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嘴欠
“哈……程绣锦,你不是挺厉害的?怎么样?除去我哥,可有谁敢娶你的?”
众人寻声望了过去,竟是杨安业的嫡妹,十五岁的杨随心。
杨随心梳着少女发式,没带簪子,看样子,也还没有及笄,一身素色衣裙,长得虽不像,但整个人的气质,与程仪宛若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但刚她这话,可就与她的打扮不像了,颇为刻薄。
大概说完,杨随心也发觉了,在哪儿为自己描补,眼泪汪汪的,对着身边的安王说道:
“殿下,这女人太过分了,前儿个,还让她弟弟将我兄长给打伤了。”
安王正在哪儿懊悔呢。
前些天在兴平伯府,五皇子给了他一种错觉,他五哥不单单地保护了他,还为他,说了违心的话。
心思单纯的安王,便就一心的,想报答他五哥。
可约了几次,他五哥都没答理他。
直到今儿,他听说如意楼有表演,强拉了他五哥过来,结果才到门口,就碰着杨随心,就跟在门口等他似的。
安王好美,穿得仍旧是花里胡哨的,既奢华又富贵。
而安王的身边,站着仍旧一身黑的五皇子,沉着一张脸,让人看不出心情。
这三人,也是从头看到尾,只不过刚才程绣锦一心看俊俏小郎君,没注意到同样隐于人群中的仨人。
安王没会理杨随心,心理十分后悔,刚在门口碰上杨随心时,他就应该祭出他五哥。
这回可好了,没的去惹程绣锦?
程绣锦会不会以为,他跟杨随心是一伙的?安王很忧愁。
因吓跑了小郎君,程绣锦也正发愁一会儿回家了,怎么跟她娘交待呢。
心情不好,人就容易暴躁。
程绣锦倒也还记得礼貌,先引着韩妈、宋妈、留鸿,上前给安王和五皇子行礼声好。
然后,歪头给了杨随心一笑,杨随心就有些发毛。
反正现在,也都知道她凶悍了,程绣锦破罐子破摔的,将两只手捏得“噼啪”响,勾着唇,十分不怀好意地笑问:
“你哥伤好了?会下地了吗?依着我看,还是打挨得不够!”
一看程绣锦这样子,杨随心有些慌了,便就想往安王身后藏,边问:
“你、你想干什么?两位殿下面前,你、你要是敢无礼……”
韩妈宋妈想要上前劝,程绣锦让她两安心,就想吓吓杨随心罢了。
“上回我收拾你哥的时候,两位殿下没在吗?”
程绣锦冷冷打断了杨随心的话,一步一步往杨随心跟前走:“我要打你,谁也拦不住。”
杨随心这回,可是真的怕了,扯着安王喊:“表……表哥……”王爷有亲卫。
安王想,他疯了?为了个不相干的人,跟程绣锦对着干?
表什么表哥?谁她表哥?要不是因为他母妃,他会理杨家人?
本来杨家还有些用处,现在一点儿用处都没有了。
眼见着程绣锦快到面前,安王一急之下,一把就将五皇子扯到前面,转身一拉杨随心的胳膊,边跑边喊:
“五哥帮我顶一下,明儿弟弟一定奉上大礼。”
安王竟就跑了!他不是怕程绣锦打杨随心,他是怕自己被杨随心牵连了。
……竟还多吓跑一个!
程绣锦颇为无语,收回眸光,便就见五皇子没走,一双黑沉的眼睛也不知在想什么,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她看。
!!!
“那个!”程绣锦见五皇子也不说话,便问:“五殿下来,是要看如意楼的表演?”
五皇子没吱声,仍旧盯着程绣锦看。
程绣锦想,这人莫不是个傻子吧?“呵呵”干笑两声,程绣锦就有要离开的意思,说道:
“那就不打扰殿下的雅性,小女子先告辞了。”
五皇子一步拦在程绣锦的去路,终于出声问她:“你喜欢刚那小子?”
刚吓跑小郎君的事,是程绣锦一生黑,她正悢不得失忆呢,这人竟还提?便就是皇子,程绣锦也忍不了。
程绣锦抬眼,冷冷瞅着五皇子说:“小女子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本来,阿来给她科谱完,她还十分上心记着,见着这位,要小心些。
可这人这么不会说话,她不打他,就已经很克制了。
五皇子一看程绣锦这反应,了然说:“恼羞成怒!”
关他屁事?看着五皇子那一脸认真模样,程绣锦简直被气得七巧生烟:
“劳请殿下高抬贵脚,让出条路来,小女子也好离开。”
哎妈呀,可不行了,再多呆会儿,她一定会控制不了自己,会出手锤爆五皇子的狗头。
五皇子没让开路,继续一脸不解说:“你在兴平伯府闹那一场,不就都料到了,以后会难嫁?”
知道自己难嫁是一回事,可被人当面说出来,就另一回事!
程绣锦真的要控制不住自己,五皇子淡漠抬头,说:“那人又回来了。”
???
程绣锦还以为,来嫂又把那小郎君给骗回来了呢,一脸惊喜地回头,却就看着跑掉的胖恶霸,带着一队的人浩浩荡荡过来了。
可给程绣锦气坏了,转回头就瞪五皇子,心想着这位是皇子,打不得,便就打算将怒气全撒那胖恶霸身上。
人胖子这回带的,可是正规军。
程绣锦瞅了瞅胖子身后的人,再瞅了瞅五皇子的亲卫,诧异又了然地说:“竟是太子的亲卫兵?”
太子的亲卫,与亲王的不一样,卫兵身上衣服,都带黄色滚边。
那这小子是谁,多少的,程绣锦也能猜着些。
胖恶霸自然认得五皇子了,但他不单不上前行礼,大概是有仗恃,竟指着五皇子问:
“这丫头,今儿是我要定了,识相点儿,你就给我让……”
五皇子也不答理他,上去就是一脚,疑似牛公子的胖恶霸“嗷”地一声叫,听着又惨又瘆人,程绣锦猜,大概是肋骨折了。
然后,这一下子,可就捅了马蜂窝了。
太子的亲卫兵,与五皇子的亲卫,便就在芙蓉园里,亮开了兵器,列队对阵。
跟着牛公子过来的亲卫长,走到五皇子面前,抱拳说:
“殿下伤了牛公子,让小的如何向太子殿下交待?”
牛公子可是太子小舅子,太子妃一母同胞的弟弟。
五皇子脸色都没带变一下的,声音清冷问:
“所以,你觉得,我皇兄眼里,牛胖子比我这弟弟重要?”
47 进宫
那侍卫长敢说是吗?敢说,那可不就挑拨人兄弟关系?这妻弟哪儿能跟亲弟弟比?
更何况还是皇家兄弟,传皇帝哪儿,一个弄不好,可能掉脑袋也说不定!
侍卫长僵哪儿,一句话说不出来。
程绣锦倒是深看五皇子一眼,就又想起上回五皇子说程仪来。
她隐隐觉得,五皇子该不是那种,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能噎死人的人吧?
既想起程仪来,程绣锦就又想起五皇子帮过她。
然后就又想起她小时候,在宫里碰着只有七岁的五皇子那可怜的模样。
程绣锦叹了声气想,这人从小没了娘,一个人在那种地方摸爬滚打的,定也没人教他怎么与人说话。
这么一想,程绣锦就又不生气了。
牛胖子被踢那一脚,倒地疼得“哎哎”直叫,气焰却没下去。
他也是横行惯了,在这小子的眼里,五皇子算什么?
竟然敢打他?那牛胖子喊:“一个母不明的皇子,什么东西?给我打!”
他以前,也不是没碰见过五皇子,但他横行虽横行,倒也没挡过五皇子路,不过是不够尊敬而已。
然后,全京城闻名的杀神皇子,也没把他怎么样。他便就当五皇子是不敢动他。
其实是他想多了,人对他恭敬不恭敬,王皇子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五皇子见牛胖子的机会也少,牛胖子也不过是不给五皇子行礼,其实人五皇子那时,也没看着他。
看今儿个,指鼻子骂他,可不就将人一脚踢飞了?
五皇子可管什么太子小舅子,还是首辅孙子,他就只知道,他是皇子。
他便就是将牛胖子打死了,他那皇帝老爹,也不可能让他偿命。
牛胖子还在哪儿叫嚣,侍卫长却不敢打。这打皇子的事,除了太子亲下命令,侍卫长除非活腻歪了。
再说了,要打的话,人五皇子就没亲卫了?最后可不就成了两队亲卫兵打架?
最后就成了,牛胖子在地中惨叫,两边亲卫兵,都举着兵器对峙。
边上的巡吏一看,这么下去,可怎么收场?
于是,趁着没人注意,一个巡吏偷偷退出去,给他的顶头上司送信去了。
那巡吏头,官儿虽不大,但人却是现管,此时被请到芙蓉楼里,正当他的坐上宾呢,边上美女陪着,小酒喝着,小曲儿听着,正美着呢。
这冷不丁的,便就听底下人,报上这么一条消息,吓得手里的酒杯都掉了,还洒一身的酒。
这事儿,他也处置不了啊!
巡吏头儿将美女都给哄出去,在这花楼房里,跟着自己的手下一商量,便就一头冲进京城令的房里。
京城令此时也正美着呢,同样惊得酒杯都掉了,两人一合计,京城令顾不得花娘挽留,便就进宫面圣去了。
于是乎的,任着程绣锦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想到,她也不过是相个亲,就是过程不尽如人意,可也不能相到宫里去!
但事实告诉她,真的是一切皆有可能!
禁军来时,程绣锦一见势头不对,正跟五皇子交涉,她想离开呢。
结果她话都还没说完,呼啦啦地就来了一队的禁卫军,二话不说的,就将他们全给带进宫去了。
程绣锦试图跟禁卫军头交涉,她是受害者,光天化日之下,牛胖子想抢了她家去。
可惜,那头儿冷淡地说:“有话宫里跟陛下说去!”
他是奉命行事,皇帝让他全给带宫里去,就丫鬟婆子,也不留一个。
禁卫军头领进勤政殿复命,庆祥帝一听就怒了:“谁让你把靖边侯之女,也给带宫里来了?”
俗语有言,贤君不私见臣妻、女,此礼也!
商纣王被妲己蛊惑,让他见黄飞虎的媳妇时,纣王还说了句:
“君不见臣妻,礼也。”
后来还是见了,可见是个昏庸的。
禁卫军头领被骂了,却也没敢还嘴,只一个点儿认错。
将那禁卫军头领打发出去,怀时抱了个拂尘进来,弯腰行礼完,小心翼翼说:
“陛下,太子殿下求见!”
太子住东宫,前院与皇宫前院相通,他听着信进宫来,比靖边侯、首辅快,不用走通报、等庆祥帝的示下。
庆祥帝这时候,可不想见太子。
即使庆祥帝这时候,还不知道确切的事情,但杨安业的事,庆祥帝让人查过了,那里有太子手笔,庆祥帝没吱声,帮太子擦了屁股。
但这并不就表示,庆祥帝就默认太子的所做所为。
对上太子,庆祥帝更像一个父亲,虽对这个儿子有诸多不满,但他仍旧觉得,还是能再挽救一下的。
现在,靖边侯之女相亲,竟又出波折,还有太子小舅子的身影。
庆祥帝便就是不想多想都难!
因此上,庆祥帝沉吟片刻,对怀时吩咐:“你安排人,将靖边侯之女送家去吧。”
怀时没敢多言语,急忙出去,喊来自己的徒弟,一番吩咐之后,便就抱着个拂尘,亲自过去跟程绣锦传话。
太子此时,正站在殿外,对五皇子发出言语攻击:
“呵,孤还当五弟铮铮铁骨,却不想,原来竟投靠了六弟那个傻子。怎么着,这就看孤不行了?”
程绣锦低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即使对着太子,五皇子仍旧不见一点笑意,板正一张脸,声音清冷说:
“请恕臣弟懂得少,臣弟听人说,那方面不行的男人,才会对自己的妻子疑神疑鬼的。
太子殿下正得帝宠,怎会生出如此想法?”
???程绣锦恨不得将自己的脑袋缩进脖腔里。她对五皇子,也是大写的服字了。
听听,这可说得,都是什么话?
太子显然是被气个够呛,连说几个好,却是一句别的,也说不出来。
怀时忙小跑着过去,先跟太子、五皇子行礼。
见怀时没说让他进去,太子问道:“你没跟陛下说,孤来了?”
太子从没受到过这种冷遇,也是不习惯。
怀时见问到头上,只得委婉说:
“陛下有公务要处理,殿下耐心等待片刻,待陛下公事处理完了,就会接见殿下。”
太子没出声,但脸子显然不大好看。
怀时没敢多留,急到程绣锦面前,笑说:
“程姑娘跟咱家来,陛下让咱家送姑娘回家。”
48 折腾
程绣锦听怀时这话,一张小脸,不单没露出笑,反而变得愁容满面。
她本是不想来的,可回家了,她要怎么跟她老娘交待,她吓跑了小郎君的事情?
一想到自己娘的铮铮铁拳,程绣锦就觉得,呆宫里,看五皇子在哪儿损太子,也挺有意思的。
但程绣锦再怎么不乐意,还是被打包送回家去了。
韩妈、宋妈俩,倒是被留宫里头了。
正等着女儿好消息的侯夫人,听得人报,程绣锦被从宫里送回来,也是惊得下巴都掉了。
她女儿就相个亲,怎么就进宫了?
侯夫人接到垂花门,程绣锦一见她娘,便就恶人先告状地说:
“娘还说女儿如此打扮了,就没有相不中的,可真是没错,女儿一进芙蓉园,可不就被个恶霸给相中,差点儿抢了去。”
还有这种事?侯夫人怒问道:“是谁这么大胆子?连你都敢抢?还没王法了呢?”
程绣锦义愤填膺地说:
“娘还问呢?娘把常妈几个扣下,害得韩妈、宋妈都挨了打,留鸿才十二,要不是我出手及时,就要被打死了。谁可知道那人是谁?
反正我就知道,他问我是不是那公主郡主,若不是,管我爹几品官,他都照抢不误。”
说完话,程绣锦假意自己非常生气,便就转身想回自己院子。
暴躁的侯夫人可给气坏了,一把扯上程绣锦腕子,说:
“走,娘陪着你,咱们再走一趟芙蓉园,我倒是要瞧瞧,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好大的口气。”
捏着拳头,阴森森说:“看我不打断他第三条腿的!”
程绣锦……
侯夫人此时,完全忘了,程绣锦相亲的事情,只一门心思地想,她女儿差点儿被人抢,她要将那大胆恶人,打死了解气。
怀时见侯夫人似是将他都忘了,忙一行礼,笑说:
“还请夫人稍安勿躁,那个恶人,现如今已遭到报应,夫人好生安慰下令媛要紧。”
程绣锦趁机说:“娘要是有什么问题,便就问内贵人吧,女儿先回去了。”
然后,这俗话说得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程绣锦躲了一时,等到下午,靖边侯从宫里出来,将前因后果,详细地与侯夫人说了之后,程绣锦便就好好的享受了回来自她娘的关怀。
却说杨随心被安王强行送回兴平伯府,对程绣锦也是十分的愤恨。
她为了能跟安王来这么一场偶遇,用了多少心思,花了多少钱?结果呢?全被程绣锦给破坏了。
当然了,她绝不会承认,是她自己嘲讽程绣锦在先的。
杨随心将程绣锦相亲,吓跑相亲对象的事,满府人都跟说了,却仍旧不解气,便就吩咐她奶娘,让将这一消息,透给了程仪。
之前,因以为她嫂子是程绣锦,她便就跟程仪做了一段时间的手帕交。
两白莲花,可有什么真心?
杨随心一早就知道,程仪对程绣锦那是很羡慕嫉妒恨!
程仪知杨随心没安好心,可听到这一消息,还是乐了个够呛。
延恩伯卖妾事件,最后从妾屋里搜出来的银子,一共有将近一万两,别说延恩伯了,便就是老太太都懵了。
这姨娘,竟比主子还有钱。而从探兰屋里搜出来的最多,有两千多两。
但仔细想想,其实也不算多。
这些银子,都是姨娘们得宠时,从延恩伯哪儿弄来,然后一点儿一点儿存的。
一辈子的时间算多吗?
这么多的银子,去了给王夫人的,当然是全数进了老太太的腰包,明面上,延恩伯是半点儿没捞着。
但他背着老太太,趁着搜妾屋子时,塞怀里点儿。
可因靖边侯的孝敬银子,大幅的缩水,老太太照着平时,反倒变得更抠了。
程仪虽是老太太心尖,而且延恩伯其实也没女儿,因此比照着庶子,也给她一两银子月钱。
可一两银子哪儿够?
别说请她小姐妹来家里,便就是出门做客,送个礼物,一次就没了不说,那礼物也不是个拿得出手的。
怎么才能来钱?当然是折腾。
老太太两次在程绣锦哪儿吃亏,自此便就是晚上做梦,说梦话,都在骂程绣锦。
别人不知道,跟老太太吃住一起的程仪,哪儿还有不知道的?
程仪喜滋滋的进去,将这一好消息,分享给老太太听,并出谋划策的,让老太太借口和孙子缓和关系,办一场相亲宴。
此时,程绣锦的悍名,可以说,京城士庶没有不知道的了。
这样一来,老太太不单单是出了一口恶气,看靖边侯的面子,哪个来了,不都带点儿不菲的礼物?
老太太借这一机会,还能发一笔小财!
至于说回礼,老太太也不是个要脸的人,明儿就有人回请她了,她也能舍下脸不去。
程绣锦听她娘说,老太太特意租了城外的牡丹园,借着办赏花宴机会,广邀京上有头脸人家,就为给程绣锦挑婿,第一反应就是,这其中有诈!
老太太那是什么样的人?要说她巴不得的,程绣锦一辈子都嫁不出去才解气呢。
还为她办相亲宴会?别开玩笑了!
然后,当着侯夫人的面儿,程绣锦将彩婆喊来,让她打听一下,老太太因为什么要办宴会。
十五那天在延恩伯府,侯夫人和着程九公的两儿媳妇,带着彩婆去南山居,给南山居的下人们,演了一场戏,假用刑,逼彩婆说,老太太将东西藏哪儿了。
彩婆此时,已经俨然的双面间谍。
都没等到第二天,彩婆便就探得消息:
“二姑娘不知打哪儿听说了,姑娘吓跑了小郎君的事,完就鼓动老太太办赏花宴,摆明了,是想让姑娘丢脸。”
到时候,所有与会男宾,都对程仪大献殷勤。
因为老太太是家里的祖宗,便就明知那是鸿门宴,她们娘俩个,也不能不去。
侯夫人拍着桌子说:“女儿放心,娘决不让你丢脸。”
想看她女儿笑话,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侯夫人就想,就不信老太太请的人,没一个与靖边侯交好的。
到时,就让靖边侯舍个脸子,求得同僚派自家的孙子或儿子,假意的喜欢她女儿,找回场子。
49 理想
侯夫人是个雷厉风行的,跟女儿保证完,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办去了。
也不过是跟她夫君说一下的事!容易得很!侯夫人如是想道。
到下午的时候,侯夫人的桌上,已经摆上了老太太的宴请名单,她从中,也挑出几家适宜的人选。
侯夫人是个不自觉的颜控,她所谓的适宜,不是指家世,而是模样,都是她曾经见过,觉得样貌可以配得上她女儿的。
虽说是假的,可谁能保证假来假去的,最后不能假戏真做?
侯夫人抱着如此不可告人的目的,兴冲冲的在家里,等着靖边侯回府。
靖边侯从衙下回家时,也明显心情不错,还哼着小曲。
牛胖子当街强抢民女的事,闹到庆祥帝哪儿,庆祥帝都震惊了。
但凡正常一点儿的皇帝,理想国度,都以为在自己的领导下,歌舞升平,国泰民安,盛世繁荣。
它日山陵崩摧,大臣为他择良谥,入史书,被封个仁君什么的,庆祥帝觉得,他的帝生便就圆满了。
可一首辅的孙子,就敢在天子脚下,郎郎乾坤,当街抢人,还除公主郡主,谁都敢抢?
庆祥帝记得他做皇子的时候,读史书曾读到过一个事件,觉得颇让人不可思义。
就有个叫薛谂的人,仗着皇帝是他舅舅,在京上横行霸道惯了,最后竟到了当街杀人,进而烹吃了的事。
然而人薛谂敢如此横行,娘是皇帝的亲妹妹,可牛胖子是个什么东西?
谁给的他,如此大的胆子?
而他之所以声称,不敢抢公主、郡主,是敬畏皇权,还是他这皇帝还活着呢?
庆祥帝虽没让牛光儒致仕,但也停了他的职务,让他回家反省去了。
而想要求情的太子,可不正撞到枪口上,着实被庆祥帝骂一顿,也停了一切职务,禁闭太子宫反省。
靖边侯还是听了皇帝的传唤,才知道女儿差点儿被抢的事情。
当天,庆祥帝只跟他说了处理结果,由于女儿也没出事,靖边侯自然没有意义了。
然后第二天,大概要么就庆祥帝又多想了,要么就许贵妃吹了枕头风,反正庆祥帝传靖边侯进宫,将太子也给喊了去。
然后对靖边侯一顿夸,说道:“程氏乃忠臣之女,非正位不得入皇家。”
这一下,程绣锦不但不会入东宫,便就是其余娶了亲的皇子,也不可能了。靖边侯能不开心吗?一听皇帝说,差点儿笑出声来。
结果到家,还没来得及跟媳妇分享快乐,就听着这一糟心的事,靖边侯立马就怒了,拍桌子说:
“我看老太太还是钱太多了。”
侯夫人深以为然,点了点头说:“可不是呢,谁能想到,伯爷的妾,竟这么有钱!”
靖边侯黑沉着脸说:“晚饭你们先吃,我要处理些事。”
侯夫人忙问:“很重要?”要不那么重要的话,我这还有正事没说呢。先听我说完了再走。
靖边侯说:“很重要。”他要让老太太的这次宴会,再来个赔了夫人又折兵,竟是完全的不长记性?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吃谁喝谁呢?
靖边侯进家门,就喝口水,便就又气冲冲走了。
……
侯夫人脾气虽急躁了些,但还是懂得进退的。男人都说很重要了,侯夫人也只得住嘴,打算等晚上时,再跟靖边侯说赏花宴的事。
然后晚上,侯夫人为靖边侯留了饭,又亲手为夫君熬了汤,夫妻两才坐下,靖边侯一口没吃,丫鬟进来报说,族长有请。
这族长有请,便不是大事,她也不能拦人!
望着连口饭都没吃上,急急离去的靖边侯,侯夫人也只得安慰自己,问题不大,她夫君若无大事,从没夜不归宿过。
然后等到了半夜,靖边侯被送回来时,竟是烂醉如泥!可给侯夫人气坏了。
但对着个醉鬼,打骂他又管什么用?
侯夫人也只得抚着心口安慰自己,问题不大,还有明儿早上呢。
话说,程族长之所以找靖边侯,却是受了牛光儒所托,才会晚饭的时候,来请靖边侯。
所为何事?
原因很简单,牛胖子当街强抢民女,庆祥帝大怒之下,都没经三司审,便就敕了个杖责下来。
可他刚被五皇子一脚下去,踢断肋骨,这要再杖责,那不就等于要了牛胖子的命?最后在牛光儒的苦求下,才改了流边三年。
便就是流边,牛光儒也不忍心啊。
这可是他嫡孙,别看庆祥帝对太子宽容宠溺,其实是个严酷的皇帝。
别说现今,纵观历史,也自来嫡庶分明。
像唐代的柳宗元,被贬未成婚,与庶妇生有二子,但他给前岳父故友的信中,仍说自己无子息,可见嫡庶之别了。
牛光儒在家反省了半天,与幕僚儿子一番商议的结果,便就想求靖边侯上皇帝哪儿,为他孙子求个情,免去流边之苦。
他不找,靖边侯本还没那么生气,可牛光儒这一让人来找,靖边侯立马的,便就火冒三丈。
合着你牛光儒的孙子是人,别人就都不是人了?
在芙蓉园里,他孙子是碰上程绣锦了,那差点儿被他孙子抢走,并已经被那小子抢到府上,给糟蹋了良家女子,又找谁说理去?
因牛光儒找来的说客是程九公,靖边侯就更生气了。
将牛光儒儿子给骂走后,立逼着程九公开宗祠,连夜将程氏子弟,全数给召集了过去,便就是延恩伯、和靖边侯自己那两儿子,也没放过。
还有已经四品官,延恩伯世子程墨,也一并被请了过去。
看着被气得脸都快结冰碴的儿子,延恩伯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以为是他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误。
扯着程墨的衣服袖子,一面躲躲闪闪的,一面暗自在心里反省自己。
看着自己个儿的爹,程墨和靖边侯两,也是又好气又好笑,还是程墨帮延恩伯问了,知道此次召集宗祠,非因延恩伯,延恩伯才没那么忐忑了。
但一见靖边侯脸子不好,就又蔫了。
说话,靖边侯喊他们来宗祠,干什么来了?
靖边侯亲自的,给他们上课来了!
50 肃族
程九公上门,给牛光儒当说客,给靖边侯提了个醒。他的族人之中,可有打着他的名声,背地里做为法乱纪的事情?
皇帝老了,表面上看,皇子们都很老实,可其实暗斗已久。
而靖边侯回京两月有余,除去太子一心想纳他女儿外,其余皇子,除去五皇子,明里暗里的都想要拉拢他。
既然牛光儒能请动程九公当说客,族内其他人,有没有暗地里,跟某位皇子走得近的?
这一个弄不好,就很有可能,带累全族!
趁着族长使人去请族人,靖边侯便就将自己的想法,与程墨说了。
程墨也认同靖边侯的顾虑,然后猛的,就想起件关于延恩伯的事来,急问靖边侯:
“你最近,是否给伯爷钱了?”
靖边侯摇头否认,忽的也想起件事情来,急问:“怎么了?”
程墨沉着脸说:“我白天的时候,看着伯爷拿牛光儒的字去装裱。”他没给钱,靖边侯也没给钱,老太太因损失五千两,更不可能给钱了。
兄弟两无声对视一眼,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么延恩伯哪儿来的钱买字?
才稍稍放下心的延恩伯,看着两儿子一起朝他走来,吓得简直就要跪了。也幸好他儿子多,便就躲大儿子程夺身后边去了。
可问题是,程夺也害怕这两,他虽是长兄,可一个嫡长,一个是侯爷,他是仰仗两兄弟过日子的。
其余的兄弟,也皆是如此。他们便就紧挨着延恩伯,一起瑟瑟发抖。
靖边侯和程墨也是十分的无奈,他们便都是庸才,可也得照扶,前朝就有兄弟不睦,将人逼到绝路上去了。
然后人不想活了,一不做二不休的,干脆就造起反来,结果差点儿带累全族被灭。
哥俩个走过来,倒也没想吓他们,靖边侯就直接问延恩伯,买牛光儒字的钱,是哪儿来的?还是那字,是谁送他的。
一开始,延恩伯还不肯说,后来被两儿子给逼得没办法,才吞吞吐吐说,他是趁着老太太查抄姨娘的时候,顺出来的。
边上其余庶出的儿子……
也就是说,那钱也可能是他们生母的!
望着这位绝世大渣男,程墨和靖边侯也是没法,但终归没白拿牛光儒的东西,兄弟俩个竟还颇感欣慰。
即使是这样,两兄弟还是着重的,叮嘱吓唬了延恩伯一回。
延恩伯觉得自己很委屈,弱弱地争辩说:
“我知道我不聪明,但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今儿白天时,牛光儒家里人,还想送我字画来着,我都没要。他孙子要抢锦丫头的事情,我都听说了。”
靖边侯和程墨两,同时露出诧异的神情。因为走不通延恩伯这条路,牛光儒才会让人去找程九公?
延恩伯见两儿子没吱声,完又嘟嘟囔囔小声说道:
“这么多年,我除了被女人骗,可还上过别的当?外面无缘无故,要送我东西的人多了,你看我可收过哪个?不单我不要,就是连他们几个,我也早帮你看着呢。”
程墨和靖边侯同时沉默了,延恩伯这番话,并不是没有道理。
他俩为官多年,又赶上了老帝少子期,想要拉拢哥俩的不少,从他们这儿行不通,想走延恩伯路子的,定也不在少数。
若延恩伯真是个见钱眼开的,什么人给钱都接,那他还真不会这么穷。
看着畏畏缩缩的爹,这哥俩个最终受到了良心谴责,一人给了延恩伯十两银子。
一两银子,能买三四百斤大米,放延伯身上,虽不算多,但也够他激动一阵的了,这是额外之财!
延恩伯接到银子,立时就骂程夺几个:“养你们可有什么用?”
无故被骂的程夺哥几个……
这工夫,族中子弟来齐了,靖边侯丢下延恩伯不管,便就以他自己做例子,开始免费地往外送心灵鸡汤。
然后,又从前朝的世家,再到大夏打建国到如今,世家大族的几番更替,点着名的让族人当堂做总结,说感想、表决心。
族人感觉很委屈,他们到底做错什么?晚饭都没吃呢,就把他们撵到这儿来,还这么对他们?
靖边侯就又说程九公,让他担负起族长的责任,严格管教程氏子弟的交友,在外面是否胡来,是否以他的名义横行霸道。
“……还有私自勾连皇子,敢妄议国事者,若一经发现,便就立即除族。”
这是没黑板,要不然非敲黑板,画重点不可。牛光儒可真是将靖边侯给气坏了。
不过靖边侯没光说不练,还是给族中考学无望的子弟,指了条明路。
那就是,如有想要学靖边侯,打算入军伍,他可以帮着出过所,以方便投军,而不想投军,又无事可做的,靖边侯出钱,一家给买二亩地,让他们耕种。
族中子弟十分感激,于是说大家伙出资,请靖边侯吃饭。
当然,最后还是靖边侯拿出银子,让去就近的饭馆打包吃食,然后就在宗祠外面,快快乐乐的吃了一顿。
都一家子,不见面还不觉得,一见面就亲了起来,然后这一高兴,不就多喝了两杯?
结果到了侯夫人指着的第二天一早,靖边侯早早的起来,联合程九公、程墨,开始彻查族中子弟行止。为此,衙门都告了假。
一早上,侯夫人带着程绣锦,给王淑人请安时,都是唉生叹气的。
老太太虽然让人讨厌,却又打不得骂不得,还又不能不去!侯夫人那暴躁脾气,一早上的,就生生捏碎了一把梳子。
瞅着自己个儿孙女,王淑人也很生气,便就大骂:“那个老厌物,我就没见她办过人事。”
骂完,老太太突然想起件事来,脸上竟就出了笑脸说:
“瞧我怎么就没想到呢?今儿个的宴会,伯夫人肯定称病不去,世子夫人以侍疾为由也不能去。这婆婆生病了,你不也得侍疾?到时……”
侯夫人一拍手,笑说:“我和锦娘去点个卯,稍微露个脸,完就以侍候伯夫人为由,带着锦娘离开,任谁他也挑不出理。”
婆媳两相视一笑,立时放下心来。
51 赴宴
可不是还有句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见两人一扫之前的阴霾,程绣锦默默将这句话,给咽回肚里。
老太太既是成心想要整她,只怕也早想到对策了。
然后,一早上,程延书和程文和两兄弟,听说有宴会,可给乐坏了。
还以为他们不用上学,一人一身崭新的袍子,打扮得跟两只花孔雀似的,凑一起,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等吃完早饭,侯夫人给这哥俩一人一巴掌,不顾两兄弟的反对,强行打包,给送学堂去了。
两兄弟:只有姐姐是亲生的,他俩,绝对是边关拣来的!
由于侯夫人打算着,一会儿到了牡丹园,露个脸,借口王夫人生病,完就离开,因此上,给程绣锦画了个颓废妆。
望着镜中的自己,程绣锦是一阵无语。
就这样子,不更是涨程仪的志气,让程仪以为,她程绣锦因吓跑小郎君,抑郁伤怀?
可无论程绣锦如何抗议,也没挡得了她娘,将她的唇色抹白,眼角揉上红色,好似哭过了一般。
就在程绣锦全身上下,写满了抗拒的情形下,她还是被她娘给押上马车。
本来,自己被踩脸的事情,程绣锦很是坦然接受,但被她娘这一弄,程绣锦为自己,深深地感觉悲哀。
哦,这世上,大概再没有比她更倒霉的人了吧!
她到底造了什么孽?她娘要这么对她?上回为她化妆,说人看了没有不喜欢的,结果就招来个恶霸,吓跑了俊俏小郎君。
这一回,又把她给画成这模样!她娘是怕别人不知道吗?
果然滞销没人权!想当初,她跟着家人,从边关回京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娘半个字都不说她,也不过是捉了回男人的奸而已,她连如何打扮的自由,都没了。
程绣锦一丁点儿的,也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思来想去,就觉得男人是个奇怪的生物。
呵!程绣锦冷笑,就再让她重来一万回,对杨安业,她也还是会那么做。
没人敢娶,就没人敢娶吧!程绣锦想,大不了的,明儿她就跟她爹娘回边关去,做大夏的第一女将军,没了男人,她还就不活了呢?
马车里,程绣锦想着想着,便就雄心万仗起来!
男人就是她事业上的绊脚石,没有更好!
程绣锦眯着一双杏眼,紧抿着唇,正在脑海里点兵派将呢,便就听得她娘一声冷笑:
“还真当自己是个玩意儿!”
这是说谁呢?因想得太嗨,回神的程绣锦,看向侯夫人的眼神,有些不明就理,想了想说:“娘,我没事。”
要是这点儿挫折,她都受不了的话,那还能成什么大事?
再说了,就程仪的确更受小郎君喜欢,她就能嫁得好了?她可不小了,都十六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一个父亲不认,母不明的姑娘,除非去做妾或填房,看看世家大族,有哪个敢明媒正娶她?
这是个拼爹的年代,她爹不认她,就一切都白搭!
当然,程绣锦也不是别人都打上门来了,她就干站着不还手的人。
她会被男宾嫌弃这事,程绣锦觉得,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了。但打击程仪,又不非得靠挣男人喜欢,俗话说得好,打蛇打七寸。
程仪的七寸,自然是钱了。
本拿程仪当个玩笑的程绣锦,冷酷地想道,那她就免力其难的,让程仪受和老太太一样的待遇吧。
赔了夫人又折兵,程仪值得拥有!
只怕今儿,程仪即使笑,却也是强颜欢笑了。正因为提前报了仇,程绣锦才非常的淡定。
可侯夫人并不知道,越想程仪,就越觉得恶心。
本来,上次在杨家的时候,程仪想踩着程绣锦露脸,侯夫人对程仪就有意见了。
之所以没动手,也不过是看程仪已经受到惩罚,当众被五皇子踢了一脚,又被程绣锦逼着,承认自己龌龊,程仪自己不觉得,她现在的名声,其实比程绣锦强不到哪儿去。
而且侯夫人就觉得吧,程仪一个小姑娘,没有爹娘教养,被老太太给带歪了,其实也挺可怜的。
她当长辈的,就再给程仪次机会。
不是有句话说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呵!侯夫人冷笑,她倒是给程仪留一线了,可看看,程仪都干了些什么?
还想当众踩着她女儿露脸?程仪还真以为,她拿她程仪没办法怎么的?
侯夫人冷着脸说道:“乖女儿放心,娘明儿就让程仪再不能蹦跶了。”
???程绣锦奇怪地问:“娘要做什么?”
说实话,她们要是想动程仪,还真挺难,并非老太太对程仪,有多深的感情,主要是老太太留程仪本身,就是为了想要牵制世子。
老太太估计着,自己能活一百,肯定能将延恩伯给耗死,因此上,十分高瞻远瞩的,为自己留后手呢。
侯夫人乜女儿一眼说:“你就别管了,就是慢了些,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查起来有些困难。”
“呵!”侯夫人又是一声冷笑,说:“我不拿她怎么样!”
就将她赶出延恩伯府罢了,还能怎么样?
程绣锦听得,那是一头的雾水,可侯夫人死活不肯说,程绣锦也没办法。
就说着话的工夫,马车到了牡丹园门口,程绣锦和侯夫人两,被韩妈、宋妈扶下马车,后面还有其他婆子丫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园子里进。
因今儿的主客,都是女眷或小郎君,因此,站门口迎接客人的,竟然是嘴还没好利落的冯妈!
很明显的,老太太这是要给她们娘俩一个马威!
本来,冯妈还挺怕程绣锦,可一瞧着程绣铁与侯夫人的脸,就又得意了起来。
程绣锦十分哀怨地瞅了她娘一眼,侯夫人小声安慰她说:“忍一忍,等明儿个的,娘都给你收拾了。”
……明儿个?她今儿不好过啊。
冯妈将脸笑成一朵花,态度殷勤又热情,亲自将娘俩引至老太太呆的房间。
由于是家里人,程绣锦和侯夫人两,来得算是比较早的。
52 表哥
房间里,也只程仪和老太太,但令人奇怪的是,这两人的脸子,却都不怎么好看。
程仪的脸子不好,程绣锦能理解,昨儿程绣锦利用彩婆,往老太太耳边吹风,让老太太知道,程仪借着办宴会的机会,中饱私囊。
老太太那啥人?那是举一反三小能手,再就跟个银串子似的,别让她闻着一点儿银子味。
就这么说吧,要是有一只苍蝇,脚上沾点儿银屑,她都能追出二里地去。
程仪也没让老太太失望,从程仪的屋里,搜出不少的好东西来。
可老太太,因为啥不高兴呢?
娘俩虽满心的疑惑,仍是双双给老太太行礼。因是在外面,倒不用行大礼,娘俩一起,微一曲膝,行了个裣衽礼。
老太太垂着三角眼睛,不阴不阳说:“免礼吧。”
娘俩直起身,程仪笑盈盈地缓步过来,给侯夫人行礼:“小仪见过三婶。”又冲程绣锦问好:“长姐。”
本来,程仪是不高兴的,可一看着程绣锦与侯夫人,均都一脸抑郁,就又高兴起来。
当初不听她的,这一下打脸了吧?
侯夫人看程仪一脸得意模样,心底冷笑,就让她得意去吧,也得意不了几天。
虽程仪出生的时候,侯夫人在边关,但那时候,她已经为人妇了。
这男人若是喝酒太多,能不能成还是回事呢,世子第二天不记得,完又一发就中?侯夫人那时候,就怀疑这里只怕有鬼。
延恩伯府,打老一辈起,就男丁旺盛,女孩儿稀少。
然后,到她生程绣锦之后,靖边侯可给高兴坏了,直说程绣锦是程家三代中,第一个女孩儿。
让人没想到的是,靖边侯派了亲兵入京,给女儿入族的时候,跳出来说,程仪是长姐。
靖边侯当时就怒了,侯夫人也不知道靖边侯如何弄的,反正最后结果,说是老太太记错时辰了,程绣锦这长姐的位置,方才保住。
侯夫人深深地看老太太一眼,老太太没让她坐,便就只能站着了,心里就核算着,如何趁客人还都没来,她寻个借口,带女儿离开。
老太太一抬她那三角眼,又不阴不阳说道:“坐吧,老二媳妇一会就来了。”
???这话,听在侯夫人的耳里,不啻一声炸雷。
程绣锦看她娘那样子,不由得就笑了,过去开解侯夫人说:“娘就放心吧,女儿心大着呢。”
可配上她那妆容,落到程仪和老太太的眼里,就成了强颜难笑。
而老太太见了,也又起了精神,对程仪、程绣锦笑说:
“你们俩个小孩子,难得出来玩,不必拘屋里陪着我老太婆,就出去好好玩,估计没一会儿,客人也都来了。”
一听这话,程仪兴高采烈地挎上程绣锦的胳膊:
“昨儿我来过一回了,今儿就我领长姐四处转转,等一会儿客人都来了,估计着,是要组诗社的,长姐也先有个心理准备。”
这为了打击她,可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程绣锦虽然没答理程仪,但还是跟长辈告辞,不紧不慢的,随程仪往外走。
却没想,在门口,竟就碰上了程九公的两儿个媳妇。那都是长辈,自是又一番的见礼,然后程绣锦弄懂了,老太太因何不高兴了。
程九公的两儿媳妇,是靖边侯特意请来,帮着老太太写礼单的。
而跟在两媳妇身后的,还有来嫂,那意思就很明显了,今儿收的东西,肯定是会被来嫂全数拿走了。
来嫂可是极泼辣的一个人,老太太想在来嫂手上讨着好,除非做梦。
老太太这次,肯定是又赔了。
程绣锦出去时,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回头瞅她娘,侯夫人果然也偷偷地,掩下一个笑。老太太则立马的,将脸拉多长。
不过,老太太这才发了笔不小的财,今儿的宴会,对老太太来说,也不过是毛毛雨了。
因懒得听程仪在耳边,不停的叭叭些莲言莲语,程绣锦问她:“三妹怎么没来?”
延恩伯这一门子,直到目前为止,一共就三个姑娘。
老三就程夺的女儿程蕙,今年十五岁了,按理来说,今儿她不可能不来。程夺是庶出,但程蕙是嫡出。
而且照程仪比,又是府上唯一一个正八经的姑娘,被惯得有些跋扈。
跟程仪不和,也就可以理解了。
程仪一捏帕子说道:“妹妹也不知道,三妹怎么就不跟我好,大概是我出身太低,入不得三妹的眼吧。来时,妹妹喊三妹来着,三妹说等跟世子夫人一起过来。”
……程绣锦觉得,她错了,她不爱听程仪说话,就应该躲一边去,或是一句话不说。
瞥眼打定主意,要跟她到底的程仪,程绣锦悻悻了闭嘴。
幸好很快,世子夫人带着程蕙就过来了,她身后,还跟了两个帅气的小郎君。
世子比靖边侯大了一岁,此时已经有三位嫡子,长子是延恩伯的嫡长孙,此时也才十七,虽然还未成亲,但已经订过亲了。
而老二、老三还小,因此上,世子夫人一个也没带。
程绣锦看世子夫人身后的小郎君,一时有些心情复杂,她终于知道,为何世子夫人会来了。
程仪忍不住拈酸:“夫人对长姐可真是好,想来两位表哥来,是为了给长姐挣脸的了。”
因为出生问题,程仪不敢喊世子夫人为母亲。
程绣锦并没理会程仪,而是急走两步,迎上世子夫人柳氏行礼:“锦娘给二伯母见礼了,锦娘还以为,二伯母不来呢。”
因为程绣锦这才回京不久,对于那两小郎君,并不认识。
程仪跟过来,也给柳氏行了个礼说:“小仪给二夫人见礼,给两位表哥见礼。”
柳氏本来看见程绣锦挺高兴的,可一见着程仪,脸上的笑就淡了许多。
任着谁,看见自己个儿夫君,与别的女人生的孩子,都高兴不起来。这要自己个儿夫君花心,也就算了。可偏偏还不是。
柳氏是见程仪一回,心理便就膈应一回。
但她又不好发做,严格说,这错不在程仪,柳氏说了句免礼。
53 形势
然后三姐妹,又是一番的见礼了。
柳氏脸上也重拾笑颜,搂着程绣锦,着重给她介绍了柳家兄弟,才带着给老太太见礼去了。
程仪又忍不住酸,笑说道:
“原我还为长姐担心呢,却是杞人忧天了。长姐的命真好,三叔三婶,将长姐视若掌上珠,便就是二夫人,也极记挂长姐。
妹妹这下也放心了,有两位柳表哥在呢,妹妹在待客的同时,不用怕长姐无聊了。”
程绣锦闲闲地瞥了程仪一眼,没吱声,心说,这话说得可真委婉。
不过,已经先在钱财上,打击过程仪一波的程绣锦,很是大度的没与程仪斤斤计较,只笑问程仪一句:
“昨儿,老太太打你房里,搜多少钱出去了?”
……知道是程绣锦搞的鬼是一回事,可被人当着面的说出来,就另一回事了。
程仪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搜走的那些钱,都是她多年存下来的。可她不能说,还得给老太太认错。
原因很简单,她现在能住在延恩伯府,就全懒老太太的喜欢了,若是老太太一个不高兴,不再管她了,就世子与世子夫人对她的态度,她可能连伯府姑娘都当不成了
程仪虽是终于闭嘴,但却也更恨程绣锦了,在心理暗下决心,一定要让程绣锦于众人面前,狠狠落回面子。
没了人在耳边叨叨,程绣锦就开始认真地看起花来。
老太太这次,也算是下了本钱,但见园中牡丹,品类繁多,颜色艳丽姝绝,真是不负它国色之名,人间富贵花的称号!
对着如此养眼的牡丹,程绣锦再一次感觉,男人都是些口事心非的物种。
什么花中君子,花中隐逸者,一句世人多爱牡丹的调调,俗不可耐四字,几乎是呼之欲出了。
要是让程绣锦说,世人的眼睛是雪亮的,不过是帮子口是心非的人。
男人娶妻,口口声声的重贤不重色,其实是贤吗?
重的不过是女方的家世!将人娶到家里,正妻位罢好,转过头来,便就弄两个美貌小妾来,红袖添香。
这岳家的势也借了,还博了好名,像大名鼎鼎的鱼玄机如何?李忆妻逼鱼玄机出家,李忆不还是屁不敢放一个?
世人多骂李忆妻妒悍,若让程绣锦说,只怕骂的都是男人,问问那些个正室们,指不定在心里头,偷偷地大呼一声活该呢。
她最烦有些女人,仗着些才名,说什么:宁为英雄妾,不为庸者妻的话了!
就在程绣锦观赏牡丹,几乎顿悟了的时候,客人们也渐渐都上来,在园中走动的小姑娘、小郎君也多了。
大概,老太太也知柳氏带柳家兄弟来,所为何事,所以寻了借口给扣下了吧。
总之程仪的小姐妹,这时都过来了,柳家兄弟,却还没来园子。
程仪今儿个,明显着重打扮过的,她本就生得漂亮,这下就更显得她气质出尘了,又故意做出柔弱状,颇引人怜惜。
随着小姑娘过来的,还有不少小郎君。
小郎君们长得都还算不错,身高虽参差不齐,但也算得上是个个俊郎,说话间,自带了一股清俊气。
这其中,有一个叫石修的小郎,身材高挑,模样也比其他人俊郎些。
其父又是吏部侍郎石塘,吏部是考核官员绩效的地方,自来就有天官之称。
若说姑娘中,程仪以善伪装,成了众姑娘的中心,那这位石公子,可就是靠着自己个儿爹,成了一众青年才俊的领袖。
石公子今儿个,还带了自己个儿妹子过来,芳龄十五的石绯。
石绯是程仪姐妹团中成员,程绣锦对石绯的观感十分不好,就三字形容:“缺心眼。”
能被程仪当枪使的,心眼肯定不全。
这俗语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程绣锦瞅瞅身边的人,便就想要离开,别人没说什么,石绯就先跳了出来,笑说:
“我怎么瞧着大姐姐似气色不佳?可不是碰上什么烦心事?若大姐姐瞧得起我们,就说与我们听听,我们也好为大姐姐出谋划策一番。
我们虽是笨了些,但能为大姐姐一尽绵薄之力,也是我们的心意。”
上次,在杨家暖房门口,就有石绯。
也不等程绣锦说话,程仪瞥了眼石修,捂唇笑说:
“瞧瞧妹妹这话说得,妹妹还是个小姑娘呢,怎么,自己的事,还没解决呢,就想着要当媒婆了?”
这话接得,便就是程绣锦,都要忍不住的,给程仪鼓掌称赞。
刚石绯那话,不过是随口奚落,就好比空中乱飞的流矢,但程仪这么一接,流矢立时变成了,目标明确的破空之箭。
程绣锦闲闲地微挑了下眼睛,又快速地垂下眼角,唇角就翘起个弧度。
石绯十分配合,一副失言的惊诧表情,捂住嘴,瞪圆眼睛,半晌方才喃喃说道:
“这可就难办了,我是诚心想帮大姐姐的,可我只一个哥哥,这……这也不相配吧!”
其实男人看女还是偏颜色,程绣锦即使被她娘,故意画了个落寞失意妆,但搁不住程绣锦底子好,颜色本就堪比娇艳的牡丹。
她的皮肤白皙细腻,眼角的红,堪比飞霞妆,更衬得她肌肤赛雪,柳眉如画。
一张鹅蛋脸,杏核眼,唇未施朱,被扑了粉的唇边泛白,却更显得她红红的唇心,如抹了胭脂一般。
乌黑如墨的长发,梳成垂鬟分肖髻,掐了两个金环做妆饰,一身月白缘边绣干枝梅的襦裙,使得程绣锦明艳夺目的美,似加了柔光,少了平时的飒,凭添了几分柔。
尤其是程绣锦挑眼时,简直是勾人心魂,自制力弱的几个小郎君,魂都快没了。
要不这么一会儿了,小郎君也不少,怎么这么安静?
石修因出身好,长得也不错,颇得小姑娘的喜欢,此时一听程仪这话,便就以为,程绣锦也对他有意思,竟挺了挺胸堂,附和他妹妹说:
“的确是不合适。”
嘴上这么说,眼睛却忍不住多瞅了程绣锦两眼,嘴角几乎都要咧到耳朵上了。
54 真香
程绣锦附和地点了点头,艳丽姝绝的小脸上,闪着耀眼的光芒,朗声说道:“的确是配不上我。”
石修的那句不合适,能做多种解释,但程绣锦这话,说得十分明确,石修脸上的笑,倏地一下就没了。
这时,一边上,小姑娘与小郎君的反应,却就两极分化了。
望着样貌如鹤立鸡群般的程绣锦,再瞅瞅皮囊也不过尔尔的石修,小郎君们对程绣锦的话,竟是颇为认同。
的确配不上!
小姑娘们的反应,却截然相反,一个个的,面上露出了愤愤不平的神色。
石绯更是气得跳起脚来,刻薄着语气说讥讽的话:
“可不是呢,您是侯爷之女,可是比皇家公主还金贵呢,呵,只怕这世上的男子,就没有配得上程姑娘的,那在下就祝程姑娘,独自美丽一辈子吧。”
试问此时京上,谁不知道靖边侯之女难嫁?都要到了,谈她色变的地步了,只她自己不知道!
就见程绣锦也不生气,长长地叹了声气,说道:“我所指非石公子!”
石绯……
一边上的小姑娘与小郎君……
便就是十分会说话的程仪,都愣住了,那她指得是谁?
程绣锦故意将那话顿开,看着一众人的反应,方才笑盈盈地又说:“我指的是你们所有人,都配不上我。”
这仇眼值拉得,可不是瞬间便就爆表了。
这回,程仪不止是愣住那么简单,简直是被程绣锦给惊吓到。
别看程仪将自己伪装成一个,温柔贤惠的才女,说话间,唇角总是挂着笑意,对小郎君们,也是极尽谦虚柔顺之能事。
可程仪,在心底,到止前为止,就没一个,是瞧得上眼的。虽然之前,她看六皇子,也泛起过涟漪。
但那是慕安王妃的位,倾的是安王的势,与谁是安王,没多大关系。
但这能说吗?
可程绣锦不单说了,还十分蔑视地扫了众人一眼,小姑娘都没放过,态度不可谓不嚣张。
见众人脸上,均都露出愤愤地表情后,程绣锦才朗声说:
“我知你们对我刚说的话,十分不服气。那好,今儿个就让我来问一问你们吧。
姑娘们咱先不说,单说众位郎君,今年也都十六七岁年纪了吧?”
石修咬牙回道:“在下今年十七。”
程绣锦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说:“小苏十九岁中进士,敢问众位,过举人又有几个?今日能来牡丹园的,父兄皆为人中之龙。
这俗语有言,虎父无犬子,众位觉得,照比父兄,如何?”
别人不语,石绯不能,立时就反唇相讥:“古时还有花木兰从军呢,你还不一样是富贵闲人?”
听此言,程绣锦一歪头,冲着石绯灿然一笑。瞬间如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就等着她说这话呢,程绣锦背手,挺直了胸膛,说:
“你以为边关上,很消停吗?咱们所有人,此时能在这赏花,能够穿金戴银,安稳度日,全是边关兵将的热血换来的。
你们不会以为,我在边关长大,就只是疯玩胡闹,如野孩子一般?”
“呵!”石绯很不以为然地一声冷笑,就要再讥讽两句,却被石修扯住,他没出声,一脸凝重地冲石绯摇了摇头。
程绣锦斜眼,淡淡地瞥了那两兄妹一眼,说道:
“你们大概从没细想过,三年前我爹因何封侯?又为何会事带我入宫?你们以为,天下会掉下殊荣来?”
说到这儿,程绣锦的声音有些沉:
“一将功成万骨枯,先一年的冬天,因漠边闹起天灾,牛羊锐减,大举来犯,我父于边城外,再筑先锋城,日夜守在那里,不让漠北的大军,往前入一步。
我母亲则去劳军,家里只有我跟弟弟三人,还有就是照顾我们姐弟的嬷嬷。”
众人再没一个说话的,程绣锦也像是陷入回忆之中,声音颇显悠长:
“敌人想出了,利用城中的细作,偷挖地道,进入城中,以其动摇守外官兵之心。”
若大军回救,就半路截杀,若是不回救,就劫了边关将士的家人,行威胁之事。此计不可谓不毒。
那一年的程绣锦,是被常妈给摇醒的,说是城内有敌人入侵,城内百姓,家家闭户,街上行走的,却都是敌人。
常妈几个,想带程绣锦姐弟,躲到安全地方,等大军回救。
十二岁的程绣锦想到更深一层,立时否决了常妈这一提议,以大将军女儿的身份,迅速地,先让家里人,生出抵抗的信心。
然后再吩咐人不走街,走民院联系城中其他驻守官兵家眷,利用街道民巷众多的特点,采用疲兵之策,让进城的敌人于街里乱窜。
敌人攻将军府,便就从背后击打他们,他们来打了,就带着他们在街巷追。
各各隐蔽处,埋伏好能战妇人,趁其病要其命。
等靖边侯腾出手,派兵回救的时候,城里敌人已经是消灭殆尽了,敌人的计谋,竟是无一能得逞。
说完,程绣锦瞅着那帮小郎君问:“你们觉得,你们于国于家,可有什么贡献?敢说配得上我?”
一阵静默之后,石修最先的反应过来,冲着程绣锦就是深深一揖,心悦诚服地说道:
“姑娘堪称大义,是在下配不上程姑娘。”
众小郎也都回过神来,纷纷附和。
小姑娘们,也都默然了,虽嘴上没说话,但或多或少的,心里也是有些佩服。
石绯更是现场表演了一回,什么叫真香定律,上前一把抱住程绣锦说:
“程姐姐以后,就是我的亲姐,谁要是敢说程姐姐的坏话,我第一个撕烂她的嘴。程姐姐,程姐姐理理我好不好!”
程绣锦……
望着反戈的石绯,程仪心里,那才叫气得要死。
有石家兄妹带头反水,小郎们纷纷对程绣锦表示赞美,小姑娘们则围着程绣锦问,关于战争,关于边关风情,还有关于将帅。
挡也挡不住的粉红泡泡,化成了醋,让程仪的心,不停冒酸水。
今儿个办这赏花宴的初衷,可不是这样的。
55 添趣
程仪看着程绣锦大受欢迎,意图力挽狂澜,强笑着说:
“咱们在这儿干站着怪没意思的,不若去亭子上休息会儿吧,对着如此娇花,我们不若也学那古人,再做两首诗添趣儿,你们觉得如何?”
小郎君们纷纷附和,此提议正和他们意,让他们有机会在佳人面前,好好的显示一番。
他们可不是那不学无术的二世祖,他们也十分认真地在读书,将来卖与帝王家。
要说靖边侯喜欢送鸡汤,这都是家学渊源,程绣锦这一顿鸡汤送了出去,小郎君们个个的,均都热血沸腾。
然后,程仪这一提议,却招至石绯反对,她跳脚大怒,指着程仪说道:
“哎哟,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竟是如此的心机深沉?这是嫉妒我程姐姐又美又飒,想要显示你那才女的名,好将我程姐姐给比下去呗?”
程绣锦都被石绯的这变化,给惊着了。
石绯的话,瞬间提醒了小郎君,立时再次表态,程绣锦女中豪杰,只要肯入座,就是他们的荣幸。
程绣锦就这么的,如出宫太后一般,被众人拥护着,行到不远的一处亭子里,大家纷纷以程绣锦为中心,围着入座。
程仪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方才在脸上,堆出柔柔的笑意。
牡丹园本身,就是一处待客地方,因此在设计上,处处彰显了便利。
就比如这错落有致,为数众多的大亭子,个个如敞轩,既可以凭栏赏花,又可以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说话品茗。
众人一落了座,便就有丫鬟端上茶果点心。
小郎们受了程绣锦刚一番话的影响,作的诗,均少了份瑰丽,凭添了不少昂然之气。
虽是没人让程仪,她还是跟着写了两首诗。
很可惜的是,她的诗做出来后,反响聊聊。并没有程仪想像中的的赞不绝口。
然后边上的小姑娘们,竟然也没一个发表意见。确切说,她们根本就没注意她,都还围着程绣锦说话呢。
尤其是她往日的小迷妹石绯,此时俨然成了程绣锦的脑残粉。
别说程绣锦说话了,便就是扯一下唇角,石绯竟都极尽辞藻之华丽,将程绣锦给夸了够。
程绣锦……她也没预料到,石绯立地换墙头之后,就从“缺心眼”变成没心眼了,对她简直就是盲目崇拜,还不肯接受别人反驳。
程仪紧抿唇,十分不甘自己此时受到的待遇。然后,还有一个更严重的事情,在等着程仪呢。
那就是今儿的这个宴会,是她鼓动老太太办的,租下这园子,那可不是小数目。
那目的呢?
望着从一开始时,没人理会,到现在,被一众人围着捧的程绣锦,程仪心底竟升出一种,为她人做嫁衣的感觉。
一切都还好说,老太太的愤怒,是程仪承受不起的。
程仪捏起手中的素帕,一掩嘴角,对着程绣锦柔柔一笑,声音也软软地:
“虽然长姐是巾帼英雄,但现如今到底是京城,比着边关可不一样,不若打今儿起,妹妹教姐姐做诗吧。
若长姐文武双全,一时与谁出去,还能作诗添趣。”
脑残粉石绯立马就怒了,就要出声讥讽。
程绣锦按住石绯,以眼睛示意她别冲动,完转过头问程仪:
“二妹妹,这话说得可就有些含糊不清了吧?我能与谁出去?我两弟弟,最大的也才十二。大兄也一心忙于学业,并不游玩。”
程仪抿了抿唇,说:
“我观今日,大家均都与长姐相谈甚欢,就说石公子吧,万一约了长姐出去,赴个什么文会诗会的,长姐就这么干坐着,可不尴尬?”
程绣锦挑眼瞅程仪说:“要真有这机会,还是妹妹去吧,妹妹做诗作得好,我甘拜下风。”
程仪得意,嘴上仍是说道:“话虽是这么说,可妹妹怎可挡了姐姐的路?”
程绣锦勾唇一笑,不再理程仪,转过头笑问石修:“石公子说,若是有文会诗会,会约与坐姑娘?”
石修也是个铁憨憨,十分诧异地问:“与坐的众位姑娘均都是大家闺秀,石某失心疯了吗?敢以如意楼姑娘一般相对?”
大家伙都是京城人士,哪儿还有没听过如意楼的?
随石修话音一落,石绯就第一个忍不住,笑趴到桌上:
“哈哈……可笑死我了,那鱼玄机喜欢随公子赴会,看哪个敢娶她家去了?”
男人们便就对她大加夸赞,温庭筠与她诗作相和,结果还不是给李忆做妾去了?
这时候,程仪也惊觉自己失言了,虽说小郎们并没笑出声,但程仪仍觉得面上挂不住,眼泪打眼圈里转,正要落不落的站哪儿,十分惹人怜惜。
却没想到,这都快到午饭时候,园门首,一阵乱糟糟的嘈杂之声,竟似又有客人来了。
没人去瞅程仪,纷纷往园门口瞅去,就见冯妈一路小跑着,往园子里冲。
却就见盛装的太子妃,由着一众宫娥、嬷嬷扶持着,小太监打前开路,如仙女一般,缓缓地进了园子。
太子妃的身后面,竟还跟了几个十七八岁的小郎。
众人均都忙忙地回避了,一路上,丫鬟婆子,更是跪了一地,头低伏到地上,连点儿声都不敢出。
太子妃是储君之妃,地位直接是堪比皇后,即使是程绣锦这种侯府嫡女,没召都是不能冒然上前行礼的。
更遑论下人,连问好请安,都没那资格,只能默默跪着。
然后,很快的,老太太领着一众命妇,出来迎接太子妃,一番见礼,便就都进房间去了。
这一下,倒是一直被老太太拘着的柳家兄弟二人、程蕙终于出来。
程蕙自来与程仪不和,但与程绣锦,从小都不在一起,却也是说话就抬杠。
原因倒也是简单,与程仪做姐妹,真的是很考验人的忍耐性。
像程绣锦这种侯府嫡女,还要有机会了,就想踩两脚呢,更何况程蕙?
而同样的,程蕙也看不上程仪,觉得程仪身分不配。
至于程绣锦,程蕙觉得程绣锦乡野长大,粗俗不懂礼,哪比得上她,正经京城伯府里长大的。
56 担心
虽她爹是庶出,可她是嫡出。
偏程蕙不似程仪会装,却是时刻不忘带脸上的。
此时与柳家兄弟一齐过来,一时没摸清楚情况,对着柳家兄弟,一口一个表哥。
意思就十分明显,想把着他俩,不给两兄弟机会,与程绣锦说话。
程绣锦也不与程蕙计较,程蕙若真严格按着大家闺秀那一套,此时还在这儿谈笑风声的?
怕是自家血亲,都要避嫌呢,何况这儿外男无数呢。
规矩都是订给别人的,轮到自己哪儿,便就十分理所当然。再说此时,程绣锦也不缺陪她说话的人。
但柳家兄弟却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程蕙意思?
当年,伯夫人强压老太太一头,为程墨订下柳家姑娘,也是看中柳家家风教养。
两兄弟先前,不过是看大人的面子,对程蕙应承两句,此时程绣锦在一边了,哥两相视一笑,就有了决断。
于是乎,柳家兄弟看着笑咪咪的,十分的彬彬有礼,却是不声不响的,就给了程蕙两个暗钉吃。
程蕙脸子不好看了,忍不住出言嘲讽程绣锦说:
“长姐这下可是得脸了,依着妹妹看,太子妃娘娘这一来,也定是要召长姐进去的了。”
看这说话方式,照程仪那就是差着天地。
石绯当然不干了,立时就反唇相讥:
“哎哟,这不是还没开席呢,打哪儿就飞来好大一股子醋味啊?”
程蕙一听这话,当时便就愣住,瞅了瞅程绣锦,又瞅了眼程仪,突然指着程仪拍掌笑说道:
“我原说你最会两面三刀的,哄得石傻子给你当走狗……”
本来,程绣锦因太子妃突然来访,心理有些烦闷,此时听了程蕙的话,倒提起些精神。
对程蕙,程绣锦也真的是大大的服气了。
一句话还没等说完,已经惹得程仪、石绯都不高兴。
程仪倒好说,装惯白莲花的人,除了偶尔一急下失智,露出本性外,倒是忍功了得。
可石绯就不同了,立时跳脚就骂程蕙:
“你说谁傻子呢?也不看看你什么东西,也好意思往我们跟前凑?
程仪出身不好,应名的,爹也还是世子呢,也不知道您爹,什么官位啊?”
程绣锦的小姐妹全在边关上,偶尔因事聚在一起,虽也不见得个个都合心意,便就一时地,起了龃龉,也都是直接说的。
像这般的棉里藏针,指桑骂槐的,会被人嫌弃矫情,早没人答理了。
偏京城里,深宅大院的姑娘们,竟时兴这个。
程绣锦摇了摇头,见程蕙立着眼的,要跟石绯吵的架势,拉了石绯坐下,笑说道:
“好了,也不知你哪儿来这样大的气,你以为谁都能当傻子么?
那得有爹娘父兄宠着,一切障碍扫除了,凡被举到面前的东西,没一个不是称心如意的。
我敢一个不高兴就打人,你一个不高兴就骂人,还不是有父兄在背后给撑腰?
这女人要是人精似的,那一多半,都是现实给磋磨出来的。”
就好像她,能够临危不乱,还不是因为跟她爹、娘在边关见得多了?
程绣锦的一席话,竟说得程蕙那爆竹都无言以对。
但到底不服气,狠瞪了程绣锦一眼。
今儿早上头出来时,她娘与她说了,她爹做官是不可能了,她三叔昨儿晚上表态说,要出钱给她爹盘辅子,做些小生意。
这一年要交伯府一百多两银子呢,要是交不上来的话,定是要被赶出去的。
程蕙这边忍气不出声,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过来,喊了程绣锦说,太子妃点名道姓的要见她。
程绣锦虽心理不愿意去,却也只得起身跟去见太子妃。
而亭子里,石绯就又怼起程蕙来。
此时房间里,与程绣锦早上来时的坐次,已经大不相同了。
老太太虽是主人家,又是房内年纪最大的,但太子妃是君,已经坐到正中的罗汉床上,老太太坐右边下手位陪着。
柳氏和侯夫人两,坐到了太子妃左边,然后依次坐下的,便就是与会的妇人。
程绣锦进来后,自是一番行礼。
太子妃似对自己弟弟受伤一事,并没迁怒程绣锦,待她行完礼了,便就招呼她,坐到了罗汉床边上,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与她说话。
这时,程绣锦可不像先前,自然是小心应对。
太子妃显然是有备而来,随手的,就将自己手腕上的白玉镯子,脱下来,戴到了程绣锦的手腕上,又赏了她不少小孩子的玩意。
然后便就放她出去了,自然而然的,跟着她来的几个小郎君,也就由着程绣锦以主人之名,带着四处转转。
这四个两小郎君,有太子妃的两名庶弟,也就是牛胖子的庶出兄弟。
但既然能被太子妃给带过来,自然是极拿得出手的了。
这俗话说得好,英雄不问出身,看她爹靖边侯,就可见一斑了。
牛家这两位庶出的公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八岁,那模样可都比牛胖子好,又全都过了举子,虽今年这科没过,但三年后,应该也都能尽中了的。
而另两公子,则各是太子侧妃娘家弟弟了,长得也都不错,还都是嫡出,才学上也均都拿得出手。
这三家家世都不错,那可是庆祥帝费尽心力地挑出来,为太子保驾护航的三架马车。
程绣锦有些哭笑不得地想,便就是皇家公主选婿,也没她这样大的阵仗了吧?
这四个人定是听了家里的叮嘱,对程绣锦都十分的殷勤。
程绣锦却也不多说话,引着他们在园子里转了圈,也就差不多吃饭的点儿了。
待散席了之后,石绯离开时,十分的恋恋不舍,高低让程绣锦答应,过两天去她家里寻她玩了,才安心跟着她母亲和哥哥离开。
太子妃走的时候,大概听四个小郎说,程绣锦对他们爱答不理的。
所以太子妃虽面上也是在笑着,但看程绣锦的眼神里,带了不喜,觉得程绣锦给脸不要脸。
程绣锦与侯夫人娘俩,哪儿有看不出来的?
娘俩只做出了恭谦的样,多余的话也不说,然而,娘俩个担心的,却是老太太。
57 欠打
老太太虽在京上生活了一辈子,老延恩伯就不是个能干的,别说太子妃了,便就是太子妃家的近亲,也不得相会过。
今儿太子妃又故意给她长脸,若不是侯夫人还在跟前呢,只怕立时便就要答应着,订下牛家一个庶子了。
果然,待客人都送走之后,侯夫人要与柳氏一起走,老太太突然沉着脸说:
“老二媳妇,你先带着蕙姐儿走吧,老三媳妇和锦娘就别急着走了,我这老婆子还有些话要说。”
自前几天的事后,老太太可是极消沉的,这会儿,倒又将她那老祖宗的气势,给摆了出来。
柳氏就有些不放心,瞅着侯夫人没动。
侯夫人自是猜着老太太的心思,只在心底冷嗤了声,笑与柳氏说:
“二嫂就放心的回去吧,再也谢二嫂今儿的一片心了,等明儿我得了空,请二嫂来家里,咱们好好的玩上一日。”
柳氏才刚出去,侯夫人也不等老太太吱声,就对程仪说:“大人说事,你也回避吧。”
程仪不想走,便就瞅着老太太不肯动,柳氏冷笑:
“怎么,我还支使不动你了?”
刚摆出老祖宗架子的老太太,瞅出侯夫人面色不善,都不用侯夫人说什么,自己就气弱了些许,完了又怕闹得太难看,自己面上不好,摆手让程仪出去了。
想想又不甘心,程仪出去之后,老太太又打发得力婆子守门,跟前就留个大丫鬟侍候,完冷冷说道:
“可真是翅膀硬了,当着我的面前,都敢摆你那侯夫人的架子了。”
侯夫人心想,这才哪儿到哪儿啊?等一会儿,老太太敢乱给她女儿点婚姻的!
不过面上工夫倒还是要做,侯夫人不等老太太让,扯着程绣锦与她就一起坐椅子上,说:
“要是依着孙媳妇说,那丫头也是得好好地管一管了。都已经十六了,尽着弄些小孩子做派,没得让人笑话。”
说程仪,不就等于说她不会教养孩子?
老太太脸子更难看了,却也还是顺着侯夫人的话,往下说:
“要说起不小,锦娘也得快点儿订人家了。咱们这一门子,可不光她一个丫头,她要是订不出去人家,让仪丫头、蕙丫头怎么办?”
一提这个,老太太又想起当年,因着程绣锦的排行,她是如何受靖边侯气的,忍不住数落道:
“这可怪得了谁?还不都是自己作的。”
侯夫人笑笑,也不与老太太对着来,只将事情往靖边侯身上推,说道:
“孙媳妇可做不得主,侯爷要宠锦娘,想多留两年,孙媳妇自然是都听侯爷的了。”
这话给老太太堵得,噎了半晌说:
“自来娶妻娶贤,为得什么?你现在既当着是侯夫人呢,哪儿能一味任着丈夫胡来?也要时不时的规劝两句才行。”
侯夫人笑说道:
“老太太此言差矣,侯爷能从一介庶子,争到如今的一番家业,能叫胡来?自是侯爷说什么都是对的了。”
至此,老太太终于发现,靖边侯这一家子,都滑不溜秋的,说是说不通了,沉下脸来,一拍桌说:
“侯氏,今儿我将话撂到这儿,明儿个我就将牛夫人请至家中,锦娘这婚事,你同意也要答应,不同意也要答应,由不得你了。”
侯夫人本就姓侯,嫁了人又封了侯,倒像是命定的一般。
程绣锦虽吃惊于老太太的不要脸,却也没冒然说话。
侯夫人能被老太太吓着吗?
老太太拍一掌,这一提她女儿婚事,侯夫人那脾气也上来了,也一巴掌拍桌上,那桌子就散了架了。
程绣锦瞅着那桌子惊说:“娘也真是的,也不收着点儿力气,地方是租来了,拍碎了可是要赔人家钱的?”
侯夫人有些心虚,反说道:
“我看你真的是大了,竟敢说起自己亲娘来了。说说你自己,从小到大,拍碎的东西还少吗?”
……老太太瞅那桌子碎片,再听着这娘俩个的对话,不由自主的就瑟缩了下。
她终于想起了十五那天,侯夫人似是一生气,捏碎了一把椅子扶手。
正这工夫,程仪打外面闯了进来,站到了侯夫人对面,将身体挺得直直的,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冲着侯夫人一行礼说:
“侄女儿先告罪了,长辈说话,小仪本没资格插言,奈何三夫人对老太太的态度,实是让人看不过去。
当朝自来便就以孝行天下,侯夫人如此态度对待老太太,不觉得不孝吗?”
这话,可算是说老太太心坎上去了,坐罗汉床上狂点头,自不会出言斥责程仪无礼了。
追着程仪进来的婆子、丫鬟,都要忍不住给程仪鼓掌喝好了。
程绣锦也不吱声,淡淡地撇程仪。
侯夫人饶有兴趣地笑了,也是不出声,似是等着程仪将话说完。
程仪半点儿也不醒悟,只觉得自己说话有理,将侯夫人、程绣锦都给镇住了,不由得意起来,又说道:
“老太太是家里的老祖宗,便就一时说得不合夫人心,做晚辈的也只有听着的份,哪能就如侯夫人这般给老太太没脸?
再说了,女孩子生来,可不就是为了襄助家里的?老太太也是为咱们程氏一族的长远考虑。”
见程仪终于住嘴,侯夫人问她:“说完了?”
程仪觑着侯夫人脸色,也知定是生气,但仗着老太太,以为侯夫人也不过是不喜欢她,能拿她怎么样?
微一曲膝,程仪端的是一派伯府闺秀的气度,说:
“所谓忠言逆耳,还望三夫人体谅侄女儿一片拳拳之心,采纳良言,切莫做出失格之事,惹怒老祖宗,三夫人也承受不起。”
侯夫人也不与她做口舌之争,一个嘴巴子打下去,程仪几乎撞到门上了。
还承受不起?侯夫人拍了拍手,又拽了拽衣角,才冷笑说:
“原我没动你,也不过是看你有点儿用处,给我儿做个磨刀石,也算物尽其用了。真当我拿你没办法?
你现如今也不小了,跟老太太身边日久,对自己是怎么来的,就一点儿没察觉?”
58 怀恨
老太太本见程仪挨打,还脸露怒容地想要训斥侯夫人呢。
可听着听着,就不敢吱声了。
侯夫人站在哪儿,程仪从低向上望过去,就感觉侯夫人如铁塔一般,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继续说道:
“还有你那娘,是真被老太太卖了,还是被弄死了?你就真一点儿风声没听着?
呵!十六年是久了些,难于查证,但俗语有言,雁过留痕,我要是狠得下心查,谁能保证就一点儿痕迹不留?”
程仪捂着脸,心里大恨。一恨自己人微言轻,随人轻贱,二恨侯夫人竟也和程绣锦一样,随手就打人。
人家是母女,那能不像吗?
刚侯夫人打出那一巴掌,是收着力道的,就这样,程仪还牙齿松动,嘴边流血。
那要结实打一下的话,只怕脑袋都能拍飞了。
打完程仪,别说老太太和程仪,便就是追进来的婆子、丫鬟几个,也都跟个鹌鹑似的,大气儿不敢喘一下。
就怕侯夫人一生气,把她们全给打了。
老太太倒是清楚,侯夫人不敢打她。可刚侯夫人那一下,程仪几乎飞出去,给老太太镇住了。
侯夫人挺直身子,望着大小两只鹌鹑问:
“所以,还请老太太恕孙媳愚钝,刚老太太说,明儿是准备着要宴请谁来着?
孙媳妇觉得,老太太若在伯府呆得烦闷,不若带着程仪多去家庵走走,或许就一下清明了呢。”
便就是程仪没有进来,侯夫人也有办法让老太太改口。
只不过程仪这么一冲进来,让事情变得简单而已。
老太太本对程仪,因办事不利心中生起不喜,但能闯进来,说出了她没敢说的话,虽程仪挨了打,老太太对她反倒是怜惜起来。
再有一个,老太太先没辖制住侯夫人,再一听侯夫人提家庵,也着实是怕了。
然后,也怕侯夫人一怒之下,真就去查程仪身世。
老太太耷拉着眼皮子,摆手说:
“我也是为你们好,既是不听我的,我也懒得再管,我一把年纪,还能活几年?”
侯夫人挑眉道:“既是这样,那孙媳妇就先行告退了。”
老虎不发威,还真当她是病猫!
侯夫人的礼可是一点儿不差,领着程绣锦一起跟老太太规矩行礼,方才慢悠悠地往外走。
打从程仪身边过时,侯夫人停下脚,冷冷说:
“识时务些,或许还能当你的伯府姑娘,若是不然的话……”
接下的话,侯夫人没说,但那威胁的意思,却已然是溢于言表了。
程仪瘫坐在地中,垂着头不语,却是在起着誓想,它日翻身了,定报今日之仇。
娘俩个施施然从牡丹园出来,坐上来时的马车,程绣锦暗道她娘威武,仍忍不住好奇问:
“程仪真不是二伯的女儿?”
老太太也太牛了吧?这都能干得出来?
侯夫人“呵呵”冷笑说:
“只要世子不认,她便就是真的,也永远都不可能是。再说,换一种想法,要她是真的,老太太大可买个外宅,将那女人养起来。”
还能恶心下世子夫人,干嘛给弄不见人影了?还不是心虚,怕明儿走露风声?
老太太是个极为自私的人,她连唯一的亲儿子都坑,管世子认不认,只要她养着程仪一天,世子就得受她牵制一天。
再说,不过是多养个女孩儿,对她也是有好处。
就别说高嫁,自大一统以来,历朝都是不许官员经商的,但凡要点脸的人家,娶妇也不娶商家女。
可往商家嫁女,名声虽也不好听,但毕竟比娶妇强些。
那商家图女方的势,女方图商家的聘礼,倒也算得上是各取所需了。
怕老太太在动了算计世子的那天,就已经想好了,所以才是个女孩儿,若不然,何不弄个男孩儿?
细想起来,只怕她夫君应是查着什么了,侯夫人想,一会儿回家了,她要问问靖边侯才行。
死老太太跟掉钱眼里似的,女儿终身幸福,侯夫人也怕被人钻了空子,大意不得。
然而,要是一劳永逸的办法,还是得快些给她女儿订婆家。
一想到婆家,侯夫人就想起捉奸事件,就想起吓跑小郎君的事,就想死丫头要是能听她一点儿,也不至于让她头发都要愁白了。
程绣锦正因进京,今天总算交到一个朋友高兴。
虽石绯笨是笨了点儿,性子也急躁了些,但可贵在石绯的那份率真。
要说人都双标,之前石绯处处为难她,她可没觉得那是率真。
程绣锦本没那耐心点拔人,但一想,就目前看,她爹一时半会儿的,是回不了边关了。
京城这边,又时兴嘴上见真章,她点拔石绯的同时,也能跟石绯学学说话。
想想刚在园子里,她将程仪给挤兑得变脸,也挺有意思的。
程绣锦正起哪儿想得傻乐呢,突然就接受到她娘拍过来的巴掌,程绣锦被打得一愣,然后捂着肩问:
“我又怎么的了?”
今儿她什么也没干,打人的是她娘啊!
侯夫人狠剜了程绣锦一眼,用手指狠狠戳她额头,说:“你个不省心的,还好意思问?”
程绣锦捂头额头,说:“我今儿可好好表现了。”
侯夫人冷笑说:“那也得有人上门提亲,我都听说了,可跟你处得好的小郎少吗?就你这样貌,哼!”
顶着如花般的美貌,她女儿能将小郎君们,全都处成哥们,对此,侯夫人表示,也是服气!
这话,程绣锦可就不爱听了,犟嘴:“能怪我?我那时有婚约嘛。”
侯夫人冷哼:“说得好像没婚约,他们就会上门提亲似的。”
程绣锦被母亲当面点破,面子有些挂不住说:
“说得娘在家时,上门提亲的就多似的。我这样还不是像娘了。”
被揭了短的侯夫人,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娘俩个相互伤害一阵,马车正好也在侯府门口停下,娘俩下车的时候,脸色就都不太好。
可巧,这时候,靖边侯骑着马也至门口,娘俩个看过去,均都愣住。
靖边侯也不知道碰上什么事,脸子竟十分的黑沉,见到妻女,才稍稍露出点笑脸来。
59 旧情
打过招呼,侯夫人免不了问道:
“不是说要买田?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买田要下乡,便就是买不成,看完回来也挺晚的了。
靖边侯将马缰绳扔给小厮,背着手与侯夫人齐肩入府,声音冷丝丝地说道:
“以后看着牛家人,你们娘俩个客气些。”反正也没几天蹦跶了。
侯夫人一听这话,就知道不好了,问:“怎么了?”
靖边侯只冷冷地笑了声,没说他今天跟着族人,如何去乡下,如何知道牛光儒的族人,强抢民田的,告了官后,又是如何以官欺人,让人家妻离子散的。
这其中,免不了有太子的一份功劳,但牛光儒本不是京城人士,在其多年经营下,京中族人,也日趋壮大了。
人投奔而来,帮着治份产业,倒也无可厚非。这中间,牛光儒也得好处。
能来京的,哪个不是有几分本事?
有了事,用家人,总比用外人放心。自他孙女儿成了太子妃后,牛光儒俨然将自家荣辱,全都绑在了太子身上了。
但依着靖边侯看,牛光儒的族中子弟如此行事,也定是受人挑拨了。
至于是谁?靖边侯冷笑了声。
最终没买成地,靖边侯与程墨、程九公一商量,分出部分祭田,无偿让族中贫者耕种。
程绣锦本跟她父母身后,却听后面有人喊她,回过头一看,却是边雁。
现在她已不是奴婢,身上衣服却更加朴素。毕竟是庶民,乱穿衣容易受罚。
但她气色很好,小脸红扑扑的,想来回到娘家,过得还不错。
程绣锦听丫鬟们跟她说过,边雁已经来了几回了,因没她的命令,也没人帮边雁传话,竟还想贿赂府中进出的婆子小厮来着。
也不知边雁如此的急着见她,所为何事。
程绣锦站门边没动,吩咐了筝雁两句,便就追着她父母身后面,去给王淑人问安。
进出告知长辈,这是礼。
一家三口给王淑人行礼,坐到坐位上后,侯夫人就说起今儿的赏花宴,临开席了,太子妃领了四个小郎去的事。
靖边侯听妻女说是如何应对的,赞赏地点了点头。
庆祥帝虽一心为太子,但自古这储君与现君的关系,十分的微妙。
就好比那安禄山不拜太子,其实就是深谙皇帝心思的。
细究下来,现放着嫡子不立,庆祥帝非要立庶长子为太子,却也不尽然全是父爱,也是权衡利弊了。
当年庆祥帝立太子的时候,因有着嫡子,几乎满朝文武,就没有赞成的。
更有那激进的,当堂就撞起御柱来。
可以说,当年庆祥帝为立庶长为太子,几乎是与全部朝臣为敌,排除了万难的。
其中有对已逝辰妃的爱,但更多的,却是对皇后、后族,有可能看到朝臣万众一心后,更是多了份对朝臣的忌惮。
远的不用说,就说李世民怎是怎么上位的?还不是因朝臣对他都信任?
所以,庆祥帝可以忍太子庸碌,却不能忍他勾结朝臣。
三驾马车给他放哪儿,太子却还不满足,庆祥帝扣着靖边侯,不让反回边关上,只怕也是有试太子的意思。
庆祥帝已经下令,让太子、牛光儒在家反省,太子妃却还是带人去了赏花宴。
靖边侯几乎可以肯定,庆祥帝不会废太子,但给他警告,却是肯定的了。
而警告,就是牛光儒致仕。
靖边侯便就猜,只怕弹劾牛光儒的折子应该不少,之所以没爆发,大概是庆祥帝压着呢。
因着有边雁一事,程绣锦在王淑人这儿只略呆会儿,就告罪离开了。
无风居,边雁被安排在厢房等,程绣锦回来,先换了身家常衣服,再洗了手脸,筝雁这才报说边雁安置。
程绣锦并不太想见边雁,随手拿床上的书看,床几上摆着吃食,好半晌才叹气说:
“念着到底也是主仆一场,就见她一回吧。”
三个雁也不出去,筝雁到门口上,打发留鸿出去,没一会儿,就将边雁带了上来。
边雁似觉得自己被慢待了,进来时,脸上带着些许愤慨,给程绣锦微一行礼,喊了声:
“大姑娘!”
程绣锦放下书,脸上露出笑容,坐直了身子,十分热情的让边雁坐,又让众人看茶,笑问:
“在家与你哥嫂相处可还融洽?”
边雁一看程绣锦对她的态度,便就又得意起来,坐哪儿欠了欠身,笑回:
“劳大姑娘惦念,奴婢在家里,一切都好。”
连雁亲自给边雁上了茶,程绣锦才笑说:
“你既回家,也已经还籍,快别这么自称,如今我见了你,也少不得要喊一声吴姑娘呢。”
边雁的脸上就又多几分的得色,便就坐着与程绣锦告状:
“我就知道大姑娘是个念旧情的,可恨大姑娘身边有小人作祟,我来了几次,均说是得了大姑娘的吩咐,不与通报。”
程绣锦没说是,或不是,只笑问边雁:“你既是在娘家安好,却来府上找我干什么?”
边雁面露娇羞说:“没什么事,就是想大姑娘了。”
程绣锦知边雁这几天,就要被纳进兴平伯府,却也不问,只但笑不语地看她,也不应承着顺嘴说往下说话。
渐渐的,边雁就有些承不住压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讷讷说道:
“今儿个奴婢过来,是想告知大姑娘,奴婢家里嫂嫂做主,已经将奴婢的身契,签给兴平伯府。
兴平伯府也已经下了纳礼,正经抬了奴婢回去,给杨公子做妾。”
程绣锦笑说:“这是好事,你也算是得偿所愿了。”
等了会儿,见程绣锦只是笑盈盈的看着她,却是半点儿表示没有,边雁似有些急了,脸上的娇羞变成赤红,额头的汗都出来了。
程绣锦端起茶碗,冲着边雁举了举,这是个标准的端茶送客的动作。
筝雁就在边上轻声说:“奴婢送吴姑娘出去!”
边雁忙抢话说:“大姑娘……”
程绣锦却突然撂下脸来,不给边雁说话的机会:
“边雁,我今儿既已然让你进来,那正好说明白些吧,也省得你往后,再往我这儿跑,伤了多年情谊。”
60 作死
边雁不死心,想到自己所来的目的,急说:“大姑娘,奴婢……”
程绣锦“啪”地一声,将茶碗重重地放回桌上说:“边雁,我既放你归家,便就断了主仆关系。
我原本也不欲将话说透,因为透话伤人。难为你是个聪明人,却竟办起糊涂事,逼得我不得不将话说明白。
我为侯府嫡女,你是升斗小民,我可不知你是以什么身份,也敢让门上给你送消息?
你我嫡庶尚且有别,更何况你已是他人妾,好歹你也是侯府出来的,便就没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
可见过谁家的嫡女正室,跟别人家里的小妾牵扯不清?
这一回,我见你,也算是了了咱们那点儿主仆情分,以后再没相见的道理。”
摆了摆手,程绣锦有些兴趣缺缺说:“速速离去,未再多言。”
边雁却是不甘心就此离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似是情真意切地说:“大姑娘明鉴,奴婢……”
不等边雁将话说完了,程绣锦嗤笑了声,说:“我原说了,透话伤人,你是非让我将话说透了是不是?”
边雁跪哪儿,被程绣锦地话说得顿住。
程绣锦声音冰冷说:“你既已签契,为人妾,跑来到我这儿,这般作态想要什么?是想让我赏你点儿东西?还是有别的打算?”
边雁的眼泪就流了下来,说:“大姑娘,奴婢……”
又是要说为她好?程绣锦却也不想听边雁狡辩,只一摆手说:“撵将出去吧!”
边雁还想说话,常妈被喊进来,一提边雁后衣领,便就将她给拽走了。
杨安业纳边雁为妾,本就没安好心,上次边雁还籍,却是只有身上那身衣服,其余东西,都被程绣锦给扣下了。
程绣锦不敢说边雁故意害她,但今儿来,受杨安业的蛊惑,却是肯定的了。
她手边东西,一旦落入边雁手中,不就等于落到了杨安业的手里?还指不定的,打算如何编排她呢。
其实,要程绣锦够阴狠,完全可以吊着边雁,再给杨安业沉重一击,再让他丢一次脸。
可那样做的结果,边雁在兴平伯府上,只怕会很惨。
杨安业会以为边雁跟她串通好了,一起联手,边雁的身契又签出去了,就边雁那娘家,真出了事,谁可能指得上?
程绣锦靠在床边,看也不看手边的书,一阵唉声叹气。
三个雁哄程绣锦开心,眼看快五月初五了,便就有提说作五时图、五时花,赶初五那日,也好往帐子上贴。
程绣锦只摇头说“没兴趣!”
筝雁突然想起件事,笑说:“奴婢一时忘了,五少爷一早上,送了只鸲鹆(qúyù)来,姑娘要不要看看?”
程绣锦的大弟程延书,按着元崇伯府排行,行五,而二弟程文和则行七。
连雁却反对:“不可以,那鸟要等初五时,再让它见人,教它说话,这时弄来,就该学不好了。”
旧俗,五月初五日教鸲鹆说话,鸲鹆学话快。
程绣锦一听这个,倒是来了精神,她哪儿信那个?立时就让筝雁去拿来。
筝雁才走到门口上,就见常妈手里拿了封信,脸色阴沉地进来,筝雁感觉有事,没去拿鸟,又退回房间里。
常妈进来,将手中信递出去,咬牙切齿说道:“姑娘,这是从边雁怀里掉出来的。”
程绣锦倒也没显出多意外,也不接那信,“嗤嗤”笑说:
“我就说嘛,她四处活动着非要见我,定然是要有大计谋的,却原来是一箭双雕,我倒是小瞧了她了。”
“唉!”程绣锦叹气,神情厌厌的说:“我念着她是旧时仆,她却只念新主人,这还没进兴平伯府呢,整颗心就全过去了。”
筝雁铁青着脸,转身就往外走,程绣锦忙让连雁:“快把她拉回来。”
连雁和朔雁两个,急忙追了出去。
程绣锦笑咪咪地接过信打开看,信的开头是一首挑情诗,接下来便就是认错,如何对不起程绣锦云云。
认错之后,自然就是要为自己辩解两句,自陈什么受了奸人的欺骗蒙蔽,其实是心悦她的。
一堆华丽辞藻,堆砌出一篇锦绣文章,精华却在信的最后,却是约程绣锦初五日,在芙蓉园看龙船。
程绣锦看着那信笑了一阵,连雁朔雁两个,也将筝雁追了回来。
筝雁愤愤说:
“原在府中的时候,自诩最是懂礼的,这才出府多久?就夹带着帮外男给姑娘递信,姑娘干嘛拉奴婢,看奴婢怎么骂她,羞也要羞死她。”
程绣锦笑说她:
“往常我就时常跟你说,骂人有什么用?把自己气个半死,若碰上个有城府的,人家全当过耳风。”
筝雁怒容满面地说:
“道理奴婢都懂,可只是忍不住,真是太气人了,奴婢恨不得挠她个满脸花,方才解气。”
程绣锦问她:“果然很生气?”
筝雁点头:
“当年奴婢跟她俩,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不就是为不做那一条玉臂千人枕的人?她倒是好,上赶着去跟那怀搂无数人的破烂货。”
程绣锦被筝雁的话,也是逗得大笑,倒是一扫之前的郁闷之气。
常妈直笑说筝雁:
“你这死丫头,仗着姑娘性儿好,平时宠着你们,就越发的口没遮拦起来,竟是什么话都敢在姑娘面前说,仔细让夫人听见,看怎么收拾你。”
程绣锦笑够了,方摆手说:“不碍事的,边关上的那帮兵,说得比这露骨多了。”
常妈也就那么一说,她自己说话,也是一惯的口无遮拦,反而问:“边雁怎么处置?”
程绣锦低垂着头,摸索了着茶碗边,一圈一圈的好一会儿说道:
“俗话说得好,事不过三。刚我堵着不让她说话,也是给她机会的意思。
可她偏不要,就别怪我不客气。”
说到这儿,程绣锦住了手,抬起头与常妈说:
“将她请进来吧,记住,对她态度要好,就好像明儿,你们都要求着她似的。”
常妈得命出去,程绣锦就对筝雁几个,如此这般的吩咐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