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目标,庞巴迪(求订阅!)
“陈老,你觉得提前囤积航空发动机是有必要性的吗?”徐苍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在中航工业那边,机身设计与制造应该已经全面领先于发动机了吧?未来,真正的关键问题只会在发动机上。”
“也是不一定的。”陈进武看起来对国产大飞机的前景还是忧心忡忡:“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差不多具备了建造一栋房子的能力,但是那也只是毛坯房,里面该怎么装修,水电该怎么铺设,我们还是需要探索的。”
徐苍反应很快:“是航电设备方面的问题?”
“暂时是的,之前一直跟霍尼韦尔合作,现在想要自己弄了,难度就上来了。我们那边还在研究是否要自研航电系统,还是说此后就一直跟霍尼韦尔合作。不管怎么说,此前与霍尼韦尔的合作还是相当愉快的,或许我们可以将自研航电系统的精力节省出来,将更多的人力物力投入到动力部门。”
所谓国产大飞机那绝对不可能是全部国产的,在这个全球化的商业时代,这么干就是在降低自己的商业竞争力。
从飞机的机身气动布局设计,到航空发动机的动力系统,再到航电系统,以及一些航材的设计生产,比如起落架,探测器之类的。一架大型客机涉及到很多很多方面的内容,要是事无巨细,全部亲力亲为,不仅仅难度很大,成本也会非常高。
即便是现在大型客机生产商波音和空客也不会生产全部零部件,而是进行全球采购,然后进行组装。
徐苍的理念就是只要掌握一些核心关键系统的技术,其余部分还是进行采购便可。显然,陈进武也滋生了这样的想法。中航工业的科研力量很紧缺,资金也不算特别充裕。这边多投那一点,那边就要少投一点。
相较于航空发动机垄断性的市场现实,航电系统的状况就稍微好一些,而且几家航电系统的厂商,包括霍尼韦尔对国内市场的态度相当友善,如果没有大的变故,应该这种友善会长时间持续下去。
因此,陈进武想要集中力量办大事,先将最难的航空发动机给攻克了。
对此,徐苍也是表示赞同的。航电领域里,国内的技术水平的确是比较落后的。但是,较于航空发动机,未来国内自研的航电水平会突飞猛进,这是时代的必然性。所以,在航电系统上,陈进武选择稍微放下一切迫切性,徐苍是认可的。
而且,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即便是在国际局势波云诡谲的时期,霍尼韦尔的态度似乎也没有出现什么大的变化。陈进武的预计还是正确的。
不过,不管怎么说,航电系统也是比较关键的系统,未来还是需要攻克的。
“航电系统除了霍尼韦尔,庞巴迪的研发能力也不错。”实际上,庞巴迪有时候也会采购霍尼韦尔的系统,但是不代表它自身就没有相应的技术储备。
霍尼韦尔这个公司家大业大的,而且发展都很平稳,不好下手,倒是庞巴迪有机可趁。
“庞巴迪?”陈进武一愣:“之前我们跟他们在C系列飞机上有过合作。世界上具有自研大飞机的企业不多,除了空客和波音,后面就属巴西航空工业和庞巴迪了。徐苍,你突然提庞巴迪干什么?”
徐苍笑道:“我啊,随便说说而已,没想干什么。不过,说起来那一百台PW6000的订单后面也可能与庞巴迪有关系。”
“嗯?你什么意思?”陈进武有些不太理解。
“没什么。”徐苍随意敷衍了一下:“陈老,那一百台PW6000的订单.”
陈进武这人有一点好,那就是不会怎么强迫徐苍回答问题或者抓着一句话不松口。果然,徐苍稍微一转移话题,陈进武也就不管庞巴迪的事情了:“那一百台PW6000发动机的订单的话,估计怎么也要六七十亿了,这个订单压力有些大啊。”
在两千年,六七十亿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当然了,即便是在通货膨胀后的未来,这依旧也是一个天文数字。
中航工业是巨型企业不假,但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在研究经费上自己都捉襟见肘,想让中航工业拿出六七十亿来,难度有些大啊。
“那如果以中航工业的名义跟银行贷款呢?”徐苍赶紧问道。
六七十亿的现金流对任何一家公司来说压力都会很大,所以徐苍也没有想到就让中航工业独自承担。以中航工业的名誉,想必还是有银行愿意慷慨解囊的吧。
“我感觉不行。之前,我们已经在银行那边拿到不少钱了。你也知道的,我们的研究进展并不多,要不是国家授意,其实银行已经不太愿意贷钱给我们了。”陈进武叹息道。
说实在的,搞研究的就是这样,经常一大笔钱砸进去,连个响都听不见的。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人家银行也受不了。
也亏得中航工业有国家支持,不然银行早就将中航工业列入黑名单了。
这类研究机构除了需要巨量的金钱,还是需要巨大的耐心。不管怎么说,银行那都是商业盈利机构,怎么能受得了这些?
而且,由于欧美的先发优势,形成了专利壁垒,后来者想要绕开就需要更多的投入。因此,中航工业在民用飞机领域近年来就是ARJ21,还不是一个成功的机型。
这种情况下,光是投入,没见回报的,银行的耐心早就没了。
而且,六七十亿可不是上嘴唇碰下嘴唇的事情,就算是对银行都是不小的数目。即便是陈进武不懂银行贷款的技术人员,凭着直觉他都能猜到银行肯定是不会放贷的。
“徐苍,如果银行不愿意贷款。那就要挪我们自己的钱,现在我们研究资金本来就很紧张,别说六七十亿了,六七亿都拿不出来。”陈进武着实有些为难,他知道徐苍提及的事情是可能发生的,提前囤积一批先进发动机并非坏事。
可没钱就是没钱,即便是陈进武也只能寄希望于徐苍设想的情形不会发生了。
“资金这么紧张吗?”徐苍知道中航工业的资金不是很充裕,之前在与陈进武相处时就略知一二,但是徐苍没想到紧缺到这种地步。
在徐苍的想法中,六七十亿肯定是一笔巨款,但是那是分五年投入的,也不是一次性投入。如果能分很多次,那在资金压力上就会小很多了。
一开始,徐苍还想着给陈进武提一提这事儿的。可听陈进武这么一说,就算是分成很多期,中航工业估计也支撑不住。
“徐苍,你跟我说实话这一百台PW6000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果是为了防止国外禁售,这单子也太大了。我感觉完全可以减半,甚至更多。”
徐苍之前的理由看似很充分,可实际上在数量上就有些站不住脚。一百台的储备对于一款前途未卜的大飞机来说实在是有些太奢侈了。
就算飞机研制出来了,可距离投入商用还是有一段距离的,需要取证,试航等一系列步骤,弄个五六年都不是什么问题。
研制时间加上后续商用前的时间,距离国产大飞机大规模商用差不多也是十年以上。当然了,一款成功的航空发动机寿命远不止十年。
但是PW6000在十多年后还是不是处于先进行列,那就不好说了。而且,十多年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很多事情都可能改变。
要是徐苍担心,囤个十几二十台发动机那是可以理解的,成本也小很多,哪有直接上来就是一百台的,这太夸张了。
可徐苍说起来却是斩钉截铁,完全没有一点儿迟疑的。
陈进武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外行人,虽然他猜不出徐苍具体是什么原因,但他本能地能嗅到一丝异常。
说完,陈进武还补了一句:“徐苍,你是了解我的,有什么事尽可以跟我说,我绝对是守口如瓶的。只是,我想要知道你真实的想法,以此来判断这一百台PW6000发动机的订单到底有没有破釜沉舟的必要性。”
徐苍沉吟了片刻:“陈老,如果仅仅是为了防止未来一个可能性,那这一百台PW6000发动机的确是有些奢侈了。但是,我刚才跟你说了,我有一些别的想法,如果为了实现那些价值,那这一百台PW6000发动机的订单就没有那么夸张了。”
“我知道,你这个一百台的数量太突兀了。你说你有别的想法,说来听听,或许还有一丝可能性。”陈进武想了下:“虽说我们现在在银行贷不了钱,但是如果有抵押的话,情况会好很多。不过,要是抵押的话,就需要高层的一致同意,必须要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合适的理由”徐苍沉吟片刻:“庞巴迪算吗?”
陈进武一怔:“庞巴迪?”
大约半个小时后,陈进武大概理解了徐苍所要做的事情。可即便有徐苍的讲解,陈进武还是听得云里雾里的,徐苍的计划太复杂了,复杂得就连听者都反应不过来。
其中不仅仅涉及庞巴迪,连日航和全日空都囊括在内。
陈进武思考了好一阵:“你的意思是庞巴迪会遭遇跟我们一样的困境?可庞巴迪不是加拿大企业吗,跟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加拿大毫无疑问应该是欧美阵营的,讲道理,应该不会受到制裁才对。
“资本主义的本质是什么?利益!在利益受损时,阵营算什么?”徐苍道:“庞巴迪此前一直发展公务机和支线飞机,所以,一直可以相安无事。但是,随着C系列飞机的发布,它已经越界了。因此,在大型客机领域的先行者就该让它知道什么是边界感了。”
“你是说波音和空客?”陈进武果真还是比较纯粹的技术研究者,徐苍说得比较明白了,才是反应过来。
“准确来说是空客。”徐苍纠正道:“现在大型客机的设计理念是偏向于空客的,这是作为后发者的优势。波音的历史太长,反倒成为了改革的包袱。现在越来越多的飞机厂商能够理解到空客电传操纵的优势性。因此,C系列飞机的基本理念也是趋同于空客飞机的。这就使得C系列飞机的最直接竞争者不是波音,而是空客。”
“空客?”陈进武思考了片刻:“欧洲能像加拿大投送自己的影响力?”
“陈老,你要知道的一点。即便是加拿大也不具备自研航空发动机的能力,而且加拿大本国是不具备自研发动机所需要的市场的。所以,在可预见的未来,加拿大不管是从现实科技能力,以及商业化角度上都不会产生航空发动机自研的土壤。”徐苍分析道:“所以,想要钳制住庞巴迪,或者说庞巴迪在C系列飞机上的研究进程,只需要锁死它的相关发动机进口就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庞巴迪跟我们是处在相同的境地的,或许我们能提前遇到,或许庞巴迪会先于我们遇到,从对方的困境中,相信都能看到自己的影子。”
“陈老,庞巴迪的C系列飞机跟中航工业是有合作的,相信你也知道,C系列飞机所用的发动机就是普惠的。”徐苍将矛头直指了普惠:“空客由于产业性的特点,其实是难以影响庞巴迪的。但是,它可以对普惠进行影响,从而间接制裁庞巴迪。”
陈进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空客要在发动机进口上制裁庞巴迪?”
“为什么不可以呢?”徐苍反问:“一切都是必然的。”
“可是,C系列飞机真的能对空客造成这么大的威胁,以致于空客都要通过影响力来限制庞巴迪?”陈进武还是表示不解:“据我所知,C系列飞机的销量并不好,或许这就是一款失败的机型?”
C系列飞机初期销量不好,徐苍当然是知道的。曾经被寄予厚望的C系列飞机初次发售变遭遇滑铁卢,大跌眼镜。
通过对这个销量表现的预见,徐苍还在资本市场小小地赚了一笔。
这也是陈进武无法理解的原因,就这么一款销量拉胯的机型还能让空客急眼了?
“很多飞机初期销量不佳,后期翻盘的也很多。”徐苍也不好细说:“对于C系列飞机,我对它未来的评价是相当乐观的。”
陈进武对徐苍三缄其口的行为已经不算陌生了,所以也没有追问。对话那头沉默了片刻:“徐苍,我会将你的话转告给蔺总的,这件事需要他的决断。”
能做到这个地步,徐苍已经感觉足够了:“好,这件事还是看你们自己来思量。”
“听说你要去英国?”陈进武问道:“完成跟罗罗的合作吗?”
“嗯。”对陈进武,徐苍基本是没什么保留的:“很多事情的锚点都在与罗罗的合作上,我必须尽快完成这件事。”
陈进武:“那你的手呢?你在日本不是手受伤了吗?”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徐苍张开自己的左手,掌心伤口的血痂已经脱落了,正中间留着淡淡的伤痕:“原本今天我要去英国的,但是司老爷子的事情给耽误了。后面需要重新确定一下日期,不过推迟后正好提前去一趟西南医学中心,让他们看看我的手。”
之前去西南医学中心是要排在英国之行后的。在英国的试飞并不受CAAC那边的航卫条例管辖,所以并不需要在意前后性。
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出了这事儿,英国之行也是需要推迟了,既然都推迟了,那就顺带将手伤的适航性问题给解决了。
陈进武没有多问:“那行,后面见面再说吧。”
后面司卫民下葬那天,陈进武也要过来,到时候两人可以当面再聊一聊的。
之后司卫民下葬,陈进武果然过来了。不仅仅是陈进武,但凡沾点儿民航,大半个民航界的人物都来了。少数的确来不了的,也代买了花圈,聊表心意。
商都的那个小村子罕见的热闹了许久。
当天,徐苍只跟陈进武聊了一小会儿,大多数事情在电话都已经讲过了,而且下葬当天气氛也不适合谈商业上的事情。
中午下葬之后,当天下午徐苍就先回了剑川。原本西南医学中心是在蓉府的,但是正好其医疗队过来剑川这边,徐苍也就不用特意去蓉府走一趟了。
在木华航空剑川基地的航卫大楼,这边会被临时征用三天,以作为西南医学中心医疗队的驻所,以便供剑川机场工作区人员的体检需求。
徐苍并非例检,而是临时的专项体检。在昨天,徐苍就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了春夏航空的航卫室,让他们单独替自己约一个时间。
不过,徐苍的情况比较特殊,木华航空剑川基地那边由于缺少大型设备做不了很多检查,因此在收到医疗队的要求后,徐苍提前去了剑川的大医院做了相关的手部检查。
带着一堆检查结果,徐苍才是去了木华航空剑川基地的航卫大楼。
这次徐苍不是去看外科,也不是看内科或者什么其他科室,而是按照要求直接去了总检室。能不能签合格,全看总检的意思。
总检是一个女医生,年纪还挺年轻,三四十岁的样子,将头发挽在脑后,看起来倒是有些贤妻良母的温良。
总检翻了许久徐苍的检查报告,随口问道:“近期手部有什么不适吗?”
“没有,就受伤那两天有过一次无法感知温度的情况,后面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徐苍指了下报告最后面一叠的文件:“我把在日本的圣路加医院的报告也带过来了,译本附在后面了。”
“嗯。”总检没多说什么,还是在仔细翻阅徐苍的报告,看了好半天,将所有报告合上:“看上去并没有什么问题啊。”
说完,总检让徐苍伸出左手,平展开来:“握拳!”
徐苍依言照做。
“用大拇指分别点在其他手指指尖。”总检在说话的时候还自己示范了一下。
徐苍看了一下就理解了,也是跟着做,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看完,总检让徐苍左手凑近些,然后打量了下掌心,确定伤口位置:“伤口平时还会疼吗?”
“脱痂之后就没疼过了。”
“那还有什么其他感觉吗?”
徐苍回忆了下:“之前有时候会痒一下。不过,那应该是伤口恢复的正常反应吧。”
“嗯。”总检点了点头,似乎对徐苍的话表示认同:“后期是没有再出现那种无法感知问题的情况了?”
“对,只出现过一次。”
总检沉吟了片刻:“现阶段,综合各报告来说,你的左手是没什么问题的。不过,鉴于你反应过的问题,你需要进行为其两年的半年检。”
对于民航人的例行体检,分为年检和半年检。一般来说,四十岁之前都是年检,四十岁之后就是半年检了。徐苍的情况肯定是年检的。
不过,徐苍现在的情况属于报告没问题,自述却有问题的情况,所以保险一些还是需要的。
其实,如果徐苍隐瞒之前无法感知温度的情况,估计现在总检就爽快地签字了。但是,在航卫问题上,是不能知情不报的。一旦被查出来,那就不是技术问题,而是作风态度问题。
在很多时候,作风态度问题甚至比技术问题更严重。
技术可以慢慢练,但是要是这个人品性就是坏了,技术再好也是祸患。
“半年检的话是跟四十岁之后那样吗?”
总检笑道:“不用!准确来说,你是一次常规的年检,再加一次专项的半年检。那次半年检就是单单查一下你的手就行,其余科目并不用查。”
“哦哦,那没问题。”
“另外,还有一件事。最近一年,你不允许行使左座职责,两年内,不允许行使机长职责。”总检吩咐道:“希望你可以理解。”
左座和机长实际上是不能完全混为一谈的,即便机长大部分时间是在左座的。这种差别经常出现在资深副驾驶建立左座经历的时候,这时候在左座的就是资深副驾驶,而右座的反而是机长教员。
也就是说,一年内,徐苍无法建立左座经历,两年内,不能被聘为机长。
不过,这对徐苍来说影响不大。一般来说,需要建立左座经历的技术级别是七级副驾驶,以徐苍现在飞飞停停的情况,一年内转升到七级副驾驶基本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六级副驾驶转七级副驾驶是一道大坎,涉及到局方问询以及局方模拟机检查。
“没事,我离机长或者左座还早呢。”徐苍笑道。
“哦!?”总检拉了个长长的尾音,明显是别有所指,脸上更是露出玩味的表情:“要是你愿意,一年内转到左座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哪有,后面还有局方问询和检查呢。”
总检轻笑着:“他们敢不让你过?不让你过,你也可以不让他们过。”
徐苍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了,略微有些尴尬:“让总检见笑了。”
很明显,徐苍反查局方代表的事情连航卫系统都听说了,而且总检是认出徐苍了。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下来,还是头一次见反查局方代表的事情的。
不过,总检说的也是有道理的。
等到徐苍要转左座了,如果哪个局方代表挂了徐苍,徐苍反手就检查那个局方代表,这谁受得了?
所以说,徐苍之前才费了好一番力气来获取国际民航组织飞行专员的资质。有了这个,别的不说,反正是没人敢对徐苍个人耍心眼了。
“见笑什么,年轻人嘛,火气大些,正常。”总检眼睛笑得都弯成了月牙了,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后面你正常在右座行使副驾驶的资质,这个限制会签注在你的体检合格证上。还有,如果期间左手还有什么别的正常,即使反馈上来。”
虽然有些限制,但总体来说,体检的结果还是好的,徐苍也算是满意。
“好的,那我可以走了?”
总检挥挥手:“去吧。这些报告就留我这里了,这些是要存入档案的。”
徐苍点点头,又跟总检道了声谢,接着便是离开航卫大楼了。
只是这刚一出楼,就看见外面走廊柱子旁倚着个中年人,抽着烟,往徐苍这边扫了一下。
“蔺总?”徐苍一怔,这人不就是中航工业的大领导吗?
徐苍快步走过去:“蔺总,你怎么来了?”
“在西南办些事儿,前面陈老跟我说了你提的那件事,顺道就过来看看。”
徐苍点点头,指了下柱子上的一个标识:“这里是禁烟的。”
蔺鸣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下禁烟标识,嘴巴小声说了一些话,接着不情不愿地将烟头掐灭了。
“以前这边不禁烟的。”蔺鸣干笑了两声。
“或许是以前没人敢提醒你。”徐苍指了下旁边的石椅:“去那边坐吧。”
蔺鸣哼了两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两人一同坐下,蔺鸣率先开口:“你说的那件事不好办。”
这句话便是一锤定音了。
在徐苍的观感中,蔺鸣这人还是不错的。他都这么说,那事情看起来是真的不好办了。
“一点儿回转的空间都没有?”
蔺鸣夹着那个已经熄灭的烟头:“也不是没有。不过,我感觉你不会答应。”
“怎么说?”徐苍倒是起了一些兴趣。
“相信之前陈来也跟你说过了,现在银行不肯贷钱给我们了。或者准确来说,应该是不那么容易地贷钱了。想要从银行拿钱,那就需要资产抵押。如果你的提议是符合实际,我们认为的实际,那或许还有一点儿说服的空间。毕竟我们也不算生人了,合作得还是比较愉快的。”蔺鸣道:“不过,一百台PW6000实际上是不太好处理的。现在主流的波音737和空客320用的都不是普惠的发动机的,而且,PW6000这款发动机还没有找到合适定位的飞机,未来市场到底如何,我们还不知晓。另外,我们了解到普惠正在研发一款可以低压变速的发动机,那是否意味着PW6000还能不能保有其先进性都是未知之数了。”
蔺鸣的意思很简单,PW6000的市场多大,未知!PW6000还能保证多久的先进地位,未知!而且,一百台的数目也太大了,稍有不慎就容易砸在手里了。
这可不是六七千万,而是六七十亿,中航工业的体量也扛不住。
“你是说PW8000?”
“那个叫PW8000吗?我记得普惠还没有对此进行正式的命名。不过也无所谓,反正普惠也在着手研发新一代变速航空发动机了,或许这将是一款革命性的产品。为什么我们不能等一等?这可是整整一百台航空发动机啊,烂在手里,谁也不敢担这个责任。”蔺鸣沉吟了片刻:“不过,我也听陈老转述了你的想法。不得不说,你的想法很有先瞻性。要是别的人这么说,我也就一笑置之,可你这么说,我是要认真考虑考虑的。”
“要是真的发生了,这一百台PW6000的价值将会是大赚。”
“可问题是,谁敢保证会发生呢?如果你说的那个PW8000是一款革命性的产品,那此前所有的发动机都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这压力太大了。”
就像此前无畏级战舰对前无畏级战舰的碾压。要是PW8000真的可以改变航空发动机的历史进程,那么以这款发动机为节点,此前所有的发动机都将变成一款款垃圾。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一百台PW6000都将变成废铁有一般的存在。
“如果我说PW8000不会成功呢?”
蔺鸣笑道:“你敢保证?”
“额”徐苍很想说我敢保证,但这种话又不能说,只能无奈地笑了一下:“这是我个人的想法。”
蔺鸣稍稍收敛了下笑容:“如果能减小我们所需要承担的压力,你的提议是可以被重新考虑的。”
徐苍提了提精神:“什么意思?”
“你不是要去英国了吗?如果能获得三转子技术,我们希望你能够转让给我们。”蔺鸣最后还补了一句:“有偿的。”
徐苍眉头都拧在一起了:“你们想要做未来国产发动机公司的大股东?”
“没错,你可以保有一部分股份,参与利润分成。”
在确认了这件事后,徐苍深吸了一口气:“蔺总,这件事是可以记录在国内民航历史上的,谁也不能拒绝作为历史的铭刻者的机会。”
“没错,作为青史留名的先行者与领导者。只有这样的机会才会冲淡我们对于那一百台PW6000的未来的担忧。”
徐苍缓缓地舒出气来:“这是你的意思?”
蔺鸣摇摇头:“这是他们的意思。”
徐苍沉吟起来:“看起来,我们是无法达成合作了。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徐苍,这么大的数目,你怎么自己想办法?”
“那能怎么办?”徐苍脸色有些凝重:“有些东西能让一让,有些却是不能让的。”
蔺鸣的心情也不是很好,他虽然是中航工业的负责人。但是,这个庞大的企业不是他一个人可以决定的,在集体意志下,他也只能屈服。
“那真的非常可惜了。”蔺鸣叹了一口气:“不过,六七十亿这个数目太大,徐苍你不要剑走偏锋。我听说你最近向天荣航材抵押了一部分正版航材的授权。看起来,除了庞巴迪,你还有别的事情在做,而且也很大。”
“蔺总,时不我待。错过了,那以后可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
蔺鸣笑道:“我怎么感觉你在指桑骂槐?”
“我不强求,下次合作吧。”徐苍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站起身子来:“这就是就当我没提过吧,走了。”
说着,徐苍朝着蔺鸣点头,径直地离开了。
没走多远,徐苍接到了陆景华的电话:“情况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能继续飞。”
“这样也行。”陆景华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那我们就给你安排带飞了?可能会有航线监察,局方的。”
“嗯?”徐苍鼻音一下子就起来了。
陆景华赶忙解释:“不是,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最近日本不是出了劫机那事儿吗?局方就开展了全行业的安全大检查,所有公司都一个样,跟机看看就行,跟以前那种一样。”
“全行业的大检查是吧,那没事了。”这种事情,徐苍见得多了。但凡出个什么事情,局方那边就跟应激似的,一定会来个行业整顿,也不管这问题到底是不是具有代表性的。
虽然徐苍觉得这种事情很无聊,除了给一线员工增加心理压力外,没什么大意义。可是,行业状况就是这样,徐苍也只能认同。
之前,徐苍因为航卫问题被停飞了。一些近期资质失效了,需要带飞恢复一下,这也是常规流程。
陆景华嗯了一声:“我就是跟你说一声。那个带飞教员有要求吗,我可以跟计划室单独提一下的。”
“没有,随便安排一个就行。”徐苍笑道:“我都无所谓。”
与此同时,在地球另一边的希斯罗机场,罗罗首席工程师乔纳森·梅耶斯出现在了到达层出口。在一下子就看见了自己的助手。
走到助手面前,乔纳森将手提包递给助手:“走吧。”
助手有些奇怪,还朝着出口那边看了一眼:“不是说那个试飞的徐苍要一起过来的吗?”
“他临时有些事,推迟一下。”乔纳森随口问道:“艾兰迪呢?”
“他去滑雪了。”助手当即应道:“每年这个时间,他都会过去的。”
“还是阿尔卑斯山上的那个庄园?”乔纳森倒是知道罗罗CEO的兴趣,只是他想起来一件事:“前段时间不是说阿尔卑斯山那边会有暴风雪吗?还说尽量不要去那边滑雪的,就这样还是去吗?”
“额”助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乔纳森摆摆手:“算了,他应该也知道的,应该没什么事。反正,试验遄达1000的文件他也签字了,就他回来了,正好验收。”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位罗罗CEO会在阿尔卑斯山那边度上一周左右的假期。此前,徐苍说四五天后就过来。到时候,准备一天,然后试验发动机。
正好能赶在艾兰迪回来前把事情给办好了,到时候正好让他验收签字。
一切似乎安排得井然有序。
第295章请重新刷新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一部分存稿发上去了,把原本的295章覆盖了。大家刷新一下,已修改。
第296章 第二机场,滇云!(求订阅!)
天宁机场某停机位,一架春夏航空的飞机静静地靠着桥,刚才才是下完了所有的乘客。机长史颀下去做绕机检查了,然后去找个空地稍微散散步,一直坐着腰不太舒服。
相较于史颀还会注重身体的保养,徐苍仗着年轻,对于身体不甚关注,至少来说徐苍的腰还是好得很的。在最后一个乘客下完后,徐苍重新校准了一下导航,然后快速地做了下过站准备,便是将座椅靠背往后一放,整个人都躺了下去,整个人都舒展开来,将侧窗上的遮光板一拉,就开始小憩起来了。
徐苍身体素质算不得多好,但是绝对不差,毕竟年轻嘛。但是,徐苍受不住早起,这是老毛病了。这个洱海-天宁的班就是个大早班,最晚签到时间凌晨五点多,算上起床穿衣洗漱的时间,徐苍四点半就起来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没办法,徐苍飞飞停停的,落下的经历时间太多了,而落地数量倒是充足的,因此只能多飞那些航程时间长的班。
其实,洱海还有一个飞津门的班,来回空时接近八个小时,比天宁的班还要大,而且也是个大早班。天宁来回差不多七个小时,徐苍就已经觉得不堪重负了,要是来回八个小时,徐苍感觉自己老命都要交代在驾驶舱里。
过来这一段,徐苍恨不得用两根棍子把他眼皮给撑开了,不然只要稍微不注意,徐苍眼皮就得合上了。飞机一进入平飞,徐苍就开始意识模糊了,那种想睡又不能睡的感觉,徐苍当时就生出一个念头,攒时间转机长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不管怎么说,还是睡懒觉最重要。
唯一算作好消息的是,这个航班的过站时间比常规的一个小时要久一些,是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第一段过来的时候,他们早到了十几分钟,这么一算下来,一个半小时的过站时间就相当充裕了,差不多可以眯个半个多小时。
史颀说自己年纪大了,觉少,就算没有早班,早上六点也就自然醒了,所以他倒不算多困。于是,看徐苍困成老狗的样子,史颀就主动承担下了看护加油的工作。
一会儿等他做完绕机检查,差不多油车也就过来了,倒是加油工作就由他来做了,徐苍就可以不用下来了,窝在驾驶舱睡一会儿。
也就是徐苍,不然这些工作都该是副驾驶来做的,机长才不管你困不困。很多机长只管起飞和落地,来回两个航段只动这么两杆,其余时间全是副驾驶来做事。
洱海的班一般是去程人稍微少一些,回程人多。这也使得第一段下客特别快,人一下完,过站准备一做完,徐苍快速地瞄了下面板,确认没有什么错误,直接戴上墨镜,双手环抱,开始睡觉。
或许是第一段空中积累了太多的睡意。这甫一闭上眼睛,整个人的魂就立刻离体了,轻飘飘的,好不舒适。
“这就是睡觉的美妙之处吗?”徐苍心中感慨起来。
他知道有一种刑罚就是不让犯人睡觉,生生熬到犯人挺不住,之后就不再有任何保留了。之前,徐苍觉得这种事情太过于玄乎,不就是不能睡觉嘛,熬着呗。
现在徐苍已经能深刻地体会到了。
不能睡觉是真的难度,好像蚂蚁在身上爬,挠又挠不掉,就盼着能闭上眼。
就在徐苍那种神游天外的感觉逐渐强烈之际,徐苍知晓自己快要进入放松的睡眠之中了。他自己设了闹钟,而且还跟乘务员提了一下,半个小时后过来驾驶舱喊人,他倒是不担心会睡过头。
可就在徐苍想要享受这片刻的安宁之际,虚掩的驾驶舱舱门被拉开,接着一个人探身进入驾驶舱,一眼就发现了戴着墨镜的徐苍,顿时发出一道沉重的鼻音:“你不知道在驾驶舱的加油规定吗?”
徐苍浑身一激灵,整个跟被电击似的坐了起来,动作之大,直接将墨镜甩到了地板上。
这种突然被人吵醒,尤其是半睡半醒时,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应激反应。徐苍被这么一吓,惊起之后只觉得心脏砰砰直跳,很是不舒服。
有些恼怒地往舱门口一看,发现一个平头格子衫的中年人站在那里,胸口还挂着一个证件,板着个脸,很是威严。
“局方的?”徐苍揉了下眼睛,端详了片刻中年人胸口的工作牌:“航线监察的吗?”
这次全行业大整顿搞得的确是像模像样的,所有航线监察都是跨区检查的,即东部局检查西南片区,西南局检查东北片区等等,反正都是错开来。
这次航线监察只会看一段,即天宁回洱海那一段。原本徐苍还以为局方监察的会在上客的时候上来,没想到来这么早。
“你这工作态度有问题啊,加油的时候驾驶舱不看着,万一出现什么危险状况呢?”局方监察员往机长后面的那个座位上一坐,沉着脸看向徐苍。
徐苍往飞机右后方指了指:“要是有什么问题,机长会通知我的。”
“怎么通知,这来得及?”
“有什么来不及的,拍一下右前机头,我这边不就知道了?”徐苍本来就因为休息被打断而恼怒,这下监察员还在喋喋不休的,搞得徐苍很是厌烦。
通过拍打机身通知驾驶舱的行为算是相当普遍的,可显然局方监察员还是很不满意。
“飞机加油的时候是关键阶段,驾驶舱必须保持时刻的警惕。”监察员指了下徐苍:“你这工作态度就有问题。”
徐苍很是讨厌被别人指着说话,他瞧见那个监察员拿出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些什么,于是徐苍也懒得管他了,直接重新躺在座椅上,不过眼睛没有闭上。
眼看徐苍又是躺了回去,监察员又是啧了一下嘴:“怎么又躺了,工作这么散漫?”
“SOP没有规定飞行员过站时候的坐姿吧?”
“你这人果然态度有问题,而且还很严重。”监察员哼道。
徐苍其实很讨厌所谓的态度问题的说法,不过全行业都相当认可这种东西,他也不好说什么,索性头往旁边一歪,懒得搭理局方监察员了。
这个局方监察员估计还是头一次看见无视局方的飞行员,气得七窍生烟,又是在监察单上写了好一会儿。
这种睡到一半被打断的经历相当难受,徐苍原本是困,现在是又困又头疼,脑壳儿都是嗡嗡响的。
局方监察员看徐苍不说话,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去往了客舱去为难乘务员去了。
大约一刻钟后,史颀加完油回来了,一进驾驶舱就看见徐苍瞪着个满是血丝的眼睛半仰着头在发呆,边是折着发光背心,边是问道:“你怎么不睡会儿啊,看你都快困得晕过去了。”
徐苍看史颀上来了,墨镜又是戴上,往客舱方向指了指:“局方监察的来了,说加油时候睡觉,工作态度有问题,我哪儿还敢眯着?”
史颀将反光背心折好塞箱子里,往后扫了一眼,也是看到了那个格子衫的平头中年人:“最近安全整顿的原因?”
“好像是的,不是说东边的查西南的吗,这不就上来了?”徐苍打着哈欠:“一会儿起飞你来吧,我不想动了。”
史颀是教员,前面天宁的落地就是徐苍来的,后续天宁的起飞也该是徐苍来做。但是,徐苍现在只觉得脑子涨涨的,动都不想动,索性将起飞的事情全推给史颀了,自己专心当个PM就行。
“我倒是无所谓。”史颀看了下时钟,离上客时间还早,也将座椅椅背往后放了放:“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一个个晚上不睡觉,早上起不来。”
说着,史颀从裤袋子里拿出来一张黄色的油单扔到中央控制台上:“喏,油单,你收好了。”
徐苍身子缩在一块,嘟囔了两句:“放着吧,我睡会儿。”
结果徐苍话音刚落,后面又是传过来一道粗重的声音:“应该时刻注意中央控制台上的清洁,还有油单是重要的飞行文件,应该及时收纳好的。”
史颀往后一看,哦了一声,伸手将油单拿回去了,而徐苍连看都不看史颀,他知道这位局方监察员一进来,自己又是不能睡了。
将墨镜摘下,徐苍一巴掌拍到自己脑门上:“教员,后面公司要组建空客机队,要不你再转回空客吧?你要是转回空客,咱们直接就多了一个空客的局方代表了。”
史颀一愣:“我倒是听说公司要组建空客机队,但是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只是误传吧。”
“误传?我说了的,那就不是误传,我们会组建空客机队。”徐苍轻声道:“空客飞机起始数量不会很多,大约三架左右,首任的空客机队长将由你来担任。”
“真要组建空客机队啊?”史颀当即就有些绷不住了:“公司搞这么多机型,不会亏本吗?”
“亏肯定是亏的,但是无所谓了。”提起空客机队的事情,徐苍的精神就好了一些:“教员,你应该有不少徒子徒孙吧,拉两个过来?咱们也不好从头开始培养,总得有几个成熟的机长和副驾驶打底吧。”
史颀这个级别的飞行员估计有些徒弟都已经是教员了,连徒孙都有了。这要是算起来,绝对是一个极其庞大的关系网。
在未来,连师父带徒弟这个培养模式都消失了,师父徒弟之间的感情也淡了。但是,现在这个时代不一样,飞行行当中还是师父带徒弟,关系极其密切。
只要条件合适,师父的话对徒弟来说绝对具有极其重要的参考意义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史颀老是觉得徐苍有种搞传销的意思。
“你是让我发展下线?”史颀突然来了一句。
这话直接让徐苍愣住了,蓦地回道:“你怎么这么想,我看上去像是干传销的不成?”
史颀很是认真地说道:“有点儿那个意思。”
“你这.”徐苍无言以对,摸了摸自己的脸:“我的脸这么有说服力?”
两人说话完全就不在一个频道上,可不管怎么说,两人都直接将局方的监察员晾在那里,理都不理的。史颀算是看出来了,徐苍对那个局方监察员的意见很大,那就不用太把那人当回事了。
而且,史颀之前也是局方委任代表,对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半点儿心理负担的,说不理,那就一点儿都不理的。
局方监察员阴沉着脸,就看着徐苍跟史颀两个人在聊天,完全就是把他当成空气。不过,现在属于过站时间,又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情,单单是聊天的话,他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直阴沉着脸,一声不吭地坐在后面。
经过徐苍喋喋不休地催促,史颀最终还是同意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咱们公司里还是有不少老教员的,像莫教员。要是公司真这么确认,你也发动发动他们,让他们把圈子里认识的飞行员全喊过来,搞一个座谈会。招人嘛,那是一个双向的过程,既是公司选员工,也是员工选公司,座谈会上,咱们拿出自己的诚意,听取那些人的需求,这样不是更好?你这拉一个,劝一个的,路子太野,效率也低。”
“不过,我不晓得那些老教员愿不愿意。”徐苍颇有些担忧。
徐苍在民航里是有些名声的,但是对那些老教员影响不是很大。那些老教员基本都是等着退休的状态,哪里还要看别人的脸色?
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清楚的,有些人敬他,有些人畏他,但是更多的一群人是对他没什么特别的感觉,既不讨厌,也不喜欢。
徐苍也从来不会自恋地觉得自己的人格魅力有那么强,如果那些个老教员不愿意,事情还真的不太好办。
“你跟莫教员说一说,他在老教员圈子里是有号召力的。如果他愿意帮忙说服其他老教员,事情基本就成了。”史颀想了下:“还有,你最好跟别的公司打好招呼。不然,你这行为就有点儿像是挖墙脚了,容易引人不快。”
“这样吗?”徐苍揉了揉太阳穴。
他感觉自己要做的事情好像太多了,光是一个公司人手紧缺的事情就涉及很多方面了。刚跟史颀提的是一方面,现在成熟飞行员已经不多了,不像以前会有人主动过来投简历了,得是需要下场抢了。
除此之外,飞行学员的招收也是一个亟需解决的问题。如今,他师父正处在上位的关键时刻,他又不好找他师父帮忙。但是,以他的面子,在飞行学院根本属于聊胜于无,一点儿法子都没有。
而凤凰航校的培养数量也不够,收购的事情怎么也要等九月那件事后。
一件一件的,全都是堆在一块。
除此之外,去完英国,后面就要马不停蹄地去日本,然后还要去一趟齐州的山航,徐苍感觉自己有着忙不完的事情。
“或许,上辈子过得太过清闲,这辈子就摊上个劳碌命了吧。”徐苍这么想着。
剑川机场塔台,机场集团总经理叶胜宁背负双手,站在窗户之外俯瞰整个剑川机场。
在他身边,秦心一袭修身的小西装,显得干练清爽。秦心的目光扫视了整片机场区域,脸上始终未见什么大的表情变化。
“秦总,如果要见面的话,也不用选在这里吧?”叶胜宁早就看惯了剑川机场,兴致缺缺,一会儿就腻了,于是收回目光,望向了旁边的秦心。
自从春夏航空获得剑川机场的优先权后,按照礼数,剑川机场集团的总经理是要跟春夏航空的代表见一见的。不过,由于一些事情,见面一拖再拖。
原本,叶胜宁是想要将见面地点选在其他地方的,结果秦心直接找过来了,两人直接上了机场塔台。
“谈事情而已,哪里都能谈。”秦心忽地举起右手,指向了机坪区域的中线方向:“看到那条线了吗?”
叶胜宁怔了一下,顺着秦心所指的方向看去。在机坪中央的一个出口处延伸出来一条滑行道。叶胜宁对机场早就是烂熟于心,都不用看机场图的,直接道:“B3滑行道?”
剑川机场的机坪一共有三个出入口,分别是B1,B3和B5。当然了,理论上B2和B4也是可以起到相同的作用的。但是,在机场指挥细则中,除非特殊情况下,是不允许使用B2和B4进出机坪的。
B1和B5滑行道分别在机坪两端,而B3则是在机坪正中间,由B3滑行道眼神出来的地线直接将整个机坪划分为了两块相同的区域。
“我不懂这些,我是说那条线正好是机坪的中线。”
叶胜宁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嗯,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秦心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未来,那条线以东的区域原则上只能停我们春夏航空的飞机。”
“什么!?”饶是叶胜宁心性沉稳,可听到这话后还是大吃一惊,以致于没有控制好音量,惊动了管制室内其他的人员。
叶胜宁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望过来的工作人员,紧接着便是压低声音:“秦总,你这是张口就要一半的停机位?可据我所知,春夏航空所有飞机即便都停过来,那也停不满那些机位吧?”
秦心收回了俯视外界的目光,转过身来:“是的,所以现在你们不必遵循这一规则。等我们觉得机队数量增长到了一个合适的程度,我们会给你们下明确的要求的。”
“这”叶胜宁直接怔在当场。原本他还以为跟他碰面的就是一介女流,当是好些应付的,没想到秦心的口气这么大,张口就要一半的剑川机场机位。
叶胜宁面露一丝为难:“秦总,虽然春夏航空获得了剑川机场的优先权,但是也不能直接强拿一半的机场机位吧?我们可以优先供给春夏航空最好的机位的。秦总,一半真的有太多了,这样会严重挤压其他航空公司的资源的。”
“所以,这就牵扯到另外一个问题了。”秦心轻笑道,又是指向了05/23号跑道:“剑川机场的选址有问题吧?当初并没有预留第二条跑道的位置。”
提及这个,算是直接戳到叶胜宁的痛处了,他沉声道:“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提了干什么?”
秦心弹了下指甲:“如果我没有记错,叶总当年就是剑川机场选址论证小组的组长吧。选在这么个地方,剑川机场根本开辟不了第二条跑道,连机坪以及候机楼都无法扩建。为什么蓉府机场发展这么快,因为在西南地区,蓉府机场是第一个建第二条跑道的。现在,以剑川机场的体量,单跑道运行已经成为制约机场的因素了。如果剑川机场还不求变,那就等着永远被蓉府机场踩上一头吧。”
叶胜宁一下子眼睛就眯了起来:“秦总,你这是来兴师问罪的?”
“如果真要是责问起来,叶总你的责任是跑不了的。”秦心笑道:“不过,叶总也说了,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谁能想到国家发展这么快,谁能想到单跑道会满足不了剑川的运载要求呢?叶总,那以你的眼光,在如今剑川机场的地址上还有可能新建第二条跑道吗?”
“第二条跑道?”叶胜宁哼了一声,直接指向另外一边:“05/23号跑道向北就是山区,已经绝了开辟的可能性。如果往南,那就是昆阳河,除非市政府同意我们将昆阳河给填了,不然,绝无可能性。”
昆阳河是一条贯穿整个剑川的大河,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允许填埋的。那也就意味着,剑川机场的地理条件已经没有再建第二跑道的可能性了。
“而且,剑川机场也不可能再扩建终端区了。”秦心深吸了一口气:“所以,这里当真就是困龙之局。”
叶胜宁皱起眉头,他有些不懂秦心的意思了:“秦总,如果是要问责,我叶胜宁接受调查就行。如果是别的事情,请秦总明显,叶某愚钝,无法领会秦总的意思。”
“叶总,问责自然是不必了,不能用现在的发展去看待过去的行为。”秦心顿了一下:“叶总,如果有可能,你可以再来一次吗?”
“再来一次?”叶胜宁怔了一下:“再来一次什么?”
“当然是新机场的选址啊。剑川机场已经触摸到天花板了,而且上限已经被锁死,那如果还留在这里,与蓉府机场的距离只会被越拉越远。树挪死,人挪活,再寻第二机场,不是应有之事?”
叶胜宁嘴巴微张,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秦总,你是说再建一座新机场,这可行吗?”
“为什么不可行?这不是为了满足日益发展的运输需要的顺理成章的改变吗?”秦心笑道。
叶胜宁沉默了,他开始听出了秦心话外的意思:“秦总,我是说.钱!”
以剑川的体量支撑两个机场显然是有些吃力的,最主要的,按着秦心的意思,那第二机场至少是双跑道运行的,这兴建的费用着实也是有些高了。
“叶总,钱都会有的,但是工作需要提前做起来。”秦心沉声道:“还有一件事,原本徐苍是打算亲手收拾机场集团那群宵小的。可现在他太忙了,不太愿意分心再去管这些小事了。蓝天航空宿务航线违规批复的事情,想来叶总也是知道的。我们可以容忍你故意保持缄默,试探我们的心思,但请你在最短时间处理好这件事。徐苍他很累,我需要替他将一些小事给清理掉。”
叶胜宁嘴巴抽了抽,原本自己那点儿心思全给人家给拿捏了。
“秦总,那件事我会亲自过问的。”
“不不不,这样的回答我不满意。”秦心淡笑道:“我这个人很好说话的。但是,如果觉得我太好说话了,我可以请辛司长过来一趟的。之前,辛司长过来剑川机场的时候,他早就想收拾你们了。”
叶胜宁听到秦心提及辛信,那就是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一点儿都不敢放肆了,忙是说道:“我会处理好的,保证秦总满意。”
秦心嗯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今天就到这儿吧,叶总,你忙吧。”
说完,秦心又是望了一眼机场,接着便是要转身离开。
叶胜宁踌躇片刻,就在秦心转身之际,问了一句:“秦总,这是徐苍先生的意思吗?”
此时此刻,叶胜宁没有一丝的高傲,有的只是恭敬。
秦心脚步顿住,表情之中有着一丝戏谑:“不然呢?”
“徐苍先生的话.”叶胜宁略微低着头:“还有别的指示吗?”
秦心歪着头想了一下,突地咦了一声:“还真有一件事。”
秦心笑着说道:“他想好机场名字了。”
叶胜宁一怔:“什么?”
“滇云。”秦心轻声道:“新机场就叫滇云机场!”
第297章 洱海大妖!(求订阅!)
春夏航空9442天宁-洱海航班,在通过剑川管制区时,距离洱海还有大约四十分钟的时候,徐苍终于是聊不动了,整个人窝在座椅上,半句话都不想讲了。
一开始,徐苍还觉得那个局方监察员坐在后面碍事,后来说到兴起处,也懒得管他了,甚至于后面比较沉稳的史颀教员受到感染,也开始变得无所顾忌起来。
到最后,徐苍没劲儿了,史颀反倒是讲到兴头上了。
“听说你让那八个局方代表直接自己请辞?”史颀好奇道:“你觉得局方会同意你的要求?”
提起这个,就连坐在后面一直没什么言语的局方监察员都竖起了耳朵。
“我给了他们体面,他们要是识相,那就自己随便找个借口请辞,免得闹到后面他们下不来台。自己请辞跟被人挂了强行卸任局方代表,这两个结局的区别还是很大的,就看他们自己怎么选了。”
一旁的史颀教员没什么反应,倒是后面的局方监察员听得眼皮直跳。平时高高在上的局方代表在徐苍眼里也不过是手拿把攥的程度。
最要命的是,徐苍说的还不是信口开河,从他所获得的消息来看,都在印证徐苍所说的每一句话。
这种才是最为直击人心的。
史颀教员笑了一下:“如果他们两个都不选呢?”
“没事,总局会强迫他们选择我给他们定下的道路的。之前我们公司挂的那些机长必须要有一个交代,总局会给我一个交代的。”徐苍低垂下眉目,似乎极为肯定。
对此,史颀教员好像并未有任何怀疑:“之前如果你这么跟我说,我可能还有怀疑,现在的话,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徐苍原本有些萎靡的精神略有些波动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在总局的朋友跟我说,总局飞标司已经在研究对近期我方挂掉的机长进行二次排查,而且检查员会另行选择,有可能是跨区进行的,以保证公平性。如果能在二次排查中通过,此前的不合格结论将会被撤销。”史颀确定道:“总局还是站在你这边的。”
“嗯?确定了?”对这个消息,徐苍感觉到相当的意外。不过,史颀既然这么跟他说了,那大概率是可以确认的。估计很快就要下文了。
史颀拍着胸脯:“那自然是的,还能骗你不成?”
这话一出来,坐在后面的局方监察员轻轻咳了两声:“史颀,没有总局下文的消息不要乱说。”
局方监察员这话是基于比较常见的明哲保身的想法,但是,在徐苍面前,史颀根本就这种顾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徐苍倒也是没管局方监察员的提醒,他略微思考了一下,如果史颀提供的消息是真实的,那还真就意味着总局是站在他那边的。
在国内民航历史上很少会有二次排查的例子,总局愿意这么干,其态度已经不言自明了。
不过,总局为什么这么干呢?
徐苍脑子还是清醒的,总局这么做必定是有缘由的,他可不认为自己能够得到总局毫无理由的偏袒。
“难道是那件事?”徐苍首先就是想到自己说要配合日本jcab的听证会的事情。
当时,在没有硬性要求的前提下,徐苍提出主动配合日本民航局jcab的听证会要求,其理由是为了防止caac在不久后的一类理事竞选中jcab投出反对票。
如果总局就是因此投桃报李,那似乎也说得通了。
不过,这也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caac在一类理事竞选中应该是真的遇到一些问题了,不然不至于如此谨小慎微。
徐苍其实也不在乎总局那边态度如何,他有的是办法收拾那些人。但是,总局主动往自己这边靠拢,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那总归是对徐苍有利的,也能给徐苍少上很多麻烦,自然是求之不得。
徐苍沉吟了片刻:“下去后,我去给飞标中心确认一下。”
说完,徐苍略微坐直身子,在acars上要了洱海的天气。
在等metar报文期间,徐苍跟史颀两人开始做进近准备。
洱海机场是单跑道运行,即10/28号跑道。出于成本控制,洱海机场只有28号跑道有盲降系统,另一边的10号跑道只有vor/dme程序。
不过,相较于某些机场糟糕的跑道方向的选择,洱海机场的跑道建造角度相当合适,而且洱海当地的风向也很给面子,多年来基本没有大的改变。
这就使得洱海机场的地面风很少会有正侧风的存在。这对气流相当混乱的洱海机场来说,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要是大风乱流下,还要额外叠加正侧风,那很多机长怕也顶不住的。
洱海机场的地面风好就好在,大部分情况下都是使用28号跑道,连10号跑道都很少用到。
对飞行员来说,盲降总归是比vor进近更加好飞一些的。
只能说在洱海机场跑道的建造上,这基本已经算是成本控制下的最优解了。
徐苍也算是飞了好一段时间的洱海机场了,基本一直就飞的28号跑道的盲降,除了偶尔一两次因为顺风的原因,飞了10号跑道的vor/dme的非精密进近。
不过,说起来,由于洱海机场过于勐烈的五边乱流,如果飞10号跑道的vor进近的话,对于操纵者来说,压力还是比较大的。
通常来说,最为普遍的一类盲降的决断高是两百英尺,而且即便是在决断以下,飞行员依旧可以参考盲降信号。但是,洱海机场10号跑道的vor进近的最低下降高足足有一千零二十英尺,足足是一类盲降的五倍。
洱海机场的海拔高度是两千两百五十一米,也就是差不多七千四百英尺。这就意味着在一般情况下,如果天气条件允许,在八千五百英尺的高度上,飞行员就要断开自动驾驶,依照目视进行飞行。
众所周知,目视的精确度是比不上仪表导航的,尤其是在民航运行中基本都是在飞仪表飞行规则的,很少很少有目视飞行规则的存在,这就造成了大型民航客机的飞行员本能性地就依赖于仪表,对于目视飞行,或者说如此长久的目视飞行,飞行员会表现出不太适应的感受。
不是说大型客机的飞行员就不会飞目视,比如在一类盲降中,基本在决断高度以下,飞行员就开始将主要的精力放到外面了,这就是一个从仪表飞行逐渐转为目视飞行的过程。
但是,仪表飞行的目视阶段跟目视飞行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这是两个基于不同飞行规则下的不同的飞行方式,即便在某些特质上,仪表飞行的目视阶段跟目视飞行是有重叠的。
两百英尺的目视阶段对大部分飞行员来说难度并不大,毕竟大家都是从航校的目视飞行规则训练中一路走过来的。
但是在仪表飞行规则下的目视阶段,受限于较于目视飞行更高的飞行标准,以及现在诸如稳定进近的概念,所以在飞行上需要越来越精细,远不像之前航校时,目视飞行规则下那般奔放。
或许也是这种长久的束缚下,飞行员天生更依赖于仪表,而厌烦也恐惧于对仪表的脱离。两百英尺的高度还是可以接受,但是一千多英尺的高度差,完全依靠飞行员的目视判断就对大多数飞行员来说压力很大了。
papi灯是一个比较简单的光学导航系统,而且飞行员还会基于跑道长度,宽度以及周围参考物的区别而容易产生一些目视上的错觉。
就像是如果跑道的宽度是小于常规的跑道宽度的,即所谓的窄跑道。在视觉上,飞行员就会有一种飞机高度偏高的感觉,可实际上,从papi灯的反馈上,飞机还是处在正确的下滑轨迹上。
虽说飞行员可能意识到这仅仅是一种视觉误差,但是那种感觉上的不吻合感会让飞行员非常难受,从而影响到真实的操纵。
因此,如果有仪表指引的话,对于仪表的信赖才可以抵消这种不安全感。
而且,洱海机场的五边气流太乱了,没有仪表指引,仅凭目视参考的话,很容易出现误差累积,以致于在低高度修正不过来了。
可能是机场方面也知道这个原因,所以即便28号跑道即使存在一定的顺风,只要顺风不超标,那就依旧会使用28号跑道盲降,轻易不使用10号跑道vor/dme进近。
对于,飞行员也深以为然。宁愿飞具有顺风的盲降,也不飞顶风的vor进近。
之前第一段在洱海机场起飞的时候,徐苍他们用的就是28号跑道起飞。根据习惯,两人都是以28号跑道盲降来准备的,都没有等matar的天气报文。
对于徐苍和史颀来说,洱海机场早就飞了不知道多少次了,而且洱海机场28号跑道进近的进场方向只有一东一西两个,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飞。
不过两分多钟,驾驶舱中就准备好了。看时间,还有差不多半个小时,再等个十分钟,应该就要转到洱海塔台指挥了。
跟很多支线小机场一样,洱海这边没有进近频率,只有塔台频率,切换频率后,直接接受塔台管制指挥,是标准的程序管制机场。
徐苍也不放过十分钟的偷懒时间,打了个哈欠,就要发个呆,稍稍放松精神。
结果,刚一是放松下来,身后就传过来局方监察员沉重的声音:“要不换个座?”
已经快要神游的徐苍精神一下子收拢回来,他没有看局方监察员而是首先看了一眼史颀:“什么?”
刚才他有些没听清楚。
史颀看了看徐苍,又是看了下局方监察员:“你是说换座吗?”
局方监察员点点头:“是啊,空中换座。”
“换座,换什么座?”史颀奇怪道:“你要上来飞?”
“我是监察的,怎么会上来飞?”局方监察员指了下徐苍:“你们两个换座,让他飞左座。”
这下徐苍是听清楚了,但也疑惑更甚了,他指了下自己:“我飞左座,我干嘛要飞左座?”
虽然徐苍不介意左右座的问题,但是这种没有必要的,无聊的事情,徐苍才懒得做。
“对啊,带飞规则里,没有要求徐苍飞左座的啊。而且,他是副驾驶啊,资深副驾驶都不是,有飞左座的必要性?”史颀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对于他行使副驾驶的权力和资质,的确不用在左座进行操作。”局方监察员说道:“但是,徐苍并不是只有一重身份,他除了是caac的副驾驶,还是icao的飞行专员。他需要保持icao飞行专员的资质,就需要在左座完成一次正常的落地。你也知道的,在某种特殊事件后,考虑到可能的心态影响,这是必要的措施。”
这个局方监察员说的还是有些道理的。
比如某个飞行员在经历了一次重大特情后,是需要同时考虑心理或者生理上的遗留问题的。
生理上的自不必说,全部依照航卫条例即可。心理上的问题就比较难弄了,在这个时代,其实对飞行员的精神状况重视程度不够,即便是在后世,这样的状态也没有得到根本的改善。
飞行员可以申请心理辅导,但是很多飞行员自己都不当一回事的。因此,为了分辨飞行员在某些事件后是否有遗留问题,都会需要进行一次正常的落地。
当然了,这个要求是仅限于左座和机长的。
因为达到左座级别,他们的落地技术就趋于完善和成熟,正常情况下不会产生大的动作变化的。如果在落地过程中,这个级别的飞行员出现了异常的着陆动作,那就要考虑是不是心理原因了。
某些心理状态的问题就会直接反应到操纵动作上。
所以在这里,所谓的“正常”落地不是只要能把飞机安全落下去就行了,需要在操纵动作上也是标准和规范的,如果是以某些不太标准的手法落地,就算落下去了,有可能也会被认定为不合格。
这个方法很简单粗暴,但是不得不说也是有些效果的。至少相较于有些复杂的心理评估,这种手段比较直白浅显。
史颀思考了下:“好像是有这个规定的。”
“是吗?”这种事情飞标的最清楚,徐苍倒是不那么了解,没有立刻换座,而是问向了局方监察员:“以前我出事也没有遇到这种情况啊。”
“你之前是副驾驶,icao飞行专员的资质也没有下来,也就是前些日子,飞行专员的资质才正式下来。飞行专员,额......以前都是至少机长来担任的,而且拥有极大的监督权,在级别上自然也是以机长等同的。当然了,你也可以不换座,不妨碍你行使作为caac副驾驶的权力,但是icao飞行专员的资质就要暂停下来了。”
徐苍跟史颀对视一眼,徐苍眼皮挑了挑,长出一口气,脸上显出一丝嫌麻烦的色彩。
“有问题吗?”史颀问道:“今天风有些大呢。”
徐苍没说什么,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换座呗。”
洱海机场的气流很麻烦,但是对于徐苍来说,问题应该不算很大。只不过,徐苍左手刚受过伤,史颀担心徐苍还有什么不适,所以才是问了一句。
既然徐苍自觉没什么问题,那史颀也不多说什么了,icao飞行专员的身份还是有些用的,能保持相关资质还是要保持的。
波音737的驾驶舱很小,如果要换座的话,后面观察员的座椅也要收起来。徐苍拔下自己的飞机,将座椅拉到后面,站起身来,已然发现局方监察员也已经起身了,并且后靠到舱门处,在他身前为徐苍腾出了一块空地。
徐苍离开座位,站到局方监察员前面,背对着他。这个时候,局方监察员越过徐苍,先坐在了右座,以防飞机意外状况发生。
史颀看局方监察员坐上了,于是也起身离开座位,换徐苍上座。等徐苍坐好,史颀再跟局方监察员换座位。
反正空中换座的标准之一就是时刻保持至少一名飞行员在座,保持对飞机的持续监控。
徐苍这边刚是坐上左座,驾驶舱就响起来叮冬一声,徐苍往中央控制台角落处的打印机看了一眼,只见那里缓缓出来一个巴掌大的纸条。
“天气吧。”史颀在调整徐苍的座椅设置,他比徐苍高一些,腿自然也长一些,于是将脚舵将前转了下,同时将座椅高度调低了一点。
比起右座,徐苍其实更习惯于左座,毕竟他身为机长的时间更长。
随手撕掉打印机传出来的纸张,拿过来看了眼,随口念叨:“还真是metar,090度7米?”
徐苍怔了一下,而右边的史颀脱口而出:“那28号跑道不是顺风超标了?”
徐苍又不是犯贱,盲降肯定比vor进近要好飞的,能飞盲降,谁想要飞vor进近?不过,他的运气好像不太好,刚才收到的气象报文显示洱海本场风28号跑道顺风超标了。
盲降好像飞不了了。
“什么时候的?”史颀伸着脖子,想要看看徐苍手上的纸条。
徐苍将纸条递给史颀:“就这个点的,看来要飞vor了。”
“早上起来的时候,本场就在起大雾,现在太阳起来了,应该雾气散掉了吧?”史颀道:“要是雾气没散掉,vor还不一定能飞呢。”
由于vor无法将飞行员指引到低处,所以其天气标准也会比较高。
像是10号跑道,垂直能见度能达到两百英尺,理论上就能满足标准。而28号跑道的垂直能见度要求需要提高到一千一百英尺,两者差别还是挺大的。
今早起飞的时候,天才蒙蒙亮,整个机场都是笼罩在一片雾气之中。对于洱海这种削了一个山头而平整出来的机场而言,起雾是比较常见的,而且一旦起雾比较不容易消散。
按着今早的情况而言,当时对进近而言是一类边缘天气。不过,太阳起来后,风大了都会加速雾气的消散。讲道理,在这个时间点,就算雾气没有全散了,大概率能见度应该好一些了。
“你好好看看嘛,本场起雾,满天云三百三十米,垂直能见度好一些了,但也没好多少,还是边缘天气。”徐苍有些无奈道。
在气象报文中,显示的是09007mps,fg,ov,17/17,1010。
对比起飞前堪堪一类盲降的天气标准,现在的气象条件的确是好一些了,但对于vor/dme进近来说,依旧是处于边缘天气。
“17/17?气温和露点一样,湿度这么大?”史颀惊讶道:“这个时间都散不去雾气,那这一天都要这样了。”
这里的17/17就是指温度17度,同时露点也是17度。一般来说,气温和露点温度越接近,当地的湿气就越大,差距越多,当地就越干燥。
通常情况下,当气温和露点保持一致时,当地大概率是要降水了。
洱海这边还没有降水,但是雾气很大,表明空气中湿气极重,一时半会儿都散不了了。
“提前联系一下洱海塔台吧。”徐苍将第二部甚高频调节为洱海塔台频率131.2:“教员,你监听第一部,我联系一下洱海塔台。”
“你联系嘛。”史颀将第一部剑川区域管制的甚高频音量提高了一些:“我监听第一部,你联系洱海塔台吧。”
徐苍将第一部甚高频音量调小了一些,接着将发射机切换到第二部甚高频:“洱海塔台,春夏9442。”
现在飞机的位置距离洱海机场还是有点儿远的,徐苍还担心可能信号到不了。结果等了几秒钟,耳机里便是响起来了另外一个人男人的声音:“春夏9442,洱海塔台回答。”
“春夏9442,预计47分到场,要个进场条件。”
“春夏9442,本场090度风7米,能见度六公里,云底高三百三十米,温度17度,修正海压1010,使用10号跑道vor/dme进近,洱海01a进场。”
“洱海01a进场,10号跑道vor/dme进近,修正海压1010,天气抄收了。”徐苍稍微顿了一下:“28号跑道盲降可用吗?”
“春夏9442,本场刚经历降水,湿跑道,顺风超标,28号跑道不可用。”
此言一出,徐苍和史颀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之前他们倒是飞过几次28号跑道的vor/dme进近,但是晴空万里的时候,难度倒是不算很大,这种边缘天气飞非精密进近,难度那是直线上升啊。
徐苍沉吟了片刻:“前机有落地的吗?”
“春夏9442,五十分钟前有飞机落地。不过,当时天气条件优于现在,能见度八公里,云底高五百米,据气象部门预报,洱海本场天气并无好转迹象。”
“能见度八公里,云底高五百米......“徐苍不免有些羡慕,这已经给飞行员预留下一些额外操作空间了。而云底高三百多米,那真是实实在在的边缘天气了。
“那一会儿见。”
说完,徐苍直接将第二部甚高频切回应急频率,同时将发射机恢复到第一部甚高频。
“我刚看了下28号跑道vor进近的水平能见度要求就是五公里,看起来不仅仅垂直能见度刚刚好,连水平能见度也是,标准的边缘天气。”史颀将洱海28号vor/dme进近的航图展示给徐苍:“说是没有好转的迹象,别恶化就行。”
徐苍将cdu放到进程页第四页,心算了下进近后的剩油:“额外油给了多少?”
“两千磅,也不多。”史颀看了下飞行计划,又是比对了下航路点的实际油量跟计划的油量:“飞行计划给的巡航高度是七千八百米,我们回来一直飞的九千八百米。虽然给的额外油不多,但是实际上,我们的燃油还是比较充裕的。如果第一次尝试无果,还可以再试第二次,但后面就要小心油量了。”
由于巡航高度远高于计划高度,这使得飞机更加省油。不然,两千磅的额外油说多也不算多的。
“那就尝试至多两次。现在这个时间段,剑川机场是进港高峰,可能在备降过程中会有耽搁的情况。”徐苍决断道:“重新做准备吧。”
进近方式改了,落地跑道也改了,驾驶舱准备自然也要改一下。
“湿跑道的话,那自动刹车就换成max档位了。”徐苍将自动刹车的选择旋钮拔出来,转动到max位,接着说道:“28号跑道的vor进近航道与跑道延长线有三度夹角。天气原因,我们一直保持自动驾驶接通,在目视跑道之后,断开自动驾驶,手动修正飞机航道。期间,注意提醒飞机下降率,超过一千或者小于五百就提醒。其他的......一旦遭遇风切变,加油门,按to/ga,推力最大,断开自动油门,起始姿态十五,跟随指引。改出过程中不要改变飞机构型,核实一下有没有遗漏项目,报出升降率和速度变化趋势。改出之后,先收襟翼到十五,正上升手轮,接通自动油门,通知塔台。还有,一旦丢失目视参考,立刻复飞。其余的......没有了吧。教员,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史颀沉吟了片刻:“没什么了吧。不过,风切变改复飞后,注意速度,收襟翼的时机,不要超速了。其余,没有了。”
徐苍点了点头,朝着后面看了一眼:“还有要补充的吗?”
局方监察员笑道:“布置得很好,我没有意见。”
徐苍一拍手:“没意见,那就最好了,就这么办吧。”
对于这次进近,史颀也没有太放在心上。边缘天气加大风乱流下的vor进近确实难度比较大,但是如果是徐苍出手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徐苍,你说要不要让机场在28号跑道上再弄一套盲降?”史颀提议道:“28号跑道没有盲降不说,vor进近航道跟跑道延长线还有三度夹角,这在能见度不好的时候,修正起来太麻烦了。”
“钱从你工资扣,行不?”
史颀脸色僵了一下:“那还是算了,vor进近......挺有意思的。”
徐苍笑了下,活动了下左手,感觉好像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感觉,心里也是稍稍安定下来。
很快,频率转到了洱海塔台。
“洱海塔台,春夏9442,高度五千四百米,脱波听你指挥了。”
“春夏9442,高度下标准气压四千八百米,本场上空报。”洱海塔台道:“本场现在风向风速是100度7米,阵风12米。”
徐苍脸一黑,越过史颀:“云底高呢?”
“云底高不变,还是三百三十米。”
“收到。”徐苍调出一万五千七百英尺的英制高度,边是埋怨:“这么大的风,云和雾气一个都吹不散,不知道在搞什么。”
通常来说,那种云雾凝聚不散的情况是发生在静风或者风很小的时候,现在阵风都十二米了,这还不能把云雾给吹散了,简直见鬼了。
“机场西边就紧挨着洱海苍山,有说法的。”史颀眨眨眼道。
那说法徐苍自然是知道的,属于民间传说,无非就是神神鬼鬼一类,徐苍自是不相信的。可这云雾之气久聚不散,也是离奇得很。
推出一个一千英尺的下降率后,徐苍比对航图:“洱海台本场限制高度四千八百米啊,高度没问题。”
洱海01a的进场程序是越过本场上空后,出航航迹170,飞行十五海里之后,连续左转切入五边航道。
在这个程序中有三个关键点,即本场点,程序转弯点,以及最后五边切入点,其中本场上空点限制高度标准气压一万五千七百英尺,程序转弯点并无高度限制,五边切入点限制高度一万一千两百英尺。
另外,最终进近定位点高度一万零三百英尺,此点过后,飞机进入最后下降阶段。
这几处高度限制点都必须遵循要求,不是管制指令下多少,那就什么都不管就下到多少的,要与航图上的限制进行比对。
四千八百米正好是洱海机场的过渡高度层,以下高度皆为修正海压了。
在通过一万七千英尺时,徐苍瞄了下着陆灯:“一万尺,开灯。”
史颀依照要求打开固定着陆灯,同时将发动机起动电门放置到连续位。
徐苍看了下两个发动机起动电门:“这么早就放连续位?”
按照sop要求,这个电门应该是在放起落架后转动到连续位的。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无伤大雅。
“马上要到洱海上空了,今天这天气,小心些。”史颀紧了紧自己的安全带,给后舱打了个注意颠簸的信号:“你也注意些,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
徐苍笑了下:“还是那套说辞,洱海有大妖是吧?都说了,这是自然现......”
最后一个字还没有说完,原本正常的飞机就好像顷刻间失去动力似的,勐地下坠,似乎真有什么妖物将飞机从天上生生给吸扯下来了。
第298章 划时代的飞行方法!(求订阅!)
“该死!”
顷刻之间,飞机的自动驾驶都被扯断了,徐苍赶紧把住驾驶盘,同时加上油门,控制住飞机。好在刚才那一下只持续了一瞬间,飞机的状态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将飞机调整回正常的下降率后,徐苍再度接通自动驾驶和自动油门,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刚才一瞬间掉了超过两百英尺。”
史颀脸色微微的也有些苍白,不过,他之前有些心理准备,所以情况似乎还好。反倒是后面坐着的局方监察员额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史颀原本还想跟徐苍说上两句,可眼角的余光瞥见心有余季的局方监察员,突地来了一句“东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气流吧?”
局方监察员本能地摇摇头,但是接触到史颀的目光,蓦地神情一凛,止住了摇头的动作。
史颀心中冷笑,这人就是端着个局方监察员的架子,生怕别人小瞧了他,当真是没什么意思。
“问一下后面吧,刚才那一下掉得有些厉害,别有人受伤了。”史颀跟徐苍说道。
“按着客舱的程序,应该已经播了下降广播,检查过了安全带了吧。”通常情况下,在落地前半个小时,乘务组会做下降广播以及最后一次客舱检查,其中就应该包括检查安全带。
史颀面色有些凝重:“有些乘客就是不听话,乘务组检查的时候系好安全带,等走了,反手又把安全带给解了,觉得系着安全带不舒服。”
“有这么无聊且不听话的人吗?”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徐苍还是给客舱打了个信号,结果这信号一打出来就听见后面传来一阵喧闹,接着便是一个乘务员接了电话:“前舱......”
乘务员话还没有说完,徐苍直接问了:“刚才有人受伤了?”
“嗯,刚才颠簸有人从座椅上摔下来了,现在乘务长已经去处理了。”
徐苍听得直皱眉:“那人旁边有空座吗?”
等了一小会儿,才是又响起来乘务员的声音:“有的,那人坐中间,两边都没人。应该是没系安全带,刚才身子都腾空了,摔下来磕着两边扶手了。”
“那就让乘务长先坐在旁边座椅上,系好安全带,先保证自己安全。没什么必要的话,就坐在那边吧,后面可能还有颠簸,再做一次旅客广播,让他们系好安全带。”徐苍想了下:“那人没昏迷吧?”
“没有,就说身上疼。”
“行了,你们也注意安全。”徐苍这边刚是挂了通话,脸上闪过一丝忧色:“还真有人不系安全带啊。”
不管怎么说,飞机上有乘客受伤对机组人员来说都是很忌讳的。即便是气流的客观原因,要是伤得重了,机组和航空公司都要承担责任,这点儿是跑不掉的。
不过,事已至此,还是尽快落地比较好,省得乘客伤势恶化了。
洱海机场跟其他大机场不一样,属于程序管制,没有雷达引导,也就不能进行直飞,只能按着程序一步一步来。
很快,飞机在临近本场上空时,史颀报告道:“塔台,春夏9442,本场上空了。”
“春夏9442,可以按照程序下降,建立28号跑道vor/dme航道,程序转弯报。”
“按程序下降,28号跑道,vor/dme航道,程序转弯报。”史颀道:“在距离本场七海里,高度四千九百米左右的区域有剧烈颠簸区。机上一名乘客疑似受伤,落地后,请安排医疗人员上机。”
史颀说话还是很严谨的,那人到底只是单纯磕着了,疼一会儿,还是真的受伤了,没有医护人员也不好区分。因此,史颀只用了疑似这两个字。
而且,飞行机组是有通报管制单位一些天气现象的义务的,比如遭遇风切变,比如遇到严重颠簸区。
“春夏9442,洱海塔台收到了,落地后安排医疗人员,请问还有别的需求吗?”
“暂时没有了,谢谢。”
“看起来你们公司的飞行部和安监部要忙活起来了。”局方监察员突然来了一句。
要是乘客受伤,这事儿的确比较麻烦,足够飞行部和安监部的人操心好一段时间了。
对于这些有些意义不明的话,徐苍理都不理的,直接调出下一个高度一万一千两百英尺,这是五边切入点if的限制高度,而塔台提及的程序转弯点并没有相应的高度限制。
飞机在越过本场点后不久下到一万五千七百英尺以下,通过过渡高度层。
“过渡高度层,1010。”徐苍按下了气压基准旋钮,直接将气压基准从std切换为1010:“进近检查单。”
史颀作为协助的pm角色,除了将自己一边的气压基准切换为1010,还负责将备用仪表的气压基准也调节为了1010,然后才开始做进近检查单。
“进近检查单,高度表1010,交叉检查,一个,两个,三个,核实!”确认三部高度表都已经正确调节为修正海压,史颀将检查单卡片插入回去:“洱海这边还是危险性太大,感觉要重新调整一下下降程序了。”
徐苍阴沉着脸:“落地后再说。”
其实,春夏航空的下降程序已经非常保守了,比之其他航空公司更加严格。但是,这事儿也架不住乘客不听话,今天这件事就是例证。
但要命的是,明明是他自己不听话而受了伤,但出了问题,机组和航空公司的责任还不能避免,这就有些难受了。
虽然徐苍觉得这种规定很没道理,但他知道这条规定是不会被改变了,过了十几二十年都是一样的,甚至处罚的力度越来越大。
飞机在通过本场上空后,以170航迹出航,飞了十四海里后,史颀继续报告:“春夏9442,程序转弯点了。”
“春夏9442,五边向台报。”
“五边向台报,春夏9442。”
通话刚一结束,飞机正好越过十五海里的程序转弯点。
“先按着水平导航转啊,转过来再预位航道。”徐苍补了一句。
史颀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嗯了一声。
于是,飞机按照计算机计算出来的转弯航迹,依靠水平导航沿着那条转弯航迹连续左转,切入五边。
水平导航下,飞机对准五边,徐苍合适了航道设置和导航频率,按下vor/loc,很快主飞行显示屏上的fma显示航道截获。
“春夏9442,28号跑道,五边向台了。”
“春夏9442,地面风100/7,阵风15米,修正海压1010,湿跑道,跑道28可以落地,注意五边气流。”
“跑道28可以落地,修正海压1010,春夏9442。”史颀:“可以落地了。阵风十五米,又强了。”
“风不是问题,能见度才是问题。”从目前的风挡外的情况来看,本场能见度的确非常之差,雾蒙蒙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飞机在越过五边切入点if点后,徐苍按照程序将高度调节为一万零三百的最终进近定位点faf高度,然后推出一个一千左右的下降率。
“高度没问题吧,五百就够了。”
“快些下去,下面可能风小一些,看能不能早些看到地面。”徐苍道。
虽然报告说估摸在三百多米才能出云,但是这种东西还是以机组人员主观感受为主。在这种山区,还是早些能看到地面比较安心。
“随便你。”
一千英尺每分钟的下降率也不算很大,唯一的区别就是早些改平而已,只要不突破限制高度,那一切都好说,史颀也没什么意见,都是小问题。
按照下降弧,飞机会在最终进近定位点前四海里左右下到一万零三百英尺的预定高度。徐苍稍微等了一下,觉得还是有必要确定一些东西:“如果复飞,按照标准程序,高度正常拉升,但是转弯必须要等到复飞点之后,mapt点在距离本场一海里的位置,注意提醒。”
复飞点mapt,是一个区别于精密进近的定位点,通常来说,精密进近程序中是没有这个点的。在非精密进近中,比如本次vor进近中,如果出现了复飞的情况,其在水平上的横滚动作不能发生在复飞点之前,即复飞点之前不能转弯。
不管怎么说,vor进近都是相对较少使用的进近方式,提一嘴总归是好的,以免后面出现一些低级错误。
飞机在改平后,徐苍预调下一个高度即mda。洱海机场28号跑道的最低下降高度是八千三百英尺。不过,在调出相应的高度后,不能给方式,而是要等过了最终进近定位点后才能推下降率,不然就要低于限制高度了。
“一会儿你准备推多少下降率?”后面的局方监察员突然问了一句。
“一千两百英尺每分钟吧?再大就不好了,可能会引起地形警告。”
局方监察员点点头:“差不多。”
vor进近采用的是所谓的快速下降改平飞的飞行方式,即在通过最终进近定位点后,以一个较大的下降率下到最低下降高度,最后保持平飞状态。
不过,这个较大的下降率是一个比较模湖的概念,大的可以达到一千五百英尺每分钟,小一点一千英尺每分钟也可以。在平原机场一马平川,下降率大一些无所谓,可是在洱海的山区高原机场,那下降率就不能太大了,巨大的接近率下可能会造成地形警告。
一千两百英尺每分钟是一个比较合适的数值。
局方监察员也是担心这一点,特意出言相问。不过,实际上这属于多此一举,在山区的运行经验,徐苍和史颀都要多于长期在平原机场运行的局方监察员。
为了防止此后增加工作负荷,在距离最终进近定位点大约1.5海里处开始建立着陆形态,起落架十五,放下起落架。由于是平飞减速,基本上构型到了,速度也就跟着降下来了。
在临近最终进近定位点0.8海里处,襟翼三十刚刚好放下绿灯。讲道理,这个建立着陆构型的时机已经稍稍偏晚了。
在过了最终进近定位点后,徐苍才推出一个一千两百英尺每分钟的下降率。
从一万零三百英尺下降到八千三百英尺,中间就是两千英尺,改平也就是一分钟多一点。如果在晚上,这个时候最好把灯关了,不然灯光反射云雾的光线会遮住可能的目视参考。不过,现在还是在白天,灯光关不关也无所谓。
在此期间,史颀稍稍调高了下座椅高度,以便能清楚地看到目视参考。
这一分钟驾驶舱中罕见地没有人说话,有人看着驾驶舱里面的仪表,有的人主要精力放在外面。没过多久,飞机改平到高度八千三百英尺,在这个高度下,前面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水平能见度也不行,再往前飞一飞吧。”史颀来了一句。
这次本场的水平能见度也是处于边缘水平,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还看不见。驾驶舱中的三人心里都有准备,看不到进近灯光或者跑道都不算惊讶。
“一会儿如果复飞,加油们,按to/ga,调定复飞推力,复飞推力调定,襟翼十五,正上升,收轮。四百英尺,接通水平导航,然后增速收襟翼。”
以防万一,徐苍提前说了下复飞动作。当然了,徐苍也不是质疑史颀的能力,只不过身为左座时的习惯性行为。
史颀嗯了一声,没有说什么。
此刻,随着时间的推移,史颀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视野很少是突然出现的,通常是先看到地面,再看到进近灯光,然后再看到跑道。
可现在也差不多到了复飞点了,连地面都没看见,这可不是一个什么好兆头。
“洱海塔台,本场天气是否有变化?”史颀忍不住问了一下。
塔台马上回复:“春夏9442,本场天气没有变化,如果有变化,我会及时通知你们的。”
话音刚是落下,飞机已经快要到复飞点了。
“该不会落不下去吧?”史颀话刚说完,蓦地轻喝一声:“地面能见。”
果然,徐苍往下面一看,已然隐约可见起伏的山峦,可进近灯光未见分毫。
就在徐苍视线上移的片刻,后面来了一句:“复飞点了。”
徐苍一咬牙,直接一把油门轰上去:“复飞吧。”
随着两台发动机加至复飞推力,轰鸣声渐起。cfm56发动机的推力有一定的延迟,在约莫两秒后,磅礴的推力轰然爆发,徐苍带杆,飞机一飞冲天。
“襟翼十五!”
甚至都不用徐苍发指令,史颀便已经将襟翼收到了十五的位置,接着在正上升中,将起落架收上。
在速度上升过程中,襟翼再收到五的位置。
“就保持襟翼五吧。”徐苍的手很稳,在复飞这种大仰角状态下,他都能准确无误地控制住飞机,不会让其出现任何意料之外的状态。
等飞机稍微稳定下来,史颀报告:“塔台,春夏9442,复飞了。”
“春夏9442,按标准复飞程序,高度上修正海压四千五百米,修正海压1010。”
“标准复飞程序,上修正海压四千五百米,修正海压1010。”
“春夏9442,报告你们的意图,二次进近还是备降?”
“稍等!”史颀说完,望向徐苍:“怎么说?”
“刚才我没看到进近灯光,你看到没?”
史颀摇摇头:“没有,但凡我看到了,我肯定提醒你了。不过,在起始爬升阶段,我隐约看见灯排,但是我不确定。我感觉再往前飞一飞,差不多就能看见了。可我们又不能越过复飞点。”
说完,史颀又是询问了塔台本场有没有天气转好的可能性。结果得到的信息是不但本场天气不会转好,后续甚至有恶化的可能性。
其实,这也可以理解。在白天对流最强的时候,云雾都没有散去,等日落西山了,更不可能散去了,状况只会越来越差。
“要不备降剑川?”史颀提议道:“剑川那边有我们的人,后续航班也好调整。”
虽说剑川不是基地,但是随着机场优先权的获得,在机场保障上,剑川甚至比洱海还要好一些。
徐苍看了下油量表,此刻燃油倒是相当充裕的,还可以比较保险地试上一次。
“我们再试一次吧。”徐苍忽然说道:“我觉得还可以调整一下,距离看到进近灯光已经很接近了。”
“可是我们无法越过复飞点。接近也没用,能看到就是能看到,看不到就是看不懂,哪有试试就可以的?”局方监察员反对道。
就像是盲降的时候,飞行员在通过决断高度的时候已经隐隐约约看到目视参考了,就想着再往下降一点。这是一个非常错误的行为,在目视参考的支持下突破决断高度,其实是一件原则性的错误行为。
即便是明知道已经非常接近建立目视参考了,但是差一点就是差一点,不行就是不行,盲降不能突破决断高度,非精密进近不能超过复飞点,敢是越过红线,那必将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
局方监察员只觉得徐苍胆子大上了天,局方航线监察的情况下都敢这么做,着实有些离谱。
不过,显然徐苍不会犯下这等低下的错误,他郑重道:“自然是不能越过复飞点的,但是或许可以在调整视线的情况下来看到跑道。”
“什么意思?”史颀怔了怔:“我已经把座椅调得比较高了,跟视线没有关系吧?”
如果座椅太低,的确会造成视线受限,所以在低能见条件下,机组人员会选择将座椅高度稍微调高一些,而之前史颀就是这么做的,他自然觉得自己在视线上没有问题。
可徐苍并非指的是这个。
“我说的不是座椅高低的问题,我说的是机头俯仰的问题。如果我们能以下附的姿态到达相同的最低高度,而非以平飞姿态。那么机头下附的状态下,我们应该更加容易目视到参考物。”
“你在开什么玩笑,机头下附的话,那不是要突破最低下降高度了?”局方监察员首先表示了反对。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直接改变快速下降改平飞的下降模式,而是从最终进近定位点开始,以一个连续稳定的下降轨迹来到达最低下降高度。这样,我们既不会突破最低下降高度,也能在此高度节点上获得一个下俯的机头姿态,从而获得一个更优秀的目视视野。当然了,鉴于飞机从下降转为爬升的惯性作用,飞机预估损失高度在二十到三十英尺,为了防止在转复飞的过程中突破最低下降高度,我们需要对最低下降高度进行一些重新的设置。”
不仅仅是史颀,连局方监察员也是茫然地看向徐苍。好半晌后,局方监察员才是问了一句:“你到底在说什么?”
“徐苍,我不太能理解你的意思,或许你可以再说一遍?”史颀也是如此说道。
“说再多也无所谓,而且现在又不是理论讲解,你们不用管,我自己飞一次就行。反正我不会突破任何限制。”
局方监察员有些不确定:“你的意思是说你要用一种新的vor进近的飞行方法?”
“准确来说,是适合于所有非精密进近,只需要基本导航能力的飞机。”徐苍纠正道。
局方监察员眼皮跳了跳,他不太相信徐苍有这样的能力。如果按照徐苍这么说,这该是一种具有普适意义的新的飞行方法。这种理论该是需要集合很多人的智慧才能有所收获的,哪有一个人就能琢磨出来?
可还未等局方监察员和史颀有什么意见,徐苍就直接联系了塔台:“洱海塔台,春夏9442,我们申请二次进近,你引导我们一下吧。”
“春夏9442,那你们上标准气压四千八百米,直飞本场上空,后续加入洱海01a进场,按程序下降,五边向台报。”
“上标准气压四千八百米,直飞本场,加入洱海01a进场,按程序下降,五边向台报。”徐苍复诵了一下。
这话刚说出来,局方监察员就忍不住了:“你怎么能自己做决定?这个新方法需不需要额外的资质,需不需要额外的飞机设备,符不符合法规要求,这我们统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就敢擅自做决定?”
“放心,不需要这些,很简单的方法。”徐苍笑了一下。
可史颀还是有些不放心:“我该怎么配合你?”
“我们还是最终进近定位点之前建立好着陆形态,内容跟之前一样,此后工作就交给我,你帮我比对一下高距比。”
“高距比?”史颀愣了一下:“你是说进近图上,以洱海台为起点的高距比图表?”
徐苍点点头:“嗯,就是那个。”
“你要用这个干什么?”这句话是局方监察员说的。
徐苍澹澹一笑:“人为规定一个下滑轨迹。”
“我说过,我不会突破任何一个限制,所以请你不要再出言干扰了。”说完,徐苍望向史颀:“教员,我们开始吧。”
言尽于此,史颀肯定是愿意相信徐苍的,很是自然地就点头应允了。局方监察员脸上阴晴不定,不过最终也的确没在说什么。既然徐苍说不会突破任何一个限制,那姑且就看看再说,如果后面真的有越界的行为,当即叫停即可。
史颀和局方监察员再无意见后,徐苍控制飞机飞向本场上空,跟之前一样,按照程序下降,在最终进近定位点前建立好着陆构型。
此后,飞机改平预调下一个高度。
按照航图上的显示,最低下降高度是八千两百八十英尺,pfd上可以调出这个高度,但是在mcp板上,最小高度变量是一百英尺,因此只能向上取整,即八千三百英尺。
但是,这一次,徐苍就不一样了。在pfd上徐苍调出了八千三百二十英尺,而在mcp板上则是调出了八千四百英尺。
“不是,你这是什么意思,怎么跟航图上的mda数值不一样?”局方监察员不解道。
“比mda低不行,比mda高,你也管?”
局方监察员被徐苍一呛,直接哑口无言。这相当于以一个更高的要求来约束自己,局方可以说某某要求太低,甚至突破规则要求,但是不能说某某要求高。
局方监察员哼了一声:“随你,我看着。但是,只要你有违背限制的地方,我就直接指出来。”
徐苍也没有再管局方监察员,而是在临近最终进近定位点前,跟史颀道:“现在着陆构型已经建立,地速138节根据航图,预估下降率在八百至八百五之间。咱们过点之后推下降率九百,之后再做修正。”
由于飞机形成下降率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还按照预估的八百到八百五的下降率,那会导致飞机轨迹偏高。因此,在初始下降率上需要推得大一些,等后续修正好了,再返回基准利率下降率。
史颀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我就负责给你报点?”
此刻,飞机刚过最终进近定位点,徐苍便是给出了九百英尺每分钟的下降率。此后,史颀报出:“洱海台九海里高度7980英尺。”
28号跑道vor是带有dme功能的,所以可以较为方便地核实距离。
在九海里时,飞机实际高度7997英尺。
“高了十七英尺。”
“差不多了。”徐苍将下降率减小到八百五十英尺每分钟。
在八海里处,飞机高度已经只比标准高了五英尺,基本已经符合了,于是徐苍将下降率减小到了八百英尺每分钟。
此后,徐苍再未调节下降率,再每个距离点的高低都吻合得很好。
史颀和局方监察员都是老手了,他们好像有些理解徐苍的想法了。
在临近八千四百英尺的时候,徐苍轻喝道:“注意找跑道。”
这个时候跟刚才平飞不一样,现在的状态是视线朝下的,即便还略高于最低下降高度,但是史颀能发现现在的视野比刚才更好。
突然间,堪堪要到八千四百英尺时,史颀突然惊喜道:“进近灯光能见。”
徐苍视线的余光也看到了那一排进近灯光,微笑道:“检查,继续。”
局方监察员则是脸色微变:“还能这样?”
他能感觉到,徐苍的这个方法对非精密进近来说好像具有划时代的意义。刚才明明在更低处都看不见的灯光,在稍高一点的地方竟然看见了,这绝对有很多很多可以挖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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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前世重演!兼任局方总飞行师!(求月票!)
只要能看到进近灯光,那后面就好办了。徐苍立刻依照进近灯光来修正航道与跑道延长线之间的夹角,对于徐苍来说,这种有目视参考的情况下,修正起来难度并不大。
在目视到进近灯光开始到落地,中间还有一千英尺出头,差不多一分钟多一点。相较而言,这个修正的空间还是很大了,可以相当从容地慢慢蹭回去。
在一些比较极端的情况下,比如某些三类特殊机场,其盲降的航向道与跑道延长线之间就存在夹角。跟洱海28号跑道vor进近不同,盲降的目视阶段起始于决断高度以下,也就是只有两百英尺的修正空间,换算成常规下降率,估计也就十几秒。
而且,一旦到了低处,对于修正量是需要控制的,坡度不能太大,否则就容易触发警告。这就意味着真正能让飞行员比较自由地操纵与修正的时间也就是七八秒。但凡这七八秒时间,飞行员没有察觉与修正飞机在水平上的误差,那么误差累积到低空,比如进入跑道上空后,那对飞行员来说,这其实就已经是一个比较失败的落地了。
一个优秀的落地并不是最后那一杆,而是在于创造一个标准且舒适的入口条件,将修正误差的工作放置到前面,而非积聚到五十英尺以下,这对飞行员来说会很被动。
以徐苍能力,即便是只有两百英尺的空间,其实影响也不大。
不过,不管怎么说,洱海机场十几米的阵风那可是实实在在的,多些修正空间,那也能轻松写意一些。
随着高度的降低,更多的进近灯光被看到,一直延伸下去,最后看到了跑道灯光。
虽然是在白天,但是整个机场都是笼罩在雾蒙蒙的环境下,机场方面已经将跑道灯光的亮度开到最高等级,整个跑道的轮廓都被灯光勾勒出来了。
“看得清跑道嘛?”史颀突然问道。
徐苍知道这个看得清并非常规理解上的看得清,而是说能不能看明白飞机的下沉。虽说在灯光的帮助下,可以确定跑道的相对位置。
可是强烈的灯光经过雾气散射,使得跑道周遭都是亮堂堂的,反倒是遮蔽住了跑道道面的细节。
飞行员在落地的时候,尤其是最后五十英尺,是需要结合跑道道面的目视状况来判断飞机的下沉的,而是怎么看还有敲门。
不过,现在这情况,史颀自己反正是看不清楚跑道道面的情况的。
“没事,28号跑道的接地区很平整,我根据无线电高度表来拉平。”徐苍很是轻松,并不会因为无法目视到跑道道面状况而感到忧虑。
徐苍所提及的28号跑道接地区平整,这不是有什么别的意义,而是完全字面上的。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机场跑道应该是一个平坦的矩形区域。可实际上,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很多机场的跑道表面并不平坦,而是存在坡度的,即整个跑道道面跟波浪似的会有起伏。
当然了,这个起伏的坡度是有限制的,如果大于这个限制,那这个跑道的安全性就无法得到保证了,需要对跑道进行修复。
但是,限制以内的跑道坡度有时候也会比较要命,尤其是出现在接地区的时候。比较显着的就是同为省内机场的驼峰机场,其接地区就是一个小幅度的上坡。
这个上坡在低能见的时候或者夜航的时候是一个大坑。因为在接地区如果出现上坡,飞行员稍不注意,以正常速率进行拉平,很有可能在拉平期间,也就是飞机出姿态的中间时刻机轮直接啃在了上坡。
怎么样的落地才舒服?那就是飞机能量宣泄完了。
为什么飞机要拉平?那就是在伴随收油门的操作下,给予飞机一个相对平缓的能量宣泄的过程。可是,飞机在出姿态的期间,机轮就硬生生啃在跑道道面上了,那就相当于这个过程被生生打断。
反应到体感上,十之七八就是一个重着陆。
而且,在能见度不佳的情况下,依靠无线电高度表报数的速率来判断下沉是一个比较普遍的做法。但是,这种方法在遭遇到接地区起伏时就会出现问题。
比如,在五十英尺以下,无线电高度分别为五十,四十,三十,二十,十以及五。
飞行员正是通过前面这每十尺的变化速度来判断飞机的下沉。但是,如果接地区有起伏,例如像是驼峰机场的上坡接地区,在五十之后,实际上飞机的下沉是比较正常的,但因为接地区上坡,无线电高度的变化会变得异常地快,这就会扰乱飞行员的判断,从而出现一些非恰当的拉平动作。
不过,幸运的是洱海机场不管是10号跑道,还是28号跑道的接地区都没有类似的问题。因此,利用无线电高度表的报数来判断飞机下沉的方法是相对合理的。
“这样啊,那也可以,我就不上手了,省得我打乱你的节奏。”史颀笑道。
在飞行技术上,史颀可能会提醒,会提出自己的疑惑,但是落实到操作上,只要徐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他就不会干预。
毕竟在飞行技术上,两人的水平跟他们的技术级别实际上是相反的。
徐苍动作很悠闲,一如他悠闲放松的心态。如此充裕的修正空间,即便是在剧烈颠簸时,徐苍还是在有条不紊地将飞机蹭回航道之上。
然而,便在这时,后面的局方监察员忍不住了:“徐苍,你刚才的下降方法是什么?之前从未用过的。”
“一些小玩意儿,不值一提。”徐苍澹澹道,模样似乎并不热衷于跟局方监察员探讨相关的问题。
“这不是小玩意儿。”局方监察员的嗅觉很灵敏,他能看得明白这个下降方法的意义所在:“你是从哪里看到的,这应该是一个具有系统理论的下降方法。这是仅仅针对于vor吗,还是适用于所有非精密进近?adf进近,nbd进近呢?另外,对于飞机的导航性能有什么要求?不对,你刚才说了,只需要最基本的导航能力,但是这个所谓的最基本的导航能力是什么意思?对于人员资质有要求吗?照你刚才的意思,并不需要获得额外资质。可是,我从未在飞标司听说过相关的下降方法。”
局方监察员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然而,徐苍的反应却很冷澹:“我刚才没有突破mda高度吧?”
局方监察员一下子愣住了,怔怔地回了一句:“是啊,在确定目视参考前,没有突破最低下降高度。你......什么意思?”
“那我就是没违规了,那就行了。”徐苍说完就没再理局方监察员了,他只想确定自己没有犯错误,至于其他方面的问题,他没有兴趣,也没有义务去回答。
“徐苍,你那个在最低下降高度上加五十英尺的做法是什么?这五十英尺的依据是什么,加完之后,这个新的高度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决断意义?”局方监察员还在喋喋不休地询问徐苍关于此前下降方法的问题,很显然,如果能搞懂徐苍的这一套下降方法,很有可能是可以推广出去的。
不管怎么说,在现今这个时代,非精密进近还是大量存在的。
可突然间,徐苍勐地喝道:“闭嘴!”
局方监察员一愣,误以为是自己在临近着陆时提问题打扰到了徐苍,态度还算是比较好:“徐苍,不好意思,我是太激动了,落地后说,落地后说。”
然而,徐苍的眉头已经皱紧了,一种异样的感觉逐渐占据徐苍的左手。
“怎么感觉不太对?”
以前,徐苍对于驾驶盘或者整架飞机的感觉就是自己手臂的延伸,他想怎么操纵飞机就怎么操纵飞机,不会有丝毫阻滞的。
可现在,他莫名地感觉到自己在飞机的掌控上有一丝不和谐了。
这个感觉很轻微,但是却真实存在,这让徐苍有些不太舒服。
“难道是因为那手伤?”徐苍也不确定仅仅是自己状态不好,还是因为左手的伤势的原因。
不过,前面西南医学中心也坚定自己手伤并无大碍,似乎是自己多虑了?
但是,这种轻微却不适的感觉一旦出现,那就犹如芒刺在背,让徐苍很是不舒服。
史颀就坐在右边,他的感受最为直接。他隐约察觉到飞机的修正动作好像跟之前不一样了,虽然飞机依旧动态地维持在航道上,但是那种流畅感好像澹化了很多。
史颀略微偏过头,望向似有些许异常的徐苍的侧脸,跟对飞机的感觉一样,徐苍好像也有些不一样。
“徐苍,没事吧?”史颀轻轻地问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放上了驾驶盘。
“不要动!”徐苍只是澹澹地说了这三个字,可史颀听入耳中,却好像有一丝警告的意味,几乎是本能的,史颀将右手又是放下来了。
徐苍眉毛挑了挑,并没有再说什么了,右手把控的推力手柄自此并不是保持两边推力相等,而是开始出现轻微的推力不一致。
这个推力不一致并非发动机所致,而是徐苍人为所造成的。而且这种不一致并非恒定不变的,可是前一刻还是一号发动机大于二号发动机,下一刻,这个强弱关系就翻转过来了。
史颀首先发现了这个情况,他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是嘴唇抿了抿,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与此同时,因为波音驾驶舱的操纵系统是相连的,即一边的操纵也会反应在另一边。他能感觉到,徐苍不仅仅在对推力手柄进行超出常规的操纵,甚至连方向舵也在进行操纵。
实际上,在空中的时候,至少是正常情况下是很少需要用到方向舵的,除非是在比如像单发的时候,那种是明显存在飞机侧滑的情况,需要使用到方向舵进行修正。
一般情况下,飞机是不会存在侧滑的,自然也就不需要方向舵进行修正了。
甚至说,在大部分情况下,额外使用方向舵反而会增加飞机侧滑。
满舵加反向压盘,以此维持飞机轨迹不变,同时人为增加侧滑来增加飞机阻力就是这个操作的典型体现。
不过,方向舵还有另外一个功能,那就是在某些情况下作为副翼的替代品而存在。但是,现在飞机副翼是可以正常运行的,用方向舵替代副翼,好像也说不过去。
说实在的,也就是左边的是徐苍。要是换做别的飞行员,就算是一个机长,史颀早就开始发出质疑了。可旁边坐的是徐苍,史颀首先不是质疑,而是考虑是不是自己哪里想漏了,抑或是自己的眼界思维跟不上徐苍的节奏,理解不了徐苍的做法。
可是他思前想后,好像也没听说过这么操纵飞机的吧。难道说,徐苍不仅仅开发出来了新的非精密进近的下降方法,连带着对飞机基本操纵的理念也有颠覆性的见解?
结果,史颀没有说话,局方监察员忍不住了:“徐苍,你这什么手法?推力手柄这么控制的吗,谁教你的?”
人为创造差动油门,人为造成侧滑,哪有这么飞飞机的?
局方监察员之前没跟徐苍一起飞过,不过倒是听说过徐苍的名声的。因此,在发现徐苍的操纵动作后,也是跟史颀一样没有立刻出声,毕竟徐苍名声在外,或许在操纵方面有些个人特点呢?
但是,随着高度的降低,距离地面只有三百英尺了,徐苍还是这么干,局方监察员就有些忍不住了。
飞行操纵有个人特点实属正常,但也不能这样啊,这完全没道理啊。
可是,局方监察员在出声之后,徐苍理都不理的,这让局方监察员有些恼意。
什么意思?无视我?
下一刻,徐苍反问起来:“我航道偏离超过一个点了?下降率小于五百大于一千了?触发任何警告了?如果有,那就请直接提出来,如果没有,那就请你保持安静,你影响到我的操纵了。”
“你......”局方监察员脸上阴晴不定。不过,徐苍说的也是实话。你不要管我怎么操纵,飞机现在就稳定在正确的轨迹上,各项飞行数据也都是正常。
只不过,在徐苍的控制下,飞机虽说的确是相对稳定的,但是细小的波动基本就没有停止过。但是,局方监察员以为这是乱流所致,也就没有细想。
飞机在进入五十英尺高度后,徐苍开始往后打了些配平,在二十英尺左右,一把油门轰上去,接着直接收光,飞机以一个相对扎实地落地接触到了跑道。
飞机甫一落地,徐苍拉起减速板,抬起右手:“交操纵。”
史颀完全没有做好接操纵的准备,通常都是右座交操纵给左座,哪有左座交操纵给右座的?
不过,这也不是硬性规定,只是相对少见一些。因为很多737只有左边有手轮,右边是没有的。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左座可以进行大幅度的转弯,因而在地面滑行时,只能由左边操纵。
但是,这架飞机稍微特殊些,右边也有一个手轮,史颀来进行地面操作倒也没什么阻碍。
虽然不懂徐苍为什么要交操纵,可史颀在经过短暂的惊讶后,还是反应过来:“接操纵。”
“交操纵。”
随着整个操纵转换的流程结束,徐苍直接将双脚从方向舵上拿开了。
在跑道上,自动刹车作用下,飞机速度在不断减小,史颀控制着飞机的滑跑方向,还能分出一些精力瞄了徐苍一眼。只见徐苍板着脸,也看不懂到底是什么情绪。
“不会出什么事吧?”史颀心里琢磨着。
洱海机场不大,等脱离跑道后,飞机就直接滑入停机坪了。这飞机后面还有飞,于是就安排了靠桥的位置,一转进来,正好就对着机位。
没过几分钟,飞机靠桥,切发动机。
做完关车检查单后,史颀稍稍出了口气。他倒是不困,但是这么大一个班飞下来,还是稍微有些累的。
而徐苍则是解开安全带,拿下耳机,将之丢在了遮光板上,也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打开前舱监视器,看样子是在等乘客下完。
不知道为什么,徐苍一不说话,整个驾驶舱就没人敢说话了,即便是史颀和那局方监察员。
但凡是个人都能感觉得出来徐苍的心情好像不太好,之前在落地前还提出质疑的局方监察员此刻已经相当乖巧得闭上了嘴,就算再迟钝,他觉着还是不要触徐苍霉头为好。
飞机靠着桥,下客就快了很多。大约七八分钟后,眼看下得差不多了,徐苍就开始拔耳机了,收拾东西,准备下去。而局方监察员还不能下去,这飞机后面要飞沪上,他还得再监察一段,在沪上那边下去。
眼看徐苍要走,局方监察员欲言又止。他对徐苍那个比较奇怪的操纵手法并不感兴趣,虽然从个人角度来说,他是不太能接受的。但人家徐苍安安全全落下来了,之前还处理了那么多特情,在操纵技术上,自己怕是没什么置喙的地方,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最关键的是那vor进近的下降方法,他敢肯定徐苍绝对是有一套成系统的理论的。
然而,局方监察员刚要开口,正好撞上转过身来的徐苍。只见徐苍澹漠着脸,不发一言。局方监察员一看徐苍的表情,陡然觉着心头一紧,都到喉咙的话又生生给咽了回去。
“我要出去,让个路?”
局方监察员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还没有收起座椅,挡住了徐苍离开的通道。忙是站起来,将座椅收好,然后侧着身子,给徐苍让路。
徐苍揉了揉眼睛,拎起飞行箱便是离开了驾驶舱。
徐苍这边刚走,史颀也收拾好了,也打算出去了,然而却是被局方监察员给叫住了:“史颀,刚才vor的那个下降方法,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史颀之前也是局方代表,两人不算多熟络,但还是认识的。
史颀都准备站起来了,听见局方监察员这么一问,脸上也是有些不解:“我还真不知道,我头一次见这么下的。这是国外的吗,反正国内我没听说有这么下的。”
“哪里是国外的?这种下降方法绝对是优于现在的下降方法的,今天就是实证。这么好的东西,国外要是有了,国际民航组织早就开始推广了。就算还没有推广,也该有些消息了,不至于我们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见吧。”局方监察员急得那是一个抓耳挠腮,这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最为新奇,最为有趣的玩具,但是却不晓得这玩意儿怎么玩,工作原理是什么:“你说会不会是徐苍一个人琢磨出来的?”
“他?”史颀沉吟了片刻:“不太可能吧。这似乎是一套系统理论,一个人能搞出来?”
“他是徐苍嘛,别人不可能,他就不好说了。”
史颀咂咂嘴:“这个......我真不好说。反正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至少在我们公司内部,没有对这种飞行方法的讨论。”
局方监察员沉默了一小会儿,史颀应该不是骗他,这种事情也没有撒谎的必要:“那要不......你去问问他?”
这句话一出来,史颀直接愣住了:“你怎么不去?下一段起飞还有段时间吧,你现在就下去呗,时间上来得及啊。”
局方监察员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你也别笑我。刚才看他那样子,我就想起来以前学员时对着老教员时候的感受,心里发虚,你晓得不。”
“那你让我去?”史颀哼了一声,直接推开局方监察员,提着个箱子就往外跑。
局方监察员忙是拉住史颀:“什么意思,你也怕啊?”
就在这几句话的功夫,在廊桥侧门那边上来一个乘务员,瞧见史颀和局方监察员,小心翼翼地跟史颀道:“机长,副驾哥问你还要多久?”
乘务员是知道局方监察员的身份的,所以显得有些拘谨。这人不仅仅能查飞行的,连带着乘务员也是可以查的,权力很大。
“你看看,都催我了!”史颀一把扯开局方监察员的手,朝着乘务员打了个手势:“走走走,下去,下去!”
局方监察员眼看史颀熘了,忙是喊道:“刚才那段的飞行数据,让你们公司上传给总局飞标司啊。”
这时候,史颀已经出去了,但隔着门还能听见他的声音:“知道了,我会跟飞标说的。”
听见史颀的保证,局方监察员这才是稍稍放下心来。
......
局方监察员在飞机上等了一个小时的过站时间,然后监察了一段洱海飞沪上的航段,拢共四个小时不到。
他一落地沪上机场,刚上了接他的内场车,手机就响起来了。
看了下手机,是总局飞标司技术科打过来的。
如果按照正常的时间,航班的飞行数据大约要两天才能出来。但毕竟是局方监察要求的,春夏航空那是从快处理,两个小时就把数据给导出来了,然后发给了总局飞标司。
现在看起来,似乎译出来了。
不过,这速度有些太快了吧。
局方监察员接通电话:“王科长,数据译出来了?”
“没有,就译出来一部分,还要再等等。”
“我就说嘛,哪有这么快。”局方监察员笑道:“是有什么问题吗,还特地打个电话。”
“我问你啊,你这数据保证是真实的?”技术科王科长突然郑重道。
“嗯?”局方监察员一愣:“是啊,我前面才监察的一段航班,怎么了?”
“这样啊。”王科长言语之中还有一些不解:“在译出来的一部分数据中,我发现一点儿问题。这段是从天宁飞洱海,春夏9442航班是吧?”
局方监察员嗯了一声:“是啊,就是这个。”
“在落地洱海的时候,飞机没什么问题吧?”王科长突然问道。
“不是!”局方监察员急了:“飞机没问题,一切正常。王科长,到底是什么问题,你别打哑谜了。”
王科长长出一口:“在洱海落地前一千英尺左右,从数据译码上来看,飞机左右座都没有杆力输入,你说这是不是问题?”
“没有杆力输入?”局方监察员倒吸一口凉气:“这......这什么意思,飞机是无人操纵的?我当时就在飞机上啊。不是,怎么会这样,这数据有问题?”
“到目前为止,飞行数据没有损毁或者修改的迹象。”王科长语气有些凝重:“我确认了很多次,在落地前夕,飞机两侧就是没有杆力输入。”
听到王科长的话,局方监察员只觉得一股子凉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没人操纵飞机?
那他当时在飞机上的所见都是幻觉不成?
前面在座的徐苍跟史颀都是鬼魂不成?
局方监察员只觉得脑子越来越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
在津门市郊某工业园区内,一栋气派的建筑拔地而起,这正是天荣航材的总部。
此时此刻,在天荣航材总部顶层的办公室里,骆天荣正在接待一个不速之客,易风!
骆天荣保养得很好,虽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皮肤细腻,没有半点儿皱纹,头发根根乌亮,看不见一根白发。只是这人眼小,鼻宽,耳大,总给人一种非常油腻的感觉,十足的奸商模样。
这时,骆天荣正笑眯眯地给易风亲自斟茶,而易风则是噙着澹澹的笑容,既不热烈,也不冷漠。
“易总自从离开了国大航空,沉寂了好一会儿了,没想到去了徐苍的手下。只是,易总这大佛屈尊落于春夏航空这小庙,着实是可惜了。”骆天荣将倒好的茶水递给易风,态度很是诚恳。
易风对骆天荣知根知底,自然不会因为一两句话就改变对其的印象。但是,脸上表情不变,接过骆天荣的茶杯,道了声谢:“骆总,客气了。”
骆天荣靠在沙发上,摆摆手:“客气什么,我对易总那也是佩服得紧啊。不知道,此番易总过来所谓何事?”
易风只是抿了下茶水,便是将之放回茶盘之上,轻笑着:“前些时日,我已经托人知会了贵司。我方愿抵押手中波音航材的正版授权,以求在贵司处换来些资金周转一下。”
“哦?这事儿啊。”骆天荣挑了挑眉:“下面人确实跟我说过了。波音航材的正版授权嘛,那的确是好东西。只不过易总你的报价有些高了,一个亿,是吧?”
“没错!一个亿!”易风点点头:“周转时限一个月。利率我们以市场上最高的标准给。如果超了时间,我们未能连本带息地奉还,那波音航材的正版授权就是贵司的了。”
“我知道。”骆天荣呵呵笑道:“就单单一个月来说,易总给的利息的确很有诚意了,时间也不长,赚点儿零花钱也无妨。只不过,可惜的是,我骆天荣没有赚零花钱的心思。”
易风顿时就皱了眉:“骆总是嫌利息不够?”
“哪里,哪里。”骆天荣哈哈一笑:“再高,那就是高利贷了。我骆天荣可做不得这些事。”
“那骆总是何意思?”
骆天荣眼睛中闪过一丝贪婪:“易总,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过来找我,是晓得那些正版授权的价值只有我能看得清楚,再说你们春夏航空跟银行合作时间不长,大概率银行不会愿意借钱给你们,就算借了,那我感觉能有个六七千万就不错了。只有跟我交易才能发挥那些航材正版授权的最大价值。”
易风听罢,倒也不否认:“是这个道理。”
“我不知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但是,就吃那一个月的利息于我来说意义不大。”骆天荣摆摆手:“要是易总坚持这般交易,那咱们还是不要再谈下去了,细细品茶如何?”
易风算是明白了,那些利息填不了骆天荣的胃口。
说实话,易风知道骆天荣很是贪婪,仗着国内近乎垄断的航材资源,赚得那是盆满钵满。可即便这样依旧改不了他贪婪的性格,好像再多的钱都满足不了他的胃口。
讲道理,有抵押物,时间又很短,利息还够高,对骆天荣来说绝对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同样的事情在岳笙那边就同意了,可在骆天荣这边却是看不上。
“骆总,那你想要如何?”易风反问。
骆天荣抚掌而笑:“易总,我就喜欢你这样快人快语。你知道的,我是做航材生意的,对这航材的正版授权也是稀罕得厉害。你们用这个做抵押,后面大概率还是要拿回去的,这可是使不得。要不这样,咱们也不做什么抵押不抵押了,我加价两千万,一共一亿两千万,你们直接将航材的正版授权转让给我,如何?”
易风略微收敛了笑意:“骆总还真是财大气粗啊,上来就是一亿两千万,看起来我还是低估天荣航材了。”
“哎呀,我这公司近些年小赚了一点儿,入不得易总的法眼。”骆天荣嘿嘿笑道:“你们跟中航工业合作,你们出授权,他们出航材,这的确是一个好主意。不过嘛,中航工业毕竟主业不是做航材的,产能有限,这授权落你们手里,端是可惜了。所以嘛,我这做航材生意的,就是见不得不能物尽其用。这不,一亿两千万,那绝对是相当高的报价了吧。易总,我诚意可是满满的,大家合作共赢嘛,是这个道理不?”
“一亿两千万?”易风几乎没有迟疑,直接拒绝了:“这怕是不行。不瞒骆总,这次我方资金周转并非为了救命,只是做那锦上添花之用。若是骆总不愿意,那也没什么。我们春夏航空还是懂什么叫细水长流的。”
航材生意至少在现在的国内民航市场,那就是一座金山。赚一次跟赚很多次,易风还是拎得清楚的。
当然了,骆天荣有些话还是对的,他的报价的确比较有诚意了。
“骆总,以后如果是同样的情况,你尽可以让下面人来传递消息。我也不是什么闲人,专程过来浪费时间,这可是不好。”易风缓缓站了起来,突然笑道:“不过呢,咱们怕是没有以后了。”
说完,易风鞠了下躬,竟然直接作势要走了。
这时候易风心里可是真的没有丝毫的迟疑,真的打算就此结束与骆天荣的合作,所以在神态和动作上极为决绝,落到骆天荣眼里,顿时让其脸色大变。
“这小子真要走啊!”骆天荣心中有些急了,他看得出来易风是真的不想做这买卖了。
眼见于此,骆天荣直接跟着站了起来:“易总请留步,留步!”
易风顿了下脚步,回过身:“骆总,还有什么指示?”
“易总,你可是对报价不满意?”骆天荣强压住焦急的神色:“我的报价已经很高了,要不你问问上边,那个......那个叫徐苍的?这事儿应该他来做主吧。”
易风微微颔首:“骆总,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这件事,我可以做主的。”
“等等,等等!”骆天荣无语了,这易风当真是不好对付,油盐不进的:“你打个电话试试,也耗不了多久。一亿三千万,我加到一亿三千万。”
虽说骆天荣有些肉疼,但是他心中盘算了下。只要拿到那些正版授权,以他的航材工厂的产能,三年多就能将这一亿三千万给收回来,后面就是纯利润了。
三年,这个回本的时间不算短,但也绝对不算长。
而且,随着国内民航市场的快速发展。之后航材需求应该会越来越大,说不得还用不了三年呢。
“一亿三千万?”易风迟疑了片刻,这个价格的确是比较诱人了。
虽然他还是比较倾向于不做这买卖,但是想想之后,觉得跟徐苍说一声好像的确也不费事。
沉吟片刻后,易风嗯了一声:“那骆总稍等,我且问一下。”
骆天荣长出一口气,心里闪过一丝憋屈。哪里还有自己加价求人的说法?不过无所谓了,只要能把那航材的正版授权拿下来,受些气也就算了,后面卖个春夏航空的价格再提一提,就从他们身上多吸血。
易风自然是不知道骆天荣恶毒的心思的,他出了办公室门,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徐苍打去了电话。
很快,手机对面就传来徐苍略显低沉的声音:“怎么了?”
“徐苍,是这样的。”易风马上将情况给徐苍简述了一遍,最后补了一句:“你觉得这买卖能做吗?”
“一亿三千万吗?”徐苍的语速很慢,看起来也在认真思考。
易风插了一句进来:“徐苍,一亿三千万这个价格的确很高了,但是我还是倾向于留着那些授权。中航工业的产能的确不如天荣航材,但是后期中航工业在民航大市场环境的影响下,应该也会提高产能的吧。”
“一亿三千万,这确实是一个非常诱人的报价。”徐苍顿了一下:“易风,一亿五千万!如果他能涨到一亿五千万,那就答应他。”
此言一出,易风直接大惊失色:“徐苍,你真要转让授权啊。一次性的买卖,不是这么做的吧?”
“易风,最近我们需要一大笔钱进行某些资本操作,投的越多,利润越高。”
“我明白!但是,这些航材的正版授权可是极为优质的资产,卖了太可惜了。”易风还是不太能接受徐苍的决定。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易风都后悔给徐苍打电话了。
“而且,如果我们把航材授权给卖了,跟中航工业怎么交代?我们可是已经说好要合作成立航材公司了,虽然没签协议,但这样很不好,真的很不好。”
“我知道,我知道。”徐苍当即说道:“放心,只不过是在天荣航材那边寄存片刻,最后还是要回到我们这边的。”
易风一愣:“你这什么意思?”
大约十分钟后,易风绷着个脸回来了骆天荣的办公室。已经等得有些心焦的骆天荣瞧见易风终于回来了,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要说这么久啊?”
“兹事体大,自然要多说一会儿了。”易风看起来情绪不高:“刚徐苍说了,如果骆总能加价到一亿五千万,我们可以将正版授权转让给你们。”
“一亿五千万!”这下骆天荣也是吃惊不已:“这......这溢价有些高了吧?”
“你我都知道,这些航材的正版授权是极其优质的资产,我本人其实是不愿意做这个买卖的,奈何徐苍愿意。一亿五千万,骆总自己掂量,能做咱们今天就定下来,做不了,这事儿就这么算了,一口价。”
易风态度很坚决,看起来是一分都不能少的。
“一亿五千万,一亿五千万。”骆天荣只觉得这多出来的两千万是在割自己的肉,可即便是一亿五千万,这笔买卖还是有挺大的利润空间的,只不过回本周期拉长了一些。
沉默了大约一分钟后,骆天荣一咬牙:“好,就这么办,一亿五千万,可以!”
易?
??嘴角掀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只不过他对于表情的控制很到位,很好地掩饰住了内心的想法。
“还有一件事。”
“嗯?”骆天荣脸上掀起一丝不悦:“怎么还有条件?”
“其实这也不算条件。”易风摆摆手:“这些正版航材的授权我们亦是极为珍视的,如非的确有其他事情需要大量资金,断不会转让这些授权的。所以说,如若将来骆总有意再度出售这些航材授权,我希望我们拥有优先的购买权。”
“啊?”骆天荣怔住了,旋即忍着笑意,忙是点头:“可以,可以,自然是可以的。”
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是笑开了花。
他脑子发抽了才会再度出售这些航材的正版授权。这东西攥在手里时间越久,能创造的利润越高。他还以为是什么条件呢,原来是这种根本就不会发生的无聊之事。
虽说最终报价有些高了,但是总体来说,结果还是令骆天荣感觉到满意的。
“既然如此,我会派人过来和贵司商量拟定协议的。”易风道:“对了,对于航材授权的转让,还需要得到波音的同意......”
之前只是作为抵押,并非真正的交易转让,所以知会一下波音即可。可现在涉及到实际的转让了,那就必须要得到波音同意了。
骆天荣跟波音合作已久,当即拍着胸脯:“没事,这件事交给我。”
易风自然是乐得清闲:“那就麻烦骆总了。”
说完,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后续宾客尽欢,好不热闹。
......
在那洱海基地,春夏航空的宿舍楼里,徐苍站在窗边,迎着阳光,眼睛半眯着,脸上始终保持着澹澹的肃穆。
忽地,他举起左手,张开五指,将其置于阳光之下。在太阳的照射下,徐苍左手五指边缘被照得红红的,白皙的皮肤上映着如同白玉一般的光泽。蓦地,徐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奈和颓丧。
忽地,徐苍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响了,徐苍扭过头看了一眼,是局方总飞行师邸清泉的号码。
“嗯?”徐苍脸上掠过一丝讶异,邸清泉倒是很少会打电话给他的。
想了下,徐苍还是接了电话:“怎么了?”
“徐苍,前面是不是有个9442,天宁飞洱海的班是航线监察了?”邸清泉问道。
“嗯,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徐苍心有所感,大约知道邸清泉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了。
“是有一些事情。”邸清泉那边停顿了一下:“不过,相较于飞行上的事情,我有一个问题需要听一听你的意见。”
徐苍眉头一皱,让他给意见,怎么感觉事情没有朝他预想的方向发展:“邸总师,你说。”
“我这边快要卸任总飞行师了......”
徐苍听到这话,脑中闪过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但是下一句话直接让徐苍心头一惊。
只听邸清泉蓦地问道:“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接任我的位置?”
徐苍只感觉极度的不可思议:“邸总师,你是说让我接任局方总飞行师?”
第300章 苍青医药!(求订阅,请月票!)
汉京民航总局总部大楼,总飞行师邸清泉和飞标司司长吴越两个人凑在一起,打量着一份从技术科那边译出来的飞行数据。
同时,在两人前面的办公桌上的座机还开着免提。邸清泉翻了几页纸质数据,朝着座机问道:“所以,你也搞不清楚为什么最后没有杆力?”座机免提那边传来之前春夏9442航线监察的局方监察员的声音:“对啊,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当时我就坐在后面,是亲眼看着徐苍把飞机落下去的,怎么可能没有杆力呢,这不科学。”邸清泉将纸质数据往桌子上一丢,他大约明白什么情况了,只是揉着太阳穴:“徐苍落地的时候,你就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
“异常,什么异常?”局方监察员那边沉默了一下,接着说道:“如果要说异常的话,好像也就是他在操纵油门上跟我们不太一样。”飞标司司长吴越倚着办公桌,笑道:“怎么说?”
“他控制两边发动机推力不一致,好像是刻意的。这是他的个人操纵习惯吗,不过这也太怪了。”即便是现在想起来,局方监察员依旧觉得徐苍的操纵手法着实是匪夷所思。
邸清泉叹了一口气:“除此之外,还有呢?”
“还有?”局方监察员仿佛是在认真思索,但是许久之后还是参不透邸清泉的意思:“没有了吧,其他没有什么特别了。”
“没什么特别?他的油门始终存在推力差,可飞机却始终保持在跑道延长线上,你也没想过为什么?”邸清泉着实觉得有些丢人,从编制上来说,这些局方委任代表,监察员之类的都是受他管辖的。
而自己手下在飞标司司长面前尽是展示了自己的愚蠢,他当真是脸上无光。
“为什么?”电话里,局方监察员竟然还反问了一句邸清泉,气得邸清泉差点儿当场脑溢血。
邸清泉冷哼道:“驾驶盘上没有杆力输入,说明徐苍左手就是虚搭在驾驶盘上的。驾驶盘活动仅仅是气流冲击舵面的反向体现而已,并非徐苍在操纵。你再想想,他在临落地的时候是不是勐加了一把油门,然后直接收光,进近期间还是用了差动油门,另外是用方向舵配合控制飞机方向,这像什么?”
“啊?他动方向舵了,我没注意啊。”局方监察员品了下邸清泉的话,脑中骤然闪过一点儿灵光:“这说起来怎么好像有点儿像是副翼和升降舵卡阻的飞行方法啊?”在飞行操纵系统中,操纵受限或者卡阻是一个比较棘手的问题。
在副翼卡阻下,飞机横滚操纵受阻,所以需要使用差动油门进行转向替代。
不过,差动油门的反应比较慢,在大风天气下,不能很好地将飞机保持在一条稳定的轨迹上,所以需要方向舵进行微调。
而在升降舵卡阻时,飞机俯仰操纵受阻,即可以通过增减油门来完成相应的俯仰操作。
不过,相较于用油门来控制俯仰,更多的是使用主电动配平。只是在春夏9442的落地前夕,徐苍其实并没有怎么频繁地使用主电动配平,使用量都在正常范围内,这也是造成局方监察员误判的原因之一。
如果徐苍如同卡阻那般大量使用主电动配平,局方监察员当时就该有所察觉了。
“不过......”局方监察员细细地回想了一通:“当时除了他一直人为地控制差动油门外,其余方面当真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他甚至都没怎么用主电动配平,真的就跟正常进近落地一样的感觉。就是那落地前加一把油门,我当时觉得只是他单纯地想要将能量做大一些,再发现能量足够后,就一把将油门收光了。”局方监察员这说法其实是相当正常的,在大风天气下,对油门的把控是需要非常谨慎的。
这就造成了很多飞行员在大风天下不敢过早地收油门,不然油门一收,后续突然出现顺风怎么办?
大型涡扇发动机的推力是具有些许延迟性的,再加油门就来不及了。因此,很多飞行员在大风乱流的落地时,基本都会选择一个非常保守的收油门策略,将飞机的能量累积到一个极为充裕的状态,以便在极低处觉得再无任何问题了,直接将油门收光,然后落地。
在局方监察员眼中,徐苍落地前夕的加油门可能是觉得能量还不够,所以加上一把上去。
后面又是觉得没什么气流了,当是稳妥了,然后很干脆地一把又收回来了。
其实,这么解释的话,徐苍对油门的操纵也是说得通的。邸清泉思索片刻,没有再说什么了,算是接受了局方监察员的说法。
这并非强词夺理,而是真的是有理有据的。
“徐苍这个人操纵飞机的手法已经到了浑然天成的地步,即使光靠那油门和方向舵,操纵起来也是圆润无暇,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感。”吴越不禁赞叹起来:“世上怎能有这般惊艳的人物?”
“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局方监察员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从目前的迹象来看,似乎更加倾向于徐苍使用的飞行卡阻的手法来操纵落地的。
但结合当时的情况,飞机驾驶盘并非出现任何卡阻或者受限的情况,徐苍为何要舍易求难,凭空给自己增加难度呢?
“为了炫技?”局方监察员猜测道。邸清泉却不认为是这样的:“他现在的级别应该不至于为了这种幼稚的目的而做出这样的事情。”可讲道理,当时的情境似乎真的没有进行如此操作的理由啊。
“那是为什么?”局方监察员不解道:“他也才二十多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一时技痒,也算是情理之中。”
“是这样吗?”邸清泉没什么兴趣纠结徐苍为什么要用一些特别的手法落地,他更加好奇的是徐苍在vor进近中的下降方法:“你之前报告说徐苍在洱海28号vor进近中,在通过最终进近定位点后是保持连续下降的?”
“嗯,没错!”局方监察员说道:“最终进近定位点之前,一切操纵流程是大致相同的,不同点就出在最终进近定位点之后。他是按照地速与下降率的换算表给予初始的下降率的,再按照进近图上高距比进行下降率的修正。在pfd上的最低下降高度是航图上的数值加了五十英尺,mcp板上则是加五十英尺后向上取整。”邸清泉和吴越对视一眼,这两位都是搞技术的老手了。
经过局方监察员这么一说,基本也就能勾勒出当时所发生的情况了。
“他是人为创造一个类似于盲降的下滑轨迹吗?”邸清泉思考道:“加五十英尺的话,我大概可以理解。此前是快速下降转平飞,如果需要复飞的话,飞机不会存在不可控的下坠风险,自然也就不会突破最低下降高度。但是,如果是保持下滑姿态,即便是一下子加到了复飞推力,飞机因为惯性作用还是会往下掉二十到五十英尺的高度,所以保守起见,将最低下降高度往上提了五十英尺,应该是这个意思吧。”这点儿其实类似于零高度复飞,就是在即将接地时,飞行员突然发现情况不对,需要进行复飞操作了。
这个时候,即使加上油门,飞机依旧会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一些高度,可能会出现接地的情况。
“那也就是说,这个额外加的高度是他自己定的?”吴越说道。飞机从下降转为上升期间所损失的高度实际上是没有一个定值的,就连波音也只能给出一个大概数值。
二十到五十英尺的确可以覆盖大多数的情况,但是要是在某些极限条件下,比如慢车俯冲时,那损失的高度就不会仅仅是上限五十英尺了。
当然了,在日常仪表仅仅过程中几乎不会出现慢车俯冲这种极端状态。
但是,如果将一个数值推广到普适范围内,那就需要得到公认。即不管是官方,还是飞机制造商都认为在进近过程中,下降转爬升的损失高度可以控制在五十英尺以内,慢车俯冲的极端情况是可以被排除且不予考虑的。
吴越思前想后,似乎到目前为止并没有哪条法规是给予这个加五十英尺的理论依据,那多半是徐苍自己想出来的。
“这还不是唯一的问题。”邸清泉沉吟了片刻:“非精密进近中,快速下降改平飞已经用了很多年了,这突然改变下降模式,是出于什么理由?改变总该有个理由吧,最好有文件支持。”
“文件支持,上哪儿找支持?”要说总局内谁对各种文件最清楚,那毫无疑问就是飞标司司长,但是吴越也想不出来有什么文件可以支撑徐苍做这种改变的理由。
从很久很久之前,快速下降改平飞就是通用的飞非精密进近的手法了,徐苍的这种下降模式无疑是在进行新时代的革命。
“但是,我感觉这个方法的价值很高。”邸清泉出于自身本能,竟然直接下了似乎有些武断的结论:“如果咱们caac能作为领头羊,推广这个新一代的非精密进近的下降方法,那在国际民航组织那边又是能增加不少评分。不管怎么说,现在是竞选一类理事的关键时刻,这个时候露脸效果是最好的。”国际民航组织中各成员分为一类理事和二类理事,一类理事的话语权更强,而caac做了很久的二类理事了,现在正是竞选一类理事的时期。
如果这个时候能完成这一系统的下降理论,那在国际民航组织中算是非常重大的贡献了,对于竞选来说,帮助很大。
“可现在我们只窥得一鳞半爪,比如这么下降的依据是什么,优势是什么,如果复飞的话,跟之前有什么区别,这些都没有搞清楚。”吴越想了下:“要不我去问问政策法规司,让他们想想有什么遗漏的?”
“找他们干什么?他们是偏向于行政类法规,技术类的还不是飞标司在管?你都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邸清泉沉吟片刻:“这事儿还是要找徐苍问。”
“可那小子不说啊。”局方监察员的声音从免提座机中传出来:“我问过他,他不肯说。”
“你惹他生气了?”邸清泉突然来了一句。听到这话,吴越直接笑了:“怎么,还把徐苍当小孩儿,要哄着?”
“你以为他不是小孩儿?他才二十多岁,算什么大人。”邸清泉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再说了,男人至死是少年,哈哈哈。”邸清泉和吴越都是把徐苍当自己后辈看待的,说起话来也相对欢快些。
“没有吧,我能惹他什么?”局方监察员想了下:“还是说......我打扰他睡觉了?可加油的时候,驾驶舱必须要有人盯着啊,我没错啊。”
“行了,行了,这事儿你就别管了。”邸清泉直接打断了局方监察员的话:“徐苍的事情呢,我们来负责,这事儿在你这边就结束了。”
“不管了?”局方监察员倒是没想到邸清泉直接把他给排除出去了,不过他也乐得清闲:“行,那我就不管了。”吴越:“挂了吧,忙去吧。”随着电话的挂断,屋子里陷入了一个极短暂的寂静之中。
不过很快邸清泉就打破了沉默:“李局昨天问我有没有推荐的人选了。”吴越显然知道邸清泉在说什么,拿了根烟点上:“真要退啊,你这不还是没到年纪吗?”如果按照标准的退休年纪,邸清泉的确是没到呢,而是是差了好几年的。
而且,邸清泉做总局总飞行师做得挺好,也没有理由是被强制卸任的,只有他自己不想干了。
“年轻时没注意保养身体,老了毛病一大堆。”邸清泉摆摆手:“我这人没什么官瘾,差不多了就算了。我干了这么多年,自觉也还行,也算是体体面面的,可以了。”
“果然还是比不上那些从军队退下来的。”吴越叹了一口气。邸清泉没有军航背景,是实实在在的社招,也差不多是第一批社招的。
相较于那些军航过来的,即便是到了五十多岁,个个精神头好得不行,不得不叹服。
“比不了,比不了。李局不就是吗?跟我差不多年纪,大了两岁吧。天天那么多事情,我看他还游刃有余的。我当个总飞行师,就关心些技术上的事情,可就顶不住了,真的不一样。”说到这里,邸清泉笑道:“你也别说我,你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吴越比邸清泉还小一岁,拍拍自己胸脯:“我还是好一些的,哈哈哈。”两人一通笑完,又是感慨一番,接着话题就自然而然地转到了邸清泉的继任者上面。
邸清泉是不能指定继任者的,但是作为现任总飞行师,他的意见很重要,极具参考意义。
“不过,话说回来,你决定好了没?”吴越收敛笑容,表情异常严肃:“前段时间,你说要退了,应该有不少人找过你吧。”邸清泉呵呵冷笑:“就这两天,已经有七个了。他们真是急不可耐,就等着我把位子空出来。”
“你也别这样。”吴越叹了一口气,显得深深地无奈:“总飞行师这个职位说实话是真的不错,不上不下,刚刚好,太多人希望借这个位子往上跳了。”说实话,总飞行师在整个总局编制中算比较高的职位,但不算顶尖的那种。
就是这种处于中等偏上的,还有些实权的职位最是吃香。如果职位太低,那就没有争取的必要了。
如果职位太高,那争取的层次就有些触不可及了,很多人连参与的机会都没有。
正是总飞行师这种中等偏上的职位,下面人都有机会,而且未来可以以这个职位为跳板,寻求更高的去处。
“一天到晚,不想着怎么干好事情,就琢磨着怎么往上爬,就盯着上面什么时候空出位子来。”邸清泉骂了一句:“真是晦气。”对于邸清泉这种有些泄愤似的抱怨,吴越感觉到些许无奈。
邸清泉的性子跟陈向东有些像,嫉恶如仇。也正是这个原因,邸清泉前半辈子一路顺风顺水,可到了总飞行师,最近十年左右,那是急转直下。
主要还是因为之前那些职位或者经历很多是可以不考虑人情世故的,但是总飞行师往上,那就不仅仅是技术或者水平的事情了。
“别骂了,又不是圣人。”吴越摆摆手:“那个......想好了没啊。你在总飞行师上也干了这么多年了,你的意见还是很重要的。”
“我当然知道重要,不然那些人也不会来找我了。”邸清泉哼了一声,显然是余怒未消:“不过,有件事我还得问问你。”吴越起了一丝兴趣:“怎么了?”
“总飞行师是不是一定需要机长或以上级别才行啊?”这话一问出来,吴越就跟看白痴似的看邸清泉:“这不是废话吗?都多少年的规定了,你还问我?”邸清泉干笑两声:“我知道是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有没有变通的可能性?”
“变通?什么变通?”吴越奇怪道。
“就是......降低一下要求。你看国际民航组织的飞行专员的职位要求也仅仅是推荐......推荐机长或以上级别,并没有硬性规定。”邸清泉道:“你说,咱们是不是也可以不要把规定定得这么死啊。”吴越挑了下眉:“要求?你是说机长级别这个要求吗?”邸清泉一拍手:“对啊!技术级别就是一个参考嘛,也不能正确地体现一个人的技术水平是吧,没必要定死了是吧?”吴越眯着眼睛打量着邸清泉,看得邸清泉心里直发虚:“你看我干什么?有什么问题,你就说,别摆这副模样。”
“我问你,你是不是想让一个副驾驶接你的班?”邸清泉反倒是底气壮起来了:“怎么了,不行啊?”吴越哼了一声:“是不是徐苍?”邸清泉一下子就笑出声来了:“你不觉得他很合适吗?这水平,这经验,啧啧啧,完美适配总飞行师这个职位。当然了,他还没有局方工作的经历。不过无所谓,陈局是他师父,只要他愿意,带着他适应没问题。”
“果然如此。”吴越一副不出所料的表情:“徐苍嘛,我个人也觉得他很合适。但是,总飞行师的技术级别要求自军民航分离开始就一直在施行,就连机长都从未担任过局方总飞行师的,全部都是b类或者c类教员。你这一下子将技术级别降到了副驾驶,降得有些点儿多啊。徐苍现在甚至连资深副驾驶都不算,这基本就是抹除了局方总飞行师关于技术级别的要求限制。”邸清泉心头一紧:“怎么了,不好办?”
“废话,当然不好办!”吴越瞥了瞥嘴:“要不你换一个?”
“换一个,换谁?”邸清泉抓耳挠腮的:“你见过徐苍这种惊艳的天才,再是看看别的那些人,总觉得不来劲。如果要换,你们自己决定吧,我不管了。”
“你这......怎么耍小孩子脾气?”吴越着实有些无语了,他想了一下:“正常情况下,徐苍这情况的确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他能将非精密进近的新的下降方法以成系统的方式梳理出来,这绝对是大功一件。或许,我可以以此为理由说服技术委员会破例一次。”这下邸清泉眼睛大亮,跟探照灯似的:“还真可以啊。技术委员会那帮老家伙会同意?”
“说话措辞注意些。”吴越提醒了一下:“那就要看徐苍愿不愿意配合了。”
“这有什么不配合的。”邸清泉笑道:“我来跟他说。局方总飞行师送给他当,他还不当?”......然而,在大约五分钟后,邸清泉直接被打脸了。
“什么,你不想当?”邸清泉气得快要吐血了:“徐苍,这是局方总飞行师啊,你这都不要的?”电话里,徐苍显得颇为无奈:“邸总师,我是真没什么兴趣。”邸清泉赶忙劝起来:“徐苍,这事儿你什么都不用管,我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事儿办成了,你就过来,不用你操一点儿心的。”
“邸总师,这不是麻不麻烦或者操不操心的问题,是我真的不想去当总飞行师。”还有一半话,徐苍没有说:“我已经当过一次了,真的是没有意思。”
“你这......”邸清泉是万万没有想到这种送上门的好事,徐苍都不要的。
还有哪个飞行员能拒绝总飞行师的诱惑?离谱!邸清泉最后确认了一次:“是真的?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额......”徐苍想了下:“我很忙,没时间一直在总局那边坐办公室。”
“没有啊。也没有硬性规定一直要坐办公室的啊,你可以常驻在西南这边的,不用一直去汉京总部的。”邸清泉忙是道。
徐苍越加无奈了:“邸总师,这样不太好了。”
“不太好了吗?”邸清泉挠挠头:“算了,算了,以后再说吧。对了,前面监察的9442航班,我们看了飞行数据,落地前,你是没有动杆了?”
“是啊。”徐苍非常爽快地承认下来了。
“能告诉我原因吗?”邸清泉加了一句:“不会是为了炫技吧?”
“可以吗?”徐苍笑了起来。这下倒是让邸清泉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半晌之后才是道:“可以,可以,没出安全问题都可以。”顿了一下,邸清泉没有继续纠结徐苍操纵上的问题,而是转向了最为关键的非精密进近的下降方法问题中:“我听那次的监察员提及了你似乎用了一个比较......新颖的下降方式,不知道能否细说一下,我感觉这个是有很多可以挖掘的点的。”邸清泉说完,能很明显地听见徐苍从电话中传来的一道叹气声,不免心里一咯噔:“怎么了?”
“我只是想让飞机落下去,一点儿小把戏而已,没必要过分重视的。”
“但是我感觉这是可以扩展出一整套理论的,或者说,在你心里已经有一套相关的理论了?”
“你这句话是在夸奖我吗,邸总师?”徐苍轻笑道。
“我每一句话都在夸奖你。”徐苍一怔:“邸总师,不管是这件事抑或是之前总师的那件事,我的理由都只有一个,我太忙了,我没有多余的时间花在上面。”
“飞行方法这件事需要什么时间?”
“非精密进近的快速下降后改平的飞法用了多少年了,现在突然要改变,不得取证,听证,论证?作为这套方法的提出者,我不得全程参与,我有这个时间吗?”徐苍道:“邸总师,你没必要盯着我的,很快就会有别的人替我完成这件事的。”邸清泉听出来徐苍想要挂电话,赶紧道:“徐苍,徐苍,你等会儿!你就跟我说一下,你这么做的理论依据是什么。我知道,这样飞不会触发什么警告。但是,我们飞行也不是只要没有警告就行,而是要探索出一个拥有理论支撑的方法。你也说快速下降后改平的飞法用了很多年了,那你是为什么突然就想要改变的。”徐苍沉吟了片刻:“邸总师,国际民航组织的《空中航行服务程序-航空器的运行》中关于稳定进近的要求是什么?”
“什么?”邸清泉想了一下:“稳定进近时,航空器必须在特定高度上处于稳定的状态。”
“没错,稳定的状态!”徐苍确认道:“作为优化的进近技术,稳定状态应不仅存在于特定的位置,而是应处于持续的状态,即在进入最后进近航段后尽早达到稳定状态。平飞是一个特定的位置,且是一个持续的状态,但是进入改平前却是不一样的。快速下降到改平要经历巨大的推力变化以及俯仰姿态的变化,这实际上是在增加飞行机组的工作负担。在最后进近阶段,飞行员更多的精力不应该被消耗掉,而是尽可能减少飞行员的压力,以便让其以更为集中的状态准备不久后的着陆。”
“这......”徐苍一席话犹如醍醐灌顶,仿佛打开了邸清泉的思维大门,这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关于进近理念的变革,邸清泉好像一下子抓到了什么,但是又感觉没有完全抓住。
“那你加五十英尺的理论一句在哪里?”邸清泉追问道。
“这不就是工作吗?”徐苍笑道:“加五十英尺是否具有代表性需要经过长时间的理论和实践论证,这就是工作。如果是我提出来的,那我就该要时刻参与进去,可我没有这个时间。不过,邸总师,你们也是浸淫飞行多年了,我开了个头,你们应该可以找到方向了才对。”邸清泉那边额头渗出了一些汗水:“我们试试,试试。”
“行,那你们就先试试吧。”徐苍提了下语调:“那.......挂了?”
“等等等。”邸清泉:“那个......关于这个下降方法,要是别人问起来总得有个名字吧,你给取一个?”
“这还要取名字,徐式下降法?”徐苍开了个玩笑:“就叫连续下降最后进近吧。”挂了电话,徐苍嘴角上还噙着一丝笑容,之前因为左手的原因而略微低落的情绪舒缓了一些。
说到左手,徐苍自我感觉在生理意义上应该是没问题的,或许是因为心理因素?
因为太害怕左手出问题了,结果没问题也整出问题了?徐苍稍稍握了下左手,突地听到一些动静,回身往门口看了一眼,发现余奉天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了。
“嗯?怎么了?”余奉天马上恭敬道:“前两天给张德生两人升了职,然后今天他们就结伴请假了,我稍微跟了一下他们,似乎是去机场了。”
“去机场了啊,要远行了。”徐苍咂咂嘴:“这么急啊?”余奉天也跟着笑了起来:“看起来,他们的确很急。还有,采购部门的主管今天也请假了,说是去津门那边了。”
“津门,天荣航材?”徐苍挑了下眉,笑容愈发灿烂:“这么快就上钩了?”
“他们看来是一点儿都沉不住气的。”余奉天低着头:“徐总,刚才过来的时候,在传达室那边说有人找你。”
“找我?”徐苍一怔:“是谁?”
“好像是一个叫刘进昕的。”
“刘进昕!”徐苍马上拿了件衣服套上:“你做得不错,等他们回来了,继续盯着就行。”说完,徐苍直接越过余奉天,出门去了。
刚是下了宿舍楼,在公司大楼前的空地上正好就瞧见进来的刘进昕。刚才他已经是在门卫那边做登记来着的。
刘进昕也是看见了徐苍,马上极为兴奋地跑过来,扯着徐苍就是一顿说:“徐苍,你可晓得不,就在昨天有三家美国的医药代表给我来电话了,说要跟我们在雷帕霉素上展开合作。另外,欧洲那边也有一家有合作意向。哈哈哈,没想到雷帕霉素的前景这么好。”徐苍在源叶制药也有股份,刘进昕发展得好,徐苍自然也是高兴,拍拍他的肩膀:“开拓国外市场这么顺利?”在徐苍的印象中,医药这一块还是国外比较吃香。
雷帕霉素要开拓国外市场,徐苍肯定是支持的,但是他也做好了吃亏的准备。
可实际上,走向海外的过程比他预想的要顺利太多了。
“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老师出去参加国外医药大会时专门提了我们这个药。我老师什么地位,有他背书,那自然是水到渠成。”
“哦哦,我差点儿都忘了,你跟我说过的。”之前为了避免釜山空难,徐苍跟机了木华航空的飞机,在登机的时候还遇着了许如行,那时他就是要去国外参加什么会的。
“哎,你这过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刘进昕现在那是一个志得意满:“昨天跟那些国外的医药代表通话,打了太久的国际长途,刚刚才发现手机欠费了。不然,早就给你打电话了。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刘进昕这辈子还能有机会赚美元,嘿嘿嘿。”医药这一块要是做得好了,那也是暴利的行业,尤其是雷帕霉素的确有其独到之处,能吃很多年的巨大利润,只要在国外运作得好了。
“这么个大喜事,一起去市区吃一顿,正好给你充个话费,不然不能打电话太麻烦了。”徐苍道。
说着,就准备拉着刘进昕去公司一楼的车队办公室,让他们安排一辆进市区的车。
“不急,不急。”刘进昕拉住徐苍:“我这次过来除了告诉你这么个好消息之外,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徐苍停下脚步:“哦?还有什么事儿?”刘进昕逐渐收敛了笑容:“徐苍,我能有今天全赖你的功劳......”
“别别别,你这话......”
“你不要推辞,这是实话。”刘进昕极为诚恳道:“且不说你在我研制雷帕霉素最关键,最缺钱的时候拉了我一把,就说要不是你,我那老师能管我?”
“什么啊,许医生帮你那是因为......”
“你别以为我不懂。”刘进昕打断了徐苍:“要是他真想帮我,以前怎么不帮我?现在突然拉我一把了?做人要实在,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站在这个位置上,脑子要清醒。”徐苍抿了下嘴,没有再说什么客套话。
刘进昕指了指自己:“我看得明白。研发新药,我觉得自己还可以。开公司,那是万万不行。所以,我做了一个决定。”徐苍瞧见刘进昕如此一本正经:“怎么说?”刘进昕一瞪眼:“徐苍,你现在也不是咱们当初见面时的穷小子了,家大业大,估摸着也不差我一个。源叶制药中,我是大股东,你是二股东,现在我决定将公司经营权交给你,你只管给我股份分红就行。当然了,我也不白让你干活,我把自己这边百分之九的股份给你,这部分股份就作为你替我管理公司的酬劳,如何?”徐苍听得直乐呵:“你还真是会当甩手掌柜啊。”刘进昕脑子很明白,管理公司他是真的不在行,除了医药技术,他是一点儿都不适合当老板。
之前为了弄雷帕霉素,差点儿把自己搞得破产。所以,扬长避短才是正道。
以百分之九的股份作为条件,让徐苍替他管理公司。一来,他相信徐苍的人品和能力,二来他以后就可以专心搞技术方面的,不用再分心了。
一石二鸟!而且,打从心底里,刘进昕就觉得自己能有今天的成就很大一部分就仰仗徐苍。
这百分之九的股份说是酬劳,其实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感谢。当然了,即便是刘进昕又给了徐苍百分之九的股份,刘进昕还是源叶制药的大股东,只是两人之间的股份比例差距已经比较小了。
“人不能太贪心,能做好一件事就不错了。能找着你这么个大腿,使劲抱着就行。”刘进昕倒是厚脸皮,笑起来那也是没心没肺的。
“百分之九的股份?”徐苍沉默半晌:“你也知道,现在雷帕霉素算是迈出了走向国际的一步,未来源叶制药要进入一段高速发展期,这可是红利期啊,你舍得?”这句话看似是调侃,却也是实实在在的心里话。
这百分之九的股份不用三五年,那绝对是一笔巨款了。现在可是要把话给说明白,省得后面因为这些钱兄弟反目。
“有什么舍不得的?”刘进昕一拍徐苍的胸口,言语极为豪迈:“咱们兄弟携手同心,未来有的是钱赚,还在乎这点儿蝇头小利?”
“好!”徐苍也是豪气顿生:“兄弟这么信任我,那我接着便是。未来,我是打算成立以航空,物流,科技,实业,投资五大板块为核心的苍青集团的。现在看起来又要多了一个,苍青医药!”
第301章 欧元新时代!(求订阅!)
津门天荣航材总部顶层办公室,在骆天荣以一亿五千万收了春夏航空波音航材正版授权后,易风没有在办公室留太久便是离开了。此后,两家公司需要就转让航材授权签订协议,虽说有下边人可以分担大部分工作,但是易风还是需要盯着些的。在工作勤勉度上,易风还是相当高的。
在送走易风后不久,骆天荣还在跟手下人商讨航材授权转让的事宜,其秘书便是进来报告有两人找他,问清来人是谁,原来就是今天特意请假过来津门的张德生和乔林。
骆天荣屏退左右,待到清空办公室后,骆天荣才是让等待已久的张德生和乔林进来。
张德生和乔林以前都是天荣航材的员工,即便如此,以他们两个的层次,之前根本就没有单独见过骆天荣。这下,没想到跳槽去了春夏航空后竟然就有了这样的机会,只能感叹一句命运无常了。
面对张德生和乔林,骆天荣可就没有对待易风那般客气了。他就悠哉悠哉地坐在真皮沙发上,翘着个二郎腿,相较而言,作为客人的张德生和乔林反倒是要伺候骆天荣喝茶了。
只能说骆天荣积威太久,张德生和乔林本能地就畏惧起来,姿态上更是唯唯诺诺。
骆天荣叼着根雪茄,不屑地看着两人:“怎么?最近航材还没卖够?”
“骆总,我们两个过来是给您送上一门大生意的。”相比于懦弱的张德生,乔林的心思更加活络,胆子也稍大一些。
骆天荣直接给听笑了,放下雪茄,哈哈大笑起来:“就你们?开什么玩笑,就顾着做做你们那点儿小本买卖吧,大生意这三个字跟你们没关系。”
张德生被嘲笑得老脸涨红,而乔林脸皮厚一些,谄媚地一笑:“骆总说的是,我们认为的大生意在骆总这边也就是小意思。骆总能抽空见我们,我俩儿很是感激,虽说骆总可能看不太上,可不妨听上一听?”
骆天荣重新叼回雪茄:“你这小子还挺会说话,嗯,说说看,是什么生意。”
一见骆天荣愿意听下去,乔林暗暗松了一口气,他忙是指了下张德生:“就前不久,我们俩儿都升了职,现在航材采购部门除了主管,就我们两个最大了。”
“哦?”骆天荣冷笑道:“还要我恭喜你们升职了不成?”
“不不不!”乔林赶忙道:“以前我们就是最普通的采购员和质检员,受到的限制很多。现在职位不一样了,可操作性空间就大很多了。而且,部门主管也是咱们的人,所以我们就想着把买卖的级别往上提一提。”
骆天荣听到乔林说的一切,发出一阵阴恻恻的笑声,这还不明白,那他就太蠢了。
听乔林的意思,现在航材采购部门的中层和上层全都是利益共同体。这么一来,所谓的督查制度就形同虚设了,可操作空间太大了。这种情况下,不使劲捞油水,那都对不起自己了。
“那些玩意儿赚起钱来不够了,想要做大件的了?”骆天荣啧啧两声:“你知道那些航材意味着什么吗?可不是什么盥洗室的纸盒盖子抑或是马桶盖子那些东西。利润高意味着风险也高。”
听得这话,一直没说话的张德生急道:“骆总,这事儿绝对没有风险的。天荣航材的彷制品品质很高,只要在采购渠道上保密好,后面春夏航空那些质检员根本就看不出来的。”
“不不不,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你们两个的保证不值一提。”骆天荣晃晃手指:“你们知道吧。就发动机里指头大的一块铁片的利润就超过你们两个月的工资。但是,这要是没发现了,你们出事儿我不管,但是会牵连到我的,不明白?”
只能说骆天荣这个人相当谨慎,之前给张德生两人一些低附加值的航材,这玩意儿即便是出现了最坏的情况,那也不算是致命的,毕竟那些航材的性质摆在那里。
可现在张德生两人要的那些航材利润更高,但是基本都是作用于飞机的关键系统的,这要是事发了,性质可就严重太多了,连骆天荣都不一定承受得起了。
诚然,如张德生和乔林所言,现在航材采购部门就是他们的自留地,基本是没有风险的。而且,张德生说的是实话,天荣航材彷制的水平极高,之前若不是乔林在天荣航材工作过,根本发现不了张德生的小动作。
他们为什么要将采购部门的主管拉进去,就是因为主管之前也是天荣航材的老师傅。除此之外,春夏航空航材部门全都是一群酒囊饭袋,至少张德生和乔林是这么觉得的,事实也基本如两人所认为的那样,除了余奉天。
只能说余奉天这人心机很深,他之前明明看出了问题,可硬就是不说,装成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把张德生两人耍得团团转。
“骆总,现在春夏航空处于上升期,航次啊需求很大。而且,现在他们的航材部门的人员水平都很差,当真是最好的时机了。”乔林真诚道。
“哼,你看上去很确定啊。”骆天荣冷声道:“那些航材被用到飞机上后,你们两个哪里还顾得上?整个维修部门那么多人,你们还能都知根知底。之前的那些航材没人会注意,但是你们现在要的那些航材都是作用于关键系统的,他们还能不关注?”
就像是盥洗室的卫生纸盒,这玩意儿装上去后,除了在更换的时候会受点儿注意外,平时谁看这些玩意儿,即便是在例行维护中。
但是,比如用在发动机,起落架等等关键系统上的航材,在例行维护中就有更大的可能性被关注到。这不就增加了暴露的风险?
“骆总,你有所不知。做维护的那些机务是看不出航材的品质的,他们会用,却不知道哪些是真品,哪些是彷品。”乔林解释道:“这种分辨航材品质的工作是质检员的工作。整个航材部门之前包括我在内一共就四个,其余三个什么本事,我心里都有数的。”
就像是飞行员知道怎么开飞机,但是一些系统的工作原理却不晓得。机务知道什么问题该用什么航材替换,但除非是特别明显的差别,机务其实是不好分别细微的差别的。
“是嘛。”骆天荣脸色稍霁,三个人的话,那还是比较容易摸清楚底细的。
听乔林这么一说,看起来这两个还是有些准备的。
眼看骆天荣有些心动,乔林忙是趁热打铁:“骆总,除了我们还有一个人,你见一见,心里就有数了。”
骆天荣眉毛挑了挑:“还有谁?”
乔林连忙出去喊人,很快一个中年人就跟随乔林一起进来了,正是春夏航空航材部门的主管高岑。
相较于此前张德生和乔林在天荣航材的默默无闻,高岑就有些名气了,至少骆天荣是认识高岑的。
眼见高岑进来,骆天荣脸上掀起一丝有趣的神色:“哟吼,这不是高主任嘛。”
乔林将高岑引到骆天荣跟前:“骆总,这就是我们现在部门的主管。”
“他就是你们的主管?”骆天荣一愣,旋即拍着大腿发出极大的笑声:“高主任,以前你在车间的时候不是嫌弃这边藏污纳垢吗,怎么现在也干这些勾当了?”
“啊?”
张德生和乔林两个人面面相觑,完全没想到骆天荣竟然还认识自家的部门主管。
“骆总,人是会变的。”高岑叹了一口气,显得有些尴尬。
“没错,人的确是会变的,要是你没变,他们两个早就成小丑了。”骆天荣嘿嘿笑道,指着高层:“不认识,以前咱们公司二车间的主任。之前有人给他红包,找他办事,结果他当天就把那人举报了。要是换做以前,你们两个现在还能在这里安安心心地说话?”
听得骆天荣的话,张德生和乔林两人只觉得嵴背发凉。他们是知道自家主管以前是天荣航材的,但是对于高岑此前的所作所为一概不知。正如骆天荣所言,要是在以前,他们两个去找高岑求合作就是自己送上门。
只不过,高岑似乎真的心态变了,开始顺从于现实了。
只能说张德生两个人逃过一劫,每每想及此处,两人都是心有余季。
骆天荣讥讽完张德生两人,又是将目光转向了高岑:“怎么,咱们的高主任现在怎么不一样了?”
高岑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骆总,你也知道的。当初我从天荣航材跳槽就是为了更高的工资,为了我女儿的病。可现在我女儿看病的费用还是跟无底洞似的,就按着我的工资,还是撑不了多久的。”
关于这一点,骆天荣却是知晓的,就连高岑女儿白血病的事情他也是清楚的,而且是确认无疑。
高岑这人之前一根筋,就靠着死工资根本撑不住女儿治病的钱。后来,春夏航空招聘,给的薪酬水平更高,高岑本来也嫌恶天荣航材的氛围,于是就跳槽去了春夏航空。
不过,现在看来,即便是提了工资,对于白血病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这个结果,骆天荣根本就没有什么意思。
时间和现实总归是驯服一个人最好的办法。
“所以,这是向现实低头了?”骆天荣嗤笑道。
高岑没有再说什么了,就那么默默地站着。
骆天荣看见高岑的模样,重重地哼了一声,看起来此前对高岑就颇有意见了。
“你们三个,一人一段,说得倒是挺漂亮,可惜,我还是不信你们。”骆天荣咧开嘴:“我这人,只做熟人生意。”
张德生和乔林两人心中焦急,他们晓得骆天荣生性谨慎,但是三人亲自过来表态都没用的,这着实没有想到。
哪里知道,这时反倒是高岑开口了:“骆总,未来春夏航空的航材需求量估计要增加三倍以上,这可是天大的单子。”
“三倍?”这下,骆天荣眼皮抽了抽:“你确定,怎么可能?他们能在顷刻间增加三倍的机队规模?”
“骆总,木华的司老爷子走了。”
骆天荣厌烦道:“那老头子终于死了?”
看得出来,骆天荣很是讨厌司卫民。
“不过,你提那个老头子干什么?”
高岑慢悠悠地说道:“骆总有所不知,司老爷子在临终前将咸池分公司转给了春夏航空,以后咸池分公司就是春夏航空的子公司了。这也就意味着春夏航空可以调剂一部分咸池分公司的飞机。可以预见的是,在未来一段时间里,春夏航空的机队规模将会得到长足的发展,相应的,航材需求也会提升很多。”
“什么,那老家伙把咸池分公司给了徐苍?”骆天荣大惊起来。
说实在的,也就是骆天荣非常反感司卫民,天然地屏蔽关于司卫民的消息,不然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至于不知道。
然而,在听到咸池分公司被分给了徐苍,骆天荣还是觉得惊讶不已。
他可是知道咸池分公司的底细的,曾经为了组建西北航空的班底,实力极其强劲。这基本相当于将一个上游航空公司的资源全给徐苍了。
“确有其事。”高岑道。
一时间,骆天荣陷入了沉默之中。许久之后,眉眼之中闪过一丝忧虑:“徐苍得了这么多的资源,那岂不是如虎添翼?”
“哈哈,骆总跟司董事长有嫌隙,所以不太关心木华的情况,也是情理之中。可实际上,咸池分公司一心想从木华航空中独立出来。此前有司董事长压着,自然是奢望,可现在司董事长走了,原本是最好的时机,然而,司董事长却将咸池分公司送给了徐苍,心中自然是怨恨无比。”高岑笑道:“如虎添翼肯定是算不上了,能不给徐苍扯后腿,那就算谢天谢地了。我觉得徐苍能从咸池分公司调剂出来机架飞机就基本上是他得到的所有了,其他的,想都不用想。”
“有经验的航材采购员和质检员很稀少,咸池分公司估计还是有一些的。要是咸池分公司跟春夏航空同心同德,两边互通有无,或许咱们还有些风险,可现在双方的关系,那是决计没有合作的可能性。”
骆天荣沉吟起来,并没有立刻发表什么的言论。
骆天荣的起家之路并不光彩,很多人也都知道。但是,这辈子只有过两次奇耻大辱,一次就是在总局的发动机研讨会上被徐苍当众喊成买办。
另外一次就是出自于司卫民。
相较于徐苍还只是停留在口腔体操的地步,司卫民那是直接想把他送进去吃牢饭的。还好当时骆天荣已经成了气候,把事情给压了下来,不然现在怕是刚放出来呢。
正是有这个仇怨,骆天荣极其讨厌司卫民。不过,司卫民这人基本接近于伟光正,没什么把柄,又是身居高位,没有耍小心眼的余地,只能眼不见心不烦。
在天荣航材对三大航的航材生意中,对木华航空的量是最少的,而且价格都不会太过分。
原因无他,多年前司卫民那手其实还是有点儿把骆天荣给吓着了,下意识地也不敢太对木华航空吸血。既然利润不算特别高,又有所忌惮,那骆天荣还不如就少做些跟木华的生意。
“骆总,现在成熟的航空公司基本都有些有经验的航材专业人员坐镇。对于这些航空公司,彷制航材的生意根本不可能做得明目张胆。只有春夏航空,有条件,有市场,风险还小。等过几年,春夏航空体制成熟了,这生意怕是也做不来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高岑劝道。
在高岑的描述中,春夏航空现在就是一头肥羊,毫无戒备能力,却又肉肥味美,是不可多得的食物,错过了,这味儿可就不鲜了。
高岑一番话听得张德生和乔林都是连连点头。原本他们将高岑带过来就是为了表态的,可没想到说服骆天荣的人竟然是高岑。
两人只是感叹果然还是老主任是文化人,这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只能说高岑的确有水平,张德生和乔林两人听得那是一愣一愣的,若非不是他们做决定,如果他们换到骆天荣的位置,早就恨不得将高岑的话奉为圭臬了。
即便是高岑说得有理有据,但是骆天荣还是沉得住气,他略微思考:“没看出来,高岑是这话术也是厉害得紧啊。”
看得出来,即便骆天荣没有明确说答不答应,但是言语之中已经有动摇的迹象了。
眼见于此,高岑趁热打铁,小声道:“骆总,还有一件事你或许还有所不知,春夏航空即将组建空客机队,这头肥羊是异乎寻常的肥美啊。”
“什么,要组建空客机队,我怎么不知道?”乔林惊讶道。
骆天荣有些嫌恶地看了一眼乔林:“就因为你们两个,这间屋子里都充斥着愚蠢的气息。”
说着,他转向高岑:“确定的消息,还是你猜测的?”
“我猜测的,不过基本是可以确认的。”高岑轻声道:“不久前,有一部分机务要去木华培训一段时间。木华有什么机型是春夏没有的?重型机是不可能的,以目前春夏航空的体量还支撑不了重型机的运行,也没有相应的国际航线配套。支线客机领域,春夏航空已经有了arj21,也不可能。干线客机中,只有空客这一大类没有相配套的机务。”
“按照惯例来说,一架大型客机需要配备差不多二十名维修人员。不过,维修人员不可能只围着一架飞机转,一人一天可能要关照很多架飞机,所以实际上,一架大型客机的配套维修人员可以降到五到六名左右。当然了,我不是干机务的,也就是猜测。”高岑娓娓道来:“据我所知,这次计划去木华航空培训的机务是二十个。这么看起来,起始的空客机队组建规模差不多就在三到四架的样子,比较符合试水的规模。”
“当然了,以徐苍的性子。虽说我不太理解他组建空客机队的起因是什么,但这人从来都是样样争先,既然组建了空客机队,那后续大概率不会将之边缘化,还是会好好发展,这也就意味着后面估计还要买空客飞机,春夏航空的生意还能扩展。”
张德生和乔林两个人都听傻了,就单单从一个跨公司培训的安排中,高岑就推断出来了这么多内容。自己跟他一比,简直就跟白痴一样。
骆天荣很是满意:“不错,不错,你说得很有说服力。高岑,你除了脾气太直,当真是个人才。”
说完,骆天荣将雪茄熄掉:“尽管我认为你们应该没胆子骗我,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需要自己核实一下的。如果没问题,我可以跟你们做这单生意。但是,还是记住。关键系统的航材只能用于737-800飞机上,如果后续有空客飞机,只能用在a320上。不管是737-700或者是a319都不能使用。还有,那些生意你们不要跟我们交接,我会专门安排人跟你们联系的。最后,还有一件事,如果事发了......”
“一人做事,一人当,骆总放心。”乔林赶紧道。
骆天荣嗤笑一声:“一人做事一人当,嘿嘿。”
说实在,这种保证效果并不大。不过,如果他们真的能做到嘴巴紧一些,那的确还是能少些麻烦的。
“走吧,跟你们说得够多了。”骆天荣挥挥手:“我核实好一些事情后,如果没问题,我会派人联系你们的。”
高岑三人知道目的已经达到,皆是跟骆天荣告辞。然而,高岑刚刚走到门口时,骆天荣突然来了一句:“高岑啊,女儿还在汉京市郊的那间医院吧,我没记错吧。”
高岑浑身一颤,这不是问候,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骆天荣走到现在,要说没一些黑道手段,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高岑脸上的肌肉抽了抽:“骆总记性很好啊。”
“我就说嘛。我这人什么都一般,记性那是没得说。”骆天荣笑道:“去吧。”
“哎。”高岑点点头,有些僵硬地离开了办公室。
等三人全部离开,骆天荣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敛起来,旋即打了个响指,很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进来了办公室。
“骆总,你找我?”老者脸上虽然有些皱纹,但是精神很好,头发也是拢得一丝不苟。
骆天荣澹澹道:“司卫民那老家伙,死了?”
老者点点头:“是的,就在不久前。骆总不喜欢听他的消息,我就没跟你说。”
“嘿嘿,老东西终于死了。”骆天荣阴恻恻地笑着:“木华航空的接任者是谁?”
“现在官方消息是马诚,已经参加工作了,不过木华的股东大会上还没有宣布这个任命。”
“马诚。”骆天荣啧啧嘴:“司卫民英雄一世,到头来,还是个不堪大用的废物接了班。对了,听说木华航空的咸池分公司给了徐苍,有这个说法吗?”
“准确来说,只是咸池公司的经营权而非所有权。咸池分公司不是木华的主版块,所以在资本操作上限制少一些。但是,不管怎么说,咸池分公司都是国企。徐苍可以经营咸池分公司,依靠它赚取利润,但是不能将之视为徐苍的个人资产。”老者恭敬地说道:“司董事长临终前将咸池分公司交予徐苍,这的确有相关传闻,但是并未有确切的官方消息。”
咸池分公司对于徐苍,就有些像之前国大的二十架arj21一样。可以使用它们,但是所有权还是在国大航空。归根结底,咸池分公司还是国家财产,这点儿是需要明白的。
“民航这圈子没那么多无的放失的传言,怕是真有这事儿。”骆天荣嘱咐道:“你费心查一查,我想要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
老者低着头:“我明白了,我会去办的。”
“另外,还有一件事。”骆天荣顿了下:“去查一查春夏航空是不是打算组建空客机队。如果是的,应该会在局方备桉的,是该有迹可循的。”
“我记着了,我也会查明白的,这件事反倒是不难。”
骆天荣点点头:“如果没什么问题,跟那几个人的生意还是按照惯例,那些航材都从二厂出。”
“二厂的产能不行,如果他们的需求大,可能二厂力有未逮。”
“没事,应付他们够了。”骆天荣嘿嘿笑道:“徐苍啊徐苍,你让我花一亿五千万溢价买了那些航材授权,我现在就让你放放血。”
此刻,在楼外广场,张德生几人出来后乔林谄媚地凑近高岑:“高总,今天多亏你了,不然这事儿估计就办不成了。”
高岑很是厌弃地看向乔林:“我就是一个部门小主管,当不得高总的称呼。我也不是为了你,反正记得我的那部分。”
乔林忙是道:“记得,记得。高总,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去洗个澡?”
高岑知道乔林说的洗澡是什么意思,摆摆手:“你们去吧,我还要去汉京那边看女儿。”
乔林哦了一声,这个理由的确是天经地义:“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老王,走了。”
说着,乔林招呼张德生离开了。
看着两人走远了,周遭又是没什么人,高岑才是拿出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很快,对面传来徐苍低沉的声音:“谈好了?”
“谈好了!”高岑的目光一直在瞄着四周:“骆天荣问了很多,他很小心。”
“问到哪一步了?”
“组建空客机队。”
徐苍冷笑道:“还真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你做的不错。”
“徐总,之前我在天荣航材的时候,我听说天荣航材还有一个二厂。名义上跟天荣航材是没有关系的,我感觉那就是天荣航材的黑手套。就算后面骆天荣同意合作了,应该也是让二厂出头接洽,到时候就算搜集了证据,骆天荣完全有可能让二厂顶包,他还是不会受到制裁。”
“嗯,我记着了。”
高岑一愣,徐苍的语气相当平澹,似乎并不太将这个消息放在心上。讲道理来说,骆天荣让二厂出面基本就处于不败之地,应该是相当棘手的问题,可徐苍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呢?
不过,高岑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倒是说起来了另外一件事:“徐总,之前张德生那两个做的事儿已经让公司损失数十万了。要是他们再做关键航材的生意,咱们公司损失怕是要到千万计,这样没问题吗?”
张德生两人偷换的彷制航材肯定不能用在飞机上,因此,春夏航空事后还得偷偷换回来,这么一来一回都是钱啊。
之前张德生两人倒腾的都是小物件,损失还是在可控范围内。可现在两人胃口大了,那些关键系统的航材价值太高,未来一段时间,光是在航材上,春夏航空上怕是要亏上不少了。
高岑预计多的话,估计要亏上千万。
当然了,这事儿还不好说。如果一直不上钩,这个数字还会变得更大。这样的沉没成本容易使得春夏航空骑虎难下的。
说实在的,高岑还是觉得只把张德生两只苍蝇打了算了,后面的骆天荣还是不要管为好,这样最为保险。
可显然徐苍的视角跟高岑不一样,他轻笑道:“没事,一切都是为了未来更大的收获而进行的必要付出。”
既然徐苍都这么说了,高岑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哦哦,我知道了。”
“高岑,我已经托人找适配的骨髓了。不过,这种事情很大一部分是要看运气的,我也不敢给你保证,只能说尽力而为。”徐苍突然道。
高岑一怔,陡然鼻子一酸:“谢谢徐总,谢谢徐总。”
“现在公司处在发展时期,财务状况也很紧张。等后面财务方面充裕了,我会专门建立一个基金的,就是为了帮助员工的,就像你这类。我能力有限,帮不了天下人,也就只能帮帮自己的员工了。”
“徐总兼济天下已经是很多人不可及了。”
“现在这么说还为时过早了。”徐苍道:“你应该是要去看女儿的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行,徐总你忙。”
随着电话的挂断,千里之外的洱海基地航医室,徐苍放下手机,满脸严肃。
只见他左手捏着一根细棉线,右手拿着一根针,在他对面是航医主管。
只见航医说道:“我看你左手很稳嘛,穿穿看。”
只见徐苍抿了下棉线,很是顺滑地将棉线穿过针眼,没有一丝阻滞。
“啊?”航医主管愣了一下:“再来一次。”
徐苍也不说话,右手拿起一根针,再次穿针引线,又是一次成功。
航医主管深吸一口气:“你说左手不舒服,这叫不舒服?你让我来穿,不尝试几次都成功不了,这叫有事?行了,我感觉你就是心理作用。别太纠结,明明什么事都没有。”
“心理问题?”徐苍放下针线,没有再穿针了。
航医主管一摊手:“对啊,你就是太在乎了,放宽心。”
徐苍啧啧嘴,没有再说什么,他自己也比较认同航医主管的意见。
“行吧,先看着吧。”徐苍拍拍手,站起身子来:“打扰了。”
“等会儿。”航医主管突然叫住徐苍:“前不久的9442航班,你是不是飞了左座?”
徐苍点点头:“嗯,是啊,怎么了?”
“你的体检合格证上签注是不能行使左座权利的,这样会不会违规了?”
“不会吧。”徐苍不以为意:“那条限制范围是我在caac的身份,之前那次左座飞行是为了保持icao的资质,两者会互相影响吗,没有吧?”
航医主管以前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说实话,我也不是很清楚。后面我问问民航总医院。”
“没事,要是违规了,那个局方监察员也跑不了,他让我飞左座的。”徐苍嘿嘿笑道:“行了,我走了。”
刚是出了航医室,徐苍正好撞上等在外面的秦心。
“机票订好了。”秦心道:“明明从汉京走方便些,怎么硬是要从沪上走,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徐苍让秦心给他办了机票的事情,自然是去英国的。结果,徐苍还指明要从沪上出发,这明显不是一个常规的选择。
“我正好要去一趟天东航空,周延平说了好几次了。”
“周延平,他要干什么?”
徐苍笑道:“天东航空的顾董事长似乎想要跟我单独说些事情,正好,我也有些事情跟他说。”
秦心不解:“你跟他有什么话可说的,一堆事情处理不完。”
徐苍用手指划了个三角:“以沪上的位置,连通日航不是最佳之所?未来如果要构建中日韩三角航空联盟,那最好是让天东航空参与进来。”
“你要将整个东亚连成一片?”秦心不由震惊于徐苍的规划,这绝对是一个极其大胆的计划。
“不然呢?只有连成一片,组成一个可供内循环的超大市场,那才能真正发挥其价值。”徐苍耸耸肩:“只不过,这的确是一步很艰难的棋。”
秦心思索片刻,她还是觉得这已经不是可以用艰难来形容了。不过,徐苍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驳了徐苍的面子。
“晚上没事吧,一起吃个饭,跟我朋友。”
“谁啊?”
“一个干医药的,以后也是咱们的合作伙伴。”徐苍推了推秦心的肩膀:“走,我带你去见他。”
徐苍说的自然就是刘进昕。
“医药?”秦心带着满头的问号,被徐苍一直推着往公司接待室而去。
刚是到了接待室,徐苍发现大厅中刘进昕正在抬头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
“哎,看什么呢,果然认识一下我老板。”徐苍朝着刘进昕喊道。
刘进昕举手指向电视:“徐苍,欧盟推出欧元了。”
“什么?”徐苍一怔,顺着刘进昕所指看向电视,只见此刻的电视屏幕上正有一个白人在展示一种新的货币模板,在屏幕下方写的是欧元发布会的字样。
“欧元......”徐苍喃喃自语,旋即脸色大变,他竟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也不管刘进昕了,徐苍直接给肖凌云打去了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下来,传来肖凌云有些恼怒的声音,背景中隐约还有键盘敲击的声音:“老大,我很忙啊。”
“凌云,你联系券商没有?”徐苍急道。
“联系了啊,空客的股价差不多了啊,还不联系,什么时候联系?”肖凌云有些奇怪,不过他察觉出来了一丝异样:“出什么事?”
“等会儿,等会儿,先别借股票。”徐苍连忙道:“空客的股票还要往上涨,还没有到极限。”
肖凌云愣住了:“你开什么玩笑?a380的推动效应已经到极限了,空客股票凭什么还能往上涨,你别玩脱了。”
“我开玩笑,你现在什么都别管,打开电视看看新闻。”徐苍喝道:“欧元,欧元出来了!”
第302章 盟主!(求订阅!)
徐苍终于知道为什么原本扩张过快,运力过剩的翠鸟航空后面能奇迹般地起死回生。
原来不是因为翠鸟航空的领导层做了什么英明的决策,单纯是欧元发行使得欧洲市场出现了一片繁荣的景象,连带着民航市场也是欣欣向荣。原本翠鸟航空是运力过剩,后面随着欧洲民航市场又迎来一波新的发展,多余的运力有了用武之地,自然困境就解除了。
欧盟成立也有很多年了,但是直到1999年才统一欧洲货币政策。经过不到三年的过渡沉淀,欧元正式开始流通。
不管怎么说,欧元的发布都将极大程度上统一欧洲市场,这是一件极其重要的大事。在徐苍的记忆中,至少在五年内,欧元的红利都会一直持续。
五年的红利足够让很多原本濒临崩溃的企业枯木逢春了。看起来如自己记忆的那样,翠鸟航空真就借着这股欧元春风一举突破了困境,后期得到了长足的发展。
如果翠鸟航空能发展到自己记忆中的规模程度,那翠鸟航空完全可以成为徐苍进军欧洲市场的立足点。
只能说徐苍受限于前世职业的原因,在民航上的内容,他记忆得比较多,其他领域的,徐苍就关心得比较少了。
徐苍此刻已经出来了基地的接待室,坐在旁边的花坛边沿,手里攥着手机,还在等肖凌云的电话。此时,肖凌云已经去看新闻去了。
虽说徐苍记忆中在欧元发行后,欧洲各领域都吃了好几年的红利,其中民航市场也是狠狠发展了一波。
受益于民航市场的发展,波音和空客的股票也会猛涨一波,其中空客是欧洲企业,受益更多。
不过,这种事情还是得听听专业人员的意见。因为现在距离徐苍预计的收割空客的时间点已经很近了,他必须在空客崩盘前先从券商那边借来股票,然后卖出去。
做空的基本原理就是在高价时从券商那边借来股票,然后卖出去,等股票崩盘后,低价买来股票再还给券商,这样就能赚取差价。
然而,如何在最高点借出股票,在最低点换回股票都是全看手段的。
空客最近的一次股票崩盘是毫无预兆的且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所以那个借出股票的点非常难以把握,稍微迟疑一下,空客股票崩盘了,那收割的效益都将会大大减小。
玩股票很重要的利润手段就是赚差价,从徐苍角度来看,肯定是想在最高处借出股票的,不过他也害怕错过了时机,得是要让肖凌云评估一下。
大约过了十分钟,肖凌云终于来电话了。
“妈的,ECB捂得这么严实吗?欧元说发行就发行,一点儿预兆都没有。”肖凌云开口就是一顿骂。
ECB就是欧洲央行,欧元的主要发行方。根据《马斯特里赫特条约》,欧元其实应该是在明年一月一日正式发行的,结果这一下提前了接近半年,着实让一众领域的大佬都始料未及。
徐苍才不管什么欧洲央行,他只关心空客的股票:“你觉得空客股票能涨到多少?”
“这话我怎么说?不过欧元发行的确会推高空客股票,这点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我想知道的是最近的空客股票的小高峰是在哪里?”
“欧洲货币统一化的意义太过重大,整个欧洲市场都会因此受益。远的不说,不过只要空客不作死,它有可能借此完成对波音的反超。”肖凌云说道:“你直接说还可以忍多久吧?”
“半个月,最多再等半个月。”
“半个月?够了。”肖凌云肯定道:“基本上一周时间就该能到小高峰了。像这种情况,其实应该做长期投资的,不过,你等不了那么久了。”
这种大范围的政策改变基本是在初期有巨大的提升,后续逐渐放缓,最终稳定下来。要是能长期持有空客股票,至少在数年内,这支股票的利益化才能最大。
但是,跟券商借股票不仅仅要还,还需要手续费的,每天都要交。所以,做空这事儿不能持续太久,不然会对收益产生巨大的影响。
“实际上,我觉得一个月比较稳妥。这种巨大的政策改变是有一定的延迟性的,也是需要发酵的。一个月的时间才能足够将该来的先期资本全部吸引过来。”
然而,徐苍却是直接否定了:“不行!一个月太危险了,我们很可能会错过空客股价的最高点,半个月就半个月。半个月后,不管空客的股票是否还有上升的势头,立刻开始对空客动手。”
徐苍顿了下:“凌云,你要明白。这次对空客的收割关系很多很多,不容有任何事务。在此期间,你不要做其他事情,就专心关注空客就行。只要这件事做好了,咱们就是飞龙在天,势不可挡了。”
“放心,我知道轻重。”肖凌云保证道。
“好,钱我会分批次交给你的。”徐苍说着,忽地抬头望向远处走过来一个人,便是朝着电话说道:“你先忙着吧,我这边也有事了。”
说完,徐苍挂了电话,迎上远处过来的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蓝天航空的调度员岳海,徐苍的师兄。
“师兄!”徐苍朝着岳海招招手:“这边。”
岳海笑着走过来:“你特意喊我过来干什么,电话里也不说,神神秘秘的。”
徐苍哈哈一笑:“升官发财可以吗?”
“有这等好事?”岳海一边说着,一边环视四周,不住地点头:“嗯嗯,弄得很气派,比蓝天航空好多了。”
徐苍拍拍岳海的后背,向着花坛边沿努努嘴:“去那边坐着吧,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
“到底是什么事啊,我可是特地请假过来的。”岳海打了个哈欠,往花坛边沿坐下,脸上显过一丝疲累。
徐苍就坐在岳海旁边:“师兄,我也不想你这么急急忙忙的。不过,我后面有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我怕后面忙不过来,所以只能让你辛苦一下了。”
“没事,你忙,得是要依着你。”岳海干笑两声,眼神之中闪过一些拘谨。
虽说岳海的年纪比徐苍大,但是在徐苍面前,岳海自觉天生矮上一头。或者说,所有陈向东的徒弟都在徐苍面前自降一等。
没办法,陈向东亲自承认的徒弟就徐苍一人,其余原则上都不属于陈向东的衣钵传人,徐苍喊他们一声师兄,那是徐苍客气,他们若是要以此真觉得自己行了,那才是大错特错。
“师兄,我让你辛苦过来一趟,自然也不是消遣你的。”徐苍笑道:“你刚才不也说这里比蓝天航空好,那何不就直接过来呢?计划室正好缺个主管,我看你正合适。”
“我?计划室的主管?”岳海挠挠头:“我就当过一个普通调度员,都是别人管我,哪有我管别人的。而且,我是调度,不是排班的,专业有些不对口啊。”
“差不多啦。再说,我又不是让你当光杆司令,下面会有专门排班的计划员的。只不过,现在我们公司的计划室有些乌烟瘴气,尤其是乘务计划室,我得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给我镇住场子。”徐苍道:“没错,调度员跟计划员肯定是不一样的,但好歹性质也比较接近嘛。你就负责看住那些人,压着那些人的小心思就行了,也没让你真的排计划。”
岳海有些听明白了:“怎么,有人在计划室里耍花样?”
“之前别的公司的过来,把以前的坏习惯也给带过来了,是需要整顿整顿的,不然这不正之风兴起,后患无穷。”于是,徐苍将春夏航空计划室的那些将好班差班明码标价的行径全给岳海说了一遍。
岳海显然是懂行的,对于徐苍说的那些情况见怪不怪。
“徐苍,你还是太好了,见不得这些龌龊的东西。”岳海叹息一声。
天之骄子从未真正体验过社会的真实的黑暗,徐苍的道路始终是那么平坦,他所见到的永远是光彩的一面。
“原本我想自己处理这些事情的,但是其他方面的事情比我预想的多很多,就要劳烦师兄在接任计划室主管期间帮我正一正风气了。”徐苍郑重道:“我已经跟人资那边打过招呼了,你拥有对计划室的所有人的人事任免。”
岳海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特别说什么,看起来他并不担心徐苍交给他的事情。
“徐苍,我听说师父那边情况不是很好。”岳海突然道。
徐苍一怔:“什么意思?按照资历,师父不是最有资格的吗?”
岳海有些忧虑:“你也知道,李解局长卸任并非退休,而是高升,他还很年轻,所以先天性地倾向于年轻人。师父年纪大了,从个人角度,李局并不中意这样的人。按照资历来说,师父的确是最有资格的,但是上任局长的意见很重要,或许李局不能指定某个人继任,但是如果他反对大概率是可以不让某个人继任的。”
听到这话,徐苍露出一些深思的表情。他倒是知道现在的CAAC的领导者李解也就五十多出头,对于这个年纪能到达这么高的职位来说,他的能力可见一斑。
而且,很明显的是CAAC也仅仅是他的垫脚石,这样的人所给出的意见想必会得到极大的尊重的。
李解是年少成名,或许就是出于这个原因,他更偏爱使用年轻人。现在CAAC的各大司长中,平均年龄并不大,这个偏好性已经相当明显了。
在其他方面,陈向东已经是相当完美了,可光是年龄一项,莫不是真要被卡死了?
“真是一步慢,步步慢。”徐苍脸色凝重。
当年,陈向东就因为性格问题在飞行学院生生耗去了十多年。其他一些来飞行学院过渡的人顶多也就在那里待上五年,哪有像陈向东这么久的。
飞行学院的经历让陈向东至少耽误了十年。
十年的时间足够将一个精力旺盛的中年人熬成年老力衰的老人了。
徐苍的手指划在花坛边沿的瓷砖上:“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你来处理,处理什么?”岳海随口一说:“还是说你能影响李局的决定?”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徐苍笑了一下:“没事,这件事应该不难的。”
岳海脸色有些郑重:“徐苍,李局的性子你是了解的,小心适得其反。”
徐苍拍拍岳海的后背:“没事,我晓得的。”
说完,徐苍站起来指向了接待室:“走吧,去那边随便吃吃,晚上再招待你,今晚就不走了。”
“那我可就真不走了。”岳海哈哈一笑,跟着徐苍往接待室那边走去。
数天后,沪上机场天东航空某747头等舱里,徐苍正百无聊赖地翻着杂志,还边是打着哈欠。
不晓得为什么,一上飞机明明睡眠充足的徐苍就容易犯困,就跟应激反应似的。
此刻,偌大的机舱内除了机组人员,只有徐苍一个乘客。他并非走得候机楼,而是跟随机组人员走的内部通道。
看了一小会杂志,徐苍兴致不是很高,刚准备调节一下座椅靠背,便是见前舱一阵骚动,接着从头等舱的入口处进来一个气质儒雅的中年人。
“徐苍。”
此人正是天东航空的董事长顾琛。
原本徐苍过来沪上是要先去一趟天东航空的总部的,然后再折返回机场。但是,后来周延平说这样太麻烦徐苍了,就让徐苍跟着机组一起进来,他们会过来找徐苍的。
面对天东航空的董事长,徐苍还是要表示出足够的尊敬的。他站起身来,略微颔首:“顾董事长。”
顾琛压了压手:“坐吧,就随便聊聊。”
徐苍什么人没见过,倒也不紧张,很是自然地坐下了。而顾琛就坐在徐苍旁边,两人是挨着的。
“我可以过去天东总部的,还要劳烦顾董事长亲自走一趟。”徐苍轻笑道。
顾琛摆摆手:“小事,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你一会儿还要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还是不让你辛苦了。”
“多谢顾董事长体谅了。”
“这人啊,还是相互体谅得好。”顾琛轻笑道:“三大航中,就我们天东航空最为弱势.”
徐苍笑道:“所以,顾董事长是过来找盟友的?这是我这势单力孤的,还能有跟天东航空合作的资格?”
“你这就叫妄自菲薄了。”顾琛别有所指地瞥了徐苍一眼:“你也知道,三大航只有我们天东航空丢了东北,只能龟缩在东部地区。虽说东部地区市场广阔,可不管如何能与其他地方联动起来才能创造更大的效益。东北地区已经是国大的后花园了,我们想在那边大展拳脚基本是不可能了,只得处处掣肘。北边和南边那更不必说,我们唯一的指望就只能在西方。”
“你们在西南剑川不是有分公司了吗?”
“那完全不够。”顾琛正色道:“我们想要的不是一两个分公司或者基地,而是一整套的系统。如果你愿意,春夏航空与天东航空将展开更深层次的合作,包括航线联营,旅客与货物的中转服务以及某些航线的替换。”
“航线联营和替换?”徐苍起了一丝兴趣。
所谓的航线联营,打个比方,春夏航空想要开一条从洱海飞往汉京的航线,但是批不下来。这时候,春夏航空有洱海飞商都的航线,而天东航空有商都飞汉京的航线。
换在以前这自然是毫不相干的,但是一旦两方联营,只要稍微调整一下航线时刻,两条航线就能拼凑在一块,形成一条中转商都的洱海飞汉京的航线。
航线替换自然就是字面意思。一家公司运营同一条航线的成本是不一样的,所收获的利润也不尽相同。航线替换可以让春夏航空和天东航空互换航线,以达到航线优化的目的。
不管从哪个角度,如果能与天东航空达成这般合作,在航线品质上,春夏航空能更上一层楼。
不过,徐显显然不满足于此,这种小打小闹的事情从来不值得徐苍专门过来见一次顾琛。
“顾董事长,论体量和背景,你们比不上国大航空,论赚钱能力,你们比不过木华航空,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天东航空的困局?这种未及根本的改变真的有用吗?”
顾琛脸色微沉:“你的胃口比我想像的要大很多。”
“不,我这个人怕麻烦,喜欢一步到位,尤其是这对双方来说都有益。”徐苍淡淡道:“天东航空总该要找到自己的出路,不是吗?”
顾琛眉头稍稍舒展:“愿闻其详。”
“不是你们选择了我们,而是在国内市场,你们只能选择我们,这个因果关系是需要确定的。”徐苍平静道:“另外,顾董事长就没有想过在国际市场上有所建树?”
“国际市场?谈何容易?”顾琛喟然长叹:“汉京永远是欧美航线的第一选择,这是事实,不是我可以改变的。”
“不不不,跟国大航空抢欧美航线,那的确不是明智之举。除了事倍功半外,容易惹恼了国大航空,得不偿失。”
顾琛不解:“那你是何意思?”
“欧美航线的份额基本已经定局,那就不必过多着眼于欧美航线。相比于汉京,沪上的位置不是更适合日韩航线吗?”徐苍道:“沪上,首尔,东京这个三角形才是天东航空应该真正去倾注心血的地方。”
“日韩航线?”顾琛低着头:“我知道你的意思。日韩航线在成本运行时的确要远低于欧美航线,但毕竟是国际航线,成本始终压不下来。”
“那如果能以运行国内航线的成本去运行日韩航线呢?”徐苍笑道:“极致的成本压缩,极致的航线数量,还比不过欧美航线?”
顾琛直接愣住了:“不可能,日韩航线怎么可能将成本压缩到接近国内航线的水平,这根本不可能。”
日韩航线再怎么说都是国际航线,而且随着近些年三国之间的交流愈来愈多,其市场规模在不断增加。日航航线的优点在于航程相较于欧美航线要短很多,基本都可以用737或者320之类的干线客机执飞。
单单是在机型成本上,这就要远比重型机要低很多了。而且,在航线的开辟难度上,日韩航线是要低于欧美航线的。
在单条航线上,欧美航线的利润是要远高于日韩航线的,但是日韩航线可以以数量取胜。不过,这一切需要建立在成本压缩上。
如果日韩航线的成本压不下来,那两者还是没有相提并论的资格。
“先不说可不可能,我想知道的是如果能将日航航线的成本压缩到接近国内航线的水平,你们有没有办法将其利润超过欧美航线。”
“可以,这当然可以!”顾琛还还没有说话,前舱就传来一声急切的男声,徐苍都不用看来人就知道是周延平的声音。
只见不出所料,周延平从前舱工作间走出,他眼睛发光地看向徐苍:“徐苍,你知道你从来不无的放矢。你有办法将日航航线的运行成本压缩到国内航线的程度?”
徐苍笑道:“压缩成本的关键就在于统一规划,统一调配。”
“你是说想让我们在日韩建立分公司?”周延平一怔:“这可行吗?不.不太可行吧?”
“且不说你们能不能在日韩建立分公司,就算可以,那规模也不会大。日韩航线不管怎么说利润都是要低于欧美航线的,想要超过欧美航线,除了压缩成本,在航线数量上也要大幅增加。仅凭一个分公司能承接这么大的航线量吗?”
顾琛眉眼微垂:“徐苍,你就直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顾总,美国市场和欧洲市场是世界前二的民航市场,现在我要创造匹敌这两处的民航市场。”徐苍的声音非常平静,但是他的话却包含了爆炸性的信息:“我刚才跟你说的,沪上,首尔以及东京的民航网络是一个非常好的基础。以此为根基,我要将整个东亚的民航市场囊括进来。”
此言一出,顾琛眼睛陡然睁得滚圆:“胡闹!不,你这是妄想。”
“为何是妄想!你应该知道整个东亚地区所蕴藏的能量有多大。”徐苍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起伏:“我才看不上所谓的航线联营或者旅客货运中转服务的合作。我要做的是代码共享,甚至在销售与支付系统上的共通,我要打造的是一个共同体。只有在这个共同体中,成员之间的合作才能达到畅通无阻,才能极致地压缩成本。”
闻听此言,别说周延平了,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顾琛都大惊失色。
只听周延平惊叫道:“你要统一销售与支付系统,你怎么敢这么想?”
如果说前面的航线联营,甚至说代码共享都在周延平和顾琛的想像范围内,那么徐苍提及的销售与支付系统的统一就完全出乎他们的预料了。
“徐苍,销售和支付是一家航空公司,不对,是对任何一家商业性企业来说都是最根本的。你凭什么统一销售和支付系统?”
“如果我可以呢?”徐苍笑道:“顾董事长,你愿意让天东航空融入这个体系中吗?”
即便是一向沉稳的顾琛在听到徐苍的话后也是呼吸急促起来,他听得出来徐苍不是在开玩笑。
“你是认真的?”顾琛强压住内心的狂涌:“以我们天东航空的体量支配嵌入体系之中,做其中一环?”
徐苍竖起一根手指:“你知道我为什么特意跟你说这件事吗?不是因为你们天东有多厉害,只因为你们占了个好位置,沪上这个位置很重要。不是因为你们是天东航空,所以我要找你们合作,只是因为天东航空在沪上,所以你们才有这样的资格。”
“好大的口气!”顾琛霍然站起:“统一整个东亚市场,你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难度有多大。”
“难度有多大?”徐苍还是那副轻松的模样:“拥有现在的一切,我只花了一年多,在我这里,没什么不可能。”
周延平干笑两声:“徐苍,那个我师父可能不太了解你,所以.你能不能稍微给他一些面子。”
“作为不久前你提供的帮助的回报,我会给予你们一定选择的空间。”徐苍淡淡道:“想要形成沪上,首尔和东京的三角,那么在三处就必须要有一个足够规模的航空公司作为节点。”
顾琛冷声道:“所以,在沪上你选择的就是我们?首尔呢,东京呢。”
徐苍竖起两根手指:“两个月,两个月内,首尔的韩亚航空就会是我囊中之物。这两个月也是你们最后的考虑时间。”
顾琛眼皮狂跳:“韩亚航空,韩国第二大航空公司,这就是你预设在首尔的支点?”
“只有韩国第二大的航空公司才能在体量上足够对接天东航空,不然头重脚轻,反倒是不美了。”
顾琛哼道:“你就这么确定我们会答应?”
“无所谓。如果你们不答应,我会在沪上自己建立一个支点。”
“你敢在沪上跟我们抢地盘!”顾琛低喝道:“徐苍,你太过分了。”
徐苍深吸一口气:“不管你们同意或者不同意,一切都是注定的。”
周延平感受到了徐苍坚定的内心,在这样的环境下,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徐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现在的徐苍太具有侵略性了!
“延平,我已经临到了一个节点。你知道我要去英国干什么,如果我死了,那是一切的终结。可如果我要是活下来了,那便是不可思议的新生。”徐苍淡笑道:“时代潮流,滚滚而过,而我就是那不可阻挡的大势。”
徐苍的太多谋划的起始点都在于英国之行的结果,一旦从英国归来,很多事情都会同时进行下去。
到那时,徐苍便是猛虎下山,苍龙入海。
对顾琛来说,统一东亚市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对徐苍来说,这是已经在做的事情了。
顾琛深吸一口气:“那日本的支点呢?”
“这就涉及到我跟国大航空的交易了。”徐苍道:“此间就不方便透露了。”
顾琛嘴角抽了抽:“我听说大韩航空对收购韩亚航空是势在必行,你想要跟大韩航空硬碰硬?”
“大韩航空不过也是笼中之鸟,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徐苍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因为周延平是他的朋友,所以他已经将话说得太明白了,以顾琛跟他的关系,本不该将话说得这么明白的。
徐苍从来不喜欢事情明晰后的选择,那是出于利益后的权衡。只有一切还处在迷雾之中的选择才是受控于本能。
只有本能才能直指一个人的内心。
如果将来等徐苍统一了日韩市场,这个时候顾琛才同意加入徐苍的体系之中,这反倒是让徐苍看不上。
如果在一切还没有明了的时候,顾琛同意了这个方案,那就说明从感性上,顾琛是倾向于相信徐苍的。
徐苍并不是很相信那些所谓的理性判断。今天他能出于理性的考量选择你,明天他就能因为理性抛弃你。
归根结底,理性的选择,选择是的利益。而感性的选择,选择的是徐苍这个人。
徐苍想要下面的人能够无条件相信他,就像是在遭遇特情时,飞机上的人不是问为什么,而是如同工具一般听从他的指示即可。
实际上,给顾琛两个月的考虑时间已经是徐苍巨大的让步了。
两个月后很多事情其实已经明朗了,这其实有悖于徐苍的初衷的。
“徐苍,难道说一切就凭你一张嘴。”顾琛喝道:“无凭无据,你敢说谁能相信你?”
“我!”
陡然间,一道气息浑厚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头等舱,只见一名身材壮硕的男子跨步进入头等舱中。
顾琛循声望去,不由皱紧眉头:“邓鹏!?”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中航工业动力研究所的主管邓鹏。此前,在总局的发动机研讨会上,徐苍曾经和邓鹏见过一面。
接着,乘务长急匆匆地跟随进来:“不好意思,董事长!他是要客,提前上来了。”
“要客!”顾琛冷笑一声:“中航工业动力研究所的主管,自然是要客,你出去吧。”
乘务长如蒙大赦,立刻退出了头等舱。即便是不知道头等舱里的人在说些什么,光是感受到那氛围,乘务长就觉得极为难受,如坠冰窖。
“邓鹏,你也要去英国?”顾琛显然是认识邓鹏的,而且看起来不是那种点头之交的关系。
邓鹏与气质儒雅的顾琛不同,生得那是人高马大,说起话来都是瓮声瓮气的,完全不像是搞技术的。
“没错,我要去英国。”邓鹏低声道:“不过,这也是我最后一次以要客身份出行了。明天中航工业就会宣布我离开的消息。”
“离开?”顾琛一怔:“你要离开中航工业,为什么?”
邓鹏没有立刻回答顾琛,而是走到了徐苍跟前:“蔺总跟我说了。”
徐苍平静道:“那你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邓鹏这时候看向了顾琛:“你问我为什么离开中航工业?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为了追随他。”
顾琛脸色大变:“邓鹏你”
之前,徐苍跟蔺鸣就谈过一件事。那就是未来徐苍跟罗罗合作完成后,罗罗如何将三转子技术转让给徐苍。
除了大量的图纸和数据资料,徐苍还挑选了三个人去罗罗学习三转子技术。其中一个是罗罗的发动机工程师杨天,另外一个是中航工业的邓鹏。
不过,鉴于中航工业的特殊性,如果邓鹏想要接受这个机会,那就必须辞去中航工业的工作。
“邓鹏,我希望你再认真考虑一次。你花了这么多年才得到如今的地位,跟着我,那就意味着一切重新开始。”徐苍正色道:“现在你反悔还来得及!”
“没错,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才走到现在的位置。”邓鹏展颜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可那与我的梦想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将来国产发动机真的能如愿出世,那这一切的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可那只是一张空白支票,一个还未兑现的诺言。”顾琛吼道。
这似乎是对邓鹏说的,但又像是对着自己说的。
邓鹏露出一丝神往:“可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疯了,疯了!”顾琛望着邓鹏,简直不敢相信邓鹏就因为一个还未实现的承诺就辞去了中航工业的工作,舍弃了他将近二十年的辛劳。
然而,就在他不解之际,猛地看见身旁的周延平也露出一丝心动之色,他的眉头紧锁:“延平,你在想什么?”
周延平身子一颤:“师父,或许我们该试一试?”
“你”顾琛咬着牙:“你明白整合东亚市场的难度有多大吗,没人可以做得成。”
“没事!”徐苍轻声道:“我给你们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你们会明白一点。我是无所不能的!”
第303章 雪山救援!(求订阅!)
汉京某普通小区的中央小花园里,一个穿着灰色针织衫,看上去普普通通的中年人就这么慢悠悠地走在石子小路上。
老小区的绿化都还可以,两边郁郁葱葱的,空气中都能闻到草香味。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从天宁回返的许如行。
在他身后,那个身材壮硕的助手紧紧跟着。上一次徐苍见着他的时候,他的西装是比较宽松的,这一次衣服稍微紧身些,那胸肌和肱二头肌恨不得都要把衣服给撑爆了。
“那个卡夫医学中心的背景查明白了?”许如行澹澹地说着,就好像一个不起眼的遛弯的中年人。
助手跟在后面,恭敬道:“查明白了,卡夫医学中心最大的金主是通用医药。”
“通用医药?”许如行一怔:“通用医药跟徐苍有过节?”
“通用医药严格意义上跟徐苍没有关系,但是通用动力有。”助手道:“据我所收集的情报,通用动力的ceo跟徐苍是有接触的,只不过过程并不愉快。而且,通用动力在新款发动机genx上的进展并不顺利。如果通用动力找徐苍的话,基本可以猜到是什么原因。”
许如行呵了一声:“就跟英国罗罗一样?在飞行试验一环,徐苍当真是极其好用的。”
“似乎徐苍对此并不上心。”
“飞行试验这种事情总归是比较危险的,谁能保证次次都能存活下来呢?他不答应也是正常。”许如行笑着说道:“那看起来那位通用动力的ceo是因为徐苍的拒绝而恼羞成怒了。”
许如行沉思片刻:“这样,你跟徐苍要一份他的医学档桉,后续你对这份档桉进行一些处理,隐匿其身份信息。以我的名义,将其送到卡夫医学中心,就说是研究所需,问问他们档桉中有没有问题。”
许如行是医学界的人,这种以研究为目的的互助算是比较常见的,而且以许如行的名声,卡夫医学中心应该会给些面子的。
不过,这就容易出现一个问题。
“老板,要是卡夫医学中心的人想要进行真人检查呢?”
光从档桉上有些东西可能是看不出来的,万一卡夫医学中心说要让本人过来接受检查,那不是全都露馅了?
许如行摆摆手:“这些事后面再说。”
助手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点点头:“我会去办的。不过,现在可能不太行,如果没有什么意外,徐苍现在已经在去往英国的路上了。”
“那就等上几天吧,反正也不急。”
说完,许如行就沉默下去了,只是默默地往前走。从天宁回来后这几天,许如行的兴致一直不太高,或许是天宁祭奠亡妻的那段时间让其又起了思念之情吧。
助手跟在后面,犹豫了好几次,最终还是说道:“老板,关于徐苍还有一件事,我感觉需要跟你说一说。”
许如行头也没回:“说!”
“最近种种迹象表明,徐苍正在大量集资。”
许如行脚步一顿,露出一丝好奇的神色:“他要干什么?”
“他们在联系券商,商量借出大量空客股票。”
“这种操作应该都是很隐秘的,你这都查得出来?”许如行有些奇怪。
到这里,助手脸上划过一丝古怪的神色:“因为他们联系的是我们的券商。”
这一下,许如行都给听笑了:“他准备了多少?”
助手笑道:“前期联系时,大概透露的信息已经超过三亿了。”
“三亿。”许如行沉吟了片刻:“对徐苍来说,一下子筹集这么多资金,看起来是胸有成竹啊。”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徐苍这是看跌空客。”助手道:“不过,随着a380首机即将投入商业运行以及欧元发行,空客的股票一直相当强势,徐苍的看法似乎跟主流不太一样啊。”
许如行寻了个石凳坐下:“看来空客近期内是要出什么事了。”
“老板,你这......”助手有些不敢相信,许如行这么说也是倾向于认同徐苍的看法,可这没道理啊。不管从哪个角度,最少在近期一段时间内,空客的股票应该都会在高位才对,哪有梭哈看空的做法的?
助手小心地提醒了一下许如行:“老板,就算是我们这边的评估部门对空客的看法也是跟主流一致的。”
“我不是很明白金融上的问题,但是我明白这个人,他确定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发生。”
即便是人高马大的助手听到许如行这话,也不觉嘴角抽动。这叫什么,不顾基本的金融原理,无条件地相信一个人,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为什么会发生在许如行身上?
他跟在许如行身边已经很多年了,见惯了许如行料事如神的操作。
在外人眼里,许如行仅仅是一个拥有许多医学专利的世界知名的医生。可实际上,许如行的商业帝国是超出很多人想像的。
能建造如此广大的商业帝国,那就只能出于难以置信的理性,完全毫无道理地相信一个人,不顾现实规律,这种事情不该发生在许如行身上才对。
不过,既然许如行都这么说了,助手就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老板,那我们需要抛售手上的空客股票吗?”
如果许如行的预设立场就已经是相信徐苍了,那就意味着也认同空客在不久后会有一次大的股票跌幅。然而,他们自己手上也囤积有大量空客的股票,要是空客股票暴跌,那么他们也要遭受巨大的损失。
然而,许如行却是摆摆手:“不用,我们不用在乎短期内的股价浮动,甚至说在某些股价的谷底可以增持一些空客股票。”
助手直接愣住了,脑子开始失去思考能力了,他完全看不懂许如行的操作了。
“老板,你的意思是空客未来的股票暴跌单纯是因为意外?从长期来看,空客的股票还是具有投资价值的?”助手问道。
只有这么解释才能符合许如行的做法。
通常来说,如此笃定地看跌一家企业,大概率是其内部或者外部出现了什么极其严重的问题。如果真的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基本就属于钉上棺材钉了,这还能重新崛起的?
不过,不管是徐苍还是许如行的操作都非常不符合主流上的判断,以理性判断根本行不通。
“老板。”助手小心地问了一句:“你觉得近期空客的暴跌会是什么原因,似乎没有一点儿迹象啊。”
许如行努力思考了下,最终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
“不......不知道。”助手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合着真就是全因为相信徐苍这个人嘛。
到这个时候,助手也放弃了能够理解徐苍和许如行的想法,索性只关心一个问题:“老板,那这次咱们就静观其变?”
“自然不是的,托徐苍的福,或许我们也可以操作一番。”许如行笑道:“你联系一些其他的大型券商吧。”
助手一怔:“干什么?”
“我相信徐苍,那自然也就相信空客近期会有暴跌的情况发生。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利用这个信息呢?谁说券商就不能做空空客了?”许如行笑道:“稍微操作一下,以别的名义从其他大型券商那边借出空客股票。另外,近期欧元发行后,欧洲市场整体偏热,这时候在舆论上引导一下,看能不能将空客股票再往上推一推。在这样的背景下,空客应该不会察觉到有人在故意抬高他们的股价,只会是觉得是在欧元发行下的红利。”
助手点头道:“老板,那是需要全力推高,还是稍作用力即可?”
“以隐藏自己为主,不要引起太多人注意。记住,现在的仅仅是锦上添花,没必要暴露。”
“那我明白了,我会去办的。”
许如行嗯了一声:“事情越来越有趣了。”
......
时间一晃,十个小时过后,位于英国的希斯罗机场上降落下一架天东航空的波音747飞机。很快,在位于到达口的地方,罗罗的首席工程师乔纳森以及高管宋新阳已然是静候多时。
望见徐苍到来,乔纳森热情地迎了上去:“徐先生舟车劳顿,辛苦,辛苦。”
“头等舱空间足够大,倒也不算辛苦。”
忽地,乔纳森发现了徐苍后面跟着的邓鹏,有些不解:“这位是?”
“之前跟你们提过,试飞结束之后,我可以选择三个名额,由他们在罗罗学习三转子技术。喏,这就是其中一个,我已经带过来了。”
乔纳森一怔,旋即爽朗一笑:“看起来徐先生是胜券在握啊。”
徐苍并没有直接接这句话,而是问道:“试飞什么时候开始?”
提起试飞的事情,乔纳森的表情就一下子严肃了很多:“后天早上。遄达1000的原型机在做最后的调试,相信我,我们也不想要在试飞过程中出问题的。”
“试飞平台?”
“跟之前说的一样,一架空客330。”
“新的?”
乔纳森脸皮抽了抽:“自然是旧的。虽说我们愿意在试飞上花钱,但钱也不是这么花的。虽然那架a330机龄稍微有些大了,但是各方面都符合适航标准的,这点你可以放心。”
“放不放心,我要亲自看一看。”徐苍郑重道:“今天就算了,明天带我去看一下那架a330。现在遄达1000的原型机已经装上去了?”
“今天晚上装,然后有三十六小时的调试时间。”乔纳森补了一句:“应该是没问题的。”
“应该?”徐苍冷笑一声:“你们英国人都喜欢将事情推这么后吗?万一要出问题了呢,也不多留出些时间,三十六小时看上去怎么都不够。”
如果没有问题,那三十六小时肯定是足够的。可要是出了问题呢?难不成试飞还要往后拖?
这种试飞是要走很多手续批复的,如果没有赶上时间,后面又要拖很久。
徐苍的很多事情都是集中于这次英国之行的,要是有了变动,后续影响还是很大的。
乔纳森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是出了一些小小的状况,不过,我们可以处理。”
徐苍皱紧了眉头:“怎么了?”
“我们的ceo度假去了。”宋新阳上前接过话头:“试飞这件事是由很多部门合作进行的,之前这项统筹工作是我们ceo负责的。不过,前不久他去阿尔卑斯山那边休假了。没有ceo的协调,各部门之间的配合稍微有些......阻碍,所以让时间弄得有些紧张了。不过,我们可以向你保证,试飞会在预定的时间进行的,你只要调整好状态,当天上机试飞即可。”
“度假?”徐苍直接听愣住了:“遄达1000对你们来说应该很重要才对啊。”
“是很重要。”宋新阳也有些无奈:“但是跟度假相比,还是度假更重要。”
“你们这......”只能说在东西方的职场文化上,真的有太多不同了。事已至此,徐苍感觉这时候让那个什么ceo回来怕也是不可能了,只得接受这一切:“随便吧,反正出了问题,你们的损失最大。”
乔纳森自知理亏,挠了挠头:“感谢徐先生理解,走,我们先去罗罗总部吧。”
徐苍刚是走了两步,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有理查德会长的联系方式吗?”
“理查德?”乔纳森一愣:“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会长理查德?”
徐苍点点头:“就是他!”
......
与此同时,在韩国首尔航空管理局的局长办公室,满面春风的大韩航空社长崔相道正悠闲地品着茶。这段时间,原本看似对韩亚航空的碾压,最后却打成了令人感觉到无比痛苦的消耗战,社长崔相道其实也要承受巨大的压力的。
不过,好在最后结果是好的。
崔相道对面的金局长看他心情不错,笑呵呵地说道:“崔社长,看起来收购韩亚航空的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自从木华航空断绝与韩亚航空的国际业务往来,韩亚航空就是一泻千里,我方已经向韩亚航空提出正式的收购提案,现在就等着那边的回复了。”崔相道放下茶杯:“韩亚航空已经是强弩之末,很快它就会是我们的子公司了。”
“崔社长,国内第一和第二大航司合并的话,会不会触发反垄断调查?”金局长随口问了一句。
“金局长。”崔相道看起来并不是很在意:“这种事情,我们的法务部门在收购之初就已经想好了对策,即使触发了反垄断调查,我们也有信心安然度过。”
说完,崔相道越想越是觉得志得意满。如果大韩航空和韩亚航空合并,其规模已经直逼日航了,他怕是有机会过一过亚洲第一大航空公司社长的瘾了。
每每想到此处,崔相道的心情就分外愉悦。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哪里能想到跟他们斗了这么多年的韩亚航空会因为自己的一个失误而暴露了文件造假的丑闻,从而给了大韩航空机会。
仅仅凭借这份功劳,他在大韩航空的地位将会得到巨大的巩固。怕是很长一段时间,大韩航空都不会更换社长了。
“这就好,这就好。”金局长附和地笑了两声,接着欲言又止好几次。
崔相道自然注意到了金局长的表情变化,略微收敛笑容:“金局长,有什么就提出来。你专门让我过来一趟,不应该只是请我喝茶的吧。”
金局长轻轻咳了两声:“额,是有些事情要跟崔社长说一说。”
“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这个......对你们来说,应该不太好。”金局长龇着牙,表情很是为难:“就在刚才我收到上面的消息,闵庄空难终于定性了。”
“闵庄空难?货机的那个?”崔相道愣了一下,旋即立刻紧张起来:“怎么说?”
金局长叹了一口气:“你们大韩航空机组负全部责任,这就是最终的结论。”
崔相道脸色大变:“什么?全世界基本全用英制单位,就那边用米制单位,他们不该反思一下,他们不该有责任,怎么全推给我们了?”
金局长嘴角的肌肉抽了抽,心想你们机组人员看错高度表还能这么理直气壮也是见了鬼了。不过,好歹双方私下有些合作关系,金局长也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只是干笑两声:“这个最终结论是航空事故委员会定下来的,跟我们没什么关系。再说了,距离闵庄空难也有段时间了,舆论上压力不会很大,低调地完成赔偿义务就行,影响应该不会很大。”
崔相道将茶杯重重地放在了茶几之上,恨恨道:“那群家伙开口就是一人一百万美元,就那些贱命也值一百万美元?能给他们十分之一都算我们心善了。”
“那崔社长的意思是想将死亡赔偿金给压下来?”
崔相道哼道:“航空事故委员会的决定既然已经下了,那就只能执行。但是,只硬性规定了我们的赔偿责任,可具体赔多少,可就没有硬性规定了。一百万美元?他们也配?”
崔相道所指的死亡赔偿金当然不是给机组家属的,飞机失事的原因就在机组身上,崔相道都恨死他们了,要不是飞行机组全都死了,崔相道怕是还要跟机组要钱呢。
闵庄空难的延伸问题是飞机在坠地之时误伤了地面上的一些无辜群众,赔偿就是在于这些被误伤的人。
金局长心中稍微盘算了下:“崔社长,如果按照一百万美元一人的话,那总共就是接近两百亿韩元,这对大韩航空的压力很大吗?”
崔相道脸色有些难看。两百亿韩元当然是一笔巨款了,但是如果在之前,大韩航空或许捏着鼻子也就拿出来了。
可之前因为跟韩亚航空死磕,搞得大韩航空自己也很不好过。而且,大韩航空剩余的大量资金还要用作收购韩亚航空之用,哪里能突然额外拿出两百亿韩元?
金局长看崔相道的脸色就猜着大概了,只是感叹前面一段时间的大韩航空跟韩亚航空的死斗的确影响巨大,两百亿韩元都让大韩航空感觉到力不从心了。
“除了这些钱,实际上还有一个问题。”崔相道冷哼道:“那帮人除了在金钱上的赔偿要求外,还需要我们进行公开道歉。”
金局长呼吸一窒,他终于知道崔相道为何会如此恼火了。或许,金钱上的赔偿还真是其次的,公开道歉这一项怕才是最要命的。
闵庄空难好不容易在舆论上才平息下来,如果大韩航空来一个公开道歉,那无疑又是将自己推上风口浪尖。换在其他时候,这事儿也就算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在收购韩亚航空的关键时刻发生这种事情,无疑会让收购过程出现变数。
“也不怕金局长笑话,之前为了逼迫韩亚航空屈服,我们大韩航空承担的压力也很大。现在在资金上的压力相当紧迫。闵庄空难发生时,金局长你刚上任,应该还记得当时的场面。空难那两年,我们的业绩下降了接近百分之二十。好不容易,这件事逐渐平息下来,业绩开始逐步回暖,这要是再将这事儿翻出来,对我们来说,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尤其是现在这个关头。”
别看韩亚航空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大韩航空自己也被折腾得不好过,毕竟价格战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闵庄空难的舆论再起,再来个百分之二十的业绩下降,估计大韩航空自己的基本盘就要崩塌了。
金钱赔偿和公开道歉中,前者如果实在争取不了,大韩航空或许勉强还可以接受。但是那后者,在这个大韩航空的虚弱期,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这是会要了大韩航空的命的。
金局长大概理解崔相道的意思了:“崔社长,就不能花钱消灾吗?或者说多给些钱,让他们不要坚持公开道歉的要求。特殊时刻,吃点亏也没有办法。”
“你以为我们没有提过?”崔相道咬牙切齿道:“这群刁民贪得无厌,该死!”
说到最后,崔相道愈加烦躁起来。这次航空事故委员会的定性时机当真是不好,但凡晚上两个月,这件事对大韩航空的影响都没那么大。
有时候,伤害多大不在于刀子扎得深不深,而是要在合适的时间扎到合适的地方。
“这样啊。”金局长看崔相道跟个濒临爆发的火山似的,还是决定少些说话,省得招来无妄之灾。
突然间,崔相道来了一句:“金局长,你有没有办法让航空事故委员会推迟发布闵庄空难的定性结果?”
金局长闻之脸色大变,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们看似是同一部门,可实际上独立性很强。我哪里有本事去影响航空事故委员会?”
“我没有让你去更改结果,只是想让那边推迟结果发布的日期,两个月,不对,一个月也行。”崔相道急道。
金局长脸上全是为难的神色:“崔社长,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航空事故委员会的独立性很强。而且因为闵庄空难是波音的飞机,所以这件事中也有美国的ntsb参与,真的不好办啊。”
ntsb即国家运输安全委员会,是美国调查运输事故的机构,其中自然就包括航空事故。
闵庄空难看似跟美国没有关系,但是因为航空器是美国产的,所以ntsb会参与事故调查中,只是不作为主导。
“金局长,你要是不方便,能否引见一番航空事故委员会的人?”崔相道还不死心,显然是被逼急了。
“这个......”金局长露出一丝思考的神色:“我想想,我想想。”
......
夜晚,英国伦敦某个高档茶餐厅内飘荡着悠扬的音乐,在场的所有人都身着华服,虽说其中人数不少,但除了清脆的餐具触碰声,其余的喧哗几乎没有。
餐厅中,所有人都谨守本分,即便是谈话的声音都可以压低。
而在餐厅一角,徐苍也穿了一身正装,正襟危坐。
说实话,徐苍并不太喜欢这种氛围或者场合,这会让他天然觉得拘束。不过,一会儿要见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的领导者,场合还是要正式些的。
离预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徐苍已经有些乏了。从汉京飞过来本来就相当劳累了,下午只是小憩了片刻,这会儿倦意就上来了。
一开始,徐苍还只是打个哈欠。可很快,那种不可遏制的困意就几乎要将徐苍给淹没了。
渐渐的,徐苍似乎要失去意识了,身子歪了一下。然而,下一刻,徐苍的肩膀被人按住,一下子就惊醒了徐苍。只见徐苍勐地转头,一眼就瞧见了同样身着正装的理查德。
“你看起来很累?”理查德拍拍徐苍的肩膀,接着落座于徐苍对面。
徐苍抖擞了下精神:“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换谁都会累的。”
理查德打了个响指,招呼来侍者,边是笑道:“那你可以把见面的时间往后推一推的。”
“不用,我的时间很紧张,只能这么办。”徐苍揉了下眼睛。
“你不用这么压迫自己的。”理查德接过侍者递过来的菜单:“你要吃什么?”
徐苍摆摆手:“无所谓,对我来说都一样。”
“这里的焗蜗牛还可以,其余的嘛,一般般。”理查德笑道:“如果你不介意,我来点餐?”
徐苍给了个手势:“随意。”
理查德低声跟侍者说了两句,不像是英语,至少徐苍完全听不明白。
只见侍者点了点头,竟是直接离开了。
理查德还是捧着菜单:“点菜也是需要时间的,你既然这么忙,那咱们一切都紧着来,边点菜,边谈如何?核桃鸡汤,怎么说。”
“可以!”徐苍点了点头:“理查德先生,这次劳烦你过来一趟是未来需要你帮个忙。”
“哦?”理查德挑了下眉:“什么?”
“不久后,会有一场关于大韩航空的空难赔偿。大韩航空出于某些原因,应该会拒绝相关的赔偿要求。我希望理查德先生在舆论上对大韩航空施加压力。”
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对航空公司的影响力是非常强的。像是国际民航组织,那是官方机构。而国际运输协会名义上是航空公司之间的联盟,其实也是半官方机构。只有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是从业者的联合。
虽说这个协会并非官方机构,但其影响力其实是不逊于icao和iata的。
徐苍是能够预料到近期关于闵庄空难的最终结果会出来,大韩航空自然不能违背这个结果,但是如果就想着拖延,那就不太符合徐苍的计划了,必须要给予大韩航空一些外部上的压力,让他们无法无视闵庄空难。
只有这样,大韩航空才需要同时面对收购韩亚航空以及闵庄空难的赔偿,如此重压下,大韩航空很可能会顶不住。
“那件事我会去了解一下的。如果真的是大韩航空的责任,我会履行相关责任来维护飞行界的形象。”理查德澹澹道:“红汁黄瓜?”
徐苍皱了下眉,摇摇头:“我不喜欢黄瓜。”
“沙福罗鸡?”
“我也不喜欢鸡肉。”徐苍咂咂嘴:“鹅肝酱排吧。”
“呵呵,看来也不是所有西餐对你都一样。”理查德点点头:“不过,你的饮食偏好的确比较......独特。”
徐苍不是很希望在餐食上面花太多时间,而是直接切换话题:“理查德先生,如果你能出手帮忙,我感激不尽,作为感谢......”
“不用!”理查德摆摆手,制止住了徐苍的话:“如果你想要谢我,能不能听一听我的要求?”
“嗯?”徐苍一愣:“什么要求?”
“徐苍,天底下庸者遍地,能者不过寥寥,我很看好你,过来帮我吧。”理查德郑重道。
“让我加入协会吗?”徐苍并没有什么表情上的变化:“这个可以啊。”
加入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是很正常的,国内就有不少是其成员的,如果仅仅是这个要求,那徐苍自然是欣然接受。
“不不不不。”理查德笑着摇摇头:“你不是以成员的身份来加入的,而是以理事会理事的身份加入。”
徐苍怔住了:“你让我当管理者?”
协会的最高决策机构就是理事会,如果徐苍以理事身份加入,那就相当于进入了此协会的管理层了。然而,徐苍并不是很开心,对于这个邀约,他没有表现出应有的反应。
“是的。”理查德点点头:“或者说,有可能你能接任我这个位子。”
徐苍直接笑了起来:“这可是不行,这个位子太过显眼,是容易出事的。”
“那你的意思是......拒绝?”理查德挑了下眉。
“天下人那么多,何必要把这个位子给我呢?”徐苍笑道:“或许你的要求太高了。”
理查德笑得愈发大声了,甚至在相对寂静的餐厅中都有些醒目了,其他一些桌位的客人往这边投来了一些诧异的目光。
“徐苍,你误会了,我这个人没什么要求的。”理查德伸出一根手指:“既然代表了全体民航飞行员的利益,那在这个领域什么才是硬道理?技术!我不管什么管理能力,统筹能力,一切的基础必须要符合我对技术方面的要求。可惜,仅仅是这一条就没有人可以满足。”
“可是据我所知,如果要进入理事会,那就必须将所有民航相关的产业暂时交由第三方打理,直到卸任为止。”
理查德平静道:“是有这个规定。”
“那不就得了,我怎么可能答应?”徐苍一摊手:“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吧?”
理查德深深地看了徐苍一眼:“徐苍,你知道我们协会最大的力量是什么吗?”
徐苍心头微动:“是什么?”
理查德嘴唇微动:“是......工会!你知道为什么进入理事会需要将所有民航相关的产业交由第三方打理吗?因为我们的力量是你无法想像的,只要任何一个理事愿意,他都能为自己的产业谋得巨大的利益。你不想要接受这个邀约,我知道你的理由很简单,或许你有更加远大的规划,但是相信我,只要我愿意,你在民航领域内所有的国外业务,我都可以全部掐灭?”
徐苍眯着眼睛:“你在威胁我?”
“不不不,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理查德有些无辜道:“我只是让你可以做出更加正确的选择而已。你所坚持的东西跟国际联邦航空公司飞行员协会的力量相比是极度可笑的。你不用努力什么,只要轻轻而自然地舍弃那些不切实际而无用的梦想,就将能直接获得民航界最高的权力。”
“看起来你对继任者的人选非常焦虑。”徐苍冷笑道。
“在雅加达火山灰事件中,我就已经做出了选择,所以我从来不焦虑。”理查德笑道:“如何?会长的最短任期是五年,只要你能在五年内展现自己的能力,卸任后,你将会得到我们更为信任的支持。”
原本徐苍只是打算请理查德帮一个小忙的,没想到事情却变成了这样,这倒是让徐苍有些始料未及。
看到徐苍深思的模样,理查德轻声道:“我可以给你思考的时间,但是不要太长,我也没这么大的耐心。当然,作为我的见面礼,大韩航空在闵庄空难上的事情我会帮忙的,当然前提是责任的确在大韩航空身上。”
徐苍没有说话,在这个时候,他也给不了答桉。
眼见徐苍不说话了,理查德打了个响指,笑道:“正事说完了,让我们来享受晚餐吧。”
.......
在徐苍苦思冥想之际,罗罗动力车间的巨大厂房中正停着一架巨大的空客330,而在机翼两侧的悬挂发动机明显与机身不一样。
这架空客330明显相当老旧了,但是悬挂着的发动机涂装却很新,而跟普通空客330所使用的遄达700发动机不一样,新的发动机似乎稍稍大一些。
在机翼下方,乔纳森面色凝重地看着两台遄达1000的试验型号,在驾驶舱中技术人员还在对飞机进行调试,以便让空客330可以适配这款还未面世的新发动机。
忽地,宋新阳出现在了乔纳森身边。不过,乔纳森的注意力全在飞机上,一直到宋新阳走近了还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宋新阳走到离着只差两步左右,乔纳森才是反应过来,偏头看了一眼宋新阳:“你来这边干什么?”
宋新阳不是技术人员,在调试过程中也没什么可以做的,待在这里单纯就是浪费时间。
然而,很快乔纳森就注意到宋新阳的脸色有些异样:“怎么了,出什么问题了?”
宋新阳抿了下嘴:“艾兰迪出事了!”
“什么?”乔纳森陡然扬起声音:“怎么回事?”
“阿尔卑斯山的暴雪突然加大,已经封死所有上山的陆路了。现在那片区域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三十多度了,由于对外通道被切断,那边物资现在非常紧缺。根据气象部门预告,暴雪后面还会增强,持续时间至少在一周以上。如果这样的话,庄园里的人全部都要冻死。”
乔纳色脸色大变:“陆路走不通,走空运啊。我记得庄园附近有一处小型机场的。”
“尝试过了,直升机因为气流太乱下不去,现在救援队那边正在组织人手,打算驾驶大型飞行过去。”宋新阳来说呢越来越难看:“但是,山上那个机场跑道很短,大型飞机不一定能落下去。如果下不去,情况就很危急了。”
据宋新阳所知,山上的那个庄园的附属机场本来主要就是为了承接直升机的。
但是在乱流之下,直升机就跟强风中的叶子似的,根本保持不住。只有大飞机的抗风能力强一些,有进近的可能性。可短跑道对于大飞机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说到最后,宋新阳深吸一口气:“现在......怎么办?”
第304章 没救了,等死吧!
沪上市郊,由于近些年沪上堪称迅猛的发展势头,市区范围在不断加大。原本此处仅仅是荒野之地,如今已经是是大楼林立。
不过,此处并非生活区,大多是规整的厂房,像是住房小区或者一些娱乐设施都比较缺乏,整片区域没什么人气。
然而,在这新建的厂房区中有一处区域比较显眼。相较于附近崭新的装修涂装,此处的建筑低矮老旧,与周围格格不入。
而在建筑大门之前,周延平脸色相当难看地望着紧闭的大门。在大门立柱一侧挂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的是沪上新木果业有限责任公司,没错,就是此前天东航空航食中水果的供应商。
之前顾琛就跟周延平说过,新木果业这个公司并非单纯的商业性公司,是带有一定的慈善性质的,处理不好容易引起社会舆论。
此前,周延平就想着按合同办事,换供应商就换嘛,大不了赔个违约金就行。不过,既然自己师父都开口了,周延平想着自己亲自跑一趟,结果过来就吃了个闭门羹。
大约半个小时前,周延平跟门卫报了身份后,通传进去,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周延平就在大门口站了半个小时。
望着坐在小板凳上的门卫大爷,周延平是又气又恼,他不是没有脾气的,把他晾在这里半个小时还不够?
新木果业好大的架子啊!
“我说大爷,你到底问过没有啊?”周延平有些不耐烦了,又是问了一下门卫大爷:“吕志明知道我来了?”
那大爷估摸着六十多了,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后背佝偻着,肤色黝黑,看上去明明就是田间劳作了半辈子的老农嘛。
可能是有些耳背,大爷侧着身子:“谁?”
周延平只感觉一阵头疼:“吕志明,你们的老板?”
“老板啊,说了,说了。”门卫大爷挥挥手:“他说让你就在门口站着。”
周延平一怔,额头上不由暴起两根青筋,合着新木果业是故意的。
虽说师父顾琛提醒过,可周延平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在门口干站了这么久早就消磨掉了他的耐心。他往里面看了一眼,哼了一声,回了跟秘书摆摆手:“走了。”
然而,这边刚是转身,侧门方向就是传来一道戏谑的声音:“就站了半个小时,周总就受不了了?”
周延平闻言脚步一顿,回身望去,只见一身材瘦高的中年人倚着侧门栅栏冷笑着看着自己。这人身上就穿了件脱色的格子衬衫,下面是很常见的牛仔裤,而且衣服褶皱很是明显,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形象着实不太好恭维。
不过,这人却是新木果业的总经理,也就是刚才周延平提及的吕志明。
“坚持要有意义,伱这都故意晾着我了,我还在这里受罪,那岂不是太不明智了?”周延平冷冷道:“我可没有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习惯。”
吕志明就隔着侧门,阴阳怪气道:“你们这些有钱人,那是半点儿气都受不得,做起事来随心所欲,根本不考虑自己所做的决定会影响多少人。”
“比如说这次更换供应商的事情?”周延平耸耸肩:“所以,我这不是过来商量了吗,你们看起来也不是很领情啊。”
“商量?”吕志明扬了下下巴:“说说看,怎么商量?”
周延平彻底把身子转回来了:“供应商肯定是要换了,这是前提条件。不过,在违约金的赔偿上,我们就另外多赔付百分之二十,这多出的违约金就是我们天东航空的诚意。”
说到底,周延平还是那个思维。既然顾琛觉得单单赔违约金还不够,那就多赔点儿,花钱消灾嘛。
“诚意?呵呵。”吕志明都快听笑了:“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天东航空的大恩大德啊。”
周延平皱起眉头:“我这是按照合同办事,换供应商,我就给你们违约金,而且还是多给,这还不行?怎么,嫌钱不够?”
“钱?”吕志明推开侧门:“这间公司是三百一十二名果农的生计所在。当初,你们的董事长跟我们保证过天东航空不会更换水果供应商,现在怎么能食言呢?”
“当初扶贫,让你们吕家村搞水果种植,我们天东肩负一定的社会责任,为你们提供销售渠道。这也好几年了,你们搞得不是挺不错的嘛,也不用盯着我们,市场上那么多收购水果的,换家供应嘛。”周延平随口说道:“再说了,跟你们这么说的是上届董事长,而是就是个口头承诺,又不是白纸黑字,现在这个时代是看合同的,咱们就是照着合同上来。”
吕志明听得那是差点儿当场气晕过去,不过很快他就收敛了怒气,反倒是笑了起来:“我就说你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会考虑我们的立场的。换家供应?周边需求就这么多,去哪儿换家供应?还有几个月这一季的水果就要上市了,是让这些水果烂在果园里吗?可是有很多户是倾家荡产种水果的,你这是在绝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我已经给了你们赔偿了。”周延平火气也上来了:“照合同办事,你去哪儿说都是我们占理。”
“赔偿?今年撑过去了,那明年呢,那后年呢?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这个道理周总不明白吗?”
周延平眯起眼睛:“怎么?你是赖上我们了,要我们供你们一辈子?”
“我只是在复述之前你们董事长的话。就是他那句话,我们吕家村才集全村之力搞水果种植的,现在你们要反悔?”
“该死!”周延平当场就想要骂一句刁民,可这种时候要是胡言乱语容易让矛盾计划,他今天已经有些失态了,根本不能冷静地思考事情了。他强压住内心的怒火,抬手止住吕志明的话:“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们多拿出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做到这个份上,没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已经定了,这个月结束后,你们就不要往我们那边送货了,送了我们也不收。”
已经处在爆发边缘的周延平摆摆手:“话已经说完了,走了。”
说完,周延平根本就不跟吕志明说话了,扭头就往车子走去,秘书见状赶紧跑到前面给周延平开门。
结果周延平刚要上车,吕志明低沉的声音就传过来了:“周总,我们这种小人物你们是看不上的。但是,你们不让我们活,我们也不会让你好过。”
已然厌烦了的周延平看都不看吕志明,也不回答,进入车子后目不斜视。很快,车辆启动,旋即扬长而去。
吕志明望着已经远去的周延平的座驾,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约四十分钟后,周延平的车已经开到了沪上机场工作区附近。即便是过了这么久,周延平的心情还是没有平复下来,心里已经将吕志明骂得那是一个狗血淋头。
在周延平看来,吕志明这人简直就是无理取闹,难以沟通。
若不是顾琛说要好好处理这件事,违约金上,他是一分钱都不想多出的,至少现在更是如此。
“周总,咱们直接去基地吗?”坐在前面副驾驶座位的秘书问道。
周延平心情有些烦躁,不想多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便打算小憩片刻:“没什么重要的事情,不要叫我,我眯一下。”
秘书赶紧点头:“知道了,周总。”
周延平稍稍整理了下衣物,刚刚往后一靠,突地耳边传来阵阵喧闹,好像是很多人在叫嚷似的。
“怎么了?”周延平心中起疑,机场工作区全是航空公司以及机场的一些部门大楼,这种纯工作的区域很少有这种动静的。
不过,周延平也没有太当回事,四处张望了下也就继续眯着去了。
然而,这眯下去还没有过两分钟,陡然听见自己秘书惊叫道:“周总!”
“嗯?”周延平有些不快,自己刚是酝酿些睡意,怎么就开始叫人了:“怎么了?”
只见秘书在茫然和惊讶中指向前方:“周总,你看!”
周延平稍稍坐直身子,透过前面风挡,赫然发现此刻车子已经快到木华总部门口了。但是在木华总部正门口聚集了大量人员,人群中还拉起了一张巨大的横幅,上面写着——木华航空言而无信,不顾果农死活,毫无人性,天理不容。
在那横幅周边,足足有上百人齐声叫骂,刚才听见的动静怕就是这个。
周延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些人是谁,刚刚才平息下来一点的心情骤然紧绷起来,一股子火气直冲天灵盖,咬牙切齿:“这帮刁民。”
令周延平感觉到不安的是,在那些集群抗议的村民中有几个扛着摄像机的人,他顿时觉得不妙,这该不会是记者吧。这要是记者,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周延平马上拍了下前面司机的肩膀:“走小门。”
说实话,就算周延平不说,他也不敢走大门。这下,一把方向盘打过去,直接掉头,绕一圈去往小门那边了。
大约十分钟后,周延平出现在了董事长办公室。此刻的周延平对上脸色阴沉的顾琛心里也有些忐忑。
“师父,这事儿.”
顾琛冷哼一声:“我之前叮嘱你让你好好处理这件事,这就是你的处理结果?”
“师父,我刚去了一趟新木果业,吕志明那人不讲道理。”周延平也很无奈。
“哼,人家是早有准备。”顾琛不满道:“你跟吕志明是谈崩了是吧?你这还没回来呢,咱们正门就被他们给堵上了,人家这是早就准备。你们那边刚谈崩,这边就通知堵门抗议了。”
周延平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可问题是就算再来一次,他跟吕志明还是得谈崩,两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去。
“师父,我都已经多出百分之二十的违约金了,结果吕志明那家伙不要,这我有什么办法?”在顾琛面前,周延平没那么拘束,直接一摊手:“就算再谈一百次,该谈崩,还是得谈崩。”
面对自己这个徒弟以及接班人,顾琛也不好过于责难:“他们不想要钱,他们想要活路,一条可以细水长流的活路。”
“我不知道?”周延平提到这个就来气:“当年扶贫办找我们,跟我们说这事儿。我们是出于社会担当,愿意收他们的水果,收购价格是市场标准价高了一成,这是也不是?这么多年下来了,没记着咱们拉他一把的恩情,反倒是赖上我们了,这算个什么事情?我们天东是国企,有社会责任,但也不是慈善机构,不能这么搞啊。”
顾琛看周延平脸红脖子粗的,压了压手:“你也别抱怨了,那些人的观点就是李老爷子之前说过不会更换供应商,这事儿我们干了,那就属于背信弃义。”
“哎呀,前董事长那就是个场面话,说说而已,还能当真了?”周延平也是头大如斗。不是因为别的,因为天东航空的前任董事长还真就说过这话,而且还是公开的。
主要是当年吕家村集体种水果脱贫的事例被当成了样板宣传,而在其中天东航空做出了突出贡献。在后面的扶贫表彰会上,前任天东航空的董事长也被一顿猛吹,那是一个天花乱坠,即便是天东航空的董事长都被捧得飘飘然了,一激动就说出了那句话。
结果,好死不死,当时扶贫表彰会上吕家村的代表也在,就给听了去,回头再是一传达,那就被记住了。
顾琛也有些无奈,他之前是在李董事长手下干活的,也不好说自己的老上司。现在这事儿整得这么难看,前任董事长责任最大。
“新木果业怎么说的确是当作扶贫典范的,我们粗暴地与其断绝合作,本来在舆论上就容易落了下风。再加上李老爷子当年说的话,额事儿不好办啊。”顾琛说话之间,看向周延平的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些别样的意味。
周延平什么人,一对上眼,那基本就猜得七七八八:“师父,你该不会是要反悔之前跟徐苍的约定吧?”
“我也不说反悔,这件事本来就是为了帮徐苍而起的。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问题,他总该也想想办法吧。”
“人现在在英国呢,想找他也没地儿说去。”周延平无语道:“而且,这种事情我开不了口。”
“有什么开不了口的?”
周延平有些急了:“师父,你还看不懂啊。徐苍这人重情重义,这件事看上去是我们白帮他的,但是事后他会回报给我们的,而且只会更多。咱们替他把事情给摆平了,他都记着的。”
“摆平,能怎么摆平?”顾琛也有些不高兴了:“说实在的,这事儿说简单也简单。不管是种水果还是别的什么,那几百号人的诉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一个长期稳定的谋生手段。只要把这件事搞定了,更换供应商自然就没有任何阻碍。可你怎么解决,几百号人的谋生问题,你解决啊。现在还只是几个记者,事情还算是压得下来,等后面越来越大了,一发不可收拾了。到时候,上面过问起来,咱们是要负责任的。”
顾琛也是顾念周延平的感受,语气稍稍缓和些:“你换个思路。你既然这么认同徐苍的能力,就算是朋友之间出谋划策也是正常。等他回国了,让他合计合计有什么办法,他出主意,我们来办事,这样总行了吧?”
周延平想了想:“这个也行。”
顾琛也是无语了,自己这个徒弟的胳膊肘已经拐得有些明显了。脑子里不想着别的事情,就认定了要把答应徐苍的事情给办了。
“那个,今天你也别露面了。晚上约了几家媒体,你亲自跟他们吃顿饭,把这件事暂时压一压。”顾琛嘱咐道:“注意语气。”
周延平知道这是必要的,这要是不跟媒体那边吃吃饭,提前通一下气,事情容易发酵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管如何,至少要压到徐苍回国。
英国德比郡罗罗总部试飞场停机坪。
搭载遄达1000原型发动机的空客330安静地停在机坪之上,周围并没有多少人。虽然很多人知道徐苍跟罗罗有试飞合作,但是具体什么时候就很少有人知晓了。而且,这次试验飞行是保密进行的,除了罗罗动力部门的极个别高管,其余参与人员基本都是技术部门的,这些人全都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对于试飞中出现的某些意外状况将会保持沉默。
当然了,如果试飞圆满成功,罗罗自然会大张旗鼓地宣发。这也就是所谓的报喜不报忧。
在空客330的驾驶舱中,徐苍着了一身银色的特制的衣物,据乔纳森所言,这衣服的面料很珍贵,不仅仅耐火防水,保暖性能也极佳,而且透气性也很好,是用在宇航服的材料。
由于试飞过程中可能会出现一些不可预料的状况,因此罗罗对徐苍的防护还是相当用心的。
这次徐苍是坐在左座,在右座还有一个白人,是跟徐苍搭配的。
为了跟徐苍搭配,罗罗选择的搭配人员是会中文的,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人自从落座后就没跟徐苍说过话,搞得徐苍怀疑罗罗是不是在骗自己,这人根本就不会中文。
除了搭配的飞行机组,后面还有一个工程师。
这人不参与飞行,只为了调试和记录飞行数据。
这架空客330的客舱是被改造过的,其中装有大量监控设备和数据接受存储设备。有些飞行数据可以实时传送回地面,有些却是不能,只能先行存储在飞机上自配的仪器中。
光是这些监控和存储的仪器设备就极其复杂,且不说徐苍有没有精力去管这些玩意儿,就算有,他也搞不明白,所以只能另派一人盯着。
不过,不管是在右座给徐苍搭配的飞行人员,还是在后面的工程师始终都是板着脸,看不明白他们的情绪。但是,从直觉上,徐苍感觉这两位似乎没那么开心。
徐苍是会飞空客330的,空客的飞机本来就容易一些,只要搞明白了其工作逻辑,至少是比波音要好飞的,这也就是为什么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喜欢空客而不是波音。
徐苍在那里随手准备着飞机,乔纳森则是跟徐苍在临行前再交代一些事情:“一会儿飞机起动完毕就直接戴上氧气面罩,这架飞机的氧气系统是经过特殊改造的,可以供给两个小时的纯氧。另外,在座椅后方的安全包里有降落伞。用法昨天讲过,不过我们不敢保证降落伞的生还率,一旦用了.”
“生死由命?”徐苍接了一句。
乔纳森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记得如果要跳伞,先将飞机释压,不然开不了舱门。”
徐苍摸了摸身上的衣服:“所以这件衣物也是为了让我在高空跳伞时不被冻死?”
在数万英尺的高空,温度能低到零下四十多度,如果衣服保暖能力不佳,就算不被当场冻死,怕也是要落下残疾。
“有这方面考虑。”乔纳森老实承认了:“徐苍,这次试飞内容不多,如果顺利的话,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徐苍抿了下嘴,当然也有可能他的小命就在一个小时后结束。
不过,徐苍知道遄达1000并非一个失败的产品,即便现在这款原型机可能没那么完善,但至少大方向上是没有问题的,就算出些故障,情况应该不会太严重,所以徐苍还是表示乐观的。
相比较于试飞本身,徐苍回头看了一眼乔纳森:“你看起来很焦虑,无法抑制的那种。而且,不仅仅是你,很多人似乎都这样,另外这次过来观摩的人员有些太少了,这不正常。”
再怎么说,遄达1000对罗罗来说意义都是相当重要的。即便不说全体都来,但也绝对不至于如今门可罗雀的场面。徐苍刚才过来的时候发现管理层就来了两个,而且这两个面色凝重,心事重重,很明显是出了问题。
乔纳森怔了一下:“试飞嘛,有压力也是正常。”
“不,这不正常,肯定还有另外的事情。”
乔纳森沉默了半晌:“不过,并不影响试飞的进行。”
“哦?”徐苍倒是没想到乔纳森直接承认了:“那就好,我不关心你们罗罗的事情,只要试飞正常进行,另外不要忘记我们之间的约定就行。”
“徐苍.”乔纳森忽地提高了一下音量:“如果.”
说到一半,乔纳森又是止住了话头,旋即摆摆手:“算了,没事了。”
这基本已经将有事写在脸上了。
不过,正如徐苍所言,他对罗罗的事情并关心。反正应该不是罗罗破产,那徐苍半点儿兴趣都没有。既然乔纳森最后没说,那徐苍也懒得再问了。
“咱们一个小时后见。”乔纳森沉声道:“祝你好运。”
大约五分钟后,乔纳森出现在了试飞机场的塔台之上。在那里,宋新阳忧心忡忡,眼见乔纳森过来,马上迎上去:“救援队的大型飞机也落不下去,而且差点儿因为气流坠毁了,现在救援队那边已经基本放弃空运物资了。”
“可是,阿尔卑斯山的暴雪又加大了。如果没有算错,今天庄园的储备燃料就要耗尽了,后面庄园里的人怎么办?”乔纳森面容肃穆地往下看去,他的瞳孔之中倒映出空客330的影子:“那座庄园里全都是富豪,只要能救他们,必定能获得极多的报酬,救援队那边不知道吗?”
跟国内不一样,国外很多救援队是带有盈利性质的,可以根据被救人来获得相应的酬劳。
“他们当然知道,不然也不会先派直升机,然后派大型客机了。在EASA的通报中,阿尔卑斯山区域附近因为暴雪和气流已经被划归为禁飞区。救援队冒着这么大的风险进去,还不是为了那些报酬?”宋新阳叹了一口气:“可现实情况就是没人能将物资送进去。”
“空投呢?”乔纳森忽然问道。
宋新阳摇摇头:“这个方案,救援队那边也提出过。不过,如果要保证准确性,那就必须下到足够低的高度。而前面的种种尝试都表明一件事,不管是直升机,还是大型的固定翼飞机都无法在低高度接近阿尔卑斯山附近。所以,空投的办法,无效。”
“通讯还能保持畅通吧?”
宋新阳点了点头:“暂时还是正常的,那边反馈下来最晚明天所有储备物资,包括燃料和食物都会消耗完毕。以他们的身体素质和对于环境的考量,在物资消耗完后估计只能撑两到三天。”
“两到三天?”乔纳森叹了一口气:“可是气象部门的预报是阿尔卑斯山区域的暴风雪不但没有减弱的趋势.”
现在物资都运不下去,等后面暴风雪再增强了,那岂不是更没希望了。
宋新阳也低头望了眼下面的空客330:“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让他过去试一试,或许还有一些机会。”
“能有什么机会?阿尔卑斯山的暴风雪那么强,是人力可以左右的?”乔纳森摇摇头:“而且,我觉得徐苍也不会答应的,太过冒险了。”
“你跟他提过了?”
乔纳森看了一眼宋新阳:“没有,要说你去说。”
宋新阳沉吟片刻:“那算了。”
果然如乔纳森所言,一个小时后飞机安全回返,带着大量试验数据的飞机甫一落地,沉闷的观摩团中终于是爆发出了不小的欢呼声。
原本罗罗这边还准备了简略的庆祝仪式的,可最后还是被社恐的徐苍给否了。
下了飞机,徐苍换了件清爽的便服,出来更衣室后就遇上了等在外面的乔纳森和宋新阳。
“看起来试飞过程比我预想的要顺利。”乔纳森笑道。
徐苍啧啧称奇:“应该说是原型机的完成度比我预想的还要好。我基本就没有干什么,起飞,平平稳稳地飞完一个小时,然后返回落地。跟之前777的试飞一样,很舒服,哈哈。”
徐苍有些得意,心中也不免得意自己果然是天选之人。不管是波音777的试飞,还是遄达1000的试飞都是圆满完成,连个惊都没有,属于是赢麻的状态。
不过,试飞这事儿还是能少做就少做。运气终归是运气,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或许是老天爷觉得在其他飞行中自己过于倒霉,所以在试验飞行中稍微平衡了一下。可就怕老天爷哪天不高兴了,所以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虽然这么说显得有些迫不及待了,但是我想问一下晚上的庆祝晚会几点开始?”徐苍边是整理自己的衣服,边是笑着问道。
乔纳森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徐苍,我们这边出了一些事情,可能暂时不方便举办一些过于喜庆的活动。”
徐苍一怔,上下打量乔纳森和宋新阳,眉头都是拧在了一起:“从试飞开始前,你们的表情就跟出殡似的,不好意思,原谅我的直白,但事实就是如此。不能举办喜庆的活动?难不成真是出殡了?”
乔纳森虽然学习中文没多久,但是还是理解出殡这个词的意思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确比较接近这个状态了,虽然还不算真正的出殡,但已经在出殡的路上了。
原本徐苍只是因为试飞结束心情比较好,随口开了个玩笑。可看乔纳森和宋新阳的反应,徐苍也是愣住了,这两人的表情好像越来越符合自己所说的情况了。
“不是,到底出什么问题了?”乔纳森两人的表情勾起了徐苍的好奇心,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就算是想凑热闹也得要搞明白是什么情况吧。
这时候,宋新阳开口了:“徐苍,有件事不知道你能不能出手帮个忙。”
徐苍立刻警惕起来:“我可只答应试飞的事情,其余事情,我一概不管。”
“不不不,试飞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我们答应的,承诺的,一样不会少。现在是另外一件事,关于.我们CEO的。”宋新阳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就是.可能需要你去救一下他。”
“啊?”徐苍头上满上问号:“他怎么了,我记得你们之前不是说他去度假了吗,怎么度假度到要救命的地步了?”
“就是.他度假选择的地方不太好。”宋新阳挠挠头,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徐苍半眯着眼睛:“他去哪儿了?”
“阿尔卑斯山。”
“阿尔卑斯山?”徐苍一怔:“我看新闻,那边不是在下暴风雪吗?你们CEO口味这么独特,追着暴风雪度假的。”
“不是。之前通报暴风雪要停了,结果突然又起来了。”宋新阳稍微斟酌了一下语言:“现在因为暴风雪的存在,陆路已经走不了了。可是,阿尔卑斯山那边气流太乱,直升机或者大型固定翼飞机都落不下去。度假庄园上的食物和燃料都很短缺,暴风雪还得持续一段时间,要是再不输送物资上去,庄园里面的人怕是都撑不住了。”
“这样啊。”徐苍大概了解了情况,怪不得从试飞之前罗罗的人就哭丧着脸,过来观摩的人员也不多:“直升机和固定翼飞机都试过了?”
“试过了,都不行。”
“有没有可能是驾驶员技术不行?”
宋新阳忙是说道:“救援队那边的驾驶员都是很有经验的,有的甚至是从部队上退下来的。他们都落不下去,那对普通人来说,的确是不行了,所以.”
“所以,你们要我去?”徐苍一指自己:“是这个意思?”
说完,徐苍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看向乔纳森:“起飞前,你想要跟我说的话也是这个?”
乔纳森有些尴尬:“我开不了口。”
“这不还是开口了吗?”徐苍沉吟了片刻:“既然你都说救援队的那些驾驶员能力没问题,那就说明这件事的确很困难,是要冒风险的”
结果徐苍这边还没有说完,宋新阳赶紧道:“徐苍,这次庄园中有很多富豪。只要你能把物资送上去,帮他们挺过暴风雪,那回报将是难以想像的。”
“那你不早说!”徐苍翻了个白眼,招招手:“有阿尔卑斯山的气象云图吗?”
“啊?有有有!”宋新阳没想到徐苍答应得这么干脆,忙是跑开了,不到一分钟便是拿着一份纸质云图过来了,递给徐苍:“一个小时前的。”
徐苍接过云图看了半晌,却始终不说话。
宋新阳在旁边等得有些心焦:“徐苍,好办吗?”
“好办啊!”徐苍将云图直接还给宋新阳,伸了个懒腰:“直接办葬礼吧,这样的确好办些。”
“什么?”宋新阳和乔纳森都给听傻了。
宋新阳马上抓住徐苍的胳膊:“徐苍,你也没办法吗?”
徐苍叹了一口气:“看这云图啊。没救了,等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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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章 空客制裁庞巴迪!
“今日特讯,英国罗罗公司发言人宣布新型发动机研发取得重大突破,预计在三年到五年内完成商业化运行。”
在汉京国大航空董事长办公室中,岳笙看着电视中播放的新闻,脸上的肌肉不由抽了抽,最终他叹了一口气,点了下呼叫铃,秘书很快便是推门而入:“董事长,你叫我?”
岳笙扶着额头:“那个......你联系一下剑川航空,之前挂过春夏航空的局方代表全部处理一遍。”
秘书一怔:“董事长,我们虽然控股剑川航空,但是大部分时间,我们并不插手剑川航空的事情的,当初入股时的协议是是这么写的。”
“那是在寻常时候,特殊时刻国大航空可以直接控制剑川航空,这个补充条款忘了?”
“特殊时刻?”秘书有些不明白:“是指现在吗?董事长,有什么......问题吗?”
从各方反馈下来的消息,似乎并没有关于剑川航空的特别消息吧。
“没错,就是现在。你就这么跟剑川那边说,如果不尽快处理那些局方代表,会有人收拾他的。”
这秘书也不是寻常人,脑筋一转:“董事长,是跟徐苍有关吗?如果是他的话,他是要求那些局方代表自己请辞的。”
“那就按照徐苍想要的办。”
“可剑川那边反馈他们已经与徐苍达成和解了,会赔偿因为挂掉机长而产生的损失,徐苍应该是接受了的。”
这下倒是让岳笙给愣住了:“有这事?徐苍有这么好说话?”
秘书稍稍压低声音:“是申总在春夏航空大门口站了接近六个小时......”
岳笙恍然大悟,点点头:“看起来剑川航空也不全是蠢物。不过,这还不够。除了赔偿春夏航空的损失,那些局方代表也要处理,而且要快,最好在两天之内。不过私下跟那些局方代表怎么沟通,反正两天之后,剑川航空的那几个局方代表都必须辞去职务,明白了?”
说完,岳笙还生怕剑川航空的人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补了一句:“跟他们讲清楚,是我交代的。”
秘书瞧得岳笙这副郑重的模样,自然不敢怠慢:“好的,我这就去办。”
“还有一件事......”岳笙招呼了下秘书:“去把财务总监和战略部......就把财务总监交过来就行。”
自从易风离职之后,战略部主管的职位就始终空悬着。岳笙明显还是不太适应这种情况,有时候就会说错话。
“财务总监吗,我知道了。”秘书问了一下:“如果财务总监那边问起来什么事?”
岳笙终于露出一丝笑容:“嘿嘿,后面马上要在日本花上一大笔钱了,自然要问问管钱袋子的人的意见。你去吧,只要财务总监没有什么要紧事,就让他立刻过来。”
秘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然后退出了岳笙的办公室。
等到秘书离开,岳笙口中喃喃自语:“勐虎下山,苍龙出海,他终于还是成了气候了。”
......
在羊城木华航空总部董事长办公室里,马诚右手不断地敲击着桌面,空荡荡的董事长办公室里始终回荡着颇有节律的声音。
在他对面,秘书正在汇报着最近的工作。
大约五分钟后,马诚的敲击动作勐地收住,抬起眼皮:“你是说国大航空愿意就a380常驻汉京的事宜进行谈判了?”
“没错,就是刚才接到的通知。”显然,连秘书都没有料想到这样的结果:“另外还有一件事,不仅仅常驻汉京,甚至连a380此后的欧美航线运行都可以商量。”
马诚右手立时握紧成拳:“以前一件事都不想谈,现在什么都可以谈......”
秘书小声道:“是啊,听汉京那边反馈,国大航空愿意做出很多让步。按照这个情形下来,a380的事情大有可为啊。董事长,这件事顺利得有些不正常啊。”
这个秘书在马诚还是中层干部时就跟着了,所以说起话来没有太多拘束。
正是因为他可以接触到很多高层次的东西,因此对于国大航空突然的让步,秘书是无论如何都搞不清楚。
木华航空要赚钱,国大航空是不会管的,他们不在乎这些东西。但是,木华航空要扩大影响力,尤其是借助大运会和奥运会来增加对外影响力,那就是碰了国大航空的底线了,这就是之前国大航空始终不肯让步的原因。
可毫无预兆的,真的是没有一点儿迹象下,国大航空的态度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太诡异了。
“董事长,是你......”
马诚揉了揉太阳穴:“要是我有这么强的手段,现在还会处处掣肘吗?”
原本马诚在战略部主管的时候,他觉得只要坐上某个位子了,那就自然而然地会获得相应的权柄。结果,等他真的接任木华航空董事长的位子后发现事情根本就没有这么简单。
司卫民走得有些太急了,没有为马诚再犁一次地,导致马诚连在木华本部都不能说是如臂指使,有些部门对他的命令阳奉阴违,让他也很是头疼。
除此之外,三大分公司也是相当棘手。
在他的就职典礼上,只有天宁分公司派了代表过来祝贺,汉京分公司别说老总成启明来了,连象征性地派个人过来都不愿意,至于咸池分公司,现在已经在走拆分流程了。
不过,咸池分公司太大了,跟木华总部连接紧密,光是拆分下来就得消耗上差不多半年。
此前,咸池分公司的利润还是相当不错的。虽说少了这么个加血包,马诚觉着有些可惜,但是能直接去了这么个心腹大患,勉强也是可以接受的。
总之,现在马诚是内外交困,感觉还不如以前战略部主管时来得说一不二。
到这个时候,马诚才能深刻体会出司卫民的能力。之前,他再怎么说有司卫民撑腰,在木华航空随便折腾都没事。司卫民一走,即便他高升了,反倒是压不住下面人了。
秘书知道马诚的苦恼,这话可是接不得。
过了一会儿,马诚调整好了情绪:“你去了解一下罗罗那边的消息,看有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关于发动机的。”
“发动机的话,刚才新闻上播了说是罗罗的遄达1000发动机取得重大突破了。”
“那就是了。”马诚摆摆手:“有人给我们铺好路了,那就跟着谈吧。你通知在汉京主持谈判的人,把国大航空的条件汇总一下给我。”
秘书不太明白什么谁在帮木华,不过也没有多问,这事儿也轮不到他问。于是,接下话来:“我知道了。”
“对了,剑川基地的郑远明过来一趟。”
“现在?”
“没错,就是现在,让他坐最近的航班飞过来。”马诚沉吟了片刻:“还有,让人资部的经理也过来一趟。”
对于马诚要让剑川基地的老总过来这件事,秘书是有所猜测的,尤其是马诚后面还让人资的也过来了。
不过,秘书还是小心地问了一句:“董事长,喊人资那边是......”
对这个跟了自己许久的手下,马诚倒是没有隐瞒,只是表情冷冽地来了一句:“裁员!”
......
相较于岳笙和马诚还算是,此刻已经入夜的美国普惠动力总部却是气氛有些压抑。在前不久,罗罗官方宣布遄达1000取得重大突破后,总裁办公室就时不时传来饱含怒意的咆孝声。
办公室内,克拉克脸色铁青,在他的办公桌上摆着一份文件。比起新闻上一带而过的内容,这份文件上的内容就更加细节了,至少提及了遄达1000取得重大突破的关键就在于完成了一次飞行试验。
“徐苍!”克拉克摘下眼镜,可心里那是越想越气,旋即狠狠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发出了一道闷响。
“至于有这么大的火气吗?”然而,就在这压抑的气氛中,办公室里突然响起来一道轻佻的声音。克拉克抬头一看,发现不知何时通用动力ceo禹晨就倚在办公室门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自己。
克拉克跟禹晨本来私交就一般,只不过是因为一些商业上的合作才走到一块儿。这种合作是对等的,也没有谁求着谁。眼见禹晨看自己笑话,克拉克脸色更是阴冷:“通用的人都是这么没有礼貌吗?进办公室不用敲门的吗?”
禹晨一愣,旋即哈哈大笑:“看来你是真的气得不轻啊,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禹晨根本就不在意克拉克的警告,攥着一份文件,悠哉悠哉地进去了办公室,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了桌上的关于遄达1000的报告上。
克拉克倒也没有藏着掖着,这些都是比较明面上的消息,通用如果想要了解,并不怎么费力气。
“遄达1000?啧啧啧,什么时候罗罗的科研能力这么强了。遄达900才商用没多久,遄达1000就完成飞行试验了,这速度......”
克拉克眼看禹晨那阴阳怪气的模样,更是怒火中烧,冷笑道:“遄达1000出来是就对我一个人有威胁吗?我看不是我在胡言乱语,是你吧,瑞克!”
听到克拉克喊自己的英文名,禹晨脸上露出一丝不悦:“我说过,我讨厌别人喊我这个名字。”
“我也讨厌在我生气的时候,有人在我面前摆出一张笑脸。”克拉克针锋相对,根本不给禹晨一点儿面子。
禹晨皱了下眉,接下来就跟变脸似的,双开双臂:“我为什么不能笑,这不是很有趣的事情吗?”
“遄达1000出来是什么值得感到愉快的消息吗?”
禹晨撇撇嘴,他走近克拉克,低声笑道:“通用动力和普惠动力最大的区别你知道是什么吗?”
克拉克有些嫌恶地看向禹晨,并没有说话。
只见禹晨颇为得意,一拍手:“我们有cfm56,而你们没有。”
闻言,克拉克脸色黑得跟锅底似的,骂了一个f开头的词。
cfm56一代民航神器,当今世界上最畅销的民航发动机。虽然它不是最先进的,但却是最皮实,最耐用的,且极具接受度。单单靠着cfm56发动机,通用动力那基本就属于守着金山,属于是赚麻了。
普惠动力的实力不逊于通用动力,可就缺少了一件如cfm56的畅销品。
拥有cfm56就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通用动力都可以保持相对稳定的利润收入,这就是禹晨的底气。
没错,遄达1000的出现对于通用动力来说并非一个好消息。但是,通用动力家里有粮,心里不慌。当然了,普惠近些年来发展也不错,资金链还是比较充足的,不过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普惠动力没有cfm56这样的聚宝盆,那就必须时刻有危机意识,这正是让克拉克感觉到恼火的地方。
过去一段时间,普惠都保持着对罗罗的压制。但是,随着遄达1000异乎寻常的研发速度,这种优势还能保持多久,当真是要打一个问号了。
禹晨得意完了,说起了正事:“这么说来,遄达1000的重大突破就在于提前完成了飞行试验。原型机刚出来,稍稍调试就敢上天,他们还真是敢啊。”
“是有人给了他们底气。”克拉克咬着牙:“徐苍,他就是打破平衡的那个人。”
提到徐苍,禹晨的表情也略微严肃了些:“这次遄达1000原型机的试飞似乎很顺利,应该跟徐苍没有关系。”
“可它还是成功了。不管是波音777,还是遄达1000。没错,波音777和遄达1000的试飞其实都很顺利,有没有他从结果上没有区别。但是,波音和罗罗都这么信任他,难道还不能说明什么?”克拉克沉声道:“我不管他是真有实力,还是运气太好,但是这个人很重要,非常重要。”
波音和罗罗那可不是小作坊,他们的评估部门没有评估过徐苍,没有估算过风险。他们敢让徐苍来试飞,那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两个巨型企业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而且结果都是令人满意的,这其实已经具有不少说服力了。
“你什么意思,之前你答应的事情?”禹晨立刻追问道。
在此之前,克拉克可是答应禹晨不轻易将行星齿轮技术交予徐苍的。只是现在听克拉克的语气,禹晨怎么感觉克拉克的想法有变化的可能性呢?
克拉克思考了一会儿,面容肃穆,很是郑重:“禹晨,你说他就没有可能成为我们的专属试飞员吗?你给他提过条件吗?”
“提过。”禹晨哼了一声,联想到此前不愉快的经历,便是有些不满:“这小子软硬不吃,而且家国意识太强,似乎对我们有些反感。”
“家国意识,你是指他执着于研发自己的发动机和大型干线客机?”
“是啊。”禹晨一摊手:“他对我们似乎有预设立场的反感。”
“我们?欧美?”克拉克想了下:“波音777那次不算,毕竟那次危险系数不算太高,可以理解为单纯的商业合作。但是,遄达1000这次试飞其实风险是很高的。如果他先天性地反感欧美,那么为什么愿意担着风险跟罗罗合作?”
“罗罗给了他什么好处吧?”
克拉克哼道:“罗罗能给的,你通用给不了?”
禹晨一怔,眼睛微转,一下子就感觉到了问题。
如果说徐苍过于执着国产的发动机和发飞机,那在某种意义上,罗罗,通用和普惠应该是一样的。可徐苍却接受了罗罗的合作,数次拒绝通用的合作邀约,这种态度的不同的确是有问题的。
正如克拉克所言,罗罗能给的,他通用只会给的更多。要是徐苍是看利益条件的话,那就不该是如今的模样。
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徐苍还有别的考量。
“有没有一种可能......”克拉克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是不想让罗罗过快倒下,他要在航空发动机领域搞平衡?”
“平衡?”禹晨脸色一变:“如果是的,那他的野心可不仅仅所谓的国产发动机和大飞机。”
“在航空发动机领域,罗罗一直后继无力。如果没有什么变数,再过一段时间就要掉队了,他不想这种事情发生,他想用罗罗牵制我们?”克拉克眼睛微眯:“只有这样的解释。”
禹晨不屑地哼道:“那他就是自寻死路。”
克拉克看着禹晨,脑子突然浮现出此前在汉京的民航大会上与徐苍遇见的场面,陡然一笑:“徐苍很讨厌你们,这怕是真的。但是,讨不讨厌我们,这怕是要打上一个问号了。”
禹晨一愣:“你什么意思?”
“禹晨,徐苍已经展现了他的价值,那我与你合作的价值呢?我还没有看到。”克拉克冷漠道:“我需要一个新的依据来判断通用与普惠的关系。”
禹晨深吸一口气:“虽然大家都是商人,商人重利,但是这么赤裸裸的,的确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
“等亏了钱,被董事会问责的时候,那才是最不体面的。”克拉克将桌子上的报告合上,接着倚在桌沿:“还有事吗?”
这已经是非常明确的逐客令了,看起来这位普惠动力的总裁已经丧失了与禹晨谈话的兴致。
“与我合作的价值?”禹晨先是脸色阴沉,但是很快就笑了起来,随即将手上的一份文件交给克拉克:“这就是价值所在。”
克拉克皱着眉接过文件:“什么?”
“明天波音官宣的稿件。”禹晨道:“关于波音7e7项目更名波音787的相关发布会。”
克拉克眼皮狂跳,直接将文件翻到最后,在上面是对稿件的简略总结,其中就包括波音787的预设动力系统的选择。
“genx和pw4000-112!”克拉克长舒一口气,今天自从听到遄达1000的消息后,他一直心中郁结,总算是听到一些好消息了:“这是最终的结果?”
“那当然不是!”禹晨笑道:“不过,既然在发布会上明确提出来了,那除非是大的变故,后续应该不会变了。当然了,pw4000这款发动机还是稍微老了些,可以的话,以此为基础,优化一下吧。”
克拉克点点头:“这个我自然知道。”
依照禹晨的意思,波音787的动力选择差不多就是这个样子了。所谓的大的变故,克拉克感觉不会发生。鉴于对波音787的前景的良好评估,pw4000发动机的销量应该会得到新的一波增长。
不管怎么说,这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消息。
“那行星齿轮的事情?”
克拉克这边还没有回答,办公室又是进来一人,却是克拉克的秘书。
“空客代表有急事要找您。”秘书道:“马上就过来了。”
克拉克挥挥手:“让他过来吧。”
说完,看向禹晨,笑道:“感谢通用动力的斡旋,不过现在的确有些事情,方便的话......”
禹晨也知道现在不便再停留了,点了下头:“以后再来拜访吧。”
言尽于此,禹晨倒也不拖泥带水,直接离开了办公室。
禹晨一走,克拉克直接跟秘书吩咐道:“以普惠动力的名义向春夏航空发出商务洽谈的邀约。”
秘书一怔:“那通用动力那边。”
她可是知道克拉克和禹晨之间的交易的。现在禹晨帮克拉克取得了波音787的项目,克拉克就该遵守诺言与徐苍保持距离才对。然而,克拉克的行为似乎跟他与禹晨的约定不太一致。
“哼!别让他知道就行。”
秘书低头应道:“我知道了,会小心去办的。”
“嗯,让空客代表进来吧。”克拉克挥了挥手。
秘书点了下头,很快也退出了办公室。
外面走廊处,禹晨此前噙着的笑容已经消失无踪,他的脑中一直在回忆着刚才在克拉克桌子上看到的遄达1000的报告,越想越是觉得来气。于是给自己的秘书拨通了电话。
很快,电话接通:“你现在就去查一查罗罗遄达1000的消息,越详细越好。”
“还有,徐苍有没有联系卡夫医学中心?”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卡夫医学中心没有收到相关申请。”
“该死!”禹晨骂了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而,就在他电话挂断的一刻,迎面走过来一个神色匆匆的男子,禹晨却是认识这人,是空客在美洲区域的代表。
只见这位空客美洲代表面色凝重,目不斜视,与禹晨擦肩而过都没有发现自己错过了通用动力的ceo。
“他很急?”禹晨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空客美洲的代表。光是从那背影中,禹晨都能感受到他的急躁:“出了什么事了?”
在禹晨的疑惑的目光中,空客代表拐进了克拉克的办公室。此时,克拉克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听见动静,抬头一看,立时就对上了神情严肃的空客代表。
“瓦里克,出什么事了?”克拉克显然是认识空客美洲区的负责人的,似乎私交还不错:“你看起来脸色不太好。”
“克拉克,有件事或许需要你帮个忙。”
克拉克刚是坐下又站了起来,给瓦里克泡了一杯咖啡,加了奶,递给瓦里克:“那你需要考虑那件事是不是我能够左右的。你知道的,很多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可以决定的。”
“我知道,这也是图卢兹的意思,后续会有正式的洽谈的,这次过来我就是提前跟你们透个风声。”
“空客总部的意思?”克拉克脸色也变得郑重起来:“到底是什么事?”
瓦里克喝了一口咖啡,将之放到一边,当即问道:“克拉克,庞巴迪的c系列飞机的动力系统是不是跟你们合作的?”
克拉克点了点头:“是啊,怎么了?”
“克拉克,立刻终止与庞巴迪在c系列飞机上的合作。”瓦里克郑重道。
“你说什么?”克拉克大惊失色:“可是,我们已经签了协议,终止合作是要赔违约金的。”
“关于这点,我们空客方面会负责违约金。另外,如果你们答应,在后续空客机型的动力选择上,我们会在一定程度上照顾普惠的。”
克拉克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他能听得出来瓦里克对庞巴迪很在意,或者说空客总部对庞巴迪c系列飞机很在意。可是,这就让他有些不明白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之前庞巴迪的c100飞机销量很差吧,有必要关注它吗?”
此前庞巴迪的c100基础型发布会创造了当天零销量的“神话”,算是把庞巴迪在支线客机领域的面子给丢尽了。就这么款不堪大用的飞机至于空客这么紧张?
还是说空客反应过度了?
然而,瓦里克咬牙切齿道:“庞巴迪不知死活,竟然推出了客座一百三十的c300系列。这不是与我们即将推出的a319和a318的市场定位重叠了吗?必须狠狠地制裁他们,让他们知晓干线市场不是他们能进来的。”
......
在英国德比郡的某个小区广场上,徐苍,杨天以及邓鹏围坐一处石桌旁,徐苍有些无聊地看着广场中间的鸽子。这些鸽子养的都是膘肥体壮的,也不怕人,估计是被人投喂关了,习惯了。
杨天和邓鹏初次见面,又都是搞发动机的,兴趣相投,聊得还算是投机。
之前由于罗罗ceo艾兰迪遇险,遄达1000的试飞庆祝会被取消了。徐苍原本还想着白嫖一顿好的,这下直接美梦泡汤,感觉甚是无趣。
“徐苍,一会儿去吃点什么?”邓鹏问道。
“随便,只要不是汉堡就行。”徐苍挠了挠头:“杨天,这就是你平时住的地方?”
杨天点点头:“自从进罗罗后,我就一直住在这里。这里租房子不贵,而且离总部不远,上班倒是方便。对了,我那儿还有空房间,邓鹏也可以住进来的。”
徐苍打了个哈欠:“这些事情都是你们自己安排。食宿方面的补贴,罗罗会按照协议发给你们,你们想要合住还是分开都看你们自己的决定,我不管这些。不过,既然你接受了我的条件,那等学成之后就要跟邓鹏一样过来帮我的忙。”
“这个没问题,反正我原本就打算过几年回国了。如果按照之前的样子,我在这里也学不到什么核心技术,他们都藏着掖着。你给我这次机会,我回国后还不愁找工作了。”杨天笑道。
“可以,这样的确刚刚好。”徐苍想了下:“按照我跟罗罗的约定,你们每人有一年半的学习期。在此期间,所有关于三转子的技术罗罗都会倾囊相授。不过,学习期最多可以延长至两年,两年后,如果你们自己还没有学明白,那罗罗就不管了。”
“最多两年,足够了!”杨天重重地点头:“只要他们愿意将技术教给我们。”
“如果你们感觉他们有所保留,直接联系我,由我来交涉。”徐苍补了一句:“对了,邓鹏你需要配一个翻译吗?”
邓鹏的英语其实还可以,但是毕竟不像杨天常年在国外,邓鹏使用英语的频率没那么高,用进废退,徐苍担心在语言上有些问题。
“不用!我稍微熟悉一下就行,我英语底子还可以的。”邓鹏笑道:“而且,如果有什么语言上的问题,杨天也可以帮忙的。”
这时,杨天拍拍胸脯:“都可以交给我的。”
徐苍一拍手:“那行!事儿算是都安排好了。”
“徐苍,那你怎么说,在英国玩一玩吗?我可以当导游的。”杨天笑道。
“算了,又没人留我吃晚饭,我还是回去得了。”徐苍对吃八大碗还是有些兴趣的,尤其是他还没见过英国的八大碗,只不过罗罗不给他这个机会。
徐苍看了下表:“六个小时后的飞机。杨天,附近有什么好吃的,稍微让我垫一下,不然我就只能吃飞机餐了,不晓得罗罗有没有给我订头等,还是保险些为好。”
“这么急吗?”杨天有些诧异:“英国还是有些地方可以走一走的。”
“国内有些事情要处理。”徐苍笑道:“英国在这儿又不会熘了,以后再过来嘛。”
邓鹏拍拍杨天的肩膀:“算了,他可是大忙人,就不留他了。”
“是吗?”杨天有些失望,他也就比徐苍打了几岁,还想跟徐苍亲近亲近呢。
沉默了片刻,杨天突然问道:“徐苍,我记得是有三个名额的吧。还有一个呢,没见过啊。”
“还有一个......没通知到呢,需要稍微谈一谈。”徐苍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个大学生。”
“大学生,这么年轻?”杨天很是诧异,这种高端技术让大学生来学得明白吗,别浪费了名额。
“他很聪明?”邓鹏问道:“在校大学生的话,三转子技术是不是过于高端了?”
徐苍脸上闪过一丝回忆的色彩:“嗯,她很聪明,非常聪明!”
第306章 Mayday!Mayday!Mayday!
跟杨天还有邓鹏闲聊了一会儿后,杨天看徐苍没什么游玩的兴致就带他去吃东西了。结果转了一圈,徐苍光是看食物的品相就受不了,最终还是吃了炸鱼薯条。
虽说徐苍知道英国的美食很贵乏,但是亲身经历过了,依旧对这个说法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美食荒漠,名副其实。
回了酒店,徐苍在酒店里的游泳馆玩了会儿水,上来又是走了一圈,积攒够了倦意,后面等上飞机直接开睡。
在起飞前大约两个半小时,徐苍还悠哉悠哉地在酒店点菜吃饭,反正都是签罗罗的单子。酒店就在机场附近,而且罗罗安排了车子过来,徐苍完全不用担心。
这酒店档次还不错,但也不是顶级的。倒不是罗罗不肯给徐苍安排顶级酒店,只是这里距离机场和罗罗总部的试飞机场都比较近,属于两者的中间点,行程上比较方便。
徐苍提前将行李收拾好,拖着箱子就来了餐厅,一会儿吃完直接退房去机场。
“牛肚汤。”
徐苍这边刚点了菜,身边就响起来乔纳森的声音:“这是一道意餐,得要配米兰烩饭。”
“米兰......烩饭?”徐苍都没有转头去看乔纳森,而是往后翻了一下,果然找到了米兰烩饭:“这个也来一份。”
“两份!”乔纳森坐到徐苍对面,朝侍者竖起两根手指。
“你也要在这里吃?”徐苍放下菜单:“你来点吧,你应该更有经验。”
乔纳森倒是不推辞,直接接过菜单,快速地说了几个菜名,有些徐苍都听不明白。
看得出来乔纳森很会吃饭,至少点菜相当拿手。
合上菜单,乔纳森轻笑道:“特殊原因,只能在这里随便吃吃将就了。”
“可以理解。”徐苍无所谓,他这个人还是比较好说话的:“不过,阿尔卑斯山那边有办法了?”
提起那个,乔纳森的表情就有些难看,摇摇头:“没有,暴风雪更强了。easa已经将禁飞区的临时通告延长了,看起来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庄园那边反馈过来,已经有人冻伤了,情况很不容乐观。”
“这就有人冻伤了?那种高端度假庄园没有保暖衣物吗,就算食物短缺,也不至于冻伤啊?”
“不是这样的。那边的庄园是有一套专门的中央供暖系统,电力驱动,柴油机备用。正常情况下,庄园内都可以保证适宜的温度,所以庄园内备有的保暖物并不多。结果,暴风雪第二天就将供暖系统的电路给冻坏了,这么多天下来,柴油储备也用完了。”
这话听得徐苍着实有些无语,原来是对自己的供暖系统过于自信了。
“徐苍......”
乔纳森这边刚开口,徐苍直接抬手:“我说过的,这事儿帮不了。”
“我知道,我是说另外一件事。”乔纳森道:“根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明天,美国的明天会有一场波音7e7的发布会。”
“嗯,怎么了。”徐苍喝了口果蔬浓汤,感觉味道还不错。
乔纳森面色愈发凝重:“会上将会宣布7e7项目的动力系统选择,通用的genx和普惠的pw4000-112。”
“pw4000-112?”徐苍端着汤碗的右手停在空中:“这不是波音777先期机型的发动机吗?”
“嗯,是的。不过,我感觉为了适配波音7e7,那款发动机还会做一些个性化的调整,毕竟7e7的大小比777小很多,在发动机的直径上就不太合适。”乔纳森沉吟了片刻,补充了一句:“当然了,这对普惠来说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我知道这不是什么难事,问题是......”徐苍记得波音787的发动机应该是genx与遄达1000才对,怎么其中一个换成了pw4000-112?
“还有,波音7e7项目已经正式更名为波音787,这应该就是最终的型号名称了。”
对于这一点,徐苍倒是没什么意外。其实,就算不是来自于未来,现在的人基本也猜得到波音787这个型号了。
波音的命名规则,从四十多年前地波音727,737,到三十年前的波音747,757,再到二十年前的波音767,最后是近期的波音777。按照数字发展序列,下一个新机型也该是波音787了。
不过,波音据说有意打破习惯的命名规则,但是没想到最后还是遵从了传统。
“波音的这个项目也不是近期才提出来的,你们之前应该有过沟通的吧?”现在事情的发展跟徐苍预料的已经不太一样了,至少从这件事来看,很有可能是通用和普惠的联合。
这对徐苍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乔纳森点点头:“这个项目脱胎于此前的音速巡航者项目,当时波音是想要开发出一款临近音速巡航的机型,只不过后面放弃了,转为了这个项目。那时候,我们其实就跟波音沟通过,当时他们对我们的遄达1000发动机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当时遄达1000还只是处于理论阶段,连原型机都没有开工建造。但是,其中描绘出来的燃油经济性很受当时项目组的青睐。”
徐苍对这个说法还是相当认可的,因为波音7e7的这个e就有effiical的意义,即效率性和经济性,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燃油经济性。
genx是通用最为尖端的产品,又有ge90珠玉在前,波音选择genx也是在情理之中。但是,pw4000-112相比而言就逊色一些了,不然也不会在与ge90的竞争中败下阵来。
“波音的这个项目应该距离商业投入还有一段时间,等你们的遄达1000应该是绰绰有余的,为什么这么早就宣布了动力系统的选择了?”不管从哪个角度,这个情况都很不正常:“除非有人专门找过波音,还成功说服了波音。”
“通用动力!”乔纳森咬牙切齿,这几乎就是明摆着了。
波音的飞机比较偏爱于通用系的发动机,而普惠和罗罗的发动机则主要供给空客飞机。这就使得通用在波音那边的影响力很大,绝对有说服波音的资本。
而且,通用也有动机这么干。毕竟罗罗在a380上吃了小亏,原本可以独占a380动力系统的遄达900,被迫与gp7200发动机一起分享这个大单子。
太久了,罗罗已经太久没有真正得到一份大订单了,而后面波音即将推出的787项目原本是罗罗极为重视的。可现在,这个翻身机会也被掐灭了。
徐苍低垂的眉目:“你们的前景不是很好啊。”
两千年后,波音777罗罗就喝了点汤,a380稍微吃了下肉,后续的a320neo和波音737max又是没捞着一点儿好处,现在波音787似乎也要被排挤在外。
这就意味着,至少未来十五年内,罗罗基本只能吃老本了。这对始终要投入巨量研发资金的企业来说,只出不进是相当要命的。
“不行,波音787这个项目必须要争取过来。”乔纳森沉声道。
像a380,a320neo以及b737max这些机型都是已经公布了最终选择方案,动力系统已经改不了了。只有波音787还有回旋的余地,虽然可能性也不是很大。
这种项目公布的发布会自然不是那种商用前的发布会,一些东西都是可以改的。但是,想要改是需要付出不小的代价的,甚至还需要一点儿运气。
徐苍没有接话,这种话也不好接。
乔纳森说完,立时将目光投向了徐苍,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看得徐苍好不自在。
“你看我干什么?”徐苍有些无奈:“还是说你觉得在波音787上,我能帮你们什么?”
“你能吗?”乔纳森问道:“只要可以,你可以提出一些要求的。”
“我很想,但是也很难。”徐苍叹息道:“这件事情应该就这么定了,如果没什么别的意外的话。”
乔纳森嘴巴抿了抿,好像是认命了,但是最后又突然来了一句:“徐苍,你们那边有一句老话,唇亡齿寒!”
徐苍笑道:“你知道得还真多啊。”
“不是吗?通用动力向你发出过邀约吧,genx的研发也不顺利,这就是他们的理由。我不是自贬,通用能拿出的条件绝对比我们丰厚,而且genx的研发进度是要超过我们的遄达1000的,这也就意味着试飞genx的危险性其实是要低于遄达1000的。可在这种种条件下,你还是选择了与我们合作。”乔纳森目光灼灼:“徐苍,你的野心很大,所以你不想航空发动机市场出现垄断的情况,你不允许我们倒下。”
“怎么遄达1000还不够你们用的?”
乔纳森的脸上尽是担忧:“通用和普惠已经开始有意识地联合了,我们的情况不容乐观。而且ceo的事情......对我们来说也是不小的创伤,如果不加以援救,后期舆论上压力也会很大。”
“那真是一个令人痛心疾首的消息啊。”徐苍根本不为所动,目光越过乔纳森,看向了端来开胃菜的侍者:“好像上菜了。”
乔纳森回头一看,微微叹了一口气,临了快速地说了一句:“徐苍,波音787的事情如果你有办法,亚太区发动机的经销权可以延长至十年,同时,我们可以帮你建立东亚地区唯一一个官方认证的罗罗发动机维修工厂。”
徐苍这边勺子都拿起来了,听到乔纳森的条件,右手不由一颤。
这条件已经不能用丰厚来形容了。罗罗发动机经销权延长还好说,那个发动机维修工厂就有些太诱人了,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而且是可以细水长流的。
“你这样真的让我很纠结。”徐苍刚才可不是推辞,而是真的没有办法,他又不是神仙,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实话,徐苍是真的有些心动了,眼馋得厉害。
不过,最后徐苍还是摇了摇头:“这件事很难,至少现在我还无法答应。如果后面我有些别的想法了,我再跟你联系吧。”
说到这里,话基本是说到头了。
乔纳森看徐苍不似作伪,那就是真没法子了,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他还算是有些风度,没有死缠烂打:“好吧,吃饭吧。”
......
在一场不那么愉快的用餐后,乔纳森送徐苍去了机场,两人在候机厅说了几句话后,乔纳森便是返回了罗罗总部。
原本遄达1000试飞成功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但是随着罗罗ceo遇险以及波音787的动力系统排除遄达1000,乔纳森那是一点儿都高兴不起来。
回了罗罗总部,乔纳森也没有心思去动力车间了。往宿舍一趟,直接睡过去了。
这一睡,等他迷迷湖湖醒过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一看表,自己这一觉睡了整整三个多小时。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得太久,整个人昏昏沉沉的。
乔纳森其实还有些困意,但是这决计是不能再睡了,再睡晚上就睡不着了。
挠了挠头,乔纳森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醒醒神。
然而,这刚起来没多久,房门就被敲响了。
“嗯?”乔纳森放下水杯,慢悠悠地去开门,发现宋新阳正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怎么了?”
“乔,庄园那边出事了。”
乔纳森一怔:“什么?”
大约五分钟后,换好衣服的乔纳森和宋新阳快步走在公司内部的小道上,两人皆是行色匆匆。
“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庄园内已经出现了第一例的死亡?”
宋新阳脸色很是难看:“那边没医生,无法准确鉴定,但是呼吸和脉搏都没有了,应该是......死了。”
“冻死的?”
“应该是。”
“该死!”乔纳森走路的速度越来越快:“通知救援队那边了?”
“通知了,不仅仅是我们在催促,很多人都在催。但是,前面好几次救援无果,还遭遇险情,救援队那边是束手无策。”宋新阳跟在乔纳森后面:“乔,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了。但是,艾兰迪点名要跟你说话。”
乔纳森面色阴沉,情况已经恶化到难以想像的地步了。
两个快步走到公司通讯室,在那里已经有一些人等着了。随着乔纳森的到来,那些人让开了身位,给乔纳森腾出地方。
“信号是经过法国那边转送过来的,所以音质可能不太好。”通讯员将耳机摘下,递给了乔纳森。
乔纳森接过来,戴上耳机,然后按下发话按钮:“艾兰迪,我是乔。”
“乔,之前宋跟我说过,那个徐苍有可能救我们的。”耳机中传来一个男人焦急而恐惧的声音,刺啦刺啦的,信号质量的确不太行。
乔纳森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回头看了宋新阳一眼。
宋新阳似乎知道乔纳森看他是为了什么,低下头,也不敢跟乔纳森对视。
“是的,他很厉害。”乔纳森收回目光,低沉道:“不过,他已经走了,回国去了。”
“那就让飞机回来!”艾兰迪大喝道:“该死的,他是坐的英航的飞机,英航的总裁现在也在这里,只要他愿意,飞机就能立刻返航,只要他愿意,我们可以给你无比丰厚的报酬。”
“艾.......”乔纳森刚想说徐苍之前明确拒绝过了,但是艾兰迪却是激动道:“这里有一百一十七名富豪,只要他愿意把物资送过来,他的报酬将是难以想像的。”
乔纳森有些无奈:“可是他之前已经拒绝过了。”
“让他过来!”结果,艾兰迪那边传来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第一例的死亡已经摧毁了这些人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他们已经不能再保持理智了。
“艾兰迪,我无法强迫一个人,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乔纳森无力道:“我很抱歉!”
听到乔纳森的话,耳机里响起来艾兰迪疯狂的叫唤声,其背景中还有许多痛苦的嚎叫,显然这最后一点儿生还的希望的消失已经让他们感觉到绝望的冰冷了。
乔纳森摘下耳机,深深地吸了口气,他回头看向宋新阳:“徐苍的飞机到哪儿了,联系他一下吧,最后再问他一次,这是......”
乔纳森话还没有说完,房间门被彭得一下推开,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在了门口。
只见宋新阳的助手脸色沉重,呼吸有些急促,看起来是跑过来的。
宋新阳有些恼怒于自己助手的无礼和莽撞,皱起眉头:“什么事?”
助手长出一口气:“英航531航班......出事了。”
“531航班?”宋新阳一怔:“那不是......徐苍所乘坐的航班吗?”
第307章 发动机中的鬼火!
英航531航班头等舱,徐苍此前在积累了极大困意之后。上了飞机,甚至都没等到起飞就睡着了,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看了一下表,飞机已经飞了两个多小时了。
徐苍暗叫不好,前面酝酿了那么久,最后怎么才睡了两个小时,后面还有八九个小时呢,那还是怎么睡?
东张西望了一下,发现大部分头等舱大部分乘客跟自己不一样,要不是在看杂志,看书,要是就是结伴的在聊天。而在徐苍旁边,翠鸟航空的市场总监正在翻文件,这人就是个工作狂,徐苍跟他一起登机的时候就看他基本没带什么其他东西,基本就是一堆资料。
原本徐苍打算这次过来就把翠鸟航空的事情给包圆弄好的,结果事情跟徐苍想得有些不太一样。此前,徐苍打算分出一部分翠鸟航空的飞机,匀到春夏航空去,这样就可以合理化运力的调配。
只不过,随着欧元发行,整个欧洲市场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欧元发行之初就体现出其无比强势的地位,甚至风头盖过了美元。
伴随着如此强劲的繁荣现状和对未来的美好预期,欧洲的民航市场连带变得一飞冲天。跟春夏航空有些类似,翠鸟航空的定位是比欧洲大部分主流航空公司要低的。因此,在利润增长上可能体现得没有那么直观,但是在客运量和货运量的增长上,翠鸟航空已经是有爆炸性的趋势了。
之前运力过剩的翠鸟航空瞬间就能消化此前如同包袱累赘般的旺盛运力,如果这时候徐苍还按照此前的决定,将十架左右的737从翠鸟航空调回来,翠鸟航空反倒是有些运力不够了。
说实话,这种逆转的变故是徐苍也没有想到的。
不管怎么说,他是干民航的。对民航类的一些历史事件相对熟知些,就像他知道翠鸟航空后续的命运,但并不知道扭转一切的契机来自于欧元发行。
原本他以为翠鸟航空是慢慢恢复的,没想到这波欧元直接给翠鸟航空加满血了,自己飞机都不太够用了。这么一搞的话,徐苍之前的布置就全被打乱了。
关于所有权转换的协议倒是签好了,这不费时间。关键是后面怎么协调春夏航空和翠鸟航空之间的运力关系,这事儿一时半会儿还弄不清楚。
其中涉及的东西有些多,徐苍不可能一直呆在英国,索性直接将翠鸟航空的市场总监给带回来了,让他自己跟陆晓晓谈。
陆晓晓虽然是管财务的,史灵灵才是市场部经理。但是,史灵灵能做市场部经理全看她人脉比较广,对于商业规划还是陆晓晓比较拿手。
或许是因为近期市场波动太大,这位翠鸟航空的市场部总监估计也是cpu干冒烟了,仿佛是有看不完的资料,一直到眼角的余光发现已经醒过来的徐苍。
“boss,是我打扰到你了?”市场总监面对自己的新老板还是放下了手上的工作:“需要我把阅读灯调暗些?”
两人的座位是挨着的,即便头等舱的座位之间空隙比较大,但是旁边座位的光线还是会漏到徐苍那边的。
徐苍直了直身子:“不用。”
市场总监点了下头,然后就没话了,直接又开始闷头看资料。
他看上去是尊重徐苍的,但也不多。
徐苍对这些事情不是很所谓,打了个哈欠,偏头瞄了下市场总监看的东西,完全看不懂,立时收回目光,随口问了一句:“算出来没有,能抽出几架飞机?”
市场总监手上的动作立时停住,有些诧异地望向徐苍:“boss,我们抽调不出飞机。相反的,我们需要更多的飞机。自从欧元发行这一周不到的时间,机票销售已经超过上个月一整月了,而且还在上升。根据我们的预计,这个月相比上个月,机票销售量能增长超过百分之六百,这还是最保守的估计。我的看法是,至少百分之七百。”
徐苍脸色极其精彩,在这一刻,他都不知道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高兴的是,翠鸟航空呈现出来的爆发式增长将会给所有者徐苍带来巨大的利润。可问题是,之前他的计划都给打乱了。
原本他还打算利用翠鸟航空转移过来的运力来提升春夏航空在国内航线的市场份额的。
徐苍挠了挠头:“那个,把这个月还有上个月的财务报表给我看看。”
刚才徐苍瞄的一眼好像是看到了财务报表。
市场总监也没打算藏着,不过提醒了一下:“这个月只有两周不到的。”
“我知道,给我。”
“嗯。”市场总监从一大堆资料里抽出两页纸给徐苍,还贴心地指出哪一份是上个月的,哪一份是这个月的,唯恐徐苍看不明白。
徐苍口语一般般,但是词汇量还是相当厉害的,基本都看得明白。
只不过,这么一看财务报表,徐苍只觉得眼角一阵抽搐。
上个月翠鸟航空还是一路亏损的,就欧元发行后的近一周,这个月就直接扭亏为盈了。市场总监说得不错,欧洲市场繁荣得有些过热了,翠鸟航空简直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在本月的财务报表中,还附了市场部对于后期的预计,那曲线陡峭得就跟悬崖似的。
如果按照这份市场部的预估,翠鸟航空的本月盈利将会是春夏航空的十倍有余。这还是扭亏为盈的第一年,后面岂不是更夸张?
徐苍只觉得有些无语,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那点儿家底,在欧洲航空公司面前当真是不值一提。所以说,欧美市场才是世界民航最为成功且成熟的市场,规模太大,利润太高。
春夏航空那都是赚的辛苦钱。
这么看起来,还是不要动翠鸟航空的机队比较好。在现今的形势下,把飞机留在欧洲,其利润是更大的。
徐苍将财务报表还给市场总监:“你们的机队缺口多大?”
“可以的话,今年进十五架左右的飞机是比较合适的。”市场总监道:“现在欧洲市场前景极好,大量资金涌进来,我感觉融资的难度不大。相较于买或者租飞机的资金问题,我比较担心的是波音或者空客的产能问题。不仅仅是我们的业绩大幅上升,其他欧洲的航空公司也会受益,他们肯定也需要扩充市场规模。这样挤在一块的话,波音和空客的飞机产能怕是支撑不住了。”
大型客机这种极精密的工业产品不是想增产就增产的。欧洲市场如此过热,波音和空客的飞机怕是卖不过来了。
不管怎么说,这几年波音和空客,甚至说下一级的支线客机飞机制造商都能稍稍分一杯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徐苍突然想到了庞巴迪。在他的记忆里,庞巴迪应该是自己把自己给搞死了,即便他们坐拥了不少优秀的飞机技术。
就怕欧洲市场突然强势起来,使得整个客机市场从干线到支线全部受益,让庞巴迪也跟着缓过气来了。如果是这样,那对徐苍的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不能从翠鸟航空调出飞机来这个问题可大可小,总体是可以处理的。
但是,让庞巴迪吃着肉了,那就是徐苍不能接受了。
庞巴迪活过来了,那他还怎么对庞巴迪下手?
市场总监看徐苍沉默着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道:“boss,十五架有什么问题吗?在资金方面,我们应该可以单独解决的,还是说你对飞机引进的计划有另外的看法?”
徐苍单纯就是想庞巴迪的事情想入神了,听到市场总监的话,一时惊醒过来:“没事,十五架......”
徐苍这边还没有说完,陡然间感觉到地板一阵颤动。徐苍一开始还没有太过注意,以为就是飞机遇到了持续性的气流颠簸。
然而,很快徐苍就感觉到了一丝异常。地板或者说整个飞机的振动幅度太小了,波幅不大,但频率却很高,而且很是规律。
这不太像是遭遇气流而产生的动静。
市场总监也察觉到了异样,低头看向桌板一角放着的咖啡杯。在细密的振动中,咖啡杯表面形成了一圈圈同心圆状的波纹。
“有问题。”市场总监首先看向了徐苍,据他所知,这位年纪不到三十的新老板在飞行上造诣可不是寻常人可比的。
徐苍张望四周,没有发现有什么别的情况,就只有飞机高频振动一个问题。
“boss,怎么回事?”
“我怎么知道怎么回事?我又不在驾驶舱。”徐苍有些恼火,这试飞遄达1000这么危险的事情都平安结束了,怎么回程路上反倒是出了问题了?
很显然的是,并非所有人都有徐苍这般洞察力的。至少他目光所及,前舱工作间的头等舱乘务员和客舱经理都跟没事人一样在聊天,丝毫不觉得飞机有什么问题。
或许,客舱经理两人也就是将这种飞机振动当成了气流原因,并未在意。
“嗯?”
徐苍突地心有所感,鼻翼动了动,轻嗅几下:“铁锈?”
徐苍这两个字用的是中文,市场总监没有听明白:“什么?”
“我是说铁锈。”徐苍切换为了英文,他皱起眉头,抬头望向上面的出风口:“你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奇怪的味道?”市场总监一愣,也是用力地吸了两下:“有吗?奇怪的味道,你说的铁锈味?”
“可能是我想多了。”徐苍往后靠在腰枕上,或许因为此前的种种经历,他有些神经过敏了。
波音777的巡航高度比较高,已经接近于平流层了。在这里没有明显的天气活动,或许就是这种幅度小,频率高的气流现象比较常见。
徐苍前世会开重型机,但是经历不多,他飞的比较多的还是公务机以及单通道客机。这种平流层上的气流活动并非徐苍所熟知的。
“没事吗?”市场总监看徐苍没什么进一步的动作了,往四周看了看,他隐约感觉到好像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毕竟不是专业所在,他也就只能看徐苍的反应。
只能说这位市场总监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人,或者说他太过于信任徐苍了,看徐苍没表示,那就心安理得地继续工作了。
徐苍重新靠在沙发靠背上,眼睛微微闭上,但是他的嘴唇紧紧抿着,不像是放松休息的样子。
市场总监看了徐苍一眼,眼见其闭目养神,耸了耸肩,似乎一切都安静下来了,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他没有再思考飞机振动的事情,而是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工作之上。蓦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东西,他从上衣领口口袋里拿出一根金笔,当即想要在文件上标注些什么。
然而,就在他的笔尖触碰到纸张的一瞬间,时间在这一刻好像都凝固住了。
“铁锈的味道。”市场总监勐地仰起头,望向出风口的方向:“是从那里出来的。”
“不对!”市场总监的金笔笔尖就抵着纸面上,甚至因为无意识的用力过勐,使得笔尖的墨水微微漏了一点儿出来:“还有动静!”
刚才他与徐苍对话,分了心神。不久前,他又将心神全部收拢想要重新投入工作,加之徐苍不再说话了,他一下子就体会出来好像有除飞机振动之外的异常了。
徐苍勐地睁开双眼:“是声音!”
就像铁丝拗在什么东西上而摩擦产生的声音!
徐苍陡然站起,这般动静直接惊动了在前舱工作间闲聊的头等舱乘务员和客舱经理。
由于此刻飞机已经处于正常巡航阶段,因此,客舱经理没有立刻让徐苍回到座位上,而是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徐苍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直接离开自己的座位,回头往经济舱而去了。
“嗯?”客舱经理似乎察觉到徐苍有些不一样,解开安全带,站起身来去追徐苍了。
徐苍这边离开座位后,一路直奔经济舱,在位于飞机中段的地方,在乘客不解的目光中靠近舷窗往外看去。
此刻,天色已晚,外面漆黑一片,除了极微弱的月光和星光,徐苍本该是看不见什么东西的,但是实际上,徐苍竟然能在发动机进气口看见时隐时现的光亮,就好像发动机里面藏着萤火虫似的。
“咦,发动机在发光?”坐在靠窗位子上的乘客因为徐苍缘故也看向了外面,当即注意到了发动机的情况。
“你这就不懂了。”旁边同行的人反倒是不以为意:“发动机里面有燃烧室,可能是燃烧漏出来的火光。”
靠窗的乘客愣了愣:“是这样吗?”
同行人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那肯定是的。”
徐苍没有说话,他从舷窗边离开。
发动机里的确有燃烧室,燃烧也的确有火光,但是绝对不可能漏出来。要是漏出来了,那发动机就是残次品,就不肯定悬挂在这架波音777上。
“没有积云,没有尘雾。”徐苍低声自语:“不是圣艾尔摩之火。”
圣艾尔摩之火一般只会出现在冰晶条件或者火山灰尘高速摩擦机身突出部分而产生电离时。刚才他可以非常清楚地看到星星和月亮,说明飞机周围晴空万里,既不在云中,也不在什么尘粒之中,也就是没有产生圣艾尔摩之火的条件。
不是圣艾尔摩之火,那是什么?
徐苍还没有理解现在的状况,客舱经理终于是追上来了。
“先生,请问你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你可以告诉我的。”
客舱经理看徐苍没什么过激的举动,语气上还是比较客气的。她刚才看到徐苍贴着舷窗往外看,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凑近徐苍低声道:“先生,头等舱有靠窗的空位的。如果你需要,可以调换位置的。”
显然,客舱经理是以为徐苍单纯地想要看夜景。只不过,专门跑到经济舱来看,行为上稍微怪异了一些。
不过,天底下奇奇怪怪的人多的是,个人想法也不一样。只要徐苍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客舱经理才懒得管。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徐苍深吸一口气,回到了过道之上,侧过身子看向客舱经理:“帮我联系一下驾驶舱吧,我觉得他们需要我的帮助了。”
客舱经理一怔:“先生,你是要跟驾驶舱通话?”
“不!”徐苍摇摇头,他抬手指向了前面驾驶舱的舱门:“我是想要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