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布置
仗着自己的辈分高,就可劲的折腾!
程绣锦低头想应对之策,这想着想着,应对之策没想出来,程绣锦却想到另一件出来,吩咐:
“把彩婆给我喊进来。”
带着两把金瓜子出去的彩婆,正在她屋里看金瓜子是真是假,瞅上面自己咬的牙印,嘴都快咧到耳根上了。
重又被带回来,彩婆也有些迷糊,不知道所为何事。
难道又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彩婆收起金瓜子时,心里不禁的便就有些雀跃。
延恩伯府穷,老太太视钱如命,对下人也抠门。
彩婆身为老太太身边,第一得用人,就累死累活的,一两月的,也就才得那么一点子的赏钱,却还是铜板。
这冷不丁的赏钱从铜板,直接变成金瓜子,彩婆有些上头。
果然进到房间,见程绣锦在哪儿正丢金瓜子玩。
彩婆凑上前去,满怀希望地喊了声:“姑娘!”
程绣锦抬头,淡淡地瞅了彩婆一眼,说:
“你等着,厨房专为你炖了一盅猪脑,一会儿端上来了,你就把它喝了吧,金瓜子补得慢,我估计着,猪脑或许见效能够快一些。”
彩婆……
边上的筝雁就笑了,说:
“要依着奴婢说,还是刑室补脑才最快呢,冯妈才来那会儿,多嚣张啊,刑室走一遭,走的时候……啧啧啧。”
美梦被打醒了,给彩婆吓得笑都快维持不住了。
喊她来,是认为她隐瞒了事情?哪可能?
彩婆一时满脑子浆糊,不断地想,哪儿还有什么遗漏?
刑室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彩婆的脑袋上,让她方寸大乱,竟是满脑子空白,什么也想不起来。
程绣锦坐在哪儿,一下一下丢金瓜子,也不开口问她,就那么似笑非笑地瞅她。
彩婆一激动,竟就开启了胡言乱语的模式。
久远到延恩伯太夫人,当年是如何把住老延恩伯,使得老延恩伯不敢纳妾,一辈子只老太太一个人的。
听太祖母的爱情诡计,程绣锦脸上呈现出来的,那是大写的尴尬两字。
程绣锦嫌彩婆胡言乱语,才要直接问时,就听彩婆说:
“……太夫人向来都谨慎得很,一辈子没翻过船,就与兴平伯夫人的协议,也是立了文契,太夫人和兴平伯夫人一起按了手印的。”
“啪!”程绣锦将瓜子丢盘里,问:“那文契呢?”千万别毁了。
彩婆惊觉自己说错话,“噗通”跪地上说:
“太夫人谁也不信,那些东西都太夫人自己收着的。她老人家睡得那枕头有夹心,像这种东西,太夫人都放在那里。”
日夜在自己身边,没事还能摸一摸,要是万一丢了的话,也能第一个发现。
程绣锦突然地沉下脸来,眸光凛然地瞅着彩婆说:
“我问你个事,你要跟我说实话,如有半句谎言的话,冯妈你是看着的,你可就不是缝嘴那么简单了。”
筝雁瞅外面,笑说:“猪脑好了,朔雁姐姐怎么把花子抱来了。”
一听花子,彩婆几乎吓破胆,忙表忠心:
“老奴对姑娘一片忠心,姑娘想知道什么尽管问,老奴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连雁端着个托盘进来,朔雁的怀里,果然抱着一只狸花猫。
那猫一见程绣锦,一面“喵喵”地叫,一面挣扎,朔雁一个没抱住,就挣脱了,跳到程绣锦腿上,寻了个舒适的姿势,趴程绣锦腿上眯眼打呼噜。
程绣锦就捏花子的瓜子,一捏,尖尖的猫指甲就露出来。
彩婆一个激灵,终于说道:
“那东西肯定没烧,太夫人既谨慎,想得就容易多,太夫人觉得,姑娘跟杨公子的婚事,虽一时解了,可……”
程绣锦冷冷接话说:
“可我名声坏了,即使有人家来提亲,也终不会是什么好人家,或许等我无人问津得久了,最终还是回过头嫁进杨家去?”
彩婆缩着脖子小声说:“太夫人是这么认为的。”
接下来的话,也就不用问了。既老太太抱着这种想法,那么为了银子,那文契,老太太自然要留着了。
程绣锦站起身,花子就跳到地上,程绣锦亲手将彩婆扶起来,说了许多安慰的话,又赏了她一把金瓜子,才打发彩婆出去。
彩婆前脚一离开,程绣锦吩咐:“让人看住了,别让她接触外面的人。”
朔雁领命出去安排,程绣锦又说:“去将常妈她们喊来。”
老太太的打算,程绣锦不准备告诉父母,有孝压身,她爹娘即使不会出很多,但老太太一闹,多少都会涨些。
知她出手对付老太太,跟对付杨安业不同,她父母很可能不但不帮她,还会掣肘。
呵!想涨孝敬银子?不就是想拿孝字压她爹?
以为请了程氏族长来,就好使?
那她这就成全了老太太,让老太太亲身体验一下,什么叫赔了夫人又折兵!
四月十五早上,一家子吃过早饭后,程绣锦的两个弟弟,也没去上学,而是收拾好了,跟着靖边侯、侯夫人两,一起去延恩伯府请安。
程绣锦模样生得艳丽,刚回京时,沿袭了边关时的穿衣风格,惹得延恩伯老夫人非常不喜。
开始,程绣锦也迎合了两回,结果老太太不单没开心,还更得寸进尺地说程绣锦,惹得程绣锦反骨大生。
至此后,每次去延恩伯府请安,程绣锦都妆扮艳丽,恨不得闪瞎老太太的眼睛。
而老太太呢,被气了两回,竟就放任不管了!
对于如此结果,侯夫人也是又气又好笑,见老太太还挺禁气,不轻不重地说了程绣锦两回,便也就不再管了。
可今天程绣锦穿的,却是格外的雅致,身着月白色绣干枝梅窄袖襦裙,外罩浅绯色掐腰比甲。
再配上头上梳的双丫髻,露出扎头的红头绳,素雅中不失活泼。
侯夫人深瞅了程绣锦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靖边侯心大,没看出什么来,等一坐到马车上,侯夫人一脸凝重问:
“跟娘说实话,你这是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程绣锦可就不乐意听了,斜眼瞅侯夫人说:
“瞧娘说这话,我这么乖,什么时候做过坏事?”
32 南厅
侯夫人见程绣锦不说,倒也没逼问,拿右手食指戳程绣锦额头,语带无奈说:
“总之你给老娘记清楚了,老太太今年可六十九了,可不是十九!
要是能忍就忍忍,跟她斗什么气?若真将她气个好歹出来,我和你爹也保不了你。”
反正隔着代呢,老太太也就只能作一点,手就是想伸,也伸不到侯府这边来,更不能左右程绣锦,和她兄弟两的婚姻大事。
父母之命,那可是祖宗礼法。
祖父母想管,尚且还要顾忌良多,更何况还是太祖母。
侯夫人的想法很现实,或许也有些薄凉,但却是个不争的事实。
一切交给时间,只耐心等着就行了。
何苦做那恶人?
这几天,侯夫人都在忙着给程绣锦找婆家,正处托人,并没工夫理程绣锦。
程绣锦也没和侯夫人说,因此,侯夫人还不知道,延恩伯老夫人收兴平伯夫人银子,不是被骗,而是什么都知道。
侯夫人是个火爆脾气,这要让她知道,非立马闹起来不可。
就因了解母亲,程绣锦才半点儿口风没露。
毕竟有孝道压着,万一她娘闹得过了,一个弄不好,老太太强逼着她爹休妻,也十分有可能的。
虽然说她爹娘也不是个软柿子,但程绣锦却不想让她父母,为她的事生气。
想想一会儿就要上演的好戏,程绣锦笑说道:
“娘便就且放宽心吧,女儿又不是傻子,怎会气太祖母?”
要气,也让别人气,气死也算不到她头上。
本来程绣锦对老太太,便就没多少的如慕之情,现又知道老太太所作所为,更就拿她当敌人对待了。
说话间,马车到了延恩伯府门口。
延恩伯府的府邸,是当年第一任延恩伯,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论功行赏御赐下来的。
当年,首任延恩伯于国,倒也没多大功劳,但他重要的是无意中救了太祖一命。
因此上,天下大定后,他虽然没有封侯拜相,却捞着了一个实蕙。
伯爵品位虽不高,但世袭罔替,却比三世而斩强上百倍了。
延恩伯内里虽空了,但架子却还没倒。
就三架朱漆大门敞开着,大石狮子威武地立于两边,门的两边,则各立了两个着青色短褐的门丁。
门口临街,立着个系马柱。
阿来几个亲卫,抢先下马,让一门丁去系马,他们便就立在了延恩伯府门口。
靖边侯慢悠悠骑马过来,阿来过来牵马,请靖边侯下马。
跟在靖边侯后面,程绣锦和她娘乘的马车,便也就跟着停住了。
再后面就是她两弟弟的马车,最后跟着上来的,便就是随行的婆子、丫鬟的马车。
彩婆却也被带了过来。
有婆子上前扶侯夫人和程绣锦下车。
娘俩个直身缓步,依次而下,就见母亲雍容华贵,女儿淡雅娴静。
接着下马车的,是十二岁的程延书,却也是一派少年老成模样,背着个手,着素色缘黑边的窄袖襕衫。
只有九岁的程文和年纪小,是打马车上直接跳下来的,还吵了声:“可闷死我了。”
在边关上的时候,他们几个全都学会骑马。可到京之后,靖边全便就全不让他们骑了。
主要是京城人多,怕他们不小心撞着人。因为这个,程文和生了几回气。
他敢跟他爹娘两闹,一到程绣锦哪儿,就乖得像只小鸡崽子一般了。
程绣锦一眯眼,笑问:“怎么,七弟是想骑马了?”
还在蹦跳的程文和立时的,便就不跳了,做学子听师傅训话姿势,涎着笑说道:
“没有的事,我最不喜欢骑马了。”
程绣锦摩挲了下程文和的额发,语气温柔地说了声:“这才乖。”
程文和咽了下口水,他能不乖吗?
不乖就得接受来自亲姐姐的关怀,程文和心底有些愤然,感觉上天不公。
为什么他就没能继承他娘的大力呢?
侯夫人看出小儿子的愤色,笑过去,说道:
“你爹没天生神力,娘却也打不过他,你只要肯用功,将来大了,自不用怕你姐了。”
靖边侯过来,一拍小儿子后脑勺,附和媳妇说:
“你要不信的话,就看看你哥,现在在你姐的手下,再不像以前了,都鲜有吃亏的时候了。”
程绣锦默默递程延书个石子,程延书接到手里,用力一捏,虽不似程绣锦,立时成了齑粉,石子也出了裂纹。
程文和立时信心大曾,斗志燃燃地说:“我以后都听爹的,好好练武。”
一家子正其乐融融说话,延恩伯府里跑出个婆子,上前行礼说:
“侯爷、侯夫人好,既然都到门口,就快点儿进去吧,老太太和伯爷,已经在南厅上等一会儿了。”
南厅?平时他们一家子过来请安,都是在老太太住的南山居,今儿竟在南厅,还等了一会儿!
靖边侯嘴上没问,但心理却已然猜测,只怕今儿个的请安,是个鸿门宴吧!
一家子均都收了脸上的笑,各怀心思地进延恩伯府。
侯夫人将程绣锦扯到身边问:
“你这丫头老实交待,前儿老太太来咱府上,你将我和你爹支使出去,可是又气老太太了?”
程绣锦矢口否认说:
“绝没有的事,娘别瞎说,女儿就是怕爹、娘若在家里的话,会被老太太难为,女儿毕竟是隔辈人不是?”
“呵!”侯夫人没再问,心理却想,我信了你,可不是傻子?
延恩伯府南大厅,北山墙前西面主位上,坐着沉脸的延恩伯老夫人,东面椅子上空着。
老延恩伯虽然已经不在了,可现老太太坐了主座上,现延恩伯却不能与母亲平起平坐,便就坐东面第一次座上。
靖边侯领着一家子,先给延恩伯问好。
延恩伯明显心情不错,笑说:“快给你祖母行礼,完为父有事情跟你商量。”
什么商量,不过是变着法要钱。
靖边侯没拆穿,有丫头过来摆好垫子,靖边侯领着妻子儿女,跪下给延恩伯老夫人磕头问好。
老太太才在程绣锦哪儿,吃了那么大一个暗亏,便就是涨了孝敬银子,也不觉解气。
因此,上座上坐着的老太太,像没听着似的,垂着眼皮子,慢悠悠喝茶。
延恩伯傻白甜似的,一点儿没看出他娘这是故意的。
又或是看出来了,只他心理有事,因此也不管他娘做什么打算,就出声提醒:
“母亲,勇哥儿一家还跪着呢。”
33 乐意
猪一样的队友,说得可不就延恩伯这样的。
老太太气得……
靖边侯很是时候的,领着妻子儿女,又高声问了回好。
老太太放下茶杯,在哪儿阴阳怪气地说:
“都起来吧,我老婆子可当不得你们拜!现如今,你的翅膀也硬了,都封侯了,眼睛里,哪儿还有我这老婆子?”
靖边侯直起身,说了句“不敢!”也不给老太太再开口的机会,领着妻子儿女,就给延恩伯行礼问好。
老太太就又生气了!
延恩伯一心的想给靖边侯要银子,自不会为难他们,满脸笑地说:“快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靖边侯与延恩伯说:“儿子领着他们先去给夫人磕头。”
延恩伯老夫人讥讽他说:“倒是个孝顺的。”
靖边侯就当真夸听,笑谢说:“夫人对勇有教养抚育之恩,勇时刻不敢忘。”
听得此言,老太太就又是一声冷笑,慢声说道:
“我知你有孝心,就且放下心吧,我已经让人去请了。
你母亲倒是个有福的,比不了。我这个婆婆想要见她一面,都要请个三四回呢。”
靖边侯心说,那还不是你自己作的?
延恩伯显然什么也不知道,还惊奇地问:“娘请她来了?”
这可不是废话?老太太没答理他。
延恩伯讪笑了下,忍不住又问:“娘喊她来干嘛?她肯来?”
他那夫人可是轻易不出西院,除了年头年尾,拜祖宗的时候,便就是老太太生病,都不来侍疾的。
是我请的吗?是她自己早上送信给我,说有事情要说!
老太太为给自己撑脸面,才那么说的。
听儿子问,老太太就觉得,她这儿子生来,就是专门给她拆台的。
老太太心口一哽,狠横了自己那傻儿子一眼,然后一抬眼,便就看着打扮得体的程绣锦,可不就更生气了。
直觉程绣锦这么打扮,就故意气她。让她想找理由骂人,都无从下口。
更可气的是,程绣锦对上她看过去的目光,竟还笑笑。
老太太……都等不到族长来了,语气不善地说:
“你对你母亲既有如此孝心,怎么对你父亲,就这么绝情?”
靖边侯做出惊慌失措模样,问:“老夫人何出此言?”
老太太冷哼一声,说:
“伯府现在都快揭不开锅了,你们侯府倒是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尽戴着金玉珠宝。”
说到这儿,老太太啪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问:“你们过得好不快活啊!”
这靖边侯可不敢认,忙笑着解释道:
“老夫人莫要听人乱说,边关用事多年,几乎耗尽帑银,当今一直提倡节俭,勇不说起带头作用,也绝不敢如此奢华用事。”
一句话,就将老太太说的家事,上升到国家层面,老太太被噎得,那是又半天说不出话。
但只一想到,她被程绣锦当傻子般耍弄的事,老太太的那口气,说什么也咽不下去。
“话说得倒是好听!”老太太可不信那套:
“就前两天我去你府上,你那个宝贝女儿,可是穿绸戴玉,满室黄金呢。”
靖边侯都惊了,十分诧异地问:“竟有这种事?”
老太太挑衅地瞅了程绣锦一眼说:
“你那女儿,不就在这儿呢吗?你不会问?”
本不想说话的程绣锦,心理都乐开了花,见她爹看过来,便就做出一副极委屈模样说道:
“爹不是都知道,女儿自小便就俗气,喜欢黄灿灿的东西,可父亲又清廉,女儿就让人用生铁铸了用具,再镀上一层薄薄的金水。
管它们是真的假的,总之黄灿灿的,女儿就喜欢,爹不是也见过嘛。”
……老太太听得一阵心疼!
靖边侯横了程绣锦一眼,转过头却仍给女儿圆谎说:
“让老太太看笑话了,孩子在边关上疯野长大,不似京城里的大家闺秀,还请老太太保函一、二。”
程绣锦一歪头,故做惊奇地说:
“老太太不都知道?当时还说锦娘来着,完怕锦娘闹笑话,再丢了大人的脸,还帮着将东西都搜走,带回延恩伯府了。”
骗着老太太偷走假黄金,竟让程绣锦说得,如此的清新脱俗,靖边侯都差点儿没绷住。
程文和没听太懂,可十二岁的程延书想了想,便就猜着,是怎么回事,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急忙低头掩住笑。
只有呆呆傻傻的延恩伯当真了,在边上附和他老娘:“老太太英明。”
……老太太忍不住手的冲动,想打这个五十几岁的大儿子!
英明你个头!
老太太终于明白过来,程绣锦那么会对付她,肯定是得了靖边侯的真传了。
她对付不了程绣锦,在靖边侯这儿,嘴上也别想占便宜。
老太太原还准备着要采取先语言攻击,再银财攻击的策略,却不得不放弃了。
对着这一家子,老太太总算是看出来了,那个难度太高,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便就恼羞成怒地拍着桌子说:
“程勇,你给我听仔细了,你的孝敬银子,一年一千两是不够了。”
靖边侯一听这个,倒是松了口气。
他这个侯爷,一年的俸禄银子,也就两千两,老太太还能都要去?在靖边侯看来,银子能解决的,都不叫事。
等一会儿,他再从中好好斡旋一翻,涨一二百两顶天了。
主要还是他挣得多,没了两千两,他不是还有兵部侍郎的俸禄,和大将军的俸禄。
拿三俸的靖边侯表示,没事,都在可控制范围内。
更何况,一年上,皇帝给他的赏赐也不少,别说让他养一家五口人,就延恩伯能花,都不成问题。
靖边侯才要问,老太太想涨多少钱,老太太竟没给靖边侯说话的机会。
就见老太太面沉似水,耷拉着眼皮子说:
“我知你肯定是要推脱的,现在你也有自己的小家了,这要往外拿钱,可有几个乐意的?
我就给你个心理准备,等族长来了,咱们再细说吧。”
靖边侯……
不是,我其实没不乐意,不就是两小钱儿嘛,至于请族长?
在靖边侯看起来,家事闹到族里,那便就是丢脸。
但老太太既然都这么说了,也就说明,族长已经请了。
靖边侯沉下脸,明显也是生气了。
一直有心事的延恩伯,一听要涨孝敬银子,也立时提起精神来了。
34 几年
要是伯府进项多,那他的月例银子,他娘是不是也要涨点儿?
延恩伯自己个儿打哪儿,还尽想美事呢。
近几年,延恩伯由于年纪大了,也不再似年轻时那般,如色中恶鬼了。
然后,自从因被小妾鼓动,沉迷赌博,惹下事,他娘又将他的后院,给着实收拾了一回,年轻貌美的小妾,被他娘卖了好几个。
所以这几年,延恩伯再不敢赌了,却又喜欢上金石字画了。
这可爱好,可比喜欢美人儿费钱多了。
毕竟他的美人,多半都人送的。名人字画,却是要自己选,然后自己出钱买。
然而既使是时下的名人字画,也要二三十两银子。
而像王羲之这样名家的传世之作,最少也要二三百两银子。
而老太太给延恩伯的月钱,也才二十五两。
因此,延恩伯时不时的,就要向靖边侯和伯世子打秋风。每次要个二三十两的,由于也不多,只要不是干坏事,这两儿子也就给了。
也正是这一原因,延恩伯在靖边侯跟前,根本就立不出个老子样。
延恩伯脸上,露出希望的笑来。
老太太一看见她儿子,脸上露出白痴一般的笑容来,便就觉得心口堵得慌,才要发做,丫头进来行礼说:
“老夫人、伯爷,夫人来了。”
想到自己这婆婆当得,可算十分窝囊,老太太便没好气地说:
“来了就进来,还等人请怎么的?”
这就是她为钱,绑架亲孙子,而留下来的后遗症。
当年老太太犯下的可不光是国法,还有家法,王夫人执意经官的结果,便就是闹到京城令哪儿,整个程氏宗族,都跟着丢了大脸。
而延恩伯也正因这件事,才会丢了自己族长的位置。
而老太太呢,若不是有三不去顶着,也早就被程氏新族长,程九公主持着,给休家去了。
新族长上任的第一件事情,便就是着重申斥老太太失德,并且准延恩伯夫人不用以婆媳的礼法,对待败德失法的老太太。
但这东西嘛,听听也就算了,若延恩伯夫人做得太过,也会遭人非议。
王夫人想得十分明白,这么些年,她跟老太太施行的就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原则,倒也算得上是相安无事。
丫头出去一会儿,王夫人由着世子儿媳妇拥着,慢悠悠地进来。
王夫人比延恩伯小一岁,今年五十四岁,别看她不得夫君喜欢,但生活得却半点儿也不憋屈,所以气色很好。
而且王夫人的身材,也保养得很好,皮肤也依旧白皙,只眼角有些许小细纹。
但王夫人不老,看起来也就四十多岁的样子。
靖边侯领着家小,忙迎了出去,可没等众人给王夫人见礼,王夫人却就先说话了:
“哟,这是怎么的了,我的乖儿,儿媳妇、孙子、孙女儿们可犯了什么错了?带着孝心来府上行礼,竟是连坐都不让坐了?
这么些年,老太太可是越发地有威严了。怎么,老太太这是想重整旗鼓?”
瞅着王夫人那通身的气派,看人家的那穿着,那衣服料子,还有身上、头上戴的饰品,老太太心口一阵堵心得慌。
便就拿气撒到靖边侯一家子身上,没好气地说道:“都坐吧。既然是回了家了,还等着我让?”
长辈嘛,管她语气如何,反正有得坐,总比站着强。
靖边侯忙领着家人,就要给王夫人行大礼。
王夫人扶住侯夫人说:
“都是一家子的骨肉,心理记着就好,都坐吧,正巧了,今儿我来,是有件事要说的。”
靖边侯一家子,又与世子夫人打过招呼,才长幼有序的依次坐了。
老太太上座坐着,看着底下嫡母庶子相亲相爱的,却是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延恩伯与王夫人坐了个对脸,便就对王夫人讨好地笑了笑。
王夫人不动声色的,便就将脸转开了。
要真说起来,他们夫妻,还是远房表兄妹呢。
延恩伯自己闹了个没趣儿,见靖边侯领着俩儿子,依次坐下,便就跟靖边侯没话找话的,问那小哥俩课业,以缓解自己个儿的尴尬。
王夫人转头瞅老太太:“我听说,今儿老夫人请了族长来,是要涨我儿孝敬银子?”
由于王夫人并不关心延恩伯,连带着也不管家,对老太太的所作所为,也从不关注,她知道,还是程绣锦让人给她送的信。
当年,王淑人生靖边侯,是为襄助世子的,是为延恩伯跟老太太弄银子花的?
程绣锦算准了,老太太这提议,第一个不高兴的,便就是王夫人了。
但王夫人会如何做?程绣锦很好奇,王夫人说话的时候,程绣铁就一直盯着王夫人看,想要看出些门道来。
便就见王夫人问话的时侯,脸子、语气,都算非常的不好了。
甩脸子,可解决不了老太太,程绣锦耐心地看着。
果然,老太太听了王夫人的话后,挺了挺腰板,十分有底气并洋洋自得地说道:
“的确有这么一回事,怎么着,你有意见?我老太太活到快七十了,再怎么的,可也没听说过,有不让儿子孝敬老子的。”
王夫人了然地点了点头,赞同地点头:“是这么个理。”
老太太一下子更得意起来,看,人伦大礼,就她这难对付的儿媳妇,不也没话说?
王夫人微笑着,瞥了老太太一眼说:
“正巧了,我也想向老太太请教一下,儿子孝敬爹,那娘呢?”
老太太警觉,心下琢磨半天,也没看出王夫人这话有什么陷阱,才说道:
“自然是一起孝敬了。”
“是嘛?”王夫人抬头瞅靖边侯笑说:
“那我就在这儿问问勇哥儿,你一年上交的孝敬银子,可都是给你爹的?还是我跟你爹一起的?”
靖边侯忙起身抱拳:
“当初订下的,就说是父母的养老银,那一千两,自然是伯爷和夫人俩,共同的年例银子了。”
王夫人瞥着老太太笑了,却是又问道:
“那勇哥儿就跟我说说吧,你一共的,孝敬了几年啊?”
靖边侯十六岁,只身入行伍,到如今已快二十年了。
除去一开始,他做小兵的那几年外,靖边侯年例银,一直有交,一年一千两嘛……
35 后悔
靖边侯粗略地算了算,说道:“至少十年了。”
身为穷人的警觉性,老太太还是挺高的,立时嗅到不对味,忙说道:
“我不记得了。”反正都过去这么些年,也没处对去。
却不想靖边侯笑了声说道:
“若夫人想要查的话,儿子哪儿倒是有账。”毕竟他长住边关,送钱都亲卫兵的事,当然要记清楚了。
谁送来的,延恩伯府上,谁接的银子,签字画押,还有证人。
老太太这要不认,别说别人,亲卫兵就会第一个不干。
这不是说人家贪墨!
老太太侧着脸,阴森森瞅王夫人:“你想干什么?”
王夫人笑说:“我能干什么?算账啊!”
老太太……
王夫人见老太太脸子不好,笑得就越发开心起来,说:
“那就这么办吧,我也就不抠那细账了,我吃点儿亏,咱就当勇哥儿交年例银子十年。”
老太太几乎要站起来了,厉声喊:“王氏,你想干什么?”
王夫人却不为所动,慢声细语地劝老太太说:
“老夫人暴躁了不是?不是我说老夫人,都老封君了。有出息的孙子,都已经封侯了。
那个没出息的孙子,大小也是四品的京官儿,可得沉得住气才行,要不然明儿出去了,没得让人笑话不是?”
类似的话,老太太曾说过侯夫人和程绣锦。
被儿媳妇挑了规矩的老太太……
程绣锦抬头,带着佩服的目光,看向了王夫人。
嫁错人又怎么了,也不见得就是一片悲光,就像王夫人,还有王淑人,程绣锦都很敬佩。
她也想成为她们这样的人。当然,要没嫁错就更好了!
指桑骂槐的话一说完老太太,王夫人就又是一派淡然地笑说道:
“老夫人,这么些年,我儿的孝敬银子,我是一分没看着。当初,世子出事之后,族长如何说得,老夫人应该还记得吧?
那么,本应该我的那份,就算十年五千两,可是不多吧?”
……别说延恩伯老夫人了,便就是一直看着的延恩伯,也都惊了。
五千两!光想想,就舍不得。
好在视财如命的老太太,没让他失望了。
小七十的老太太了,立时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也不顾着有晚辈在呢,注意点儿形像,炸着毛喊:
“你怎么不去抢?”
别说五千两,五两都没有!老太太脸上就摆出了一副,要誓死捍卫银钱的表情。
王夫人乜老太太一眼,笑说:
“怎么,老太太这是嫌多了?勇哥儿不是说,他哪儿有账?既如此的话,那咱们就将账拿来,仔细算算也行。
那我可劝老太太别后悔,这若经了账的话,别说一两,就是一个大钱,也不能少我的。”
老太太气了个倒仰,真想直接晕过去,可她没敢。
怎么说,也是四十来年的对手了,老太太还不了解王夫人?
老太太恨恨地想,那真真是个狠心的主。
当年她指使着人绑架了孙子,整个延恩伯府的人都乱了,所有人都劝王夫人,让她拿钱赎人。
可王夫人呢,竟就死咬住了报官。
老太太怕她晕了过去,会损失更多的银子,因此上,恨恨地瞪着王夫人说:
“我没钱,一文钱也没有。”
哼!要钱没有,要命一条,她倒要看看,王夫人再厉害,能杀了她?
老太太报着视死如归的精神,大有她与金钱共存亡的意思,说这话时,更是前所未有的决绝。
王夫人瞅着老夫人,突然一笑说:
“我也没管老太太要钱。老太太有没有钱,跟我说可有什么用?”
老太太一时没反应过来,还问:“那你给谁要钱呢?”
王夫人说:“我儿给孝敬银子,也是给的他爹,谁收了我那份银子,我自然就管谁要了。说了半天,跟老太太什么关系?”
老太太……
斜了眼上座的老太太,王夫人又不紧不慢地说:
“这祖母啊,到底是隔辈呢,要孝顺,自己个儿儿子,难道当摆设?
还是我天生好命,多儿多女的,虽不是个个都孝顺,但只两得济的,就顶人一百个了呢。”
言语加上银钱的双重攻击,老太太没做到,王夫人对老太太,却是完满地达成了。
前要五千两银子,后就暗讽她,养儿不如养条狗。
看人家,亲儿子本事,庶出的儿子,却也对她十分的敬重。
再看看她那个儿子!被人追债都追到头上了,竟还傻白甜似的,连个屁都不放一个,可给老太太气坏了。
老太太等半天,也不见她儿子有反应,老太太实在忍不住,扬手将茶碗子砸延恩伯脚边上:
“你是死人?”
延恩伯竟还被吓了一跳,说:“啊?”傻不愣登想,关他什么事啊?
老太太咬牙切齿说:“你夫人管你要钱呢。”
要钱,延恩伯的确听着了,可……延恩伯说:
“勇哥儿送来的钱,每次不都被老夫人给扣了去?我可没拿过她一文钱。”
他的银子,还要买金石字画儿呢,他没钱,别管他要!
厅上所有人……
老太太如此禁气,也是被她这儿子给生生给练出来的吧?
要说延恩伯是猪一样的队友,都是对猪的侮辱。
程绣锦瞅着脸色铁青的老太太,再瞅眼一脸无辜的延恩伯,就想起彩婆说过的,老太太年轻的时候,如何的威武。
这也太不像了,程绣锦不禁怀疑,延恩伯莫不是老太太亲生的,或被人给偷梁换柱了吧?
不过,程绣锦又一想,这肯定是亲生的,要不然,依老太太的脾气,早就掐死他了。
由此可见,亲生的,是多么重要的事。
王夫人笑说:“这追债的,什么时候还要照顾着,欠钱的人有没有钱还?老夫人也别着急,我也不管老夫人要。
老夫人不是请了族长?咱们可就族长哪儿见分晓吧。”
族长?老太太此时,可是万分后悔请族长来了,便就想偷偷地打发个人出去,将族长给堵回去。
当年绑架事件后,新任族长是如何判的,老太太可都记着呢。
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可五千两呢!
可这头,老太太还没寻着机会,刚进来通报的丫头,竟就又进来了,报说:
“老夫人、伯爷,族长九公来了。”
36 想通
老太太自然笑不出来了,恨不得亲自出去,将族长给堵回去。
王夫人瞥眼老太太,笑说:“有族长主持公道,我可就不担心我那五千两,没地儿要去了。”
要钱要钱!可给老太太恨得牙根直,她还想要钱呢!
叮咚!急中生智这话,还真不是随便说说的,老太太一着急,还真让她想通件事情。
不就是五千两吗?她今儿个请族长来,不也是为了涨钱?
要靖边侯一年别说涨一万两,便就是涨到八千两,就给王夫人五千两,她还有三千两呢。
若是不涨钱,一年可就才一千两。
电光火石之间,老太太终于是想明白了,竟还笑得一脸期盼说:
“伯爷、勇哥儿,你俩个快出去迎一下九公去。”
王夫人看老太太这反应,便也猜着,老太太这是想明白了,不由就有些担心,转头去瞅程绣锦。
程绣锦给王夫人一个安心的表情,老太太以为这就完了?
呵,程绣锦冷笑,那老太太可就太天真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还有后招等着呢。
只到时候,老太太别太惊讶!
当时,老太太绑架亲孙子,落得个跟王夫人、世子,彻底决裂的下场。
今儿个,她就让老太太因出卖重孙女儿,与靖边侯也同样决裂。
还想多要钱?只怕原那一千两,都快保不住了!
却说延恩伯和靖边侯,一起出去接迎。
一出南厅门口,延恩伯就小声与靖边侯说:
“儿子,你能不能给为父二十两银子?为父看上当朝首辅牛光年写的一副字。”
靖边侯……您老娘都被追债,火烧眉毛了,您老偷摸摸的就跟我说这个?
延恩伯见靖边侯不吱声,急了:“你只要给为父二十两,等一会儿你祖母难为你,为父就帮你说话。”
……
迎面,程氏族长跟着小厮,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
靖边侯忙快走几步,上前抱拳行礼:“家中小事,叨扰九叔公清净,实某之罪过了。”
延恩伯刚一心看他儿子,此时方后知后觉喊:“九叔。”
看儿子没答应,延恩伯一心想着,自己看好的那副字,只怕一时买不了了,不由得满心失落。
程九公并不比延恩伯大太多,但人家族里的辈份高,瘦高个,一把山羊胡子,一辈子的老举子,后还是借了靖边侯的光,在国子监任主簿。
当然了,靖边侯并不知道此事。
不过是当年缺人,正好知道老头是新晋大将军的族叔公,一堆老举子,选官的便就点了他。
程九公既得着了这个实蕙,对靖边侯自然客气,连带着的,对延恩伯也客气了几分。
其实程九公的心里,是瞧不上延恩伯的。
三人神色各异地进到南厅,程九公给老太太一施礼,问了声:“老嫂子好!”
老太太立时像是见着亲人了般,哭:
“哎哟,他九叔可得为我老婆子做主啊!我一个老寡妇,儿子又不顶事,可都要被欺负死了。”
被嫌弃的延恩伯,仍旧心心念念他那字,就跟没听着一样,还在哪儿一心的只想寻机会,给靖边侯要钱呢。
程九公一顿,但仍是板着脸问:“有这等事情?谁欺负老嫂子了?”
这时,王夫人引着一帮子人,过来给程九公见礼,说:
“……当年族祠里,九叔公与我娘家兄长、王氏族长如何说得,九叔公可还记得呢吧?
侄媳妇住在西院,可应该碍是不到老夫人吧?”
世子夫人:“侄孙媳妇一直侍候在婆母左右。”
侯夫人:“在下长年在边关上。”
程九公瞅上老太太问:“这?”人家都不认,您老还有什么话要说?有证据就拿出来,他就是族长,也不能乱定人罪!
老太太一哽,婆婆混到她这份上,也真是没谁了。
靖边侯也忙表孝心:“某有一家子要养,每年都会准时孝敬父母一千两,从没拖欠延时过。”
一般富庶人家的年收入,也才一百多两,一个四品京官一年的收入,也就一千两多一点儿,靖边侯给得可不少了。
程九公问延恩伯:“伯爷可有话说?”
延恩伯:“我没看着钱!”
饶是程九公年纪大了,也算得上是见多识广,都被延恩伯的话,给说得愣住。
他这话说得,可是靖边侯没给的意思?
王夫人反应快,便也接话说:“侄媳妇也没见着。”
靖边侯立时跳起来:
“某的银子,都是亲卫兵送来,而且有账,交接银子有签字画押,有证人,某这就让人将账本拿来,给九公查证。”
老太太就眼见着,她被儿媳、孙媳噎住的工夫,事情往着奇怪地方向发展,颇觉无语。
这要让靖边侯喊来亲兵,可不就热闹了?
老太太急了,喊道:“都给我住嘴!”我是让你们找账?我是要涨钱!
程九公刚要问老太太想说什么,丫头又进来报说:“兴平伯夫人和杨公子来了。”
台子搭好,可不正是好戏上演了?程绣锦勾唇一笑。
但令程绣锦意外的是,她只想兴平伯夫人会来,没能想到的是,杨安业竟然也敢登门?
还真当程氏族人,都是吃白饭的?
老太太才发一回威,还没等提涨钱的事,就听着这一消息,简直如晴天霹雳!
这要让族长知道,她和兴平伯夫人合谋拿银子的事……
别说族长不干,便就靖边侯也不能干!
老太太难得心虚起来,便就外强中干地喊:
“兴平伯家里的人,简直欺人太甚!那姓杨的小子败德失品,陛下才申斥过,竟就敢上门来?给我打将出去!”
靖边侯、程延书、程文和,摩拳擦掌地就要上,程绣锦却拦住了。
众人不解,程绣锦给老太太行屈膝礼,笑说:“太祖母一片慈爱之心,锦娘自然明白。”
老太太心说:“谁慈爱你了。”但面上却笑得一片祥和。
典型的心理骂娘,面上笑呵呵。
程绣锦也不深究老太太的想法,转过头来,便对靖边侯和侯夫人说道:
“可爹娘难道忘了?陛下的口喻里,可是有让兴平伯带着他儿子,上门给咱们赔礼道歉的。”
37 拦住
老太太心理有鬼,哪能乐意放兴平伯夫人进来?说道:“兴平伯没来。”
程绣锦笑说:“老夫人说得是,可锦娘觉得吧,很可有能,兴平伯觉得丢脸才没来。
而另一个,锦娘才是受害者,男女有别嘛,兴平伯大概是顾虑到这个,所以就由着兴平伯夫人带她儿子来了。
锦娘猜,大概是想让这娘两当面跟锦娘道歉的意思。
人家也算是奉命而来,咱们二话不说的,便就将人打将出去,传到陛下哪儿,明儿陛下问起来,爹也不好交待吧。”
老太太被程绣锦的一席话,给堵个哑口无言。
程九公颇觉程绣锦的话在理,特别注意了下程绣锦,见她衣着得体,站立如松,说话条理清晰,不由夸了句:
“小丫头不错。”
程绣锦逊谢:“九太爷谬赞了。锦娘就是觉得,人无完人,孰能无错?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人家或是诚意而来,若咱们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将人打出去,实在是不太好。
若九太爷不在也就罢了,可不巧的,偏九太爷也在府上,明儿传将出去,人会怎么说咱们程氏一族?
锦娘与杨公子的婚姻不成,不过是小家小事而已,可程氏与杨氏之间,却不能因此成仇,九太爷说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太太上座坐着,眼睁睁地就看着程绣锦的小嘴儿,在哪儿不停叭叭的,却是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
说就是违抗皇帝口喻,再说,就程氏一族,心胸狭窄。
可给老太太憋屈的!
偏侯夫人这时,很是时候地跟进:“听锦娘这么一说,咱们的思想可不是狭隘了?
为了两族的和平,咱不单不能将人打出去,还要迎进来才是。
一来,也可显示一下,咱们程氏一族的胸怀;再来,这两族也不能因此就断道了不是?”
老太太哽着心就想,她能不能晕过去?
哦,不能,时机不好,此时并没人气她,要她晕过去了,只能显示她的心虚。
程九公听了娘俩个的话,连连点头:
“正是这个理,种们程家与杨家,要认真说起来的话,也是老姻亲了。
兴平伯家虽不仁,但咱们也不能以偏概全,兴平伯家不等于杨族,那就勇哥儿媳妇走一趟吧。”
老太太见事已至此已无力回天,便就也只能寻思着,要一会儿看事情不好了,她就要寻个最好的时机晕倒。让自己的损失能降到最低。
而一直看起来乖乖的程延书、程文和小哥俩,听了程九公的话,就打椅子上站起来,一起抱拳说:
“既杨公子也来了,那晚辈陪着母亲出去,一起迎接,方不为失礼。”
程九公一听也十分在理,同辈相迎嘛,也就点头同意了。
可那哥俩是怎么想的?他俩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但他俩觉得自己个儿姐,那是顶好的了。
而且解除婚约,还闹得都让皇帝下口喻,还是申斥杨安业的,过失方,就肯定是杨安业,而且是做了对不起他们姐姐的事。
他俩个便就一直想寻个机会,教训一下杨安业,机会还没寻着呢,竟自己上门来了。
嘿嘿……
小哥俩将那拳头攥得“噼里啪啦”直响。
而就在厅上众人说话时,兴平伯夫人因怕老太太心理有鬼,不放他们娘俩进去,已经从大门硬闯了进去。
这娘俩个能进来,其实也是因为门口延恩伯府门丁,被阿来领着亲卫们给换掉了。
他们就等兴平伯夫人来呢,因得了程绣锦的命令,所以也没怎么拦。
那娘俩个自以为得逞了,急急地就往院里冲,阿来领两人,就可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就是瞅着杨安业,感觉有点儿手痒。
阿来嗖在后面,似自言自语,又好像在跟兵卫说话:
“呵,还真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俗语有言,这疏不间亲,区区一千两罢了,当谁没见过钱?
看咱们姑娘一出手,那可就是金子。
这还不算什么,本来咱们侯爷跟老太太,并不十分亲厚,自出了这事以后,再看咱们侯爷对老太太。
嘿嘿,这都惊动族长了……”
说到这儿,阿来却住口不说了。
兴平伯夫人打前面听着,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正火帽三丈的时候,便就远远见侯夫人满脸笑,领两儿子,慢悠悠地迎面走过来。
想到那天的一脚,兴平伯夫人不由自主地顿住,完还往后退了一步。
那天杨安业进宫去了,没看着,他事后倒是听他娘说了。
可此时,他瞅侯夫人长相明艳动人,又有些不大相信,是他母亲口中,那一脚能踢人吐血的女人。
然后,他又见侯夫人一脸笑,便就觉得,可能他娘那是夸张了,一个后宅妇人罢了,忙上前深揖问好。
侯夫人就对杨安业一笑:“哎哟……今儿穿上衣服了啊。”
掐蛇七寸,杨安业便就是一哽……
不知情的程延书、程文和,没听懂他们娘说得这话什么意思,一脸懵,心想,这什么话?她娘看着他不穿衣服的时候了?
兴平伯夫人眼见着儿子吃憋,愣屁没敢放一个。
侯夫人就又对兴平伯夫人笑说:“哟,自上回一别,夫人倒是清减了不少啊,这白头发,似乎也多了。”
兴平伯夫人跟着被哽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儿子出了这种事,她能坚强地活着就不错了,有时候半夜醒来,她都想干脆就死了算了。
看这娘俩反应,侯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才笑让说: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里面请吧,我们族长也正巧的,都在南厅上呢。”
兴平伯夫人一见到侯夫人,就跟火遇到水,只点头笑笑,却是半句不敢说,就怕侯夫人一个不高兴了,再给她一脚。
要不怎么说欠揍呢,这是被打怕了。
这回,兴平伯夫人倒是会反省自己了,也觉得自己儿子做得,十分的不地道了。
她今儿来,主要还是恨延恩伯老夫人拿钱不办事,竟还出卖她,她能看着延恩伯老夫人得好?
呵!可想得美!兴平伯夫人想,她今儿个过来,就是要挑拨离间。
老太太不是跟世子闹掰了么?
那这回,她就让老太太跟靖边侯,也一样闹掰。
见兴平伯夫人跟侯夫人打前走,杨安业就想跟着,就见程延书、程文和兄弟俩笑拦住他。
38 想晕
程延书笑咪咪地说:
“厅上都是长辈,族长特地让我们哥俩个过了来,接待杨公子去偏厅上喝茶。杨公子,咱们这边请吧。”
杨安业还算是警觉,不想去,正踟蹰间,兴平伯和侯夫人两拐过墙角,往南厅上去了。
阿来就打后面一个手刀子下去,杨安业无声无息的,便就晕了。
儿子没跟上来,兴平伯夫人也是一无所觉,她正急匆匆的随侯夫人进南厅,以完成她的离间大计。
兴平伯夫人这才一迈进厅上,程绣锦扑老太太怀里撒娇:
“太祖母对锦娘真太好了。”
太假了!老太太一眼就看出阴谋来,很想一把将程绣锦给推开。
可一看到程九公,老太太生生地忍住了,心理十分憋屈,可又不得不一脸慈爱地,轻轻地摩挲程绣锦的背,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完老太太就想,呆在这儿也挺好的,等一会儿她寻着机会的,就污蔑说,她是生这丫头的气才晕倒的。
老太太和程绣锦俩,各怀鬼胎地表演祖孙情深,看上去竟十分的和谐。
兴平伯夫人看在眼里,那是气得牙根直。
“呵!”还真与她探听的一样,这老太婆将所有的罪,都推她身上,鼓捣着程氏族长,举族去上她们兴平伯府评论呢。
因是女人,程九公就是满肚子话,也不好直接说兴平伯夫人。
虽没看着杨安业,程九公却也没问,只淡淡跟兴平伯夫人打了声招呼,完说道:
“夫人既来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你虽不仁,我们却不能不义,我程氏族人,也不是那心胸狭窄的。”
兴平伯夫人冷笑,在这儿影谢谁呢?你程氏族人心胸宽阔,那我们杨家就是那心胸狭窄的呗?
那今儿我倒是要看看,你们程氏是如何宽广的。
有备而来的兴平伯夫人,如数家珍般的,对着程九公就一顿说。
便就将她与老太太如何约定,老太太如何收了她的银子的事,一点儿没隐瞒的全说了。
等说完了,兴平伯夫人又讥讽说:“你们程氏族人可真是心胸宽阔,我们兴平伯家可真是比不了。
毕竟我们家,就是要算计,也算计外人。却没有说,卖自家人换钱的。”
老太太听得心脏直抽抽,大声地喊:“这是污蔑、污蔑!”
别看老太太喊得声大,但老太太可一点儿不糊涂,心可明镜似的,知兴平伯夫人既然说了,就不能轻易放过她。
但老太太也不急,她拿那三角眼,便就满怀希望地瞅程绣锦,就等着程绣锦一闹,老太太便就装晕倒。
程绣锦也没负老太太的期望,果然便就一脸气愤地站出来,看着,像准备说话的意思。
老太太的手,都扶到额头上了。
就听程绣锦冷笑一声,大声呵斥兴平伯夫人:“你胡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老太太的那一声“哎哟”生生卡在嗓子眼,也愣住了。
程绣锦并不回头瞅老太太,站在哪儿,将身板挺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铿锵有力的对兴平伯夫人又说:
“你这是看着算计我不成了,便就又跑这儿使坏来了。怎么着儿,想要离间我们骨肉亲情?
呸,兴平伯夫人,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我们绝不信你的话。”
兴平伯夫人被程绣锦的这个气势,给一下镇住了,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就又说:
“说我离间你们骨肉?那今儿我就将话给你挑明了说,我可给老太太一千两的定钱,那一千两是官银票。
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大可使人去银票务问一下。”
说到这里,兴平伯夫人挑眼瞅了下老太太,才一声冷笑又继续说道:
“我可听说了,你们老太太就在前几天,才刚兑了一百两出来。”
老太太又在哪儿大喊:“这是污蔑、污蔑!”
喊完了,还是拿着那三角眼打哪儿瞅程绣锦,可这回,程绣锦却不说话了。
程绣锦低垂着头,谁也不知道她在哪儿想什么呢。
老太太也不好问啊,兴平伯夫人就又说了:
“便就是银票的事情,老夫人不认,可咱们签得那合约,老太太肯定还留着呢吧?能不能让老太太拿出来,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合约?”老太太继续否认:“什么合约?还说她是来道歉的,根本就无中生有,还不把她打出去?”
喊完,老太太又瞅程绣锦,可程绣锦还是不吱声,低着头,让人看不清表情。
可靖边侯听了兴平伯夫人这话,立时便就火冒三丈了。
能不生气吗?可以这么说吧,老太太自打跟王夫人、世子闹掰了之后,延恩伯府的一切开支,都靖边侯供着呢。
这吃他的,穿他的,竟还卖他女儿?
这时候,靖边侯也不顾什么男女大防,瞪着一双眼睛问:“什么合约?你给我说清楚了。”
侯夫人虽没说话,可也气到将身边的椅子扶手,给捏碎了个角。
“啪”一声,厅上所有人,这下都看着了。
别说老太太了,便就是程九公,都忍不住就一哆嗦。
偷偷溜号想,这女人也就威镇边关的靖边侯敢娶,这要换别人给娶家去,不得天天被家暴?
就程九公溜号这工夫,兴平伯夫人手里,已经捏了一张纸,在哪儿扬了扬说道:
“这是我的那一份,侯爷要看吗?”
这男女不相授受,侯夫人走上前去,二话不说的就从兴平伯夫人手上,将那合约拽过来。
两口子凑一起,便就看了起来,那上面竟有十数条,条条都是卖程绣锦的,每条都还标有价钱!
最底下,就是老太太的签名、兴平伯夫人的签名,各自的签名上,是两人按的红手印。
靖边侯正觉得自己个儿,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之时,程绣锦突然喊:
“爹、娘!”
就这一声喊,靖边侯与侯夫人俩,才回复理智。
老太太又在哪儿连喊“污蔑”,然后又满怀希望地去瞅程绣锦。
程绣锦没立时说话,她慢悠悠走到她爹、娘跟前,小声地嘀咕了两句。
谁也不知道她说得是什么,老太太心理越发的没底了。
跟靖边侯、侯夫人说完说了,程绣锦这才转过头,就迎视上了兴平伯夫人的视线。
程绣锦就一勾唇。
39 儿子
就程绣锦这一笑,别说兴平伯夫人,但凡看着的人,都不自觉的,便就心底一凛。
老太太看不着程绣锦的表情,但她能看着众人的反应,心底竟又升起希望,她感觉程绣锦要发做了,手就又扶额头上。
就在老太太准备装晕时,靖边侯拿着那张纸,就递到了程九公的手里头,小声与程九公说话。
侯夫人自然也跟过去,也没发表意见,就站在旁边上听着。
程九公看完,不由主地瞅了老太太一眼,小声地与靖边侯说了两句话,靖边侯便就出去了。
但没过一会儿工夫,就又回来了。
这会儿,程绣锦却冷冷地开声了:
“兴平伯夫人,您是长辈,本来我不想吱声来着,可你们这也欺人太甚了,是真当我们程家没人了?”
程绣锦这一开声,老太太便也就知道了,人根本就没闹。
准备着要晕的老太太都怒了,她就不明白了,事情都捅成这样了,这丫头怎么就不闹?
让自己太祖母给卖了,就不生气?
闹啊,这死丫头不闹,还让她如何晕啊?
程绣锦不单不闹,小嘴叭叭在哪儿说,正力挺老太太呢:
“哟,这想要离间我们家亲情,造价不小啊,连伪造契约的手段都使上了?”
兴平伯夫人也生气,她这底牌都亮出来了,还不信?
这死丫头,是不是傻啊?
兴平伯夫人自然否认了:“是真的,你要不信,就让你们老夫人按个手印,对一下不就清楚了。”
老太太眼睛一亮,快让我对,我就晕过去了。
程绣锦笑了:“你们才刚要谋害我不成,竟异想天开地以为,我们会听你的话?”
兴平伯夫人被气得,都没脾气了,冷笑说:“爱信不信,有得你后悔的。”
老太太想,这事要平安的过了,她再不谋害人了。
程绣锦轻挑着眼皮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兴平伯夫人问:
“既然您来不是道歉的,那就别说了,咱们就说说您吧,我听报说,您儿子不跟一起来了吗?人呢?”
……兴平伯夫人也惊了,可不是的,她儿子人呢?怎么还没来?
就这会儿工夫,筝雁打门口冲了进来,举着封信跪地上哭:
“姑娘,可了不得了,那杨家也太过分了,姑娘都与杨公子解婚约了,他刚竟寻了奴婢,让奴婢给姑娘传信。
奴婢不敢,他竟还威胁奴婢说……说……呜……”
程绣锦都惊住了,说实话,这可不是她安排的。
任着程绣锦如何想,也根本就想不到,才出了这种事,杨安业敢上延恩伯府来。
她两弟弟出去,程绣锦也只以为,那哥俩个肯定是气不过,偷偷打杨安业一顿解气,然后给扔出府去。
而程绣锦之所以会提杨安业,也只是为转移老太太的注意力。
谁能想到,竟还有这种惊喜等着她?
其实,不单程绣锦没想到,程延书、程文和哥俩个,搜着这信的时候,也挺意外的。
哥俩个在阿来的帮助下,将杨安业弄到暗处,完阿来因有命在身,叮嘱小哥俩,下手别打脸,别打死后,就走了。
等到阿来一离开,小哥俩就想,打都打了,何不从杨安业身上,搜出点儿东西来,借机发点儿小财。
他俩个自进了京后,就时常感觉银子不够花。
结果这么一搜,银子搜着了,然后就搜着一封信。
程文和小,可程延书都十二岁了,说小也不算小,又在父母姐姐的熏陶下,颇读了两本兵书。
拿到信之后,程延书脑子这么一转,计上心来,便就找来筝雁,如此这般的交待了一翻,筝雁这才跑南厅上,哭着告状。
然后,老太太也不晕了,扯嗓子问:“你哭的是什么?威胁你什么了,倒是痛快说啊。”
这回换兴平伯夫人在哪儿喊:“这是污蔑,污蔑!我儿才不会干这种事。”
筝雁哭说:“杨公子威胁奴婢说,若奴婢不答应,他就与人说,奴婢与他关系不一般。
然后再故意弄出些事情来,使得姑娘对奴婢起怀疑,再将奴婢发卖了,他就买了奴婢给他做妾,呜……”
兴平伯夫人喊:“这是污蔑、污蔑!”
老太太这回可得意了起来,说道:
“是不是污蔑,将信拿来看看,再找人对下笔迹,不就天下大白了吗?”
众人全没注意的当口,门边上溜进朔雁,侯夫人看着了,静悄悄往后退,无声无息地出了南厅。
程绣锦忙撇清说:“锦娘可不看,万一看了,再被人给赖上,锦娘还想要名声呢。”
有老太太的丫鬟走过来,从筝雁手里将信拿走,呈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笑说:“给我看干什么?拿给族长看吧。”
丫鬟下去,又将信递给程九公。
老太太瞅着兴平伯夫人笑,问道:“你们谁有杨公子书信,拿来对比一下。”
程绣锦再一次撇清:“锦娘这儿可没有,这算私相授受。”
程九公举着信说:“巧了,我这儿有。去年我与兴平伯家互送年礼,那礼单正是兴平伯大公子写的。
那张礼单就在我家呢,勇哥你速派个人速去取来。”
靖边侯便就出去吩咐取礼单的事,兴平伯夫人心里明镜似的,她带杨安业来,就安着这个心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不再出言狡辩,只一叠声地问:“你们将我儿如何了?”
靖边侯冷笑:“兴平伯夫人别急,等一会儿对了笔迹,自然就会告诉夫人,您那公子的去处。”
亲卫兵动作很迅速,礼单递到厅里,程九公拿两张一对,冷笑一声,就将两张纸让丫鬟给兴平伯夫人递过去。
还没等兴平伯夫人看呢,程九公已经冷然地说:
“兴平伯夫人,你们杨家是真的欺我程家没人呢?陛下着令你们上门道歉,你跟你儿子两,竟就打这种龌龊主意?真是好大胆子。”
兴平伯夫人被问得一个哆嗦,却依然问:“我儿子呢?”
靖边侯冷冷地说:
“自然是将其打晕,丢到大门外头。难不成兴平伯夫人还以为,给你儿子辟个净室,做上宾招待?”
40 卖妾
兴平伯夫人一听这话,什么都顾不得了,就像急着往延恩伯府冲一样,急匆匆地往外跑去。
程九公身为族长,这时候就要说话了,站在南厅门口,对着兴平伯夫人的背影说:
“夫人回去,给兴平伯带个话,我们程氏一族,开宗祠等着兴平伯偕子过来,给我们程氏族人、靖边侯一个交待!”
本来,兴平伯带着杨安业,只需要给靖边侯、程绣锦道歉就好。
可兴平伯夫人、杨安业这么一来,事情反倒大了。
开宗祠那可是大事,不说全族男丁都来,却也差不多了。
兴平伯夫人身体,不由自主的就顿了一下,但她没敢回头,加快步子离开了。
南厅上的老太太便就又兴上来,见程九公坐回座位上,便就说道:
“既然那个女人走了,咱们也说一说正事吧。他九叔啊,今儿请你来,主要是想说一说,延恩伯府此时,都已经揭不开锅了。”
程九公无奈瞅老太太一眼,心想,这人怎么就这么没眼色呢?就不寻思寻思?靖边侯是傻子吗?
人为你说话,就真当人不信兴平伯夫人的话啊?
那可能吗?要靖边侯这么好糊弄的话,他还带什么兵,打什么仗?还怎么当皇帝宠臣?
这人怎么就这么天真呢?
程九公咳嗽了声,说:“老嫂子,这事儿啊,先等会儿再说吧。”
老太太一无所觉问:“为什么?”
然后,也不用程九公问了,就见侯夫人和程九公两儿媳妇,一起进到南厅上来。
程家两媳妇先跟老太太问好:“老太太身子一向大好啊。”
老太太愣住了,诧异问:“你们怎么来了?”
王夫人领着世子夫人,还有一直看热闹的延恩伯,也都赶忙地过来,跟这两媳妇问好。
大家见了礼,那两媳妇才笑说:“瞧老太太说的,自然是家翁让的。”
那两媳妇说完了,便就过去给程九公行礼,双手递出东西说:
“老爷请过目,儿媳妇幸不辱使命,东西在老太太的枕芯里找着着的,除文契外,还有张九百两的官银票。
媳妇们拿这些东西时,可是让老太太跟前婆子看着的。”
老太太一听她们说这话,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这回倒没用扶额头,两眼一黑,在丫鬟、婆子的呼喊声中,老太太是真的晕了。
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午饭点儿了,程仪坐在床前小凳上,拉着老太太的手,“唔唔”地哭。
喊觉老太太动了,程仪大喜,抬眼看,便就与老太太的视线对上,程仪一喜:
“太祖母!”
老太太头疼,皱了皱眉,发现房内没别人,就问:“延恩伯呢?其他人呢?”
她晕了,那帮人竟不在下面跪着?
程仪哭说:“郎中给太祖母把过脉,说这是急火攻心,要静养就好,没什么大事,他们就都走了,小仪想拦,可拦不住啊。”
其实,老太太也就那么一说,早在晕过去之前,老太太便就已经猜着,这次,她是碰了靖边侯的逆鳞了。
老太太在哪儿想,这次的事不比上回,靖边侯再怎么生气,还能因为一个丫头片子,就不给银子了?
涨不成就涨不成吧,反正那一年一千两,她紧着点儿过,也凑合。
要是靖边侯敢不给她,她就敢去闹,到底女子不如男!
古有埋儿养母,更别说一个女孩儿了。
老太太让程仪扶她起来,用力地揉了揉额头,有气无力地说:“传午饭吧。”
吵了一上午,她也早就饿了。
程仪动了动嘴,有心想说两句,又怕刺激着老太太,终还是忍住了,起身出去,让丫鬟去拿午饭,并去通知延恩伯一声,老太太醒了。
结果听着老太太醒了,延恩伯还没来呢,一个五十几岁,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哭着就冲了进来喊:
“老太太,救救奴婢吧,伯爷要卖了奴婢。”
原来,冲进来的,是延恩伯第一个妾,以前老太太的丫鬟,在王夫人进门前,被老太太主持着,正经抬了妾的探兰。
老太太都惊了,问:“你说什么?这是犯什么错了?”
这五十几岁的老妾啊,只要探兰不作奸犯科,基本上就延恩伯府养老了。
更别说探兰还为延恩伯生下庶长子。
探兰哭说:“奴婢都这把年纪,可能犯什么错啊?
伯爷不单是要卖奴婢,便就是所有的妾,照着伯爷说,都要卖了,一个不留,已经派人出去请人牙子了。”
程仪这才哭着拦说:“求姨奶奶别说了,太祖母这才醒啊。”
老太太一把将程仪巴拉开,指着探兰问:“你给我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孽障疯了不是?”
延恩伯的后院,虽被老太太收拾过,但此时,大小妾加一起,也有十好几位呢。
要没留下孩子的还好,除非穷到实在是揭不开锅了,谁可会连生养过的妾,都给卖了?
探兰哭:“老奴也不知道啊,就听伯爷在哪儿说,要凑什么五千两。”
……老太太有点儿悟了。
不多不少的五千两,不正好是王夫人要的数?
老太太指着程仪,问:
“你要不想气死我,就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我晕过去之后,又发生什么事了?你快给我说清楚。”
程仪这才委委屈屈地说:
“太祖母晕过去了之后,程族长跟着众人一起过来的,侯爷让拿着他的帖子,去太医院找的太医。
等太医给太祖母看完脉后,小仪也不知道怎么说的,反正族长就将众人都带了出去。
没一会儿,就只有祖父进来了,叮嘱小仪,让好生照好顾太祖母,就也出去了。
小仪不放心,就让婆子照看太祖母,偷偷寻过去,正好听着族长说要……说要……”
老太太一听程仪结巴,心底就有不好的预感,但还是问:“要什么?”
程仪说:“那族长竟然勒令伯爷,送太祖母去程家供奉着的庵堂。
祖父自然不干,便就说了,要替太祖母还五千两银子。
然后侯爷的孝敬,也从一年一千俩,变成了八百两。伯爷跟夫人的银子分开,一人一年四百俩。”
41 宠妾
老太太捶床大骂道:“简直是丧心病狂!”
可此时骂人也不顶用啊,别人收拾不了,延恩伯,老太太还收拾不了?
老太太抬眼说:“你们快去,将那个孽子给我喊进来。”
她倒要看看,她还没死呢,那孽子敢将谁卖了。
程仪聪明,知道这时候冲去了,也落不着好,便就站在一边,就低着头,一副兔死狐悲的模样,就是不出声,也不动地方。
探兰五十多岁了,那也不傻,可要被卖的是她。
等了一会儿,见程仪没有要动的意思,暗骂程仪一声奸猾,也只得硬着头皮的,出去喊延恩伯了。
这要往前倒三十多年,探兰便就是那一位,将手伸到程墨哪儿,意图想要弄死程墨的人。
毕竟那时那四个妾,就她生下儿子了。
当年延恩伯跟王夫人置气,一心宠探兰,探兰又有老太太在背后撑腰,别说动程墨了,要不是失手了,便就是王夫人,也想弄死来着。
转眼间,三十几年就过去了,王夫人却是连正眼,可都没瞅过探兰。
可结果如何了?延恩伯若是长情的,就不会王夫人进门,就已经有四个妾了。
色衰爱弛,延恩伯府满院的小妾,便就知道,探兰近几年的生活,可就不那么如意了。
可再怎么不如意,探兰怎么也不会想到,她伴着儿子,最终会落得个要被卖的下场。探兰的心,那是凉透了。
当探兰跟着延恩伯回来,左面脸颊有着明显的红肿。
老太太怒问:“你打她了?”
探兰捂着脸哭,她也没想到,延恩伯会打她!
延恩伯沉着一张脸,语气也不大好地说:“老太太喊我什么事?要是卖她们的事,就别管了。”
难得见儿子硬气一回,老太太都被镇住了一下,进而大怒。
好啊,她管不了儿媳妇、孙子,现在连没用的儿子,都想要翻身做主人了。
想到老延恩伯在世的时候,自己如何的风光,老太太坐床上拍腿大哭:
“老东西,你撒手走了,倒是省心了,却留下我这个惹人厌的老太婆,受所有人的气还不够,这回,连儿子都厌烦我了,我还活什么?干脆死了算了。”
老太太这一哭,延恩伯就觉得头疼,将探兰和程仪给轰出去了,才跳脚跟老太太吵了起来:
“哭我爹有什么用?你当我乐意往外拿五千两银子?老太太以为,那五千两只王氏在要?是族长做主在要,要老太太舍不得,也不是没办法。”
一听有办法不拿银子,老太太立时不哭了,问:“什么办法?”
延恩伯说:“要说还是勇哥儿孝顺,刚使人给我出主意说,只要老太太舍个脸,回家去求了王氏族长过来。
求王夫人跟程氏族长说一声,那五千两银子,倒是可以慢慢还。”
……老太太恨不得敲开儿子的脑袋瞅瞅,里面装得可都是些什么废料?
王氏光王夫人娘家?那也是她娘家好不好?
上一回惊动王氏族长,王氏族长走时是怎么说的?
她还敢去找?只怕王氏族长也嫌她丢脸,能帮着程氏族长一起,将她送程氏庵堂去。
延恩伯见老太太不出声,恨恨地说道:
“所以,那老太太说,我能怎么办?任着族长将老太太送庵堂去?”
一提庵堂,老太太蔫了下来,好半晌过去,再抬起头时,却说了一句:
“可别说探兰,就你那年纪最小的小妾,也卖不了四十两。”
刚从人牙子哪儿,延恩伯也知道了。
延恩伯的妾,一少半儿是丫鬟爬床,被提上去的,但也有延恩伯见色心起,打发府上总管帮他从外面买回来的。
买她们进府的时候,延恩伯可都花了大价钱,现在人牙子跟他说,最值钱的也没五两。
而且,这些个女人中,还有探兰帮他买的。
延恩伯恍惚地想起多年前,他与王夫人最是柔情蜜意时,王夫人就曾与他剖析过,他的那些妾与底下人,都是糊弄他的钱财,让他多留些心。
现在探兰出去了,如若不然,延恩伯非再给她一顿嘴巴子不可。
当时的延恩伯有多感动,此时就有多愤恨,而且,延恩伯可以清晰回忆起,他跟王夫人夸探兰时,王夫人那浅浅地笑意。
他当时以为是嫉妒,现在他明白了,那是她对他笑而不语的嘲讽,嘲讽他的天真!
老太太看延恩伯反应,也知她儿子这是在探兰哪儿上当了。
任老太太再精明,也不可能事事都能把控住,儿子虽蠢了点儿,但好在有孝心,老太太想了想,出主意说:
“外卖四十两是卖不出去,但内卖的话,不成问题。”
???延恩伯没听太懂,问:“内卖?”
老太太冷笑:“你那个当侯爷的儿子,不就将自己个儿娘给买回去,还给请封了个淑人?
你别的庶子们,养了这么多年,也该给他们个表孝心的机会了。”
延恩伯抚掌笑:“老太太说得对,正是这个办法,姨娘的东西也全部没收。”
老太太比延恩伯更狠,却就又冷笑一声说:
“原是我想错了,怎么能只管勇哥儿要钱?你又不只他一个儿子。
打从今儿个开始,你那其余的儿子们,也该孝敬下老子了。
就从夺哥儿开始吧,我也不多要,就一年一百两儿银子,限他们三日之内,连同他们姨娘的卖身银子,一起交上来。”
延恩伯的庶子,光成年的就有五个,延恩伯一算,再加上姨娘房内的东西,至少也有一千两。
年初,靖边侯的孝敬银子,这才四月份,自然没花多少,再加上老太太私存的银子,还有兴平伯夫人给她的一千两银子。
老太太低头数了数,虽心疼,但她也能凑出三千多两出来。
而延恩伯别看手头没钱,但延恩伯屋里的东西,随便拿出几样来卖,也能卖个一两千两。
五千两,还是能凑够。
老太太又想起她枕头让人动过,急问:“我那些银票呢?”
延恩伯只得说:“被程族长扣一千两,说是卖锦丫头的钱,做主给锦丫头。”
“什么?”老太太大叫。
延恩伯安抚老太太说:“勇哥没让锦丫头收。”
老太太放下心来。
42 天真
延恩伯又说:“勇哥儿做主,将钱给了程族长,让用来修整程氏宗祠,有剩余,就用来治办祭田。
老太太被气得心肝生疼,都不得不赞一声,靖边侯这一招高,实在是高啊!
人都说忠义难两全,可靖边侯就做到了。
其一,靖边侯不差那一千两银子,其二便就是,若靖边侯不做处理的话,族长也不好处里,那一千两,最后就又会回老太太手里。
而高就高在了,靖边侯以这钱,是为不义之财为由,他虽没拿,却用老太太的污名,给自己立了个忠义的名声。
老太太此时深恨自己,那时候怎么就没挺住?要她没晕,谁敢动这钱?
枉她当了一回恶人,却让靖边侯得了好处,她可不就书上说得一般,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人?
这会儿的程绣锦,与侯夫人一起,陪着王夫人、世子夫人吃了饭,正凑在一起说话。
就有那机灵的丫鬟进来,将延恩伯、老太太筹钱手段,当笑话似地回报了:
“……便就这些还不算呢,伯爷发下话,包括大爷在内的几位成了亲的爷,全让搬出伯府,若是不搬的话,便就每年上交住宿银子。
没成亲的,无论大小,月银每月一两,而上学的爷,家里先生辞退了,全都去上族学。至于孙子孙女儿的月钱,全由自己个儿父亲承担。”
老太太倒是会算账,族学是靖边侯和世子在支撑,延恩伯这边上学,就不用再拿束修了。
因为老太太晕倒,被请回来的世子,太医说老太太没事,将太医给送走了之后,便就和靖边侯一起,陪程九公说话。
中午饭,自然也是三个男人,在外厅吃的。
而程九公的两个儿媳妇,自然是被王夫人、世子夫人延请至西院,侯夫人和程绣锦也一起,留用午饭。
吃过了午饭,大家伙都在厅上,正听丫头说主院那边的事,筝雁进来报说,阿来奉了靖边侯的命令,送程延书、程文和哥俩个上学。
并让留言给侯夫人说,让娘俩自行回府,他还有事要忙,就不用等他了。
两媳妇也很有眼色,便也就势的,借口家里有事,告辞走了。
侯夫人带程绣锦离开的时候,王夫人拉着程绣锦的手夸说:
“小丫头是个机灵的,有勇有谋,今儿这一出,别说是我了,便就是你二伯母的仇,也帮着报了。”
世子夫人笑说:“可不是呢,小丫头乖乖回去,别为了婚事发愁,有伯母呢,定为小丫头寻个良人。”
要说世子夫人与老太太之间的恩怨,就是老太太控制欲太强,岁数大,十分高瞻远瞩。
她老头还活着的时候,就想着万一老头子没了怎么办?
就用女人,将儿子死死把在手。
然后如她所愿的,老头果然比她先走了。
后来,世子逐渐的大了,老太太就也看出儿子不中用来了,又看嫡孙子越发能干,便就想用女人,将唯一的嫡孙子给把手里。
结果王夫人比她还高瞻远瞩,强压着老太太一头,给自己儿子订了现在的世子夫人柳氏。
老太太能认输?一招落败之后,便就想给世子安排妾。
偏程墨打小瞅着他爹满院子的女人,一天天鸡飞狗跳的,十分反感。
自跟世子夫人成亲,夫妻和美,半点儿要纳妾的意思都没有。
老太太几乎什么手段都试过,可程墨却岿然不动,想要难为世子夫人,便就有王夫人出来护着。
可给老太太气得,万般无奈之下,老太太竟然想出一招,趁着世子喝醉酒的机会,安排丫鬟强上了世子。
世子是半点儿都不知道,直到那丫头怀孕。
本来,老太太以为,这事曝出来了,世子说什么也得纳了那丫头,却没想到,世子当时就炸了,竟连出族都说出来了。
而更可气的是,王夫人立即找了王氏族长,要与延恩伯合离,声称世子不是延恩伯的儿子。
这是打定了主意,自己名声不要,也不要那个妾。
在王夫人与世子两人闹腾下,老太太不但没塞成人,还被勒令将那女人卖了。
老太太明面儿答应得好,却也偷偷的,让那女人将程仪给生了出来。
这也就是为什么,程仪会在老太太哪儿长大了。
程绣锦设的这一个局,可不就是所有人的仇,都给报了!
提良人什么的,程绣锦羞红脸,但开心是难免的,她喜滋滋跟着她娘,回了靖边侯府。
然后,就在程绣锦以为,她娘也会夸她时,她却被她娘着实骂了一顿。
“死丫头,我看你是胆子肥了啊?”一进到靖边侯后院,侯夫人一巴掌拍程绣锦后脑勺骂:
“这么大的事情,事先你竟连点儿风声,都不透给我跟你爹?
全都自己一个人安排?你是孤儿吗?还是我跟你爹俩是那一味愚孝的?”
程绣锦虽是挨了骂,但这心理,可是暖洋洋一片,忙就搂住侯夫人的胳膊,一顿说好话,侯夫人脸色,才稍做回缓。
娘俩个给王淑人行完礼,又陪着王淑人说了一会儿话,告辞出来,程绣锦借口累了,便就想回自己的院子。
侯夫人显然心理有事,也不跟程绣锦商量,扯着她就一起回了华光院。
想到世子夫人说得那些话,还有她娘见了阿来媳妇好几回,程绣锦预感,她娘也可能要跟她说选婿的事。
做为十六岁的小姑娘,程绣锦可没因杨安业的事情,而对自己未来的夫婿产生心理阴影。
程绣锦还是一心想给自己,寻个志同道合的夫婿。
而不是像抓猪崽子似的,得个男人就行。
侯夫人还有不知道程绣锦想法的?手用力地戳程绣锦额头:
“杨家的时候我怎么说来着?当时你们爷俩个,倒是痛快了,可结果呢?”
程绣锦不服气:“杨安业做下那种事,还准备着……”
到底小姑娘,接下的话,实不好意思说出口,顿了下说:
“也不过是他做初一,我做了个十五罢了,若是男人自己行得正,坐得直,我自然也一心一意地对他。”
到底年纪小,还天真着呢。
侯夫人有气无力说:
“你以为天下的男人,个个都和你爹一样?就你祖父,今儿你不也瞧见了?”
43 现实
听提起延恩伯,程绣锦低头不语,有心想说一句,天下男人,又不全她祖父那样。
侯夫人爱怜地摸了摸程绣锦头,说:
“傻孩子,你还小呢,即使这世上的男人,非全你祖父那样,但大多数男人,都喜欢小意温柔的女人。”
程绣锦有心想说,她娘就不是个小意温柔的,她爹也照样宝贝似的娶回家?
侯夫人扶额,后悔她只教会了女儿计谋,却没教会她,认清男人本质。
事到如今,侯夫人没办法,也只能以自己的经历,言传身教地告诉女儿,她当年在边关上,是如何照顾受伤的靖边侯,慢慢把靖边侯套牢的。
……程绣锦一脸一言难尽地瞅着她娘,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想女儿都十六岁了,侯夫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这几日,就因阿来透了句口风说,靖边侯有意在亲卫中选婿,那帮亲卫,就纷纷给家里头写信,催着让给定媳妇。
就跟民间,听说了皇帝要选秀,便就急匆匆地给女儿定婆家,那可是一样一样的。
程绣锦……她有这么滞销吗?
就是她不够温柔,可她还有颜吧?要不是在她娘这儿,她都想起身照一照镜子,确认一下自己的容貌了。
侯夫人见程绣锦半信半疑,就又跟她科谱了,来嫂是如何把到阿来的。
程绣锦从华光院出来,整个人都有些恍恍惚惚的。
实在是今天,侯夫人跟她说的那些话,超出了十六年来,她父母对她的教育。
之前,他们只告诉她说,做人要行得正,坐得直,可从没说过,男女之间,还有这么些弯弯绕绕!
当然了,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侯夫人之所以于今天,与她说这些话,是通知她一声,来嫂费尽心机的,为她找了个小郎君。
侯夫人已经看过,小伙子长得精神,为人正直,并不信流言蜚语。
“你给我清醒一点,一定记住,明儿去芙蓉园见人家,装也给我装出淑女模样来。”
侯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是咬牙切齿地,几乎要戳破程绣锦的额头,并连着威胁地话一起说的:
“你要是将小郎君吓跑了,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得亏了之后,接连下了两天的雨,给程绣锦缓冲消化的时间。
四月十八,天气终于放晴。
然后一大早上的,她就接连接受了,来自家里所有人的关心,侯夫人更是耳提面命地说,要是不想入太子宫,就给她好好表现。
难得碰上一个傻的,不信流言,长相还不错的小伙子。
程绣锦以十六岁高龄,仍旧梳着双丫髻。
原本,她与杨安业的婚事要没有变的话,再过两天,便就是她及笄礼,并取字的日子。
要不然,怎么会有待字闺中这一说?
按大夏律,女子十五岁许嫁,行笄礼,取字。许嫁既准备将女儿嫁出去的意思。
但也不一定都十五岁,而是指到了十五岁的女儿,已经算成年,订婚的就可以嫁出去,能够承担起一家之妇的责任。
若要是一直许不出人家,那么到二十岁,也是可以笄而字的。
而区别就在于,已经有婆家的的姑娘,要在发髻上,再缠一根五彩缨线。
程绣锦此时,可以梳些少女发式,可她娘好像就怕别人不知道似的,不单给她梳双丫髻,衣服选得,也是小丫头常穿的样式。
然后,又怕程绣锦闯祸,跟着她的常妈几个婆子,全被扣下,而是宫里出来的韩妈、宋妈顶上。
带的丫鬟,也不是那三个雁,而是年纪不大的留鸿。
这时的相亲,与后世相亲可是截然不同,侯夫人看过人家小郎君了,可人家男方家里人,却还没看过程绣锦。
又由于两家的地位悬殊,不好请来宴会上相见,为了避免婚姻不成的尴尬,取的却就是一场偶遇。
侯夫人想像很美好,芙蓉园本为皇家园林,环境自不必说,主要还是文人士子的聚集地。
她女儿打扮得漂亮的,娴静地打从水边柳枝下走过,就没有相不中的。
只是,侯夫人大概是没听过一句话,想像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被她娘从家里给撵出来的时候,程绣锦就嘟着一张嘴,一副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程绣锦觉得她这装扮出门,简直跟耍猴的差不多,而她就那猴!她是十六岁,可不是六岁,像个娃娃似的。
可惜滞销没人权,无论程绣锦如何不高兴,还是在在韩妈、宋妈的押送下,出门子了。
芙蓉园的确是个不错的地方,有着京城最大的人工湖,半湖的小荷尖尖,引礼水入园的水渠,故意凿成曲水,取的便就是古人曲水流觞的雅意。
回京后,程绣锦跑芙蓉园玩过两回,可以说除了两市之外,这里是最热闹的地方了。
但程绣锦还是感觉,今天特别的热闹。
韩妈问了个路人,那路人笑说:
“哎呀,你们肯定不是本地人吧?每年的四月中旬,如意楼的新姑娘要挂牌子,如意楼都会在芙蓉园,举办大型楼船歌舞表演。
前两天下雨,可不就打从今天开始,要表演三天呢。那楼船上请来的,可都是富贵之人哪!”
如意楼是京城出名的清水楼,楼里面的姑娘,个个美若天仙,琴棋书画全会,文人骚客聚会,为彰显自己才子的身份,都好偕个女伴。
而出身良家的小姑娘,请不到,卖身伎子,他们又嫌脏,如意楼的姑娘,可不正好?
而她们最终的归宿,也是被达官贵人们,买去做妾,或是做外室。
韩妈与宋妈对望了一眼,心底都隐隐有些担心。
越是热闹,就越鱼龙混杂,京城又是高官遍地的地方,纨绔子弟,流氓地痞混迹,她们姑娘又是个爱管闲事的。
然后,程绣锦身边有武艺的婆子、会些拳脚的丫鬟,全都给扣在家里。
这就导致了,如果程绣锦很不幸的碰上这种事,却无人可用。
芙蓉园有巡吏,管一般的流氓地痞可以,要是对上了高官子弟,便就集体歇菜了。
果然担心什么来什么!
韩妈与宋妈两,一路催着程绣锦脚步不停的,急往水边上走。
却还是碰上纨绔子弟,欲抢良家姑娘的事情。
44 不管
望着歇菜的巡吏,程绣锦倒还记得,她娘的耳提面命,但碰上这种强抢民女的事,也不能不管啊。
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包括巡吏在内,大家也不过都是干看着。
脸上虽也露出不愤的神色,但却没一个敢上前管的。
程绣锦合算,先打听一下恶人的来路,然后再决定要怎么将人救下来。
韩妈与宋妈两个,自不乐意让程绣锦多管闲事了,就怕节外生枝。
程绣锦指着圈子中,被抢小姑娘痛哭祈求,她母亲抓着恶人家丁的衣角,被一脚踹开的情形,义愤填膺地说: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就敢当街强抢民女,干看着?”
她就想看,也看不下去啊。
这要不是在京城,程绣锦捋胳膊卷袖的,早上去给那帮恶人一顿毒打了。
指使家奴行恶的锦衣少年,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一脸的横肉,摸出一锭银子,往被踢倒的妇人身边一扔,冷冷说道:
“今儿小爷带她走了,你还有银子拿,这要明儿京城令找你,你自请人写《献状》,连五两都没有了。”
那妇人并不拣银子,扑到锦衣少年的脚边上,连连磕头,额头都出血了,看着好不凄惨。
韩妈与宋妈宫里出来的,她们当即表示看得下去。
小姑娘看着可怜,但问问如意楼里的姑娘,难道就不可怜吗?
程绣锦被问得也是无言以对。
韩妈苦口婆心劝:
“姑娘要实在看不下去,就想想临出来时,夫人是如何叮嘱姑娘的?这要将人吓跑了,老奴跟夫人没法交待啊!”
宋妈也劝说:“姑娘,管不得!”敢在京城强抢民女的,家里势力肯定小不了。
这可比不得在边关上,随程绣锦管闲事。
这两人一人扯程绣锦一边,程绣锦也不好将两人给甩开,转了转眼珠,便就计上心来。
既然她们拦着,不让她管闲事,可那胖子打上门来,可就怪不得她了吧?
这种事,让程绣锦坐视不理,那怎么可能。
没遇上的,那她管不着,可既然让她碰上了,可就没有放过的道理。
程绣锦答应着不管,脚底却是放慢了。
而那锦胖子既抢了人,便就让恶奴带着哭泣的小姑娘,打头往园子外走,围观众人也没有敢拦的,正好跟往里走的程绣锦对上。
刚程绣锦即是有心想管,自是做了准备的。她趁没人注意,偷摸摸捏了个木梗在手。
和那肥子一错身,程绣锦将木梗弹出,正中那胖子腿的麻筋上,那胖子一个趔趄,扑到程绣锦面前。
随行恶奴喊:“公子小心!”
那胖子一抬头,可不就跟程绣锦来了个对脸,程绣锦的妆容,可是她娘亲自画的。
果然如侯夫人想像的那样,程绣锦如此的样貌,就没有相不中的。
胖子被恶奴们扶了起来,跟掉了魂儿似的。
程绣锦对那胖子微微一笑,然后侧过身子,就欲飘然而去。
那胖子终于回过神来,抖着他那身肥肉,挡住程绣锦去路,涎着笑喊:
“唉,这个更漂亮,把这个也给小爷带家里去。”
程绣锦一副弱小无助的模样,便就往韩妈、宋妈身后躲。心里却是乐开花了,但样子还是要装的。
而韩妈、宋妈俩,紧忙拦在程绣锦前面,异口同声说:
“请公子自重,我们姑娘……”
她俩就想自报家门,好免去不必要的纠缠。
虽她俩个已经想到了,在这盛产高官的地方。这位公子问都不问的,就敢拦路,说明此人背后势力非凡。
但她们想,除去皇族外,靖边侯的名号,还是能扛一扛的。
可她们还是低估胖子的嚣张程度,根本就没那耐心,让韩妈、宋妈将话给说完。
胖子一声令下,便就上来两个恶奴,一下一个的,便就将宫斗高手的韩妈、宋妈两,给巴拉得摔扑在地上了。
只剩十二岁的留鸿,坚挺地拦在程绣锦的前面,流着眼泪大喝:“大胆,你们知道……”
那恶奴上来,伸手就想打留鸿。
刚一下摔得不轻,韩妈与宋妈没能站起来,便就坐哪儿,异口同声地大喊道:
“姑娘,千万别打死!”
还不知道谁家公子呢,这要打死了,可就无回还的余地了。
围观众人都愣住了,瞅瞅弱小、无助又可怜的程绣锦,再瞅瞅胖恶霸,跟一众恶奴,瞬间了悟了,这是想求胖子别打死小姑娘。
然而,随着这一声喊,想打留鸿的那个恶奴,“嗷”的一声惨叫后,就呈直线地飞了出去,落地便就吐血了。
围观众人……
程绣锦将留鸿护在身后,帅气收脚,甜甜一笑:
“妈妈放心,我不打死他们!”
围观众人看着笑靥如花的姑娘,再瞅瞅吐血的恶奴,有种很魔幻的感觉。
胖恶霸也觉得魔幻,想他打从十三岁起,横行京城到现在,也有五年了,竟还从没碰上过这种情况。
看这身手,再看这模样,胖子竟更喜欢了。
这要是弄家去……
胖恶霸涎着笑搓双手,喝骂家奴:
“你们还扯那个丑丫头干嘛?不要了不要了,都给爷亮出家伙来,这个给爷抢回去,爷重重赏你们。”
宋妈与韩妈,很为恶霸人身安全着急,喊:“你谁家公子?快点儿跑吧,真抢不得!”
这是祖宗,会打死你的!
围观众人此时,纷纷侧目瞅韩妈与宋妈,就是听着有些发懵。
他们还头一回听说,有让恶霸快跑的。
她俩之所以不敢喊出靖边侯之女,主要还是想要保持下程绣锦的淑女形象。
事情发展到这个时候了,她俩也只能自欺欺人地想着,等一会儿人散了,谁能知道打人的是谁?
只要不被一会要相看的小郎君知道就行!
很可惜,胖恶霸没听出她俩的潜台词,反倒洋洋自得地跟程绣锦嘚瑟:
“妞,爷不管你父亲几品官,爷就只问你,你是公主郡主吗?
既然不是,就乖乖跟爷回去,除了公主郡主外,放眼京城,就没有爷不敢抢的人!”
程绣锦一笑说:“这么说,你是不会放过我了?”
胖恶霸得意地说:“放过你也行。”
程绣锦没问,只挑眼瞅他。
胖恶霸涎着恶心的笑说:
“你要是将小爷给侍候好了,等明儿个小爷一时高兴,兴许就放你家去了。”
程绣锦一声冷笑说:
“既然这样,咱们就别再废话,手底下见真章!”
45 跑了
这要问出谁家的,还不好下手了。
要不是因有恶奴拦着,程绣锦就先将这个胖子给抓过来,暴打一顿再说了。
胖恶霸本就在恶奴后边,此时一声令下,便就退至一旁看热闹,还一脸猥琐的笑。
程绣锦的石子,也被她娘给扣家了。
见恶奴都亮着家伙围了过来,程绣锦极快按住一个恶奴,一面抢他的刀子用,一面用他帮她挡刀子。
然后快速的用抢来的刀,将恶奴手腕全部刺伤,他们手上的刀一掉,程绣锦送他们一人一脚,将他们的肋骨全部踢折。
最后将肉盾给松开,那肉盾都快成马蜂窝了,立时瘫倒在地上。
程绣锦的这一套动作下来,真个是如行云流水。
帅气收势,一指倒地的肉盾,程绣锦立马推脱责任,与韩妈、宋妈说道:
“你们可看着的,这个不是我打死的。”
围观的众人……
韩妈、宋妈与留鸿……
受了伤,倒地“唉唉”叫的恶奴……
胖恶少终于知道自己踢到铁板了,也不敢想美人儿,急忙向巡吏寻求帮助:
“你们不想干了?小爷家奴被人打了,竟还在哪儿看热闹?”
巡吏其实不想帮忙,他们看这恶少不爽很久了,好容易碰上个硬茬,说实在的,刚看他们被打,巡吏跟着围观众人一样,都在心理暗暗叫好。
但人喊他们,屈服于人家的势力,他们不得不动,却是懒洋洋地往前走。
很明显的,是消极怠工的意思。
却不想那恶少喊了这么一声,本也没指望他们,不过是帮他拦一下,他自己则转头就跑了。
临走,还丢下句坏人退场,必说的名言:“你们给小爷等着!”
这话不异于那句:“我会回来的!”
似是找人去了,一会儿还回来报仇。
程绣锦手里没小石子,要不然,非给他一下不可。让他跑!
对着围过来的巡吏,留鸿以为程绣锦要被抓,急喊:
“我们姑娘是靖边侯家千金,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抓我们姑娘?”
韩妈宋妈两,恨不住捂住脸,她们想要盖住的事,被这小姑奶奶,就这么给喊了出来。
这下不光京城勋贵人家,知道她们姑娘的威名,便就是平民也都知道了!
然而随着留鸿这一声喊,边上围观的民众,却大声地喝起好来:
“果然是将门虎女!”
“姑娘惩治恶霸,果然是女中豪杰!”这些人大概说得,就都是这一类的夸赞。
巡吏走得再慢,没一会儿工夫,便也围了上来。
留鸿还小,是个不顶事的小丫头。
韩妈、宋妈此时也起来了,韩妈忙过去与那帮巡吏交涉,并让巡吏们,将那帮子伤员处理了。
而被胖恶霸差点儿抢走的那个姑娘,还有她娘,这会儿却也过来了,跪地就给程绣锦磕头,拜谢救命之恩。
程绣锦哪能让她们跪?忙让宋妈扶起她们,又给了娘俩点儿钱,好声安慰了两句。
怕再碰上那胖恶霸,便就又让巡吏将这娘俩送回家去。
快速都处理好后,韩妈、宋妈两,就护着程绣锦,想要急忙离开这事非之地。
而边上围观众人见没热闹好看,也都逐渐地散开了。
人群中,便就露出一对,一脸煞白,站着不动,看似母子的人来。
女人四十多岁,穿了身锦缎子衣服,略微有些发福。她身边则站着个二十来岁,长相俊俏的小郎君。
再一边上,便就是脸色极为难看的阿来和阿嫂,
不用问,那俊俏的小郎君,肯定就是程绣锦今天的相亲对象了!
气氛就这么凝滞起来,便就是见多识广的韩妈、宋妈两个,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
想来这娘两个,会如此表情,也是因为见着程绣锦竟是面不改色的,就扔地上个死人,给吓的。
这一般人,可谁受得了?
那个俊俏小郎君,其实还挺合程绣锦眼缘,就那种文绉绉的,一看就是个书生的小郎。
来嫂与程绣锦很熟,自然知道程绣锦中意什么样的,这是她娘家的亲戚。
她可是费尽心力,说服人家相信,程绣锦不像传闻的那般凶悍。
可任是她如何巧舌如簧,今儿这一下,便就将她那番苦功,全数打散殆尽了。
她们都已经放弃了。还说什么?说什么也抵不了,刚程绣锦轻松将一死人扔地上,给人的冲击力。
更何况,她还一人单挑了一队,还把人给都打趴下了!
可程绣锦却还没死心,还想挽救下自己形象。
手里捏着帕子,微微颔首,小碎步子走过去,与阿来、来嫂打招呼:
“好巧,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那微胖妇人,生生往后退了两步,看样子,要不是来嫂扯着,就要跑了。
阿来则是拦住小郎君的去路。
来嫂强打精神说:“来有一会儿子了。”我们几乎是看了全过程!只怕这个是要吓跑了。
听懂潜台词的程绣锦……
对俊俏小郎君,程绣锦倒也没一见钟情的地步,可想到家里的母上大人哪儿,不好交差,程绣锦为自己描补:
“其实我也没想管来着,你们既来一会儿了,应该是看着了,那死胖子,竟是连我都想抢了去,我才不得不出手,我那是自卫!”
阿来腹诽:你们要跟巡吏表明身份,巡吏不保护你们?还是你自己想打人!
理由虽牵强,但来嫂还是昧着良心说:
“可不是呢,哎呀,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是……”
说着话,来嫂这手一松开,那妇人极快的一把将小郎君扯在手里,然后头也不回的,娘俩个撒腿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来嫂显然也没想到,哎哎了两声,最终跺脚说:“姑娘,咱们回来说话吧,我先跟她们解释下。”
说完,不等程绣锦答应,急追那娘俩个去了。
那可是她家亲戚,这要解释不好了,人还以为她是卖亲求荣呢。
程绣锦没法,也只得让阿来快去追来嫂去,别再半路上碰见坏人,这里此时挺乱的。
气氛再次陷入了凝滞,程绣锦颇委屈说:
“我就力气大了些,我打恶人,可若是娶了我家去,一心一意地对我,我还能无故打人不成?”
男人都好讨厌啊!
此时再说什么,也于事无补了。
韩妈、宋妈刚想说些什么话,安慰下程绣锦,却不想就传来一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