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落败
程绣锦面上,半点儿不见惊慌。
这两嬷嬷在这儿跟她玩手段呢,以为就能吓唬住她?她倒是要看看,这两嬷嬷敢不敢就真回宫里去!
程绣锦这招,可不正是那上屋抽梯?
让那迟嬷嬷体会下,什么叫做高处不胜寒了。
果如程绣锦所料,随着她话音落下,那两嬷嬷竟一齐僵住。
陈皇后要是能自己出面,哪儿还会派了她两个过来?
她俩过来,可是带着使命的,若就这么回去了,陈皇后可不管程绣锦如何,只当她二人没本事。
不管派下的事情是否完成,若是连留都留不下来的话,可不就是无能?
就再回宫里,她俩只怕也不再被重用了。
她俩在宫里有多风光,若成了弃子,那就有多悲惨。
而迟嬷嬷已经转身,若就这么转回去,那里子面子可都丢尽了。
好在宫里出来的,都有些急智。
这程绣锦不给台阶下,她俩不会自己给自己找?
任嬷嬷却就急跳了出来,她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就地跟程绣锦唱起双簧来。
就见那任嬷嬷假意去挽留迟嬷嬷,笑说:
“还请迟姐姐留步,但听我一言再做决定也不迟。皇后娘娘既派了咱们过来,也是看重咱们,姐姐怎好因木朽而请辞?
程大姑娘自幼生活在边关,这规矩上有所欠缺,倒也正常。迟姐姐何苦跟她一般的见识?
依着我说,咱们此时,正是应该对她严格要求起来,尽心尽力教导规矩才是。
明儿大姑娘与王爷成亲入宫,贵人看大姑娘进退有度,仪采非凡,才显出咱们的本事。
到那时,咱们见着人人夸赞大姑娘,也觉面上有光不是?”
迟嬷嬷就坡下驴,满脸笑地回转过来,却就对上程绣锦似笑非笑的脸。
听着任嬷嬷指桑骂槐之话,程绣锦却只勾唇笑问:
“不走了?”
迟嬷嬷挑眉笑说道:
“原是我想错了,一时情急,倒是忘了所来的目的了。不走了,咱们过来,可不正是教大姑娘规矩的。”
程绣锦点了点头说:
“孟子曰,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可见规矩之重要了。”
迟嬷嬷和任嬷嬷两听程绣锦此言,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本就是她们想错了,她们还用立什么威?她们本就是皇后娘娘派下来的教养嬷嬷。
她们可是尚仪局出来的人,给人上仪态课也是老经验了,到那侯,才让这位大姑娘知道她们的手段!
那两嬷嬷就在哪儿摩拳擦掌,单等程绣锦说完话,她好教育下程绣锦。
程绣锦见了,不由得勾唇一笑,说道:
“子曰,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所以,就先从二位的身上,说规矩吧。”
本还笑着的两嬷嬷,一听程绣锦后面的话,却就立时笑不出来了。
任妈勉强笑说:
“咱们的规矩自然都是好的了,要不然,又怎么能被皇后娘娘选中,派到侯府来呢?
若是大姑娘这般说话,可就不得不让人怀疑,大姑娘质疑皇后娘娘了。”
以为扯了陈皇后的虎皮,就能吓住她?
莫不是以为她是被吓大的吧?
程绣锦冷声说道:“那魏征老田翁,还敢质疑唐太宗呢。
皇后娘娘最是贤良淑德的,自是为天下妇人典范。
但搁不住有那小人胆大包天,前恭后倨,口蜜腹剑,隔塞言路。
再说了,我也没说什么,不过是对嬷嬷们说的话,有些疑异而已,反正侯府离皇宫又不远,请了福成公公也不难。
我却不知道,两位嬷嬷因何这般大的反应,多方阻拦,倒是让我心生疑惑起来。”
迟嬷嬷争辩道:
“我们本也是为了大姑娘着想,怕大姑娘因这点子小事,再惊扰了皇后娘娘的清净,惹怒了皇后娘娘,可就不美了。”
程绣锦轻一颔首:“倒是多谢两位嬷嬷的好心了。
只我也正想一达圣听,若万幸让皇后娘娘知道了的话,能得皇后娘娘召见,也是我天大的福分了。”
……两嬷嬷此时终于清醒过来,知道程绣锦不好糊弄,僵在哪儿,竟是一时无语。
程绣锦就又问:“还有,我再是要问问任嬷嬷,谁是嬷嬷口中的朽木?”
任嬷嬷……
程绣锦重坐回椅子上,怀里抱着花子,在哪儿一下一下摩挲着,慢声言语问:
“说话啊,两位嬷嬷站哪儿干嘛?”
那两人不甘心就此落败,言语上又辖制不住程绣锦,若是说回宫吧,程绣锦又不怕,要说打……
程绣锦似是看穿两人的想法来,竟是一摸荷包,从里面捏出一个石子来,当着她俩的面,也不见用力的就给捏碎了。
打也是打不过的,就这单手捏石子,别说她俩个没带人过来,便就是带了人来,照此来看,却也是白挨打的。
两嬷嬷此时,已是计短智穷,全无办法了。
也有心想要和缓奉承,却又一时拉不下脸来,这也不怪她俩。
说句不好听的,在宫里时,她俩个仗着陈皇后的势,除了不敢招惹许贵妃外,很是横行的。
便就是那不得宠的宫妃生的公主,她俩都敢随便吓唬敲打,却不想在程绣锦这儿,竟就是踢到铁板了。
僵着也不是个事,总是得给自己找台阶下,任嬷嬷便就一拍手,笑说:
“老奴一时竟忘了,原在宫里的时候,就听说姑娘的无风居里有刑室,却不知姑娘肯不肯让老奴瞧上一瞧?”
她们这一回,却是要先摸一摸程绣锦的底细了,再做打算。
程绣锦问:“不先说规矩了?”
有任嬷嬷打头,迟嬷嬷也不端着了,也忙跟前奉承说:
“侯府里头有韩妈宋妈,姑娘的规矩自然是好的,娘娘派咱们过来,也不过是因着姑娘的婚事紧急,让咱们从旁襄助一二罢了。
哪就轮到老奴教姑娘规矩,原就是咱们会错皇后娘娘的意了。”
任嬷嬷在一边附和:“可不正是的。”
程绣锦抱着花子,也不吱声,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瞅了她俩一会儿。
92 敲打
两嬷嬷正被看得心理发毛,程绣锦忽地笑了。
面上煞气一去,便就如冰消雪融,春暖花开,室内气氛为之一松,两嬷嬷也是如释重负,跟着笑了起来。
程绣锦见她俩还算上道,既不再提规矩的事了,便也就见好就收。
毕竟皇后娘娘的面子,却还是得给的。
程绣锦慢声慢语说:
“你们想看就看吧,想来我的刑室,应该比不了刑部的天牢,并不阴森森的。”
一转头,程绣锦喊筝雁:
“去喊彩婆来,就劳她陪着两嬷嬷去吧。”
彩婆进来,一看程绣锦抱着花子就害怕,听了吩咐,便就颤巍巍地领着两嬷嬷出去了。
这两人刚在程绣锦哪儿吃了败仗,一从厅上出来,小心思就又活跃起来。
便就想来个深入敌人内部,先来个分化瓦解,然后再见机行事。
任嬷嬷先是与彩婆话了些家常,像什么年岁了,是家奴还是外买来的,家里都什么人之类的话。
彩婆也知这两是宫里的,便就一一回答了,完又说道:
“……前一阵子,我家里人,全都被侯爷要了过来,老头子领着他们去了庄上,现在就只我一个人,在府上侍候着。”
那任妈就有些瞧不起彩婆,说道:
“哟,咱们想是宫里呆得久了,竟是不知道,世家大族的,连这种背主的奴婢都还敢用。
这要是在宫里……”
彩婆也不傻,连忙喊了声:“还请嬷嬷慎言。”
她敢说,彩婆却不敢听,这一不小心的,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事,可不是连命都没了?
任嬷嬷惊觉自己失言,讪笑了下,说:
“那妈妈侍候大姑娘可还甘心?受了不少苦吧?也对,你全家都捏人手里,便就是不甘心,也少不得忍耐了。
你别看我才来,却也看出来,你们大姑娘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这宅斗高手碰上宫斗高手,用的计谋不外乎就是挑拨离间、因隙生事,单的就看谁的手段更高了。
彩婆现在呆在无风居,倒也不似一开始那般,完全被程绣锦给压制住了。
说来说去,不外乎这边给的钱多,而且并不糟践人。
更何况她一家子也都从伯府出来了,她两个孙子脱了奴籍,靖边侯出了过索让投军去了。
单等着明儿挣出一身的功名,便就是不能似靖边侯般封侯拜相,要真能不惧死,它日论功挣个小官,也是一份出路。
那两小子本就不是读书的料,若是不投军,经商又没本钱,再说也没那头脑。
投军倒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管两孙子有没有出息,总是个希望,彩婆心里已经很满足了。
彩婆此时面上讪讪的,倒不是因为听了任妈的挑拨,而是想到无风居婆子不少,为什么单让她陪这两嬷嬷?
定是程绣锦有让她对这两宫里嬷嬷,说自己经历的意思啰。
还真是让人难以启齿呢!
彩婆一面笑说:“其实只要别惹到姑娘,倒也不是无故难为人的人。”
她先只是含糊地说了个过程,倒是没深说自己被上刑的事。
迟嬷嬷笑问:“听老姐姐说这话,想是打从你们姑娘手下,吃过大亏的吧?”
彩婆红了一张老脸,免得不忍着羞,领着那两嬷嬷一面逛刑室,一面就将自己的刑室经历说了。
然后又着重说了花子还有三种毒的事:
“我们姑娘军伍出来的,又是天生的神力,依着我说,两位是内贵人,只要不太忤逆我们姑娘,应该是无碍的。”
所以,你们呆在靖边侯府的这些日子,还是都老实一点,大家都好。
却没想到,那任嬷嬷嗤笑声说:
“原也不是什么新鲜的手段的了,难为你有老太太做倚仗,却就这样让人给吓唬住了,我却不信你们大姑娘就真敢。”
彩婆一听这话,自然也是老大不高兴,便就冷笑声,说得话也就不好听起来:
“嬷嬷说得可不是呢,咱们都是见少识浅的夯奴,哪比得上两位嬷嬷,却是见多识广,手段毒辣的。
那我在这儿,就先预祝两位嬷嬷马到成功,将我们姑娘给降服住了。”
到时候就该知道我们姑娘的手段,看还敢不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她败在谁的手上,自然也就希望别人也败了,这样方才不会显得自己无能,此时彩婆大概就是这种心理了。
任嬷嬷自听出彩婆的嘲讽,正在程绣锦哪儿窝一肚子的气没处撒呢,就要反唇相讥:
“别……”
大概是句骂人的话,迟嬷嬷却没让她将话说完,拦住说:
“我在宫里恍惚听说,伯府那边的老太太,在你们姑娘手下,也很是吃了几回的亏,这是真的?
按理说不能啊,老太太可是你们这边的老祖宗了,一顶不孝的帽子压下来,别说你们姑娘了,便就是侯爷也顶不住啊。”
这说别人的糗事,能跟自己的一样?
再说了,彩婆也想将程绣锦说得,跟戏里演的女将军似的,方不显她太过夯蠢。
于是,彩婆免不得说书的上身,将老太太是如何气势汹汹寻衅,程绣锦又是如何一次一次挫败老太太的事,给添油加醋地学了。
这还不算,彩婆到兴头上,却又提到边雁:
“我们姑娘的手段,不是我在这儿自吹,那是万中无一的了。”
彩婆竖起大拇指笑说:
“我说我们姑娘是这个,没夸张吧?别说老太太了,就跟我位姑娘一起长大的一个丫头,啧啧啧!”
迟嬷嬷忙问:“对了,我正是想打听一下呢,那个跟着外人要害你们姑娘的,结果怎么样了?”
彩婆呵呵一笑说:“还能怎么样?兴平伯家能容下她了?
我听人说,她也回家求过,她爹娘可都还在呢,当初她还在侯府时,那是嘘寒问暖,简直似将这一女儿当心尖。
结果呢,等到真出事了,求到他们头上,便就一推二六五的。
说什么他们小门小户,一家子人呢,不能为了个姑娘就全不顾了,让她去求我们姑娘来。
你们说好笑不好笑?她联合着那姓杨的害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可管她?
那可不就成了东郭先生了?”
93 不去
迟嬷嬷急问:“那结果怎么样了?”
彩婆笑说:“还能怎么样?自然是提着脚被卖了,听说是给卖进京城的烟花之地了。
呵呵,我听我们姑娘跟前那几个雁说,当初我们姑娘就是从边城那种地方,将她给救出来的。
绕了这么一圈儿,倒是又回去了,也不知道现在后悔没有。”
两人听着程绣锦的丰功伟绩,暗暗心惊,才起来的那点儿心思,就又熄了下去。
可有陈皇后的命令,她们却也不能不行动!
迟嬷嬷想了想,问道:“我知侯府上还两宫里出来的嬷嬷,妈妈知不知道她俩个,对你们姑娘如何啊?
她俩个可是陛下派下来的,可不能跟你们一样吧?”
彩婆一听,便就大笑着说道:
“你问她们俩个啊,这我知道,我说话你们二位可别不爱听,说实在的,我还真看不出来,你们竟是打一个地方出来的。
她们俩个对我们姑娘,那才叫一个好呢。不知二位听说过没有,就上回子我们姑娘游芙蓉园。
夫人怕我们姑娘再惹祸,就是她俩个陪着的,那可真是舍身为主呢,听说碰上危险了,一起拦我们姑娘身前呢。
说起这个来,牛家小郎君,想来两嬷嬷应该听说过吧?
惹了我们姑娘,结果怎么样了?”
两嬷嬷越听越心惊,等重回房内,那叫一个乖觉,竟是争着过来奉承程绣锦。
程绣锦倒也不使唤她们两个,只没事让她们陪她说说话,每日去演武厅习武时,便就让她们跟着。
这日,兴平伯派了总管来府上,说是兴平伯欲带了杨安业过来陪礼,问靖边侯哪日有空。
先前虽有庆祥帝的口喻,兴平伯夫人和杨安业娘两个,到底是不死心。
这回作也作过了,脸也丢了个臭够,前途尽毁,又听说程绣锦眼看着就成福王妃了,这才不得不过来陪礼。
靖边侯也懒得理这爷两个,自也不会让他们来侯府,挑了休沐的日子,让直接去祠堂那边了。
不管心里都怎么想的,一面认错态度端正,一面心怀宽广。
然后程族长就又发表了一番,两家继续来往,不能记仇的感言,看着似是皆大欢喜。
其实杨家父子的额角上,还有靖边侯的额角之上,均都跳着青筋,相互都恨不得将对方按地上,暴打一顿解恨。
这陪礼完,回头兴平伯家就送来张请柬,杨安业与朱清盈定于八月初六成亲。
两嬷嬷虽然老实了这么些日子,可陈皇后的命令,却是从没忘过。
此时颇觉是个机会,就一力撺掇程绣锦去赴宴。
程绣锦此时才练完武,一身的臭汗,边解着衣衫准备着洗澡,边笑说:
“不去,他家如今什么光景?我家什么光景?我要是去了,我娘就也得跟着去,反倒是给他们家添光了,可不是美得他们?”
两嬷嬷让三个雁都出去,她俩个亲自进来侍候,又是帮着解衣服,又是帮洗头发,手法竟比三个雁还好。
她们也都是打小宫女时过来的,准备着去侍候贵人,那训练自然非一般家奴可比的。
程绣锦心知这两人的打算,却也不点破,闭眼靠在沐桶上,让这两忙活着。
任嬷嬷手不见停,嘴也不见停地说:
“哎,姑娘这话可就不对了,这俗话说得好,富贵不归,如锦衣夜行。奴婢便就是在宫里,也听说那姓杨的龌龊事。
真真便是奴婢听了,也十分气不过。好在是苍天有眼,他嫌弃姑娘,姑娘却成了王妃。
看他娶的谁?听说他十分钟意的表妹,不过是一破落户罢了。
说起来,跟那姓杨的倒也算般配。
姑娘正是要去了,将侯府嫡女、未来王妃的气势摆起来,到时老奴也跟去,给姑娘撑起场面来。
也好叫杨公子知道知道,什么叫悔不当初。”
程绣锦闭着眼睛,也不吱声,任着她俩个在她耳边,不停鼓动她去。
就觉得这两人挺有意思的,自被她敲打完后,不敢嚣张了,又改成温水煮青蛙了。
小心翼翼地侍候着,事事也都为着她着想,然后得着机会了,便就劝她出去。
前些天石绯来,回就跟她说什么,来而不往非礼也的,不过是一个出门子,大道理都能说出一车来。
也真难为她俩个能想得出来。
程绣锦却是任你有千番妙计,我却有一定之规。
她就铁了心的不出门!
倒不是程绣锦怕算计,又或是多看重这桩婚事,而是程绣锦想得明白。
这皇家婚事若是她失节,可就不是解除婚约这么简单了。
轻则她出家,重一点点就有可能一杯鸩酒。
这可不像没被赐婚,谁将主意打她头上,还有给人做妾的机会。
福王就再不得宠,庆祥帝也不能任着儿子头上有点绿。
再说了,皇帝都好想得多,她爹又是权臣,一个弄不好的,全家性命就堪忧了。
等这两人侍候着程绣锦穿上衣服,从沐室出来了,方才笑说:
“两位嬷嬷就饶了兴平伯家吧,就是想薅羊毛,也不能可一头羊薅啊。前几回都是姓杨的来算计我。
这回人老实了,便就是心理恨我吧,估计只要我不出事,他也只能搁心里恨了,只要不做出行动来,就让他安生结婚吧。
杨安业连功名都没了,这我要是在他婚礼上再出事,你们该知道的,福王那可是杀神。
便就不喜欢我吧,但也没有乐意自个儿的头上,有点儿绿的吧?这要是福王一生气,你们想想,会如何啊?”
两嬷嬷一想到福王,果然就变了脸色,竟都没注意到,程绣锦点破二人鬼计。
程绣锦便就勾唇一笑问:
“你们说,到时候要是福王知道,是两位嬷嬷忽悠我出去的,依着福王那脾气,会给皇后娘娘面子,放过两位吗?”
不会!
果然还是福王提神醒脑,两人这一下子,就又消沉了好几天。
既是程绣锦不肯出去,她俩个借口久居宫里,倒是开始频频外出,也不知道都跟什么人见面。
程绣锦自也不会管她俩个,就觉得耳边终于清净了。
94 停工
这些天两人在她耳边叨叨的,可给程绣锦烦得,却又不能打她俩个。
结果也才消停两天,这天两人从外面回来,便就给程绣锦带来个消息,说福王府那边,因户部不拔银子停工了。
任嬷嬷在哪儿拍手说:“哟,老奴还当这一下,福王爷又要打杀人,却不想王爷脾气儿竟变好了。
打从半个月前,工部这边就开始催款,王爷就跑户部,那边人也知王爷性子,倒是客气得很,只说没钱。
一提钱,就跟王爷哭穷,什么又哪儿遭灾了,又哪儿出事了,太子又要续娶王妃,安王府也在修整。
依着老奴说,他们也是欺负人,偏福王爷这儿没钱,太子殿下咱就不说了,安王府可一直在施工,那又是哪儿来的钱?
可别说什么舅舅家里,就许家那一窝子人,哪个是拿得出银子来的?安王爷不贴些算好的了。”
这个倒是一开始就预料到的,程绣锦起了些兴趣,问:
“福王爷怎么办了?”
靖边侯与侯夫人因怕程绣锦闹心,自与她剖析完厉害关系,反倒不与她说这些个。
大有出嫁之后,万般艰难,让她在娘家,再享受最后一回的意思。
迟嬷嬷就笑说道:“还能怎么办?反正就停工了,福王爷倒也没打杀人。”
任嬷嬷打哪儿长吁短叹说道:
“照着这么样下去的话,成婚不会在皇子府吧?那可就有得受的了,皇子府里有太监总管说了算,万事掣肘,十分不便利。”
迟嬷嬷说:“姑娘要不要瞧瞧?或是让咱们侯爷给想个法子?
要依着老奴看,户部那哪儿是没钱?根本就是有意刁难,福王爷脾气太直了,是斗不过这帮子文臣的。”
程绣锦挑眉瞅了她两一眼,拿了个石子在手上玩,说:
“结哪儿不是一样?这会儿是建府的银子,明儿福王爷的俸禄,也不见得就能按时拔下来。
我总不能事事都来找我爹吧,这么一想,皇子府其实也挺好,还能免费使唤一总管。
更何况,明儿我就一内院妇人了,他还能掣肘我哪儿去了?只要他老实的,就一切都好,若是想不开,找我的麻烦……”
“砰”的一声,程绣锦就将那石子就给捏碎了,完才又笑说道:
“我还有收拾不了他的?”
这是忽悠不动她出去,又想忽悠让他爹出面,可不想她家人全是傻子么?
别说她家对这婚事不满意,便就是满意,也不敢有所行动的。
庆祥帝这时,呆在皇宫里头,只怕瞪着眼睛就看着呢,她爹但凡有一点儿动作,庆祥帝会如何,就谁也不知道了。
两嬷嬷败退而去,免不了心里暗恨程绣锦奸猾,却也只能偃旗息鼓,暗自修整一番,再寻良计去了。
倒是个屡败屡战的!
却说皇子府内,安王听得福王府停工的消息,急忙忙地寻了来,却也只能在地中转圈,半点儿办法没有。
建他的安王府的时候,也没这么多事!
安王也亲自去户部问了,户部侍郎秦山态度倒是好,与福王说得一样,就是没钱。
秦山削瘦,五十多岁年纪,下巴上留了一把山羊胡子,说话时喜欢耷拉着眼皮子,也不瞅人。
太子自成亲以来,内院女人不少,但只太子妃和秦侧妃有子。
估计也有太子喜欢跟小当胡闹有关系,此时太子妃已死,太子妃生的儿子,也让秦侧妃养着,东宫内院诸事,也由秦侧妃掌着。
虽说眼看着太子就要娶续妃了,但秦妃现在就有二子傍身,嫡子虽非她亲生的,但外家已是没了。
那孩子大概是被人提点过了,现在俨然将秦家当成外家。
因此,若是太子能顺利登位的话,不管太子立哪个,总少不了秦妃份位。
更何况还有个秘密,她偷偷跟她爹说了。
就她这么些年冷眼看着,太子最近几年实是胡闹得厉害,应该是伤了身子,以后子嗣艰难了。
要不然,太子这几年,也不是没幸过别人,怎么就再无一人怀孕?
别看现在太子妃是陈家的,要真照着秦侧妃所言,那等明儿太子登基,皇后是谁,那可就说不定了,母凭子贵么。
皇子登基之后,也不是没有过现放着嫡妻不立,立所爱的。
而上次算计程绣锦的事,庆祥帝有意想替太子遮掩,并未深究,就那么葫芦提地下了道口喻,处置了计小郎和程仪完事。
计小郎不过打了一百板子,这事便就揭过了。
程仪应名送回自家,随后庆祥帝下了旨意,将她送浣衣局做女奴去了。
庆祥帝如此处置,给出的信息,朝堂上下就没有看不出来的。
种种原因,不管是看他女儿,还是庆帝的意思,秦山哪儿还不尽力迎合的?
安王在秦山哪儿也是生了一肚子的气,见他五哥不似很着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急跳起来说:
“可恨我也没钱,前儿户部倒是给我拔了五万两出来,我也让那边停工,那钱就先给五哥用,怎么的,也要先将府建起来的。”
欢歌送上茶来,福王正语气淡淡地吐出两字来:
“不用!”
安王问:“五哥有办法?”
福王瞅了眼欢歌,冷冷说道:
“国家正当多事之时,咱们身为臣子,自当为陛下分忧才是,左右皇子府又不是不能住人。”
安王……
他就知道他五哥忠直不会拐弯,哪里是没钱?明明就是……
被许贵妃提点过了,知道事情真想的安王,生生被气成了个青蛙,却还不能说。
安王知道他母妃的意思,是想让他跟他五哥说的。
可他五哥才为他惹过太子,要再惹了,总没人护着,难不准太子干出什么来,太子可是有皇帝在后面撑腰的。
一想自己五哥的身世,安王眼泪差点儿落下来,再一想程绣锦,忍不住说:
“嫂子那个脾气,你们要真在皇子府成亲,不会生气吧?会不会动手?
那你俩个会不会在新婚之夜打起来?”
安王不由得想到自己之前,一直问他五哥可打得过程绣锦不,简直就是乌鸦嘴么?
95 来路
最终,安王也没能想出什么办法来,福王又满嘴为公,就好似户部真的没钱,不是故意难为他似的。
一肚子的话又不能说,安王走时可真是垂头丧气的。
欢歌自送茶进来,便就一直没走,觑着福王脸色,终忍不住小心翼翼说:
“王爷,请恕奴婢多嘴。奴婢虽不懂大道理,但以微见著,就拿咱们皇子府来说,万事都是大总管把着。
就开春那会儿,七殿下想喝一碗什锦蜜汤,大总管又说什么配料贵,又说这个月的食奉已经用完了。
等到陛下去袭嫔哪儿一回,立时的,可别说什锦蜜汤,牛乳菱粉香糕都端了一份来。
可见这有没有的,单看是不是有用了,全在他们一句话上。
王爷现在,也不是以前那没有依凭之人了,靖边侯还能不帮女婿?
依着奴婢说,不过王爷一句话的事。”
福王一惯是不出声的,欢歌偷偷挑眼瞅福王,见他一双眼睛黑沉沉地瞅着她,不似发怒的样子,松了口气,对着福王灿然一笑。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算绝色,但笑起来特别有感染力。
然而三天之后,福王没再跑户部要银子,福王府那边,竟就又开工了。
据说,福王领着人,抬着几大箱子的金银,放工部衙门院中,足够将福王府建得精致豪华。
福王可是出了名的穷王,哪儿来那么多的钱?
一时间那是众口嚣嚣,然后大家有志一同的想到,这钱肯定是靖边侯给的,可见边关上贪了多少银子。
……靖边侯觉得,他简直比窦娥还冤!
赶个大朝日,靖边侯为了自己的清白,当着满朝文武面前,出班跟庆祥帝喊冤。
太子站出来说:“要不是你给的钱,老五的钱哪儿来的?”
靖边侯忙行礼说道:“这微臣也不知道啊!”
福王打哪儿弄来的钱,跟他可有什么关系?只要证明那钱不是他的,他管福王那钱是偷还是抢的?
这话问得!这要不是太子,靖边侯都有心想翻脸了。
在太子眼里,靖边侯既已经成了福王的岳父,那就算他的敌人了。
庆祥帝一直不表态,太子联合秦山,死咬住福王不可能有钱,既靖边侯不认,那就让庆祥帝下旨彻查此事。
有力挺靖边侯的,也有太子党的,就在朝上吵了起来,都要求清查此事。
庆祥帝被他们吵得头疼,甩袖子就走了。
被扔下的众朝臣们都愣住了,不明白庆祥帝这是个什么态度。
没一会儿怀时跑过来,抱着个拂尘喊退朝,众朝臣也没办法,便就都退着出去,准备上衙门上工去了。
靖边侯与太子却被留住了,跟着怀时去了勤政殿。
太子一见着庆祥帝,便就吵嚷道:
“刚在大殿上,父皇为何无故离去?儿臣可是听人说过,守边将帅,有贪下边备以百万计。
儿臣也不敢说靖边侯是否贪墨,只五弟这钱来得十分蹊跷,儿臣的意思,父皇不若下旨查一查。
就怕有的人大奸似忠,蒙蔽了父皇也说不定。”
靖边侯在边上也赶紧表明立场说:“微臣也请陛下下旨彻查此事,以还微臣的清白。”
庆祥帝很嫌弃地瞅太子一眼,没好气说:“老五那钱,不是靖边侯给的。”
靖边侯放下心来,只要皇帝信他就好。
太子却更加跳起脚来说:
“那父皇说,老五那钱哪儿来的?难不成是父皇给的?”
庆祥帝:“你别管了,总之不是程爱卿给的。”
一心想将靖边侯拉下马的太子:
“父皇这么说,越发让儿臣怀疑了。老五又没有外家,那建府又不是一笔小数目,还能打天上掉下钱来?
依儿臣说,父皇可别被有心人给蒙蔽了,便就是靖边侯是帅才,可首要的,也得忠心才行。
几十万两银子呢,那得抠多少边官兵士的寒衣、粮食才够?”
庆祥帝揉了揉额头说:“那钱是陈家出的,知道了吗?”
别说太子了,靖边侯听了这话,都颇觉惊悚。
陈家给福王出建府的钱?难道是想要拉拢福王?这也忒明目张胆些了吧?
靖边侯不大信,觉得这里面定有内幕。
太子想法很简单,立时转头去瞅靖边侯,指控道:“看父皇为儿臣找的岳家,跟儿子根本就不一心。
竟还给老五出钱建府,这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靖边侯在哪儿缩个脑袋,假装自己是个透明人。
他虽不知道这到底怎么回事,但太子能想到的,用排除法,肯定不是就对了。
果然庆祥帝终于被儿子给蠢着了,冲着太子咆哮道:
“你给朕住口,朕来问你,要是户部不给你拨款,你又急着用钱,会想出什么办法?”
太子闻言竟笑了,说:
“父皇难道忘了秦大人跟儿臣的关系?再说了,户部也不敢啊。”
庆祥帝听太子如此说,愀然不乐,沉默半晌又问靖边侯:
“要爱卿,会想出什么办法来?”
靖边侯……这关他什么事?
但被问到头上,也只得认真思索了会儿说:
“当初建侯府的时候,后来户部也说没钱了,微臣用以后的薪资做的抵押,管京城富商借的钱。
后来因功陛下赐下颇丰,直到今年年初,微臣才算勉强都还上了。
现在户部还欠着微臣建府时的钱呢,大概秦大人也忘了,微臣也没好意思要。”
……问事问出账来的庆祥帝!!!
太子:“那大概是户部真没钱吧,这可不是孤让的。”
!!!那就是说,福王那事是你让的了?
靖边侯……
大家伙心知肚明,与拿到明面上说,那能是一回事吗?
庆祥帝瞅着两糟心的人,最终呵呵冷笑了声说:
“说起来,还是老五敢想敢做,你们都很好奇,那钱是怎么打陈家出的吧?朕就告诉你们吧,老五抢来的。”
原来,因为庆祥帝的赐婚,让恪王慎王颇为不安,他们两王府,自来都是陈家供给的。
就那点儿亲王俸禄,也就将将够他们花用,再多就不能了。
可结交朝臣,养那一王府的清客、僚属,这哪样不是用钱堆出来的?
96 手段
而陈家也不可能就因为那一道圣旨,便就改弦易张,若太子会笼络人也行。
偏太子是个以旧爱宿恩之人,又喜欢记仇,心眼更是针尖一般。
福王这种,对于那位置,对他根本够不成威胁,反倒应该笼络的人,还要指使人难为呢,可见其的为人了。
庆祥帝下了赐婚圣旨之后,太子一扫之前的阴霾,自觉扬眉吐气,在陈家人面前,反倒更加得意起来。
就差直接跟陈国公说,等明儿你孙女儿嫁进东宫里来的,他会如何如何。
要正经说起来,太子还当喊陈国公一声舅舅。
而太子的种种表现,则就更加让陈国公在心里下定决心,跟着根正苗红的恪王、慎王了。
陈国公那边,几乎半年、有时两三个月,就要给两位王爷花用,都是陈国公这边安排,一次性偷偷送恪王府。
然后再由恪王看着分几成给慎王,并非五五对半。
毕竟就目前看来,恪王一占着嫡长,二则是恪王也的确的文采出从,又能礼贤下士,平易近人。
有现成的太子做对比,自然是很得清贵文臣们的喜欢,历年来被立太子呼声最高。
但恪王却不这么想,又有僚属帮忙从傍分析,太子眼下看着是蠢,可隔不住有庆祥帝扶持,万一被谁点儿醒了怎么办?
几年来,恪王虽被庆祥帝打压,但他在大臣中的声誉日隆。
陈国公此时对他,已经是没什么助益了,唯一所裨益,也就是钱财了。
对于庆祥帝一面用着陈家,一面又打从心底的厌恶陈家,恪王也早就看出来了。
恪王便就也想趁着这个机会,疏远了陈家,以示好庆祥帝。
于是,他便打发了人,暗中给陈国公递了话,让陈国公这次多供上些钱,说了一堆的理由。
其实是抱了捞一票就走人的打算。
而陈国公此时也正想着,多多给钱以安恪王的心。
福王肯定也是深暗此道了,他一面天天跑户部,似是被气个半死,一面却让亲兵蹲着,然后直接将这些钱给劫了。
夜黑风高,那干得肯定都是见不得人的事了。
可福王劫钱的时候,却是连脸都没遮掩,深更半夜的,拿着他的王驾劫的钱,抢到手便就扬长而去。
陈国公敢报官吗?肯定不敢啊,这要报了官,首要他要解释的,便就是钱的来路了。
庆祥帝看不上他也非一天两天的事,他还怕惊动了庆祥帝,被趁机拿下呢。
陈国公知道此事之后,不但不去报官,还得帮着福王遮掩行迹。
这受害者当得,也算是古今少有了!
福王占了好杀的名,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皇子的亲卫,自来有从功勋家挑选子弟的习惯,当然也有部分良家子。
对于这些人家子弟来说,读书不好,上近天人也是个近身之地,可跟着五皇子,自然就会觉得前途一片黑暗了。
那等出身高贵的嫡子,本就看不上福王,被分派到这儿,定会有那偷奸耍滑,口出怨言之人。
稍小时,有不听他使唤的,或是值班懈怠的,福王就会直接下杖刑。
后来福王发现,行刑之人会收受贿赂,然后放水。
福王直接拿小刀子,将那行刑之人割破了血管,再来之人,自然就实打实地下手了。
而福王自己,却也勤加练武,等大了之后,只要他的喝令不行,直接就一飞刀出去,绝不给第二次机会。
所以,包括太子的亲卫队都算上,论战斗力,福王的亲卫队要说第二的话,绝没哪一队敢说第一。
要说句不好听的,便就是福王下令去射杀庆祥帝,这帮人也能条件反射地动手。
由于福五并没下封口令,庆祥帝很容易的就查着了钱的来路,都不得不说五儿子一声:
“好手段!”
可一手主导了此事,想要借太子之手,给福王点颜色看的陈皇后,在听了陈国公递进宫的消息,真真是差点儿没气死了。
她这可不算得上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皇后猛灌了两口凉茶,才压下心中那股火,冷笑声说:
“本宫倒是小瞧了老五了,以为他那福王府建成了,就能顺利娶到靖边侯之女了?
先本宫还想着,程绣锦那丫头实在奸猾,便就让他们成亲算了,大不了的,让本宫的璋儿、璜儿招揽他。
既是如此,本宫倒是要先教一教他,什么是贵贱尊卑,谁是决定他生死的人。
呵,忘恩负义的东西,要不是有本宫出面保他,他裴澈能有今天?”
然后,在陈皇后发了大火后,程绣锦从那两嬷嬷的嘴里,知道皇子府福王院里,有个叫欢歌的姑娘。
任嬷嬷:“哎哟,老奴一听这个,真真为姑娘不值,福王爷这不是明着打姑娘的脸吗?
这京城上谁不知道,姑娘是因为什么跟杨公子解的婚约?”
迟嬷嬷在边个煽风点火:“任姐姐别这么说,这也不能怪福王爷,她到福王爷身边也一年多了。
也不能想到,咱们姑娘会被赐婚给王爷。”
任嬷嬷却十分轻蔑说:
“那时候不知道,现在总知道了吧?怎么不打发了?竟还留在身边,可是为什么?
难道福王爷想要享那齐人之福?兴平伯家那会儿,闹得那么样的厉害。
若这一回姑娘忍了欢歌,可不是要让人笑话死?”
迟嬷嬷愁容满面说:“这可怎么好?要一般丫头也就打发了,偏这位……”
说到这儿,迟嬷嬷连连摇头,与程绣锦说:
“老奴为了姑娘,偷偷让人打听了下,说是当初福王爷生病。
唉!姑娘是不知道,皇子府里那帮子侍候的人,个个眼睛长在头顶上的,福王爷一没外家,又不得帝宠。
想想那情景,便老奴是石头心肠,都忍不住觉得可怜。
老奴听人说了,欢歌竟衣不解带地侍候王爷,熬药喂药擦身子,这样的情分,打发了寒人心。”
任嬷嬷又搭言说:
“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可姑娘若不趁着这时候让打发了,只怕将来要影响夫妻感情的。
说句僭越的话吧,姐姐忘了太子爷生母辰妃娘娘了?”
97 买卖
迟嬷嬷了然地点了点头说:
“可不是,一模一样,陛下那时的处境,跟福王爷差不了多少。
后来陛下登基,谁不说句辰妃娘娘慧眼识珠?更是陛下到现在都不忘,患难的情分可比不了。”
一拍手,迟嬷嬷一脸焦急地与程绣锦说:
“这么说起来,无论如何的,姑娘也得让福王爷将那丫头给打发了,若福王爷身边放这么个丫头,对姑娘可是十分不利啊。
要往远了说,会不会影响到将来的孩子?若她先生出庶长子来,姑娘进门就先当娘,这可了不得啰。”
程绣锦也不说话,就在哪儿似笑非笑地瞅她俩唱双簧。
两嬷嬷也发现不对来,讪笑了下,迟嬷嬷问道:
“怎的姑娘一直不说话?可是老奴哪句话说错了?咱们也是为姑娘着急,实在是当初杨家的事,闹得太大了。
不是老奴瞎说,姑娘可以出去打听下,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看姑娘笑话呢。
兴平伯家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这时候指不定怎么偷着乐呢。”
程绣锦抿了口茶,这才不紧不慢笑说道:
“这话可就不对了,那兴平伯家的杨安业,能跟福王爷比吗?我爹娘选他,我那可是低嫁了。
虽是我嫁进他们家里去,可实际是他们依着我们家的势,跟赘婿似的。
你们有见过谁家的赘婿纳妾的么?
咱们再来说说福王爷,人家什么身份?那是凤子龙孙。
我可都听说了,福王爷可有钱了,几箱子的金银,就往那工部院中一放,让工部的人看着钱建福王府。
我爹说了,明儿福王府建成了,绝对比得上恪王府、慎王府。知道这是什么吗?
这是我高攀人家了。两位嬷嬷没成过亲,不懂也是可以理解的。”
两嬷嬷心口中箭,暗自吐血,面上还得微笑。
扫了眼两人的面部表情,程绣锦微勾唇角,继续往下说道:
“我这虽也是第一回成亲,可也是订过亲的人,自己没事,也总结了些经验,这会儿既然两位说到这儿,就拿出来分享分享。
依着我的看法,这成亲跟做买卖,那可不是一样一样的?什么东西,都是等价交换。
嬷嬷有见过跟皇帝提一夫一妻的么?便就是宫里最不得宠的美人,一品夫人见了,都要客气行礼。
一样的,我得因嫁与福王爷成了福王妃,自此出去,谁见了我不都得客气的?
那么相应的,我就也不能要求福王爷一妾没有了。
我只要将我正妻的位置摆好,管她是欢歌还是悲歌呢,成了亲,指着娘家,我想福王爷总得给我些脸面,我还急什么?”
两嬷嬷被程绣锦的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终又是铩羽而归,暗自磨牙。
转过脸去,程绣锦却已是暗暗捏碎一颗石子。
呵呵,好你个裴澈,这还没成亲呢,竟都有红颜知己了,得亏了她们家人都早有准备。
等明儿成亲了的,她要是让他碰着一下,都算她输!
先凑合着过吧,让她抓着裴澈够得上义绝的事情,立马让她爹给庆祥帝上书呈情,多一天她都不跟裴澈过!
那两嬷嬷自不知程绣锦的想法,见说不动她,自然是另想它法了。
没多久,便就是程绣锦的及笄礼,陈皇后竟赐下一枝金镶玉蝶花步摇,并熟衣。
宫制红湖绸斗牛女袍一件、锦缎紫百褶裙一条。
各色锦缎宫布、玉压襟、金银锭子,宫制香包绣囊等物。
又赐了一盒御炉香饼子。
因以沉香为主料,香气浓郁中却不失清雅,而且留香持久,时久又似有花香,宫里轻易不往外赐的。
及笄那日,就是跟程绣锦不对付的程蕙,看得也是又羡慕又嫉妒,泛着酸说:
“难为杨公子哪儿不忍,却忍了福王,这果然的就不一样。”
这话很明显的,就是指欢歌了。可皇子府的事,程蕙是怎么知道的?
程绣锦也不与她一般见识,只暗自更加小心起来。
她虽不知陈皇后在打什么主意,但却知道一点,无功不受禄,天下哪儿就掉下馅饼来?
这骄兵之策,她还是懂得的。
庆祥帝在勤政殿,跟着靖边侯与太子说得那些话,靖边侯自不会回家与妻女学,但却又将程绣锦喊去,着重叮嘱了一番。
因此上,程绣锦隐隐地觉得,只怕福王那几箱子金银,来路上有些问题。
陈皇后之前那般算计,对她却是不理不睬,这突然的爱顾起来,绝不会是什么好事。
程绣锦不由得叹息,这福王捅了马蜂窝,却让她来受罪。
要说陈皇后真想让福王难受的话,不是有个现成的欢歌么?
皇后想要处置一个宫女,还不是捏一捏手指的事?
在概是对于福王娶她,还是不甘心吧。
及笄礼完了之后,程绣锦也有字了,字贞玉。
于是,程绣锦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专心待嫁,而奇怪的是,那两嬷嬷之后,也没再忽悠她。
程绣锦心想,放手是不可能放手,定然是皇后在憋大招呢。
八月初六,杨安业成亲她没去,可八月十五的中秋节,程绣锦却是要去延恩伯府的。
时间就到了八月十四,侯夫人开始分派人,给邻里亲戚送时令瓜果月饼。
当然,也有来侯府送东西的,侯夫人足足忙了多半天。
程绣锦和石绯两个,也相互送了礼,石绯倒是强力约她一起出去玩。
可程绣锦不敢,而且她也怕带累石绯,只得写了封信给石绯送去,说她被母亲管得严,不准她出去之类的话。
程绣锦又怕石绯被算计了,免不了又给石夫人去了封信,让她劝石绯十五晚上,一定别出去。
程延书、程文和兄弟两,也已经开始放农假。
等十五一大早上,一家子坐上马车,王淑人也跟着过去延恩伯府。
十五没有宵禁,自来有走月的习俗。
程绣锦以为,那两嬷嬷定是要忽悠她去街上玩的,却不想,这两人仍是不提。
靖边侯先领着两儿子去祠堂那边,由族长领头,行朔望之礼。
王淑人去伯夫人那边,程绣锦和她娘则去老太太哪儿。
98 上火
老太太虽然被禁足,但气色却是很好。
毕竟庆祥帝也不能让人虐待她,不过是不能像平时那般蹦跶了。
延恩伯日日过来,老太太将管家的权力,虽交给大夫人,却也是日日让大夫人向她报告。
老太太自认为,她就如那稳坐中军帐里的将军,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握之中。
却不想大夫人八百玲珑,表面上对老太太恭恭敬敬,却也是阴奉阳违。
又敲打了老太太跟前的婆子,况她是大嫂,却又使出手段来,压服住底下一众弟媳,竟没一个敢上老太太跟前嚼舌根的。
因此上,大夫人可谓是春风得意,十分威风了。
一家五口在南山居聚齐,便就给老太太、延恩伯磕头。
老太太垂着眼皮子,也懒得搭理他们一家子,起来都没容坐下说句话,就将他们给轰走了。
从南山居出来,在门口上,就跟往里进的大夫人碰了个正着。
大家相互见了礼,大夫人却就拉着程绣锦的手,亲切问:
“眼看着就出嫁了,怎么都不出门子?也来伯府这边走走,等明儿嫁进福王府,再想过来可就难了。”
程绣锦少不得要说几句场面话:
“有劳大伯母惦记了,锦娘实在是愧不敢当。
皇后娘娘从宫里派了嬷嬷过来,锦娘在家里学规矩,出不来,还望大伯母体谅。”
大夫人又笑问:
“过节了,皇后娘娘又赏些什么了?”
见程绣锦谦逊,大夫人说道:
“唉,与我说说又怕什么?难不成说不得?也不过是听个热闹,为锦娘高兴一下罢了。”
程绣锦只得笑说:
“还那几样,也没什么新鲜的,不过是些个金银锭子、贡上的锦缎绸布、还有些首饰水粉。”
大夫人不由得拍手笑说:
“瞧瞧这话说得,原我还不知道,就前儿程仪那事,我才知道是我见识少了。
不过一盒子玫瑰胭脂,便就是外面卖的上好的,也要十两银子,更何况是宫制的。
往常时,你大伯的月银,也才十两,一家子一个月的嚼用,竟也不够买你用的那盒胭脂的,啧啧!
可怜我们,便就这十两银子,却也没了,一年还得往伯府交一百多两。”
听这话说得,可不正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么?
侯夫人一听这话头,就不高兴了。
但因着她是长嫂,却也不好直接翻脸,便就借口去拜见伯夫人,一家子便就离开了。
大夫人站在后面,冷冷笑了声。
一家五口过西院这边,先给伯夫人磕了头,然后大家又见了一圈礼。
因一早就知道靖边侯一家过来,要呆上一天,柳氏早有安排。
月饼要等晚上才吃,此时桌上摆满了时鲜瓜果。
又有桂花糖蒸新栗粉糕、柳叶糖、百合酥、吉祥如意卷、奶油松瓤卷酥等糕点。
又有各色蜜饯,饮子。满满的摆了一桌子。
柳氏又请了一帮子小戏儿,在偏厅那边等着,大家就先坐厅上说会儿话。
两老太太凑一起,免不得又提起骆妈,却又回忆起旧时时光,一面感慨时间飞逝,一面又感叹人心易变。
程墨的三个儿子倒是十分端方正直,可程延书、程文各兄弟俩,便就有些呆不住了。
尤其是程文和,简直跟个猴似的,上跳下窜地鼓动那哥仨出去玩儿。
伯夫人听着,忍不住笑说:
“瞧瞧,可怜见儿的,拘在这儿也难为你们了,出去早些回来,不准惹事。”
这等于是一道赦令,便就是大哥程慕信,都忍不住笑了,一面代弟弟们答应,一面稳着步子出去。
靖边侯与程墨两,陪伯夫人、王淑人说了会儿话,便也一起出去了。
柳氏与侯夫人俩个凑一起,说起伯府事情,众媳妇们如何三不五时的,就要寻借口想来西院,到伯夫人面前奉承。
程绣锦坐哪儿,便就有些无聊了。
看她们说得正热闹,程绣锦悄没声息地退出去,领着迟嬷嬷、任嬷嬷两,去到花园子里。
她也不赏花,随手折了一根柳条,寻个空场,便就甩了起来。
那两嬷嬷站在边上看着,就觉得程绣锦是在敲打她俩,看程绣锦将一根柳条,耍得眼花缭乱的,那叫一个心惊胆寒。
如两只鹌鹑似的,大气儿不敢出一个。
下午吃过午饭,程绣锦见她俩老实得有些过了头,忍不住逗她俩说:
“今儿晚街上肯定热闹,两位嬷嬷进宫日久,想不想趁此机会,也去逛上一逛?
我也是许多年没打京上过中秋了,明年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倒是可以趁着还未成亲,在娘家好好玩上一回。”
柳氏听得此言笑说道:
“让慕信他们跟着,往年我也去街上看过,倒是挺热闹。尤其是御街那边,十分热闹。
店辅通宵开着,新装门面,还在门口搭上台子表演,以吸引顾客。
唉,你那小姐妹没邀你?瞧我也真是的,就三臭小子,倒是忘了你还小姑娘呢,陪着我们多没意思?
正爱玩爱热闹的时候,出去玩玩吧。”
一面就要打发人,喊那哥几个回来。
侯夫人紧忙拦着说:
“嫂子快别理她,还说风就是雨起来,也不想想她眼看就要成亲了,哪儿能出去玩?
谁家姑娘到这时候,不都是足不出户了?
那是一般人家?像嫂子说的,街上那么多的人。
上回子逛芙蓉园的事忘了?万一再碰上个不长眼睛的。
老实在家呆着吧,家里还不够她耍的?”
她不过是想试一试两嬷嬷!
程绣锦嘟着嘴不说话,一副很不开心的样子。
再说,程绣锦最近也确实憋得狠了,其实是有些意动,想出去走走。
在边关上,四处跑惯了的人,现在让她几个月的不出门,再加上入秋干燥上火,她都喝几天的金银花茶了。
伯夫人就为程绣锦求情:
“让老三派些亲兵,再让那哥几个跟着,还能让人害了去?
在娘家最后一个中秋了,等明儿成了媳妇,又是嫁给福王,再想这样的日子也难。
要依着我说,就让她松快松快吧。”
在伯夫人的眼里,嫁福王等于入火坑,十分不看好。
99 相邀
王淑人也附和着说:
“可不正这么说的,福王哪儿是好说话儿的?明儿还指不定什么样呢。”
侯夫人摇头说:“长辈如此说,媳妇哪儿敢不应命?
可正如二老所言的那般,皇家是那么好嫁的吗?真是不敢出一点儿差错,就怕被人钻了空子。
虽锦娘会些拳脚功夫,可正所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得不防。
现如今最为稳妥的,便也就只能是不出门了。
知二老心疼锦娘,媳妇也心疼,可媳妇不敢心软,就怕一招不慎,落入别人彀中。”
程绣锦就问那两嬷嬷:
“两位嬷嬷不想出去吗?你们自进了宫以后,出来过几回?
打外面过过中秋吗?就一点儿不想去外面看看?”
迟嬷嬷笑说道:
“姑娘的好意,咱们心领了。可咱们也不能光顾着自己,就不顾姑娘安危。
正因今儿个没有宵禁,不管什么人都往街上走跳,更不能出去。
老奴便就是在宫里,也常听人说京上中秋,晚上流氓地痞横行,竟有闹出事来的。
那戏文子里,王婉儿观灯起衅,可不正是因此出事?
姑娘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更应该自矜尊贵些,不是说君子不立于危墙嘛。”
程绣锦心下狐疑起来,难道这两嬷嬷改成反其道而行,想要激起她的逆反心理?
这两人的反应,真的十分奇怪。又或者是陈皇后有其它安排?
她要十五不上街,下两个月,就更不会出去了。
程绣锦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伯夫人、王淑人与柳氏三个,听得侯夫人的话,也是唏嘘皇家媳妇难为。
然后便就有志一同的,帮着侯夫人劝程绣锦留家里,柳氏更是让拿了戏折子来,让程绣锦点她喜欢的。
上岁数人喜欢热闹,又爱图吉祥,刚刚唱的全都是像《满床笏》之类的,热闹吉利戏。
程绣锦虽然是兴趣缺缺,但也不好就拒了,笑说:
“也唱了半天了,让她们都下去吧,问问有没有会弹月琴的?让坐一边上轻轻地弹一会儿,倒还能净净耳朵。”
柳氏笑她:“倒是个会享受的。”
一面让自己的丫鬟出去问。
没一会儿工夫,就领一个十五六岁的漂亮小姑娘过来,底着头告罪,便就坐一边上弹了起来。
一时曲子就弹完了,柳氏见程绣锦兴趣缺缺的,便就让那小戏儿下去,又让人表演杂耍,哄着程绣锦开心。
等快到晚饭的点儿了,靖边侯程墨哥两,还有程慕信兄弟五个也都回来了。
众人都坐在外厅上说话,然后伯夫人的丫鬟冬诗一会儿一报。
什么探兰姨奶奶让人来问,可否晚上来陪伯夫人赏月?
延恩伯那几个妾,像商量好了似的,轮着让人问。
程绣锦……
这帮人不去巴结延恩伯,这是看老太太不行了,又来奉承伯夫人了?
可倒是势利得明明白白的!程绣锦颇为无语。
伯夫人被问得烦了,没好气地说:
“再有人问,不用来回话了,直接一律让她们该哪儿玩,哪玩去。大过节的,也不让人消停。”
众人又忙着哄伯夫人开心,紧跟着就摆桌吃饭了。
等吃个差不多,还没等撤桌子,冬诗一脸纠结地又过来报说:
“大夫人和二姑娘来了。”
伯夫人不由得落下脸来,冷笑着说道:
“探兰这儿媳妇,可真不是个省油的灯,才管家几天,竟就猖狂起来了,大节下的,想惹谁不痛快呢。”
王淑人劝道:
“或许是一片孝心呢,也不好就将她撵走,略应酬下吧,全当她是个邻居。”
靖边侯与程墨兄弟宽慰伯夫人几句,就又带了小哥五个出去了。
爹娘分开过日子,他俩个能有什么办法?
也只能分着陪!
大夫人满脸笑地走进来,旁边跟着打扮得十分靓丽的程蕙。
非常难得的是,程蕙看程绣锦时,竟没乜斜着个眼睛,笑盈盈众人都打过招呼,然后还甜甜喊了程绣锦一声:
“长姐!”
程绣锦虽也亲热地答应了,其实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也不能怪程绣锦,每回程蕙见着她,不都是冷嘲热讽,用鼻孔看她?
伯夫人等人对大夫人的太度,可就淡淡的了。
大夫人也知没人待见她,说了几句吉利话儿,完就笑说道:
“媳妇往年上不来,是不敢扰了伯夫人的清净。
今年锦娘也在,我想着家里女孩儿又少,怕没人陪她,就带了二丫头过来。
趁着锦娘没出嫁,也让她们姐妹好好亲近亲近,明儿都各自嫁人了,再找机会都难了。”
程仪的户籍已移走,程蕙自然行二,但上面有程绣锦压着,程蕙没觉开心多少。
大夫人却又拉着程绣锦的手,一副长者姿态笑说:
“别看你打娘家万事都好,婆家可就不同了,这女人一嫁了人,还是得多跟姐妹走动走动才行。
兄弟也就有大事时,方才能指得上。要平时,还是得姐妹来往也方便。
你现在还小,不懂得这许多事情,等明儿嫁人了,才能明白。”
说完,大夫人却又转过头去,笑问侯夫人、柳氏说:
“你们俩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侯夫人与柳氏碍于她是长嫂,也就不轻不重地附和两句,自然算不得热情了。
大夫人用手巴拉程蕙两下,显然是想让程蕙说话。
程蕙先是脸僵了下,但却还是将脸上堆出笑来,过去与程绣锦说:
“今儿月亮正好,妹妹约了表姐一起上街上看热闹,长姐可否赏妹妹个脸,和着我们一起去?”
侯夫人不等程绣锦说话,直接拒绝说:
“蕙娘的心意我们知道了,可惜要辜负你的一番好意了。
你们也别多心,只你们应该知道,她这眼看着就要成亲了,哪儿能出门?
别说咱们这等人家了,便就是小门小户,婚期将近时,都要闭门不出,何况是嫁进天家去?
蕙娘玩得开心些吧。”
程蕙一听这个,脸子立时就撂了下来,冲着程绣锦就是一声冷笑:
“长姐可是今时不同往日,果然哪儿还肯陪我们?
原就是我们高攀王妃娘娘了。”
100 跪求
说完这话,程蕙也不与长辈告罪,转头就走了。
大夫人紧忙喊她,却也喊不住。
没办法,大夫人急忙与伯夫人告了声罪,急追了出去。
追到院门上,大夫人才追上程蕙,免不得数落她:
“你这个孤拐脾气!明儿她就是正经王妃了,难免以后要指望着她,虚以逶迤下也不算丢脸。
都说这英雄不问出身,其实,咱们女人也是一样的。你看侯夫人,不过边关小户女。
人家就是命好,嫁的男人出息,如今成了侯夫人,就是皇宫都进得了。
再看看娘,虽商户出身,可到底在京上,也算是见过世面的。
我还长嫂呢,可有什么用?说到底,还是你爹立不起来,却也怪不得别人。
你就听娘一回吧,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看着,你便就是再嫁的男人出息,想比过她却也难了,除非……”
往下,大夫人却就不说了。
程蕙憋了一肚子火,她娘说话,本也是左耳进右耳出。
就也没听出她娘这话里,还藏着话。
却说大厅上,这娘俩个匆匆地来了,却又匆匆地走了,诧异地问:
“这丫头是什么脾气?”
侯夫人本就不在京上,见程蕙次数少,又是长辈,就程蕙有点儿小脾气,也不在她面前耍。
因此上,侯夫人这还是第一回见程蕙如此。
柳氏摇头叹说:
“这你就不懂了吧!人都说姑娘要娇养,我看大夫人这可真是娇过了。
这丫头脾气就跟个爆仗似的,说翻脸就翻脸,自来如此。
我有一回听底下丫头们说,她就连老太太的面子,都敢直接落。”
侯夫人不免奇怪问:“瞅大夫人也不似个没成算的。
怎么就能给惯成这样子?她也不怕明儿嫁到别人家里吃亏?”
柳氏摇了摇头,却就笑说道:
“说你不懂,你还真就不懂了。三弟妹就没听说过,男不封侯女做妃的话吗?
大夫人就等着她这女儿嫁个金龟婿,也好能提携下她们一家子。
说到底,还是埋怨咱们两家,不肯帮大爷。”
侯夫人木着脸说:
“怎么没提携?前一阵子我听侯爷说,要出钱给大爷做点儿买卖,也有个进项不是?
大爷当时答应得挺好,也不知怎么弄的,后来却就又说不要了。
那还要怎么提携?就大爷那样子,不是我说,要说文,别说治国做事了,让他写篇文章都写不出来。
再要说武,大爷那身子板,他能拉开几石的弓?”
柳氏听这话,不由得笑出声来,说:
“我看你们一家子住边关上久了,你不懂三叔竟也不懂?
商家子不准科考,大爷倒是有那心思,大概大爷自己也心明镜似的,走仕途是没希望了。
可大夫人却不能干,再看咱们两门子的日子,在心理指不定怎么憋着一股气呢。”
由于外院有假山的园子,延恩伯领着儿子们赏月。
柳氏就在小花园的卷棚里,让摆了大圆桌,上面也是放了一桌子的点心。
花园子里,四处挂着防风的羊角灯,地上辅了红毡子,当中大香案上摆着各种瓜果月饼、燃上两支红烛、和一个香炉。
月神方位上,摆着个大泥兔子。
伯夫人与王淑人先拜,然后是侯夫人与柳氏,最后程绣锦也拜了。
大家免不了的拿程绣锦逗趣,问她都祷的是什么?有没有许下什么愿?是不是盼着与夫君琴瑟和鸣?
程绣锦耍娇卖痴,当是彩衣娱亲了。
桌上有桂花酒,柳氏就又提议击鼓传花,花传到谁哪儿,谁说句与赞桂花的诗词。
若说不出来,就罚酒一杯,然后要不就表演个节目,要不就要讲个笑话,也是逗人一乐的意思。
花儿停到程绣锦的手里,她故意说不出来,然后骗喝了一杯酒,完就说给大家表演个舞剑。
侯夫人笑骂她:“一肚子的弯弯肠子,假公济私。”
程绣锦也不争辩,笑嘻嘻地拿剑去卷棚外面的空场上,便就耍了起来。
月光下,一柄银剑让她耍得熠熠生辉,众人看得连连喝彩。
正自是高兴的时候,园门口传来一阵喧哗之声,从卷棚里看了过去,却就见大夫人披头散发的,被拦在了门口口。
由于没伯夫人的命令,门上婆子不放她进来。
大夫人便就在门口哪儿喊:
“我们蕙娘可是活不了了,求求你们,救一救我们蕙娘吧。”
本满脸笑的伯夫人立时撂下脸来,没好气地说道:
“一天天的,也不让人消停,让她进来,我倒是要看看,弄这一出想干什么?”
程绣锦收了剑,站到她母亲的身边,心理却是隐隐觉得跟她有关。
果然,大夫人一被放进来,竟就扑跪到程绣锦脚边上。
幸好程绣锦闪得快,脸子可就不怎么好看了:
“大夫人若有事,吩咐锦娘一声就是了,何就至于如此?
锦娘是晚辈,大夫人如此做派,是想将锦娘置于不孝不义之地?
若不然,话也不说一声,伯夫人、淑人可都在这儿呢,便就是想让人做主,却也跪不到锦娘这儿。
更何况我上头有我娘,又有我爹此时也在府上,我劝大夫人还是想想吧。”
大夫人立时僵住,不由得想:好厉害的一张嘴!
她本就是欺程绣锦年纪小,故意解了头发,以为冲进来一跪,先将程绣锦给弄慌乱了,那接下来她要说的就容易了。
却没想到,程绣锦倒是精明得很,竟是一点儿也不上当!
侯夫人此时虽还不知什么事,但大夫人这一出,已然是惊觉不好,脑中已经影影抄抄的。
虽是不能确定,但总归是猜着点儿形。
侯夫人冷笑了声说:
“有些人就喜欢将人想成傻子,以为镇住了我女儿,便就万事大吉了?
这可真是长得不美,想得倒挺美。
既是喜欢跪就跪着吧,我女儿已是准福王妃,也受得大夫人一跪。
只是如今,我将话撂到这儿,她爹娘还没死呢。
我们侯爷却也正当势呢,要是想要算计什么的话,我劝你不防先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这阵仗,伯夫人也是见得多了。
101 惊马
当年,可是动不动就有小妾,冲到她面前让她做主呢。
如今再见此景,伯夫人也是一声冷笑,说:
“近几年来,我也懒得管主院那边的事,平日里也不与你们斤斤计较,就全当我好说话,都猖狂起来。
这就是你跟着老太太学来的规矩?进来座上婆婆也不理,有淑人也不拜。
大吵大闹,有如市井泼妇!
便就是我得了准许,见老太太,也还要客客气气的。我是哪点儿对不起你,让你如此目中无人?
给我扔出西院,以后无命不准放她进来。”
后头那一句,却是对她大丫鬟冬诗说的,冬诗忙出去喊婆子。
有些头脸的婆子,此时正陪着宫里那两嬷嬷,在敞轩那边吃酒耍乐子。
往常,大夫人见伯夫人总是笑吟吟的,对她们态度也温和,总觉得是老太太蠢才至落败。
她自认自己八面玲珑,聪明机敏,便就是个男人,也都比不过她。
虽出身商家,但看出身高贵的婆婆、妯娌,哪个对她不都是以礼待之?
大夫人十分自矜,并不认为几人是不与她一般见识,只觉得自己手段厉害,将别人都给糊弄住了。
表面上对伯夫人很恭敬,其实一直想找个机会,镇一镇西院,却也让婆婆妯娌们,知道知道她的厉害之处。
第一回见伯夫人疾言厉色,大夫人竟愣了下。
但很快的,大夫从就反应过来,却又跪冲到伯夫人跟前,跪下连连磕头有声,哭说:
“母亲,蕙娘就要没命了。”
果然,这话一出,冬待虽带了人进来,伯夫人却也不好就将她给扔出去了。
大夫人连忙继续哭说:
“媳妇虽出身商家,但哪次见母亲,不都是恭恭敬敬的?
非是媳妇不懂礼,实是事出紧急,蕙娘的性命,此时全在大姑娘一句话上,还请母亲救一救蕙娘。”
柳氏一听这话越说越不对了,忙就出面唱起白脸来,给冬诗使眼色,一起去扶大夫人起来:
“大嫂快起来,这可是怎么说的?
有什么话,咱们慢慢与母亲说就是了,咱们大家伙一起商量。
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大夫人被连扶再架的,就给弄了起来。
冬诗忙去让打水,柳氏又管自己的丫鬟要了梳子,就要帮着大夫人将头发梳起来。
大夫人本就是故意散开头发,以惊众人,也是学了蔡文姬故事。
此时事情还没说呢,如何肯干?
大夫人不让人给她梳头,拉着柳氏的手哭说:
“我如何不知母亲待咱们一惯宽和公平?实是我们家蕙娘这一回,可真是活不了了。
我也不怕说出来,让弟妹们笑话。我那儿子,资质平庸,不敢跟其他兄弟们比。
我们夫妻半生,也就全指着蕙娘了。谁知道出去一圈,竟就是祸从天降?
我可怜的女儿啊……”
说着话,大夫人就又哭了起来,这回又要往侯夫人哪儿冲。
柳氏拦着问:“嫂子莫哭,与我说说,出什么事了?”
程绣锦与侯夫人俩,便就侧目以视。
大夫人呜呜咽咽地说:
“要是锦娘也跟着一起去了,或就没这回事了,偏偏锦娘没去,家里的马车,无故惊了马。”
这话说得,跟冬诗进来的任嬷嬷忍不住说:
“大夫人还请慎言,我们姑娘不出去,自有我们姑娘的道理,
总不能说二姑娘的马惊了,是我们姑娘弄得吧?
对我们姑娘可有什么处?”
大夫人暗恨此时没人帮她说话,又任嬷嬷是宫里人,不好就得罪了,免不得忍了,悲戚戚地往下哭诉:
“我非此意,实在是蕙娘突然出事,我心绪混乱,一时词不达意,还请别与我一般见识。
你们也是知道的,我们蕙娘本是相邀锦娘,锦娘没去,这才跟她的表姐妹一起,坐了咱们家的马车出去玩。
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好好的马竟就突然惊了,街上又那么多的人。
车里又全都是小姑娘,真是万分惊险,万幸碰上福王爷,及时出手,才未让一人受伤。”
听到福王这儿,程绣锦与侯夫人默默对视一眼。
娘俩个虽没说话,却也是尽在不言中了。
柳氏笑说:“这不是好事吗?”
大夫人却是越发伤心起来,哭着说:
“主要是蕙娘她……她竟就一下子冲出马车……”
柳氏“呀”了声问:
“不说没人受伤?怎么就冲出马车去了?那蕙娘如何了?可有受伤?”
大夫人泪眼汪汪地看着程绣锦说:
“她扑到……扑到福王爷身上,倒是没受伤,可她……她……呜……”
吞吞吐吐的,大夫人却不往下说了,拿帕子捂脸,竟就又哭了起来,嘴里一句一个“不活了”的。
柳氏也瞅了侯夫人一眼,便就劝说道:
“哎,大嫂快别哭了,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没受伤就好了。
至于蕙娘扑到福王爷身上,那也是意外,算不得失节,事急从权么,何至于的?”
程绣锦低垂眼睛,心却明镜似的,若事情如此简单,大夫人不会如此做派。
果然,大夫人一听柳氏的话,哭得越发伤心起来,哑着嗓子说道:
“蕙娘从车上冲出来时,衣服也不知挂到什么,竟就脱落了去,她就穿着一身里衣扑到福王爷身上了……”
柳氏听了这话,竟都无话可接,就更别说侯夫人等人。
程绣锦听得大夫人说这话,心反倒落到实处。
她对福王不了解,但却知道一样,她不过捏个石子都能发觉的人,能如此容易扑到?
更何况,程绣锦透过建福王府停工,最终惹怒陈皇后来看,福王的脑袋瓜子,应该十分够用。
这样的人,既一开始没发觉,也会很快反应过来,就任着程蕙扑他?
程绣锦微勾唇角问:
“二妹说得,她直接扑福王身上了?”
问大夫人的同时,程绣锦拍了拍侯夫人的手,让她娘安下心来。
侯夫人动了动眼珠,便也知其意,一直沉着的脸上,竟就露出些许笑容来。
放开女儿,侯夫人忙去安抚王淑人跟伯夫人。
102 齐人
这二位都五十多岁人了,平时又疼程绣锦,怕她俩上火。
大夫人听程绣锦如此问她,便就又撒起泼来了,挣开柳氏的手,坐地嚎哭:
“可了不得了,这是不想顾自己妹子的死活,一心就想嫉妒,这种事,难不成我还能说谎?”
程绣锦才要说话,一心想要挑拨的任嬷嬷却先说话了:
“大夫人说不说谎,我们姑娘问一下不就知道了。敢问这位夫人,令媛是怎么回来的?
可是福王爷送回来的?是不是都在南厅?”
大夫人忍着气说:
“虽不是福王爷给送回府的,但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再做不得假的。
更何况,我手里还有证据,我女儿回来,披得是福王爷的袍子,这回可信了?”
说完,也不理别人,大夫人就又冲到程绣锦跟前,这回倒是没跪,只坐地上,扯着程绣锦的裙角哭:
“求大姑娘就发发慈悲,给蕙娘一条活路吧。”
而有些话别人不好说,迟嬷嬷却跟程绣锦说:“姑娘,这时候,谁的话也轻信不得。
依着老奴看,姑娘不若找福王爷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子事。
不总有些个人,别人略一施恩,便就口口声声喊什么,无以为报,以身相许吗?
戏文子里这种事多了去了,有些女人,看着有钱有势的,别说做妾了,便就是外室,都巴不得呢。
按理说,一个弱女子轻易就能扑到福王爷,福王爷却也忒容易对付了吧!”
任嬷嬷跟着说道:
“可不正是这个理?要是让老奴说,那衣服怎么会到了二姑娘身上,也很难说。
福王爷是出了名的杀神,什么时候竟就怜香惜玉起来?
再说二姑娘若不懒到福王爷身上,以着她现在的身份,便就是嫁出去做正室,定也是比不上姑娘的了。
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还是问问清楚的好了。”
听听,目的不就出来了?
大夫人见宫里出来的两嬷嬷,一直鼓动程绣锦去找福王对峙急了,口不择言地喊:
“大姑娘一惯精明,可别上了小人的当。
她俩个如此鼓动着你,让出去找福王,谁可知道抱了什么目的?
咱们才是一家子的骨肉,她们宫里出来的,可就难说了?”
心里明镜似的程绣锦、侯夫人……
听出点儿味儿来的伯夫人、王淑人和柳氏也……
被点破了的两嬷嬷……
只有以为无中生有,挑拨离间的大夫人,半点儿没觉得自己说了事实出来。
卷棚内,除了大夫人的哭声,众人均都是一阵沉默,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和尴尬气氛。
两嬷嬷都恨死大夫人了,本来外面都已经安排得好好的了。
只要爆出事来,大夫人定是要懒上福王的,程绣锦又是个不吃亏的性子。
只要气氛烘托到哪儿,她们再从边上煽风点火,不愁程绣锦不会头脑一热的,便就去找福王理论。
程绣锦虽天生神力,能打得过卖武为生的人?
更何况那绊马索、罩网、药等东西,都已经一应准备好了,单就守株待程绣锦呢。
而安王此时,应该也已经就位了。
这两嬷嬷却完全没有想到,程绣锦从那扑福王身上,就已经看出破绽来,绝无可能去问福王。
她俩想得,也太理所当然了。
两嬷嬷来了许多日子,本以为是胜利在望,却不想又横生枝节。
迟嬷嬷冷笑声说:
“我们能安什么心?大夫人这话说得,难不成怀疑皇后娘娘派我们来,是来害大姑娘的?
咱们还想问问,大夫人是安得什么心呢,你说惊马就惊马?
保不齐是自己个儿安排好的,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嫉妒我们姑娘呗,拼爹拼不过,嫁人还没选夫呢,眼睛看着的,却也是坐地便就是输定了的。
说不得的,就想为自己谋个媵妾。
明着想打我们姑娘的脸呢,在这儿又哭又闹的,又拦着不让我们姑娘去问。
简直司马昭之心,倒是将人都当成傻子了,就大夫人是聪明人呢。”
大夫人……
正这个时候,靖边侯、程墨和程夺哥三个一起过了来。
其实,延恩伯也跟了过来,不过被拦在了门外头。
那守门婆子如黑面包公一般,放那哥仨过去后,但就将延恩伯给拦住了,说道:
“伯爷应该知道,伯夫人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放伯爷进去,立时就打死。
老奴在这儿求伯爷,体恤下咱们下人吧。”
站在园子门口,延恩伯远远的,也能看着卷棚内的众人。
伯夫人与王淑人俩坐在一起,看不到表情,只能看她两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延恩伯心情极其郁闷,总觉得自己就那齐人,妻妾俩个凑在一起,便就会说他坏话。
靖边侯与程墨两在门口,看到大夫人坐在卷棚内,都担心自己个儿的母亲,也管不得爹了,急往园内走。
程夺见此,同样顾不得爹,紧随两弟弟进去了。
此时月上中天,正是又大又圆的时候。
延恩伯不好一直站园子门口,孤零零地、一步一回头地走了。
靖边侯进来,便就与妻女交换了下眼神,然后一面给程墨暗示,一面就跟伯夫人、王淑人见礼,又与柳氏打招呼。
程墨也是跟柳氏对视下,大家都打都招呼之后,程墨去扶伯夫人说:
“不过小事一桩,让他们自己解决,儿子陪母亲走一走,一年都有好身体。”
柳氏就扶住王淑人说:
“正是的,淑人就放心吧,千军万马三弟都指挥得了,何况这点子小事?哪儿还劳淑人操心?
淑人若是不去,我母亲也不能安下心来,白白错过了好月色,还要长命百岁呢。”
按风俗,中秋夜在月色下走,有去病强身之功效。
大夫人想拦,却被侯夫人跟程绣锦拦住路,程夺本就怕这两弟弟,又出了这种事,就更加不敢出头了。
等那四口人出去,卷棚内的丫头婆子,也都被清了出去。
任嬷嬷和迟嬷嬷也被请了出去。
大夫人可是一惯精明,此时一看这架势,哪儿还有猜不着的?
103 答应
为了女儿,她此时什么也不顾了,仗着自己是长嫂,靖边侯再怎么样,也不能与她动手。
大夫人一面哭,一面往靖边侯身上冲:
“我不活了……”
她之所以不往那娘俩个身上冲,就是知道那娘俩个有些身手,怕侯夫人打她。
靖边侯她就不怕了,只要敢碰她一个手指头,她就敢说靖边侯非礼她。
这也是完全的不准备要脸了。
可她就不想想,侯夫人跟靖边侯两,又不是被订到地上了,哪儿能就看着她胡闹?
都还没等靖边侯闪呢,侯夫人已经过去用手一推,都还没用力呢,大夫人便就撞到程夺身上。
夫妻两个,便就在地上滚成一团。
靖边侯却背手站在哪儿,只冷冷地与程夺说:
“大嫂这样,大哥却也不管?我在边关二十年,直到今儿,大嫂可算是给我开了眼界了。”
程夺臊得脸通红,起来就扯大夫人说:
“你这是想干什么?三弟也是蕙娘亲叔叔,好好说,总不会害她。”
大夫人可不干,这一闹,头发成了鸡窝一般,赤红着眼睛说:
“你当人家是弟弟呢,也不问问人家可当你是什么。
我怎么就嫁你这个窝囊废?你女儿的清白都没了,你看看他们一家,似是要为蕙娘想办法的吗?
你那大侄女儿也不是个容人的,这时候,指不定怎么想毒计,要害了咱们的蕙娘呢。”
说到这儿,大夫人却也不起来了,转过头来,就坐在地上冲着靖边侯一家喊:
“我告诉你们,今儿你们要不答应,我就死给你们看,看你们能安心不。
程绣锦,你用你大伯母的血染的嫁衣,我看你怎么穿得下去!”
靖边侯简直想喊手下来,将大夫人拉出去打一顿军棍再说。
侯夫人也是气得没法,将个手捏得乱响。
你跟她讲理,她跟你撒泼,真应了那句: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出!
程绣锦微微一笑,想着程蕙也算是受害者,再想程蕙虽有些小脾气,却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应该不至于与大夫人一样吧?
即使大夫人有心思,程蕙应该不会甘于与人为妾吧?
若是问清楚了,真是因为她的带累,说什么也给程蕙想想办法,别让程蕙坏名声。
程绣锦便就想过去,却被侯夫人给扯住胳膊,对她摇了摇了,虽没说,那意思就很明显了。
大夫人就不是个讲理的,她这时候要靠过去了,只怕会被懒上。
程绣锦给她娘一个安心的眼神,走过去弯腰往起扶大夫人:
“若证实了,二妹妹真就扑到福王爷身上,我倒也不会拦着福王纳了二妹妹。”
大夫人闹这一通,满脑代都是怎么逼程绣锦答应,突然听她答应了,大夫人一时的,竟还回不过神了。
程夺几乎是喜极而泣,说:
“我就知道,锦娘不是那等只顾自己,不管家里人死活的人,大伯在这儿,代你妹妹谢你了。
原我也没想过让你妹妹给人做妾,可谁又能料想得到,竟会发生这种事?
大伯也不求你别的,只求明儿你嫁过去,多照拂下你妹子。
她性子直,嘴上不饶人,其实没什么心眼,又容易得罪人而不自知。
我前儿才跟你大伯母说了,要将她养到二十再嫁。
那时她也大了,定不能还似现在这般,行事也没个深浅,一味地可着自己性子来。”
大夫人这时也算是反应过来,问:
“真的?”
程绣锦点着头说:
“我父母都在这儿呢,哪儿敢拿这个开玩笑?但得答应我一个条件才行。”
大夫人问:“什么条件?”
程绣锦笑说道:
“就是我得亲自问过二妹妹,她跟我亲口承认了,的确是扑在福王身上,我才相信。”
大夫人不太想,不由沉下脸来,冷声说:
“难不成你怀疑我撒谎?”
程绣锦瞅着大夫人,眸光灼灼,直将大夫人看得心虚,才说:
“别说大伯母了,前儿我接了管家权,我将我家三年前的账,可是都对过了的。
大伯母觉得,再亲还亲得过我祖母、我母亲?
亲兄弟还要明算账呢,更何况是要分自己个儿夫君出去,问问清楚,大夫人觉得不应该吗?”
程夺忙说: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既锦娘要问,就让她问去吧,你拦什么?”
大夫人一口气就堵心口上,一肚子推诿的话,不能说出口了。
现在气氛还算回转,侯夫人笑说:
“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大夫人这样一副为难的样子,该不是有什么内情吧?”
这激将法,大夫人还是颇吃得,立时说:
“果然问完就答应?”
程绣锦语气肯定说道:
“只要二妹妹跟我明确说,她的的确确扑到福王的身上,我绝不反对福王纳她为妾。”
大夫人想了想,将心那么一横,却又玩起心眼来了:
“我们蕙娘才受了惊吓,见不得人多,既锦娘要问,也不是不行。
但就锦娘一个人过去,三弟、三弟妹就先别跟过去了。就当可怜下蕙娘吧。
回来时吓得浑身哆嗦,一开始话都说不明白,只知道哭。
难为平日那么嚣张个丫头,我们也是当成了明珠一样娇养着,若非万不得已,哪儿能舍得给人做妾?
都是命吧!也是她爹没三弟本事,怪得了谁!”
这是欺负她女儿年轻,以为没她们在身边好糊弄!
侯夫人勾了勾唇,反正不管怎么样,最后都有她跟靖边侯给兜底,好似一脸不高兴说:
“可以,当谁爱去似的,那你们呆着,我去陪伯夫人、淑人赏月去了。”
说完,也不与众人打招呼,侯夫一甩脸子,径直就出去了。
丫头婆子们此时都躲得远远的,侯夫人出去,便就将她们都打发走,只留下迟嬷嬷与任嬷嬷两个。
靖边侯坐在哪儿闲闲地说道:
“大夫人也要理解她,这女儿还未成亲,自家族妹却就要先过去做妾,都是当人父母的,想来应该能体会到吧?”
程夺在一边谄笑说:
“三弟无需多言,以己度人,我跟你嫂子自都理解,你们能答应就已经很知足了。”
104 怨毒
大夫人就觉得,程夺不是她夫君,肯定是她上辈子的仇人,专给她拆台的。
此时气氛还算融洽,大夫人也不想再生事端,便就扬声喊丫头:
“打水来,我要洗脸梳头。”
靖边侯一听说大夫人要洗脸,便就借口给伯夫人认错,程夺半点儿没觉得不对,就跟着一起出去了。
先前,靖边侯与程墨一过南厅,都还没等将事情听明白,大夫人便就胡搅蛮缠地闹了一通。
靖边侯使了计策,让延恩伯下令,将大夫人给弄回院子看了起来。
结果一个没看住,她竟就偷跑内院花园子来了。
那哥两个心疼母亲,这才急匆匆赶过来,程夺是追过来的。
既是偷跑出来,自是没带丫鬟。
她的头发,也是在花园门口才解开的,就为了让自己看着凄惨一点儿。
大夫人喊了半天,自见没人理她,没好意思使唤程绣锦,站在卷棚哪儿四处看。
看来看去,却就只有宫里那两嬷嬷,远远站着,大概是听着了,往着这边瞅,竟是一动不动的。
似乎还横了大夫人一眼!
大夫人一噎,到底还是惧着宫里头的人,就与程绣锦讪笑说道:
“大伯母过来得匆忙,没带丫头,劳锦娘使唤下外面那两嬷嬷,帮大伯母打下水吧。
两位是内贵人,大伯母也不敢使唤,再说也没那个脸面。”
程绣锦看着大夫人的模样,心里暗笑,面上却是半点儿不显,只淡淡说道:
“大夫人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大夫人不敢使唤,难不成锦娘就敢使唤?她们可是侍候皇后娘娘的人。
锦娘可不敢,两位嬷嬷明儿回宫,稍微跟皇后娘娘支支嘴,也够锦娘生受的,大夫人可别害锦娘。
要想使唤,大夫人尽管自己使唤去。”
大夫人面上僵住,虽说是在伯府里头,可她这副模样,实难见人。
有心想使唤程绣锦,可还没等大夫人开口,一对上程绣锦的笑,大夫人就先自己怯场了。
虽然在心里头,大夫人有千万个理由使唤程绣锦,可到底没敢摆长辈架子,就怕激怒了程绣锦,所求之事,再生波折。
最终,大夫人免不了自己把心一横,舍出脸不要来,就这么披头散发的,领程绣锦去了程蕙的院子。
偏今天还是中秋,伯府里不单没侍候的丫头婆子,都在外面溜达走月。
便就是妯娌也碰上几个。
偏前一阵子,大夫人仗着自己是大嫂,又接了管家大权,不遗余力地耍威风。
众小婶子嘴上不说,心里的小账本肯定没少记。
此时见大夫人如此模样,哪儿还有不上来关心她的?
一个个的,小嘴就跟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个没完,笑盈盈、温柔柔地往大夫人心口戳刀子。
大夫人!!!
程绣锦跟着她走,简直要笑破肚皮。
这一路走来,她们也算是冲破重重障碍了。
大夫人也算是忍辱负重了,终于到程蕙的院子,一面让丫鬟冲茶来,又让程绣锦在外花厅等着:
“蕙娘才受了惊吓,我进去慢慢与她说,先她就不肯见人,只知道哭。
这会儿,也不能就答应见你,等我劝了她的。”
丫头端了茶来,大夫人亲自接了,给程绣锦递过来,说:
“刚你也是一猛子听说,可别上火,这是我特意让她们沏来的金银花茶,喝口吧。”
程绣锦忙接过来,却不喝,放桌上说:
“还不渴,大夫人快进去与二妹说吧,时间也不早了,再蹉跎一会儿,我们就要回家了。”
大夫人瞅了茶碗一眼,却也没再说什么,挑帘子进里屋去了。
娘俩个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等大夫人出来时,她脸上的表情,却是松快许多,笑跟程绣锦说道:
“你是姐姐,就多担待些吧。”
程绣锦点头说“好”,随了大夫人进到里屋,就见程蕙一身家常衣服,惨白着一张小脸坐在床上。
虽没哭,但程蕙的两只眼睛,却是如充血一般。
程绣锦心底升起愧疚来,觉得是自己连累了程蕙,害得她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可还没等程绣锦说话,程蕙却是冷冰冰地挑起眼睛来,嗤了声说:
“听我娘说,你不信是吗?那我现在就明确地告诉你一声,我就是扑到了福王爷身上了。
这回姐姐信了吗?却不知道姐姐准备如何安置我?”
程绣锦……
好吧,是她想多了,总以为程蕙虽跋扈了些,却也不是心底弯弯绕绕之人,但看这样子,应该也是乐意的。
程绣锦还想给程蕙次机会,问:
“二妹妹可想好了再说,福王爷那个脾气,你在京上长大,应该是没少听说吧?”
程蕙仰着头看程绣锦,又是一声冷笑:
“怎么的,长姐这是后悔了?可惜要让长姐失望了,再没能认错的。”
大夫人也急了,以为程绣锦要食言,忍不住说:
“你先是怎么说的?”
却就见程绣锦勾唇一笑:
“便就是你不承认这事,我也不会阻止你给福王爷做妾啊。”
大夫人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进而大怒,觉得程绣锦在耍着她们娘俩个玩。
却就听程绣锦又说:
“二妹妹不是也听人说了嘛,皇子府福王院里,现成的,就有一个欢歌在呢。
我又没与福王爷成亲,哪就管得着这么多事?
既二妹妹扑在福王爷身上,怎么就回来了?纳妾又不是娶妃,二妹妹又以失节近身。
该是不会以为会有三媒六聘才是,没就跟着福王爷直接回皇子府?”
程蕙怨毒地瞪着程绣锦,显然是认为福王不带她回皇子府,因皆她的缘故。
程绣锦就觉得好笑。
难为程蕙平时眼睛长到头顶上,一个亲王没名号的妾,却就能让她如此行事,也真是让人大为意外。
如今看来,只怕今日这惊马,也不见得就全是皇后设计的。
那两嬷嬷的话,应该也不是空穴来风!
她及笄皇后赏了不少,中秋又赏了不少,只怕也不只是骄兵之计了!
果然是没有帝宠,却也能坐稳皇后宝座的人。
而且,她们家的人,把拿人心的工夫,还是差了些。
105 自戕
可她们家都是自立自强的人,谁又能想到,便就是大夫人贪婪些,程蕙看着,却不是个能如此的人!
程绣锦嗤笑,嘲讽的意味甚浓。
也不再与这娘俩个多话,程绣锦转身挑了帘子出去了。
大夫人也紧跟着出去,追着程绣锦说:
“锦娘有所不知,要说我们蕙娘实心眼子么,她这么的,也是顾虑到你的感受了。
一家子,哪儿还有不知你的脾气的?
所以福王爷相请,我们蕙娘辞说,要等着长姐应允了,由着长姐亲自将她送至皇子府,方不为失礼失悌。”
程绣锦简直被这娘俩的好打算气笑了:
“那大夫人可是想多了,我不反对是因为我没立场反对,若说让我去送,那是绝无可能的了。
你也别变脸,我既这么说,自也是有道理的。
这其一,我还不过是准王妃,还未成亲,做不得福王爷的主。
再说让我以什么名义送?
说送妹子,二妹就是福王爷小姨子。
若是二妹主动的话,不就成了勾引姐夫了?要福王爷主动,二妹是从了呢?还是以死守节的抗争?
要说是送妾,大夫人怕是不知道吧?亲王的妾是要陛下下封号的。
可不是咱们这等人家,亲王妾将来生下孩子,是要上皇家宗牒玉牌,半点儿马虎不得。
这要是说送丫鬟,那二妹肯不肯签下卖身契?
而这其二呢,要定了亲就能成亲,那我现在,早就已经是兴平伯家的儿媳妇了,何能有陛下赐婚这一说?
因此,要依着我说,这世上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会怎么样。
保不齐明儿个,我做错了事,惹怒了陛下,一道圣旨赐下来,就兴解除这婚事了呢。”
大夫人冷笑问:
“说了这么半天,大姑娘就是不答应了?”
程绣锦已经准备走了,与大夫人说道:
“我说过了不反对就不反对,至于其它的,全看大夫人的本事。
既已当面听了二妹的肯定之语,我也遵守先前的承诺之语,二妹想去侍候福王爷这事,我同意了。
请大夫人恕罪,锦娘就先行告退,伯夫人与淑人,还有我母亲,想来也急着等我回话去呢。”
大夫人立时变了脸,仗着这是她的地盘,竟喊了两个婆子守在门口。
程绣锦倒也没直接与那两婆子动手,而是转回头瞅大夫人。
大夫人冷冷说道:
“还请大姑娘立时写帖子,咱们这有人帮着送,将蕙娘立时送入皇子府。
完事了,随大姑娘想去那里,我都不拦着。”
这是打定了主意,将生米煮成熟饭,到时便就是她父母不高兴,总不能去皇子府抢人。
程绣锦笑问:
“大夫人,敢问你,若你一内宅妇人,都能算计得了我爹娘,那我爹还打什么仗?直接大夫人上不就行了?
我娘还怎么襄助夫君?我看着,大夫人也没将大爷给襄助出来啊!”
大夫人惊惧:“你什么意思?”
程绣锦反回厅上,自己随意寻个座位坐下,慢悠悠说:
“瞧大夫人问得这是什么话?既然大夫人倾情相留,晚辈如何敢辞?不过是只能留下来罢了。”
大夫人瞅着程绣锦那处变不惊模样,几乎咬碎了一口钢牙。
程绣锦拿起茶杯闻了闻,大夫人正一脸惊喜,却就见程绣锦将那茶杯又放下了。
软骨散么,可惜不是最好的那种,茶味都盖不住,可见这药有多次了。
眼看时间流逝,大夫人索性想要一不做二不休。
一面给两婆子使眼色,一面冷笑说:
“也不知谁教你的规矩,长辈还站着,你竟就敢坐?
今儿既到了我这儿,我就好好教教你规矩,便就是你爹娘知道了,却也说不出什么来。”
程绣锦已经听得外面动静,对大夫人说:
“赶巧我娘来了。”
“什么?”大夫人对于外面还一无所知,听得程绣锦的话,不免惊叫出来。
侯夫人已经威风凛凛地杀了进来,一挑帘子问:
“不过是问句话,还不快回去,让你俩位祖母等着你,还要我来找你?你可不是要住这儿吧?”
那两婆子立时闪到一边,大夫人忙转回身去,将脸上堆出笑来:
“不是跟着伯夫人、淑人在看月么,怎么这一会儿就找来?”又半开玩笑说:
“锦娘难得过我们大房来,不过是多留她一会儿,难不成还怕我扣下给自己当女儿,不还给你了?”
侯夫人笑说:“我女儿自是好的,别说大夫人,任是谁,我也不肯割爱。”
……大夫人免强笑笑,暗自翻了个白眼。
程绣锦过去笑问:
“母亲可不只为找我吧?”
侯夫人一戳程绣锦的额头,笑说:“就你机灵。”
转回头,侯夫人就收了脸上的笑容说:
“就请大夫人恕在下失礼了,蕙娘出了这等事情,她叔叔自然关心她,着人好好检查了车架马匹,还有赶车的车夫。
皇不不负有心人,还真就让人查出些来,一会儿侯爷要审一审,大夫人也跟过去看着吧。”
大夫人当既变了脸:
“老三家的,你们别欺人太甚,我们自家的事,何时用你们伸手了?”
侯夫人一面指派带来的人,将房内的人都控制起来,一面笑说:
“大夫人别生气嘛,侯爷也是心疼他侄女儿。再说了,大夫人有话与侯爷说去。
我是不管事的,自来侯爷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若大夫人有疑问,与其在这儿跟我吵,不若去问侯爷吧。
侯爷就在前厅等着呢,你是大嫂,想来说话比我有分量。
若要说我们将手伸你们大房来,不是我说,那大夫人可真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这马车车夫,哪个是大房这边的?我怎么不知道呢?”
大夫人也算是反应快的,眼见着此时形式,对她们十分不利,一面大哭:
“苍天啊,这是想要逼死我们蕙娘啊……”
一面大夫人急就往内室钻,没一会儿,便就听得里面,传出大夫人一叠声地哭喊声:
“了不得了,救命啊,蕙娘、蕙娘自戕了,是被……”
不能吧!
程绣锦听得大夫人呼喊,猛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