机的后续销售前景。
要是cs300飞机还是如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那这个条件徐苍是亏大了。
可要是cs300飞机销量好转,那徐苍就是占了大便宜了。毕竟一架飞机的使用年限超过二十年都是很正常的,期间有大量的与庞巴迪交互的衍生服务,那可都是钱啊。
只要cs300飞机销量上去,徐苍将会得到源源不断的大笔资金收入。
可问题是,现在连庞巴迪总部都对cs300飞机没有信心,徐苍凭什么看好cs300?
“你们没有不答应的立场,不是吗?毕竟不管怎么说,你们都不会吃亏。”徐苍笑道。
如果这次没有将cs300的名声打出去,那百分之五的利润也没多少,庞巴迪的损失没有那么大。
可要是cs300飞机因此翻了身,虽说徐苍平白得了百分之五的全额利润,但是庞巴迪的获利更大,至少比现在天天担心资金链要好上太多了。
“没错,我们确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庞巴迪代表点了点头:“可以!我们可以答应这个条件。”
“很好。”徐苍顿了下:“还有一个条件,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什么?”徐苍喝了一口茶水:“我想庞巴迪的c系列飞机公司开放股权买卖,我想购买百分之十的c系列飞机的股份。”
“百分之十?”庞巴迪代表一愣:“这可是第二大股东的比例了。”庞巴迪c系列飞机有限责任公司是庞巴迪的一个子公司,却并未上市,所以在股权买卖上限制很多。
想要购买其股份,必须得到庞巴迪总部的同意。这家公司的股份构成比较复杂,最大股东的庞巴迪集团也才百分之二十多的股份。
如果能达到百分之十的比例,那就是铁定的第二大股东了。庞巴迪的代表此前一直表现得相当利落,可听到这个要求,他也不禁迟疑起来。
“仅仅是c系列公司的股份,而不是庞巴迪集团的股份?”庞巴迪代表确认道。
“我对庞巴迪总部没有兴趣,我只要c系列公司的股份。”徐苍笑道:“而且,这似乎算不得一个条件,甚至说,我是在帮你们。你们可以拒绝,我可以等,等着你们烂下去。趁现在,你们还可以卖一个好价钱,难不成等后续贬值?怎么样,下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