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1 受伤
张家夫人害死了大夫人,够得上她与张君行义绝的,却也算是救了程蕙一命。
程蕙被程夺、程慕言接回延恩伯府时,却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程绣锦听说结果之后,只对大夫人的死,感到唏嘘了下。
大夫人一直跟她大嫂好,即使上过张太太的当,大概是张太太能说会道,反正转过头,大夫人就能忘了伤疤,对张太太言听计从。
却没想到,张太太对大夫人,竟是敢下狠手。
程绣锦也只感慨了下,她便就忙了起来。
由于福王有了官职,这等于在几个皇子,乃至朝臣中,投下一枚威力不小的土雷。
别说众皇子,便就是朝中大臣,都有些摸不准庆祥帝此举的意思。
此时看来,太子之位稳固,皇后一系,因着云城郡王的就番,算是遭受了不小的打击。
从前不看好太子的朝臣,就有些蠢蠢欲动,频频向太子示好。
便就是陈家,也朝着庆祥帝的预期,对太子也好了起来。
太子也着实地得意了些日子。
却没想,庆祥帝就来了这么一手,这一下子,那帮子大臣就又迟疑起来。
众皇子都很矜持,安王与福王本就走得近,此时倒也不特别扎眼。
就程绣锦接到的帖子多了,赏梅烹雪的,名目繁多。
程绣锦深知宴无好宴的道理,有人想要拉拢,就有人想要破坏,再说陈皇后最近气不顺,她也不想招眼。
结果,就因为十五给陈皇后请安时,慎王妃说寻个日子,来福王府找她说话。
慎王妃还没到呢,太子妃陈娇语却就先来了。
对待这位刁蛮的大小姐,程绣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一面让报的人快去请进来,一面亲自出去迎接。
程绣锦一直迎到前院,便就见陈娇语一身大红色狐狸毛披风,毛护手套,慢悠悠地往里走。
再看陈娇语的脸色,并无一丝喜色。
程绣锦忙上前行礼:
“太子妃娘娘贵脚踏贱地,妾迎得迟了,还请娘娘恕罪。”
按理说,陈娇语此时来,目的不是为太子拉拢福王,走夫人外交的?
这时候就应快步上前,一把将程绣锦扶起来才是。
可她就是没动,竟是受全了程绣锦的礼,才挑着眼睛说:
“免礼吧。”
见过几面,对于陈娇语的脾气,程绣锦也算是摸透了,因此也不与她计较,只一味地捧着她说。
等进到内院小厅上,程绣锦又亲自侍候她,将外面穿的大毛衣服脱下,又亲自为她端茶倒水,又忙吩咐丫头拿点心水果来。
极是殷勤备至的模样,让陈娇语脸色逐渐回缓过来,慢悠悠说:
“福王妃别忙了,先坐下,本宫有话跟你说。”
程绣锦闻言,便就坐到下手位置,说:
“但请娘娘吩咐。”
陈娇语斜眼打量了程绣锦下,方才慢悠悠地说道:
“本宫此来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吧?”
……
程绣锦笑说:
“还请太子妃娘娘恕妾愚笨。”
陈娇语立时撂下脸来,竟就拍起桌子来,冷笑一声说道:
“程绣锦,本宫知你心眼子多。可本宫也明告诉你,本宫今儿来,是给你立功的机会。
趁着自己还有几分利用价值,好好把握才是。你要知道,此时太子殿下地位稳固,我娘家那边,也是极看好太子的。
男人思绪简单,咱们女人还是多多规劝些才是。”
程绣锦连忙附和说:
“娘娘教训得是,妾谨遵娘娘训诲,一定会劝王爷好好任职,不能辜负了陛下、太子殿下的期望。”
我说的是这个意思嘛?
陈娇语一噎,强忍着怒气说:
“职事是要好好做,可十根手指还有长有短,与那个兄弟走得近些,福王妃也要好好规劝啊。”
程绣锦点头说:
“是!”
跟她装痴卖愚!陈娇语干脆将话挑明了说:
“程绣锦,本宫今儿就挑明了说,听说福王与安王十分要好,太子爷知道了,很不高兴。
别看陛下现在宠着许贵妃,可陛下过了年,可就已经六十七了,人生七十古来稀。
就许家那一窝子人,陛下看在许贵妃的面上封了侯。
可你看看,哪个能跟本宫娘家比?
程绣锦,为了你娘家的将来,还是好好劝说福王,谁该亲近,谁不该亲近,要将眼睛放亮了才是。”
这话说得,要是传了出去,有多少头都不够砍的。
程绣锦对陈娇语也是佩服得很,却不敢再附和,急忙起身说道:
“娘娘这话,妾却不敢赞同,妾与福王爷自是希望陛下长命百岁,与兄弟们也是相亲相爱。
还望太子妃娘娘明鉴,福王爷无论对谁,都是一片赤诚之心,从没厚此薄彼过。”
见陈娇语变了脸色,程绣锦忙又补充说道:
“但太子殿下不一样,殿下是君,福王爷是臣,自是跟其他兄弟不一样。
俗话说得好,忠君爱国嘛。”
闻言,陈娇语脸上才露出笑空容,与程绣锦说:
“坐吧,站着干嘛?”
程绣锦道了谢,方才坐下,筝雁一脸焦急地进来说道:
“贵客在堂,奴婢本不敢打扰,但实属紧急,还请太子妃娘娘恕罪。”
陈娇语也不等程绣锦说话,越俎代庖地问:
“出什么事了?这么慌慌张张的,这要在东宫里头,早就被拉出去砍头了,像什么话!”
筝雁颤巍巍说:
“回太子妃娘娘话,福王爷刚回府,却是受伤了,右手正血流不止呢,若不然,奴婢怎敢惊扰贵人?”
陈娇语有些不信,不阴不阳地说:
“福王妃又不是太医,福王既是受伤了,不去找太医,急忙忙地找福王妃干什么?”
……大姐,要太子受伤了,下人难道不通知你的嘛?
程绣锦对陈娇语也着实是佩服,只得说道:
“不若娘娘与妾同去看看?”
陈娇语这才满意,然后程绣锦又侍候着陈娇语穿外衣,又是拿暖手套的,一番忙活,等到了正房,太医都已经来了。
福王右手伤口不小,果然是鲜血淋漓的,陈娇语大概是信了,这才提出告辞。
程绣锦去送她,陈娇语也没说让程绣锦照顾伤者。
152 套路
等程绣锦送走陈娇语,福王的手已经包好了。
程绣锦心想,福王这么带伤从外面回来,她娘家不能怪她头上。
想到那么大的口子,福王连眉毛都没皱一下,而且程绣锦也隐隐觉得,福王这么急着回来,大概也是想帮她解围。
毕竟陈娇语来时,一副刁难人的模样。
程绣锦忍不住关心地问:
“在哪儿伤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福王同吱声,赵运达在边上忙帮着回说:
“全是小人的错,小人见太子妃娘娘来了,看那脸色不是很好,小人怕她难为娘娘,就急忙去找王爷回来。
谁知刚好王爷在与人过招,一个不小心,就被对方割伤了手。
王爷也是担心娘娘被欺负了,急忙地就往家来,都没容工夫等太医看。”
与程绣锦想得差不多,心理或多或少还是有点儿小感动。
忙让人去熬药,待底下人都退了出去,程绣锦又亲自侍候福王脱了外衣,给他递热水喝。
福王左手接过茶碗,抿了口,才冷冷说道:
“下回她再来,你就直接称病打发她走,不用理她。”
程绣锦笑说:
“没什么啊,她性子直,好对付得很。”
只要做出恭顺的模样就行了,说话警醒点儿,别乱附和就好了。
大皇都皇家儿媳妇,虽说陈娇语是太子妃,说是储君妃,但真正能使的权力却有限,根本就不能拿她怎么样。
程绣锦就觉得,福王这伤受得,十分的不值行。
福王大概也听说程绣锦的言外之意,深看了程绣锦一眼,抿了抿唇,十分冷然的说道:
“她也得意不了多久了,不用为我委屈求全。”
也不全是为你啊!
程绣锦笑笑,没再说什么,
因为陈娇语来这么一回,这些日子来,程绣锦这是第一回对福王好脸色。
两人言笑晏晏的,美好的时光,一直到了晚上沐浴的时候。
程绣锦心塞的发现,内院还真没能贴身伺候福王的人。
以前,福王是个生活能力很强的人,宴居时,基本上不用人伺候,都自己动手。
可现在他伤的是右手!
没贴身侍候的丫头,就很明显的不方便起来。
谁侍候他脱衣入浴?
她几个陪嫁没有志做小妾的,就不好让她们侍候这些。
先前,程绣锦担负起照顾福王的责任,帮他洗脸换衣服之类的事情,倒也没有别扭,很顺手。
可洗澡也要她来,就有点过分了吧!
程绣锦提议:
“喊个小內侍,或喊赵运达。”
福王直视着程绣锦说:
“本王有王妃,为什么喊他们伺候?”
好有道理!
程绣锦分辩:“你不是也说过,你娶我不是当丫鬟的。”
福王点头:“我从不让丫鬟伺候我洗澡。”
……
对着一本正经的福王,成绣锦决定改变策略,她要智取,做出娇羞状说:
“人家害羞嘛!”
福王表示理解,说:“习惯就好了。”
……我习惯个屁!
程绣锦忍着一肚子火,撒娇:“那也得慢慢来嘛!”
福王:“我已经很慢了。”
卡!为啥她有被内涵到的感觉!
也不知为什么,程绣锦就觉得此时的福王,浑身都散发着危险。
福王受伤了,程绣锦自觉能打过他。
但真的要打么?
先不说她老娘吧,其实程绣锦也知道,在他俩关系上,福王有帮着隐瞒庆祥帝。
就在程绣锦纠结的时候,福王突然一把将程绣锦拉至怀里,目光如炬地问:
“你是不是打算与我和离?”
程绣锦吓得都忘了挣扎,连忙否认:
“绝没有的事!”
福王看了程绣锦片刻,像是思索程绣锦话的可信度。
程绣锦尽力在脸上,堆出真诚的笑容:
“人家没做过,所以害羞嘛!”
福王矜持点头说:
“你给我搓背就行,不让你做别的。”
程绣锦放松警惕,想想也能接受,便就答应了。
摔!
等她一身湿的换衣服时,终于知道福王的奸诈了。
丫的对她,根本采取的就是温水煮青蛙的策略,一步一步把她套路住!
换完衣服,程绣锦趴床上生闷气。
虽然福王并没实质性的进行,可也差不离了!
福王洗完澡,擦身体,穿衣服,却也没再喊程绣锦,全部都是无障碍完成的。
若有人看着的话,肯定吃惊于福王左手的行动,竟似比右手还利落。
等他从洗浴室出来时,嘴角难得挂着笑。
洗澡就像在他们还算和谐的生活中,撕开了一个口子,晚上睡觉,福王越发过分起来。
程绣锦气得锤床:“你当初怎么说的?”
福王:“这样不能让人怀孕!”
程绣锦一噎,人至贱则无敌,古人诚不欺我!
她是怼不过福王了!
转眼到了除夕夜,程绣锦和着福王去宫里吃家宴。
待众皇子去找庆祥帝,陈皇后却抢先发难,对陈娇语说道:
“太子妃也成亲有些日子了吧,怎么还没消息?虽说太子已有二子,但到底还是多子是福,你要快些为太子开枝散叶才行。
本宫上了年岁,就盼着抱孙子了。”
陈娇语去福王府的事,弄不好都说了什么,陈皇后都知道了。
毕竟跟陈娇语过福王府伺候的,都是陪嫁丫头。
指不定这里面就有陈皇后的人。
程绣锦心想,陈娇语的脾气,不会烧到她头上吧?
陈娇语果然没让程绣锦失望,十分不高兴的说:
“福王妃也没动静,母后干嘛只说臣妾?”
这不是授人以柄!
果然,陈皇后沉下脸,冷笑说:
“本宫现在在说你,你牵扯福王妃干什么?觉得本宫说你,你委屈了?
还是觉得本宫不配说你?”
陈娇语忙起身行礼说:
“儿媳不敢。”
陈皇后也不让陈娇语坐,眼睛跟刀子似的,刮过陈娇语说:
“女人以柔顺为要,你为东宫主,别以为本宫不去东宫,就不知你在东宫的所做所为。
那俩侧妃,也是陛下亲封的,是太子正经的女人。
若自己怀不上,就要劝太子雨露均沾才是。
你前儿不还是跟福王妃说,太子是要当皇帝的人,你将来可就是皇后了。
这当皇后首要的,便就是不能嫉妒。”
153 提前
这是挑拨离间!
这些话,陈皇后从哪儿知道的?或是猜着的,但以着陈娇语的脑子,只会想到是她告状了。
程绣锦心里十分清楚,她哪儿惹得陈皇后不高兴了。
一个是她对慎王妃的拉拢,并没表现出特别亲近的意思。
再一个便就是程蕙出事之后,陈皇后竟然想让她出面做媒,让程蕙给云城郡王做正妻。
先不说可不可行,就云城郡王那样,嫁过去也是守活寡,她是疯了么?
再说,程绣锦要真提了,只怕第一个不乐意的,便就是庆祥帝了。
却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很显然的,这顿饭在看似其乐融融,却是各怀心思中过去了。
而陈娇语则全程都在瞪视程绣锦,时不时的,还要说两句话,挤兑下程绣锦。
程绣锦则只是微笑,假装自己没听懂。
陈皇后很满意,饭后留着她们,却又见了几位宗室。
陈娇语就完全没想想,要是陈皇后能自己难为程绣锦,又何必借她之手?
厅上人一多,陈娇语竟就越发得意起来,大有要当着众人的面,好好让程绣锦难堪的架势。
结果福成进来说:
“娘娘,福王爷碰了伤手,陛下打发了人来,让请福王妃过去,跟着福王一起回王府,好好照顾着。”
这么巧?但想到在庆祥帝面前,应该是真的了。
因此,陈皇后虽不高兴,却也不能留,终于忍不住,亲自出言敲打程绣锦说:
“福王妃给本宫记住了,别以为本宫不知你上回子,打伤福王的事。
事不过三,前两次,本宫体谅你初为人妇,若再有下次的话,本宫决可不轻饶了你。”
不过是说她几句,又不疼不痒的,程绣锦面色未变,极恭敬地微一屈膝说:
“儿媳谨记皇后娘娘教诲,下回再不敢了。”
不管满意不满意,陈皇后也只能放行,可有可无的点了点头,才一扬手,没等那句“下去吧”说出口,陈娇语却突然抢话说:
“母后还是太过宽厚了,小事不纠,终要养成大祸。
就像二皇嫂改对二皇兄动手,依着媳妇说,都是母后平时太过仁慈给惯的。”
别说程绣锦了,其余两位王妃,还有几位太妃、郡王妃等人,也都惊了。
一个个的也全都低了头,一副假装什么都没听着的样子。
陈皇后才要发作,福成忙出言说:
“娘娘,还是先让福王妃出去吧,陛下派的人,还在外面候着呢。”
至于陈娇语,怎么收拾不行?
从坤宜宫出来,程绣锦低着头,也不乱瞅,省得被人抓着把柄,心里却也是冷笑。
今儿这一出,陈皇后是掐准了陈娇语的性子。
虽说陈娇语戳了陈皇后的肺管子,但陈娇语是太子妃,以后要真正经记恨上她,还指不定做出什么来呢。
更何况她这一离开,陈皇后指不定怎么拿她作伐子,让陈娇语更要记恨她呢。
福王包着的右手,明显是刚出过血,包布的外面那一片红是湿的。
一直到二人出了宫,坐上马车,程绣锦才一抿唇问:
“不过是吃顿团员饭,手怎么弄的?”
福王淡淡说:
“我说话不中听,惹怒陛下,他用酒杯砸我,我没反应过来,用右手挡了下。你别往心理去,不是为了你。”
……
唉,大哥,你这话说得什么意思?本来我还没往这上想!
程绣锦无语地扫了福王一眼。
沉默了会儿,程绣锦说道:
“下回别这样了,我自幼练武,身体强壮。更何况她这时候还想拉拢我爹,并不敢做得太过分。
更何况言语上,其实她在我这儿也占不到多少便宜。刚她说完我,还被太子妃给怼了。
我出来时,看她的脸都变了。你不知道,太子妃也是个人才。”
想到陈娇语的话,程绣锦忍不住笑出声来,才又说:
“她为了让皇后难为我,竟就直接提了云城郡王的事情,你没看皇后那脸子!。
更有意思的是,其她人都屏气凝神的,她竟还没发觉得自己说错话。
我对她也真的是佩服。”
福王见程绣锦说话,不像平时那般拿腔拿调,心下颇欢喜,却也显在面上,怕程绣锦惊觉。
等程绣锦说完了,方才淡淡说道:
“事情有变,她还得蹦跶些日子。让你为了我受委屈了。”
程绣锦也不知怎么的,就突然觉得脸红,讷讷说:
“哎呀,也没什么了。”
陈娇语果然记恨上程绣锦了,平时倒也不显,大家各过各的日子,轻易碰不到一起。
偶尔在陈皇后哪儿碰上,程绣锦谨记一点,装痴卖傻,要么应一声,要么就假装自己听不懂。
可过了年,安王就十八了,便就是许贵妃再挑不着如意的,要再不定下的话,就着实的有些迟了。
而且最少要先选两,一个正妃,一个侧妃。
这事,便就落到了陈皇后这个嫡母身上,当然,以许贵妃的意见为主。
因此上,一等到春暖花开时,陈皇后就主持办了场赏花宴。
特准许京上勋贵人家,还有四品以上官员家眷,带适龄的姑娘进宫。
整个京城,就没有看不出来的。
京上最抢手的单身汉选妃,那些上好的胭脂水粉辅子,还有打首饰的,一时顾客盈门。
陈娇语做为新上任的太子妃,自然是协助陈皇后完成。
看着陈娇语瞅她时,那挑衅的眼神,程绣锦也是仔细思索,若她是陈娇语的话,会如何对付她?
地点是宫里,条件受限,联系陈娇语的性子,程绣锦第一个想到的,便就是石绯。
程绣锦给石绯送帖子,请她来福王府做客。
石绯衣着鲜丽,高高兴兴地就来了。
知石绯性子跳脱,程绣锦也没在内厅,而是将会面地方,安排在了个暖坞。
虽已开春,但乍暖还寒,在南窗暖炕上,围着个薄被,暖洋洋的太阳照进来,炕桌上摆满了各种吃的,是个十分好的会客地点。
然后,石绯被引到这儿,见到程绣锦自然很开心,说得第一句话是:
“你成亲也几个月了,肚子里有了么?我是不是要做姨了?”
……
154 留下
程绣锦一噎,让她脱鞋坐到暖炕上,问:
“过完年,你也十六岁了,对你自己的婚事,有什么打算?”
……石绯红脸说:
“你嫁了人了,怎么就八婆起来?”
程绣锦一言难尽地看着石绯,决定还是直接挑明了说,这丫头是不懂什么叫委婉了,问:
“这次宫里的赏花宴,你应该猜着是为什么了吧?”
石绯突然娇羞起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颊绯红,也不说话。
程绣锦立时警铃大作问:
“你……”
都不用程绣锦说出名字来,石绯点头承认说:
“是的。”
……我说什么,你就说是的?程绣锦颇不死心地问:
“我说得是安王!”
石绯捧着脸,在哪儿左右摇晃说:
“讨厌!”干嘛非要说出来,让人家怪不好意思的,嫁了人就不讨人喜欢了。
程绣锦扶额问:
“你俩个什么时候联系起来的?你爹、娘知道?他们怎么说?”
石绯喝了口饮子,又吃了块儿糕,才说道:
“也没什么,就后来宴会时,又碰到几次,感觉他挺好的,又会照顾人,还会说话。
杨如意你还记得不?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脑代让驴踢过,找我几次麻烦,结果都是安王出手帮的忙。
你是没看杨如意的脸子,简直笑死我了。”
先还一副娇羞模样,这一说起安王来,竟就如数家珍,程绣锦看得一陈无语。
你先前的害羞是装的吧?
“嘿嘿。”
热恋中的女人,自是很想与人分享。
石绯笑笑又说:
“这事我爹娘怎么能知道?再说我是心里喜欢他,可能不能成还指不定呢,怎好闹得人尽皆知?当然是要隐瞒了。”
……心动的女孩子都变聪明了。
等送走石绯的时候,程绣锦的心情可就十分复杂了。
便就是一般人家,朋友变妯娌后,还竟有反目成仇的,更何况是皇家?
别看现在,安王对着福王一声一个五哥的。
而其实在安王的心理,是认定福王对于他登位,有一定的助力。
考虑到石绯那不可靠的性子,怕她落入别人的算计,程绣锦思来想去的,还是找上福王。
福王自有了职事后,便就早出晚归的,程绣锦也不问他每天都干什么,福王也不提,两人倒是达成了某种默契。
床上也是一样,福王谨记着她不能怀孕,虽然说什么都做了,但却终没到最后一步。
程绣锦也从一开始的反对,变成了现在的坦然。
福王听了程绣锦的话,有些吃味地说:
“你对她倒是关心。”
……程绣锦忍不住分辨说:
“要不是因为我,好好的谁会算计她?她是被我连累的,我当然要关心了。”
抿了抿唇,程绣锦低低地声音,才又说道:
“至于你的事,要是我能帮得上的,我自也会帮你。”
但我爹哪儿不行!
福王自是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不过已经知足了,便就与她细细剖析起现在的时事来,说:
“你以为陛下为何会将我弄到京营卫?
其实是有敲打太子之意,偏云城郡王出事之后,陈家似是倒向太子,让他更加得意起来,可惜陛下也是白费力气。
过年那会儿,太子做了多少小动作,就连京营卫将军,他都敢叫人给骗去见他,作死都不足以形容。
这次的赏花宴,你也不用理她们,你以为许贵妃是吃素的?
石塘是吏部侍郎,军政上有陛下卡着,许贵妃闹也闹不成了,石绯本就是许贵妃最好的选择了,她们谁敢乱动,那才是作呢。”
程绣锦瞅了福王一眼,忍不住说:
“当个闲王不好吗?”
干嘛非要那个位置?好似走钢索,一个不小心,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其实,他要是能甘心当个闲王,不去抢那就目前看,绝无可能的位置,她也乐意与他好好过日子。
福王认真地瞅了程绣锦片刻,却没吱声。
很快到了赏花宴的那天,程绣锦和着福王一起去宫里。
虽每月个初一、十五,程绣锦都要跟着福王进宫,但却是止步于坤宜宫,很少见到许贵妃。
也许是要选儿媳妇,许贵妃今天气色十分好,一身仅次于陈皇后的华贵衣服,坐在陈皇后的下手,两人就像好姐妹一般。
在许贵妃的下手,还坐着庆祥帝其她几位妃嫔。
太子妃这次到得倒是早,在陈皇后的下首位置坐着,见程绣锦进来,便就拿斜眼看她。
程绣锦和着福王一起,给陈皇后见礼。
等陈皇后说完平身,许贵妃就笑了声说道:
“阿澈快出去吧,你六弟早到了,一天天跟个猴儿似的,就是陛下的话,他都敢拧着来,也就你的话还管用些。
今儿宫里头姑娘多,阿澈多费些心,看着他些,千万别让他闹出笑话来。”
听听这话说得,谈笑间就向陈皇后炫耀了把,他儿子与福王感情好。
陈皇后面也是一片笑意,说:
“可不是,老五也不亏了当年,本宫费力的保住他。跟着几个兄弟比,竟是最能干的人一了。
敏于事而慎于言,前儿也不知打哪儿打到的野兔,还知道给他三哥送去只,礼轻情谊重,就这孝悌的心,就比别人强。”
一个回合交手,许贵妃与陈皇后就都笑了。
程绣锦才要跟着福王出去,却被陈皇后给留住了。
陈皇后一指陈娇语说:
“今儿是太子妃第一回主持宴会,你俩个都是新妇,应该能有共同话说,就从边上帮扶她一下吧。”
……
程绣锦谦逊说:
“媳妇粗鄙,怕再给太子妃娘娘添乱。”
陈娇语冷笑一声说:
“你要不乐意就明说,又何必在这儿找借口?”
这个很陈娇语,程绣锦笑说:
“让太子妃娘娘误会了,满京上的人都知道,我从小长在边关,别说皇家宴会,便就是自家宴会都不会主持。
若太子妃娘娘不嫌弃的话,妾倒是可以,只出了差错,太子妃娘娘别怪罪就好。”
陈娇语得意起来,满是嫌弃地说道:
“还真以为要你做什么?母后之所以会如此安排,也不过是给你机会,让你长长见识罢了。”
155 妯娌
说一出口,陈娇语就已经后悔失言,因此,等领着程绣锦出去,陈娇语脸子非常难看。
而御花园里,位置最好,也最为敞阔的亭子,自然是留给帝后用的了。
陈娇语领着程绣锦往那亭子去,便就跟程绣锦摆威风:
“你这辈子虽也就是个亲王妃了,可该学的也要学着点儿。”
后一句,可不就万一用上呢?
程绣锦错后陈娇语小半步,摆足了恭谦的样子,却在心底默默吐糟陈娇语,说话可真是一点儿也不谨慎。
她程绣锦要是用上了,那她陈娇语这太子妃,便就是太子,岂不是都要换人做了?
陈娇语自己也是噎了下,进到亭子,便就又说:
“你要看好了,这位次一定不能乱了。首座自然是父皇,而与父皇齐肩的,就只能是母后的座了。
你看这个座了吗?这才是贵妃娘娘该坐的位置,你一定要记住了,规矩不可乱。
更切不可一味的谄媚,就随便乱……”
还没待陈娇语说完话呢,怀时小跑着过来,给两人行礼。
这可是庆祥帝跟前的大太监,陈娇语就跟没发现似的,端着姿态,就等着怀时将礼给行全了,才慢悠悠说了句:
“免礼吧,公公这时候来,可是父皇有什么的吩咐?”
怀时显然也习惯了,笑说道:
“回太子妃娘娘的话,陛下说,今儿宴会主要是为安王选妃,就上首设三座,也方便贵妃娘娘选看姑娘。”
这不是现世打脸?
为防被陈娇语牵连,程绣锦默默地低下头,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着。
虽说程绣锦也觉得皇后可怜,但就这个世道,再订得全面的规矩,也搁不住皇帝的喜好。
许贵妃攻克了庆祥帝,就可以傲视一切规矩了。
大概自己也是正妻的原因,有些同病相怜,又或不想在程绣锦面前失了面子,陈娇语大义凛然地说:
“自来无规矩不成方圆,祖宗礼法哪儿能随便乱了?还请公公回复陛下,请恕本宫不能遵命。”
怀时很明显地愣了下,没说什么地走了。
陈娇语就越发得意起来,一会儿骂小太监行动慢,又骂宫女这边摆盘不对。
然后没一会儿,怀时又来了,却带了庆祥帝的口喻,寻借口将陈娇语给支使走了。
程绣锦看着,也是暗自摇了摇头。
好在陈家姑娘来了,程绣锦跟在陈娇语一起,总算是见着那位,传说中害了差点儿成安王妃的陈娇婵破相的陈娇环。
果然不出程绣锦所料,这位陈娇环与程仪简直如出一辙。
陈娇环与陈娇语甫一见面,便就拍了一通马屁,将陈娇语拍得通体舒畅,才打量了下程绣锦说:
“福王妃娘娘可是京上的名人,没想到今日得见,果然是名不虚传啊。”
这是拿她做伐子,讨好陈娇语了,程绣锦一笑,说:
“陈九姑娘说笑了,我那点儿微名,哪儿比得上陈九姑娘,想来是深得郑袖的真传了吧。
就不知陈九姑娘可婚配否?
太子妃娘娘最是讲规矩的了,依着我说,有些庶出的就是上不得台面,今儿能害自家姐妹,明儿就兴害族中姐妹了吧。
眼界也浅,以为害了人,就真能代位而上了?”
陈娇环差点儿被气哭:
“你……”
程绣锦一声冷笑,拿眼乜斜陈娇环,却是缓声与陈娇语说道:
“太子妃娘娘才提规矩,这位陈九姑娘都敢跟我你啊我的了,就是规矩?
嫡庶要分明,庶出就要认清自己庶出的身份才行。”
这些日子,陈娇语在东宫,也是受够了秦侧妃的气,此时听程绣锦这话,倒是有点儿惺惺相惜,说陈娇环:
“这是在宫里,你给我规矩些,收起你的那些小心思,若不然,别怪我不念亲情。”
陈娇环马屁拍到马蹄子上,本想呆在陈娇语身边,以图提高身价,现在也只得柔柔弱弱地走了。
一时间,花园子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也有宗室夫人带了自家小郎来的。
相亲宴嘛,自来皇帝挑完儿媳妇,也容给宗室子弟挑媳妇的。
然后慎王陪着慎王妃,晋王也陪着晋王妃也都过了来。
而令程绣锦没想到的是,杨如意竟也来了。
不过想想也是,也算个勋贵了。
慎王像对待珍宝似的,小心翼翼扶着慎王妃,虽还没听着风声,但这对夫妻的动作,慎王妃很显然是有了。
程绣锦忖度,因有三个月内不生张的习俗,估计是已经诊出脉相来,等到日子才往外说。
瞅眼身边的陈娇语,程绣锦往远躲了躲慎王妃。
所以说,她真的不喜欢这种宴会。
大家面上一片欢声细语,其实都在寻机会给对方使绊子。就一个字:累!
慎王、慎王妃这副模样凑上来,说不是故意刺激某人,都没人信。
对于生孩子,程绣锦不急,可陈娇语急。
开始能说日子浅,现在也多半年了,还没动静,就是庆祥帝,都曾指派太医去给陈娇语看脉。
那意思就不言而喻了。
晋王与晋王妃两夫妻,平时十分低调,请安时碰上,除了打招呼外,也是不多说一个字。
此时,晋王妃却似调侃地说:
“哎哟,三皇兄对三皇嫂可真是好,瞧瞧这一出,要不是青天白日的,只怕三皇兄都要抱着三皇嫂,竟是连路都舍不得三皇嫂走了吧?”
慎王虽没吱声,却是与慎王妃无声一对视,便就同时都笑了。
慎王妃说晋王妃:
“我劝你留些口德,现在说我痛快了,明儿你就没这一遭?我看你是忘了你那时候,可是比我还娇气呢。”
说完,慎王妃与晋王妃就一起笑了。
显然妯娌两,是想起以前什么好笑的事情了。
笑过了,慎王妃却又嘴角含笑地问陈娇语与程绣锦:
“大嫂和五弟妹可有动静?前儿我听说有太医给大嫂看脉,该不是没到说的日子呢吧?”
程绣锦做娇羞状,低头不语。
陈娇语却是几乎拧断了帕子,冷冷说道:
“劳三弟媳惦记了,不过是请个平安脉罢了,况太医也说了,本宫一切正常。”
156 分享
台子都搭好了,可不就等着唱戏!
就在大家寒暄完,慎王温柔小意地说,要扶着慎王妃在园子里走走。
陈娇语身边的大宫女被人撞了下,说陈娇语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她就直直地往程绣锦身上撞了过去。
只要扑着了,程绣锦没跑的,能将从她身边过的慎王妃扑倒了。
不过程绣锦是练过的,她不单快速闪过了陈娇语,还飞快地闪了过去,将扑倒陈娇语大宫女的宫女给制服住,并顺手将她下巴给卸了下来。
一套动作,真个是如行云流水,让边上看着的人暗想,不亏了是个杀神,果然名不虚传。
而那边,陈娇语因一心想要扑倒程绣锦,根本就没顾着自己,结果扑了个空,嘴着地,被扶起来时,嘴已经出血了。
这边一闹起来,慎王与慎王妃也不用走了,有急忙扶陈娇语的,也在让喊太医的。
乱乱哄哄的,谁也没注意到程绣锦,不单卸了那人的下巴,已经掐着那宫女的脸,另一只手伸进宫女的嘴里,勾出个小包出来。
怀时领着小太监跑了过来,程绣锦已经解了宫女的腰绳,将她绑了个结实。
然后往小太监跟前那么一推,程绣锦说:
“罪魁祸首就是她!”
怀时看得直抽嘴角,忙让人过来,接了程绣锦手里的东西说:
“有劳福王妃娘娘了,接下来的事,就由小人来吧。”
程绣锦拍了拍手,点头笑说:
“我不过是负责抓人罢了,至于幕后指使是谁,当然是劳公公了。”
而这边,吃了亏了陈娇语被扶起来后,自然大怒,先扬手就给了她身边那位,扑倒她的陪嫁宫女个嘴巴子:
“瞎了你的狗眼,好好的不会站着,腿也不用要了。”
御花园里此时一堆的命妇、姑娘,还有勋贵宗室家的少年郎,陈娇语嘴上不光有血,还带着泥沙,实在是不怎么好看。
怀时又过去,好说歹说地将陈娇语忽悠回东宫,先让喊宫内医女,又让去请太医来给看治。
陈娇语这一走,慎王妃忍不住与程绣锦说:
“原我还当那些传言都是以讹传讹。”
难道失忆了?她新婚的时候,不记得自己看着什么了?
程绣锦冲慎王妃一笑,说道:
“让三嫂失望了,那些传言不单是真的,而且我不单身手好,便就是鼻子也灵敏。
像什么用麝香制的香丸子,我一下就能闻出来。实在不好意思,也是被环境给逼出来的。
三嫂知道的,我在边关上长大,要时时防着敌人的阴谋诡计,也是没办法的事。”
又大概是以为她天生力气大,就不如别人灵敏吧!
听了程绣锦的话,慎王却是惊问:
“你这话什么意思?”
程绣锦一脸无辜地说道:
“三哥、三嫂不知道么?三嫂身上带着的香包里的香丸中有麝香啊。”
慎王到现在一儿一女,只女儿是慎王妃所出,而儿子却是庶出。
因着陈皇后的原因,再加上自觉出身的优越感,慎王也一直希望自己有嫡子,更何况他与慎王妃的感情很好。
他十七岁娶的慎王妃,到现在已经将近七年时间,慎王妃除生一女外,竟一直未普再怀上过。
原他就感觉不对,各王府都有用得惯的太医,慎王也曾让查过,可现在看来,那太医却是十分有问题。
继太子妃离开之后,慎王与慎王妃两,也急匆匆地走了。
慎王的手里,还捏着慎王妃的香包。
晋王妃却扯了程绣锦的袖子,坐到离帝亭不远的小亭子里,笑与程绣锦科普:
“你看三哥三嫂感情好吧?其实三嫂心里也苦。三哥对他那两侧妃倒是一般,可他身边,有个从小侍候的小宫女。
后来三哥开府后,跟到了慎王府,之后就被封孺人。
这位金孺人可不简单,母后最讲规矩的了,她却能抢在三皇嫂入门前怀孕,可见其手段了。
她也是掐准了,皇后再膈应,生下来也是孙子。
可惜老天不开眼,竟还真就让她得逞了,真就生了个儿子出来。
母后天天把嫡庶挂嘴上,还不是将那孩子抱怀里,一口一个大孙子的。”
说到这儿,晋王妃就笑了声:
“你说,这可不是生生的打嘴?
不说这个了,还是说那金孺人吧,等明儿有机会你见着了,就知道她的厉害了。
啧啧,站在哪儿一副弱柳扶风似的,好似风一吹就倒了,也不知道当宫女的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
偏三皇兄信服,说是生孩子伤了身体,但凡有什么强身固本的方子,上好的补药,都要先给她。
最可气的是,每次给她东西,都要推三推四的,说什么她不过蒲柳之姿,不堪用如此名贵的东西,一定让给慎王妃。
这不是明着打三嫂的脸?三嫂还得使自己的大丫头给她送去,然后好言抚慰。”
女人间分享八卦,就是最好的拉拢手段。
明面上,晋王妃什么没做,但这花园子里,能与她说得上话的,此时却就只有晋王妃了。
程绣锦心底也是啧了声,然后不咸不淡地附和两句。
一副不排斥,也不亲近的态度。
要依着程绣锦对陈皇后的了解,她的前半生,都用在争宠上,等将辰妃熬死之后,却发现又来了个许贵妃。
等她折腾大半辈子,终于对庆祥帝死了心的时候,被她疏忽的儿子,性格却也早已经养成了。
像云城郡王对陈娘子的奇恋,就不能不与陈皇后的失职有关系。
这位金孺人,应该也是在慎王小时候,做过什么特别感动慎王的事情了。
就不知道,是不是许贵妃安排在慎王身边的。
晋王妃亲热地碰了碰程绣锦的胳膊,却是笑吟吟地问她:
“我听说你府上有个欢歌,五弟待她如何?你们没发生冲突吧?你肚子到现在都没动静,该不是也着了她的道了吧?
你虽也不是软柿子,可别忘了,大意失荆州,依着我说,还是找个太医看看的好。
你有相熟的吗?没有我可以给你介绍个。
不是嫂子想要吓唬你,男人就那么回事,万事还得自己多加小心。”
157 生气
程绣锦不动声色地笑问:
“听四嫂子话,应该是过来人啊。
我看着,四皇兄对四嫂也很好,怎么,四皇嫂家里,除去两位侧妃,还有其她的女人?很得四哥喜欢?”
晋王妃一噎,说别人的八卦,与说自己的,那绝对不一样。
但看程绣锦此时,明显比刚才更有兴趣,晋王妃抿了抿唇,免不得将自己的伤口扒出来说:
“你是知道的,我们王爷出生没多久便就没了母妃。
即使有父皇的眷顾,可男人终归不似女人心细,也不过是叮嘱底下人好好照顾,比其他皇子,多能见父皇而已。
更何况后来又有了安王,父皇能落到我们王爷身上的目光,却也有限了。
别看这帮子宫女,一个个均都十分听话乖顺的样子,哪个心理没个三六九?为自己谋起出路来,个个堪比诸葛亮了。”
这个程绣锦倒是赞同,所以她在嫁给福王时,征求过连雁几个的意见。
为自己寻一条最好的出路,是人之长情嘛。
无缘无故的,你就要求别人为你效死命,其结果就肯定是翻车了。
大概是真的说到痛心处,晋王妃脸子有点儿冷,嗤笑说:
“你是知道的,皇子成年之后,都会选个宫女教他们人事,那女人也不知使了什么法子,被选上了……”
还有这种事?这程绣锦真不知道。
她从小长在边关上,回京就碰上未婚夫背叛,紧接着又被赐婚,也没人跟她说这事。
也不知怎么的,程绣锦心里有些不舒服。
之后也没什么意外的,许贵妃亲点了石绯为安王妃,当着众人的面,不顾陈皇后的脸子,将一枝凤钗别到石绯的头上。
但没给安王连侧妃一齐选了,倒是让程绣锦有些意外。
石绯没在宴会上出事,程绣锦也总算是安心了。
等从宫里出来,福王就发现程绣锦恹恹的,问她:
“宫里有什么不好的事嘛?”
程绣锦淡淡说道:
“没有。”
福王既使手好了,却也开始跟程绣锦一同乘车,再不肯自己骑马了。
逐渐的,程绣锦竟也习惯了,不再提让福王骑马的事情。
所以,等两人坐马车上,福王又问:
“你为什么不高兴?”
程绣锦又回两字:
“没有!”
福王瞅着程绣锦,认真研究了下,又觉得程绣锦对他,一惯是有什么说什么,无缘无故的不能骗他。
既然她说没有,那必是自己想多了?福王又一想,宫宴多半天的时候,肯定是累了。
自觉真相了的福王,很是体贴地说道:
“那你靠我身上休息下吧。”
……
程绣锦也不理他,就自己在哪儿生闷气,其实,她一开始没生气。
也不知怎么的,与福王说说话,竟就生起气来了。
还跟她说,与欢歌什么都没发生,果然男人都是骗子!
骗子!
程绣锦愤愤不平地想。
回府后,福王该干嘛干嘛,程绣锦自己在哪儿单方面生气,直到晚上洗漱完睡觉。
福王像往常一样,洗白白后,回到房间,一切都与平常一样,直到他伸手去搂程绣锦,却被她给躲开了。
程绣锦要认真的想躲,又不是打架,福王还要顾忌弄伤了程绣锦,一时的竟也没能一下得手。
外面值夜的连雁朔雁两,听得里间动静有些大,却也不敢冒然进去,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在福王挨了两下,比往常重的时候,终于发现程绣锦在生气了。
毕竟捶你两下小拳拳,跟胸口碎大石不一样。
福王皱着眉问:
“晋王妃跟你说什么了?”
终于抓到点子上了,福王也是不容易:
“她是别有用心,你别信她的,有什么语直接跟我说。”
程绣锦也觉得这么生闷气,不是她一惯的风格,但让她直接开口问,实在是不好意思。
怎么问?总不能说:
“唉,我今儿听说,皇家有安排人事的宫女,那你的第一次给了谁?”
福王见程绣锦在灯下,小脸如胭脂般的红,真的十分的心猿意马。
他现在属于半开荤的阶段,正是稀罕程绣锦的时候。
福王免不得拿出自己所有的心智,诱哄程绣锦:
“你是怪我没有护着你?你不是担心石姑娘?虽说许贵妃有防着,但我怕她们着了陈皇后的道,就帮着破解了下。
没跟你说,是不想让你担心,不过好在有惊无险,最终石姑娘如愿被许贵妃定下了。
而且就陈娇语那脑子,她也想不出什么阴谋诡计来,不过是踢下裙角什么的,我知你最是厉害的了。
那事我也听说了,你做得很好……”
接下来,福王就又陷入无脑夸程绣锦模式,程绣锦被夸得受不了了,终于问道:
“我今儿听晋王妃说,皇子成年后,会有专门教人事的宫女?
你是不是欢歌?别骗我,你就实话实说。”
福王被问得错愕下,突然竟笑了。
这还是程绣锦头一回见福王,正八经的笑,不过惊形不对,程绣锦也没工夫看,慌乱描补:
“哎呀,我就那么一问,也不是很在意……”
越说声音越小,程绣锦终不出声了。
福王语音中带着愉悦问:
“吃醋了?”
话既然问出来了,程绣锦也就破罐子破摔起来,理直气壮地问:
“你别打岔,直接回答我就行了,反正你骗我我也不知道。”
想想男人又没什么印记,程绣锦有些灰心,觉得她简直是多此一举,问什么呢?
也不知福王是不是故意的,他并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
“你觉得我是个经验丰富的?”
程绣锦肯定点头:
“是!”
福王觉得,这是对他技术的肯定,很开心:
“我仔细研究过了,那图,你家里没给你准备?”
程绣锦都想掀桌子了,红着脸说:
“没看。”
那时也不准备跟他长过,也没准备跟他圆房,她娘给她之后,就让她随手放箱子底下了。
就在程绣锦又要生气的时候,福王才说:
“你应该知道我的,皇后怎么可能为我安排这个?欢歌也是为了拿捏住我。
她大概觉得,得不到的最好吧。”
却不知道,他对欢歌,根本就没兴趣。
158 天真
一个男人要是对女人有兴趣的话,怎么可能忍得了?
连雁朔雁两在外间,听得里面没了动静,一阵的脸红发臊,也没法问,便也就捂着头躺榻上眯着。
然后第二天,宫里就传出陈皇后与庆祥帝吵起架,陈皇后又吐血了。
这都是程绣锦嫁进来后,陈皇后第三次吐血了。
不过陈皇后还是那样,曾经装病难为儿媳妇们,这回都吐血了,换理说真病了吧?
等众人进宫去瞧她,她却仍是那一副我很好的模样,严辞厉色地训他们几句话,就又让他们离开,并不留人侍疾。
大概,陈皇后也是不想给有些人,探知她身体状况的机会。
庆祥帝好似终于良心发现,又或知道陪着自己一辈子的老妻,身体不大好。
反正训斥了太子一顿,然后又将太子的职务都给停了。
然后也不知庆祥帝怎么想的,竟就又盯上程绣锦的肚子,见她久没动静,竟也派了个太医来。
程绣锦心想,她要是有了,那才真的鬼呢。
那庆祥帝是挑着福王休沐的日子,给派过来的,结果就可想而知了,太医都没等说明来意,就被福王一脚给踢出王府。
庆祥帝当然大怒,让人将福王喊进宫,着实的将他臭骂了一顿。
福王神色平静,等庆祥帝喷完,说:
“儿臣的王妃能生生,不能生就不生了,儿子多也不见得就是福,陛下儿子多。”
庆祥帝气得,骂又骂不通,抚着心口在哪儿喘气。
儿子欲望太大,庆祥帝看着烦躁,可像福王,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庆祥帝也是不喜欢。
他对福王,一开始是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后来就又觉得这个儿子太过冷酷,然后自被福王怼过两回后,生气的同时,却又觉得这儿子颇耿直。
比起别的儿子,一肚子的阴谋诡计,福王其实也挺好的!
说白了,就福王让庆祥帝放心。
其实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是有些怠政,大部分的国事,都交由太子处理。
而太子自以为聪明,背着庆祥帝做得那些事,像什么卖官鬻爵、市恩卖好,庆祥帝都看得明白的。
所以,这次太子被夺职的事,与其说是太子作的,不若说是庆祥帝忍无可忍,又给太子的一次警告罢了。
而福王最让庆祥帝满意的一点,就是给他安排职事,只做自己分内的事,不私树恩情。
便就是靖边侯这个岳丈,也没一点儿亲近势头。
到了含饴弄孙年纪的庆祥帝,对慎王、晋王的儿子不敢亲近,就怕两儿子想多了。
他最近又懒得看太子的那两儿子,自然就将主意打到福王身上了。
结果,这个儿子却告诉他,很有可能不生?
可给庆祥帝气得,就又骂了福王一顿。
很显然福王不怕他骂,还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可给庆祥帝给堵得,有心想撸了福王的职事,却又想到,除这个儿子,他好像也没谁可用了。
福王离开勤政殿后,庆祥帝生生灌了三杯凉茶,才压下心头那股子火。
等福王回家,就见程绣锦一脸纠结地坐书房发呆。
福王以为她在愁太子妃的事,脸罩寒霜,声音冷硬说:
“太子都被禁足,她自然要跟着被禁足,最近一段时间,你都不会碰见她了。”
也不知道,这中间福王干了什么。
程绣锦聪明的没问,只是举起一封信,颇有些忧心地说道:
“石夫人给我写了封信,说她家也没个小妾,石绯养成一副天真的性子,让我教她些斗小妾的本事。”
开始接到石夫人送来的信时,程绣锦还十分惊奇,等她看完信,就整个人呈现无语状了。
石夫人可真是高看她了,她哪儿斗过小妾?
福王也没接信,反而给与肯定地说道:
“算石夫人有眼光,就知道你办法多,既然如此,你就教一教她吧。”
……
程绣锦一噎,只能转而问安王府的一些事情。
然后,程绣锦就发现,这几个皇子,就安王最幸福,有个在前面为他遮风挡雨的娘,才会养成那种跳脱的性子。
比起陈皇后来,许贵妃这娘当得最为合格,安王小时候,一直就住许贵妃的宫里。
虽有奶娘,但只要庆祥帝不宿到她哪儿,她都是搂着安王睡的。
等安王搬去皇子府,许贵妃不单将身边得力的嬷嬷派过去,多年来,一直坚持每天派太监过皇子府,动问安王起居情况。
等安王到了安排寝事,许贵妃哪儿容陈皇后插手?
不管那女人如何,反正皇子中就安王没冒出庶子,现在安王府,也十分老实。
但人心隔肚皮,程绣锦想,异位而处,便就是她也要为自己寻份出路。
因被石夫人给予厚望,程绣锦也只得写信,邀请石绯来福王府玩。
石绯待嫁,按理说是不宜外出的。
但程绣锦相邀,又有石夫人的准许,石绯高高兴兴的来了。
“得亏了你来信,这些日子,我被我娘拘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又天天在我耳根上念叨些有得没得,烦都烦死了。”
石绯一见到程绣锦,便就忍不住抱怨。
但见她面色十分红润,眉角眉梢都带着喜气,应该是对赐婚很满意了。
程绣锦就猜,大概是石夫人说的话,石绯不肯认真听,又怕女儿真嫁过去了吃亏,才会给她写信。
看样子,该说的话,石夫人也都说得差不多了。
等石绯坐下之后,程绣锦有些不死心地问石绯,知不知道安王有妾的事,还有皇家有给皇子安排女人的习惯。
事实证明,果然还是乡野出来的程绣锦孤陋寡闻,人石绯知道:
“我还当什么大事呢,我娘跟你说什么了吧?真是的,你别听我娘的,杞人忧天。
安王爷都跟我说了,那女人十分规矩老实,住的院子离主院较远,王府现在没女主人,那女人无召也不往安王眼前晃。
你别看我傻,其实心里明白着呢。
在这后院,女人如何都没用,还得看男人的意思。
只要安王爷心理向着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想她也作不出什么来。”
159 失败
……
听着石绯几近天真的言语,程绣锦一阵无语。
俗语有言,男人的嘴,就是骗人的鬼。
再说了,便就是男人说的话是真心的,可万里长城,也抵不了有女人撬墙角,看看郑袖就知道了。
只说这安王,现已经认定了,那女人十分规矩,等明儿石绯嫁过去,再起龃龉,谁的错?
规矩人是不能生错的了!
程绣锦想,直接说,石绯是定不能听的,而且石夫人也没少说。
于是,程绣锦就想到了现实教学,将欢歌喊到跟前侍候。
而欢歌此时挺怕程绣锦的。
她想跟程绣锦玩宅斗,除去第一回说得话多些外,到现在,她跟本就没什么机会到程绣锦跟前,上回一句话没说就挨了一顿打。
后来又被侯夫人给踢伤一回,算是让欢歌彻底认识到,这位福王妃的暴力。
因此上,被喊来后,那是乖得不得了,十分小意殷勤地侍候着,指东不敢往西。
当初被有心人有意为之,欢歌也算是名扬京城。
石绯见了,还一阵啧啧称奇,直夸程绣锦管理有方。
将欢歌支使出去,程绣锦冷笑说:
“你现在看她乖吧?那可说好了,今儿你一定要呆到福王下职回来,我才准许你回家。”
虽石绯不太懂为什么,但因她对程绣锦无限信任,便也就欣然答应了。
多半天的时间,就这么十分愉快地过去了。
福王快下职的时间,程绣锦和石绯两,先在练武场玩了一通,均都大汗淋漓的,一起坐在正房的外间窗下的榻上喘气。
石绯靠着大引枕说道:
“等明儿我嫁去安王府,也弄这么一间练武室出来。”
出一身汗,真的是太痛快了。
欢歌端了茶果上来,出去没一会儿,又端了两杯饮子进来。
外面传来向王爷问好的声音,时间就是那么刚刚好,也不知因为何故,欢歌一个哆嗦,手里的饮子就洒身上了。
然后就在石绯还没反应过来时,欢歌“吧嗒”一下就跪到地上磕头:
“王妃娘娘饶命,奴婢知道错了……”
刚好福王就进来了,看到的景像,可不正是正室刁难小妾的情景。
程绣锦依然端坐在哪儿,一副不痛不痒的模样。
石绯急了,就想解释,她哪儿快得过有准备的欢歌?
就见欢歌一下扑到福王脚边,泪眼朦胧说:
“王爷误会了,不是的,全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王爷千万别怪王妃娘娘……”
这话说一半儿留一半,很容易让人想歪,偏人家还一口一个为程绣锦说话。
便就是直性子的石绯听了,也觉得很有问题,可要是辩驳吧,却有一种无处下口的感觉,实在是有些憋屈。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信。
福王皱了皱眉说:
“既然知道是自己的错,那就去找赵运达领罚,吵什么吵?”
石绯看向福王,立时就一副星星眼。
她就说,女人如何全看男人的,福王就说明了一切。
程绣锦抚额,教学失败!
哦,天啊,她竟忘了让人通知福王一声了!
而欢歌也是得了陈皇后消息,于是脑补了一出,福王屈服于邪恶势力,才不得不为之。
因此,虽是惊了下,但很快调整心情,一脸我什么都懂,我高兴牺牲的模样,十分隐忍地退了出去。
程绣锦不死心,就给福王使眼色:
“王爷就不想说点儿什么?”
福王想了想,说:
“本王最讲规矩了,从没听说过,主子要跟下人讲道理的。”
……算你狠!
经过失败教学,本就相信男人才是事情关键的石绯,对此更是深信不疑!
将石绯送走,程绣锦生气地掐福王:
“你给我老实交待,你就是故意的,对不对?”
福王有些惊奇于程绣锦没对他用武力,心里笃定程绣锦力气再大,也不可能像掐贼一样的掐他。
这点儿疼算什么?再大的疼他都曾经忍过,因此也没挣扎,就站在哪儿任着程绣锦掐。
事实证明,福王猜得很准。
人家一不闪,二不还手,程绣锦的确不好意思下狠手。
福王说道:
“你别费那个心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就石绯这样子,除非狠狠吃过亏,提点是没用的。
要人都能提点醒,就没那么多上当受骗的了。就像袁绍,他身边就没谋臣?
他手上可是有将曹操奸计,全数看透的人,可结果怎么样了?
田丰之被杀,就知劝人无用了。”
说得好有道理!可石夫人来信时,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程绣锦放开福王,问:
“你干嘛不闪?”
福王耿直回答:
“我闪了,你万一生气怎么办?而且,你也不能舍得下狠劲掐我不是?”
……
程绣锦狠劲拧了福王一下,气呼呼地转身挑帘子进里间,看也不看福王一眼了。
福王站在哪儿,还不知程绣锦因何生气,直觉得最近程绣锦的脾气,不知何故,越发变得阴晴不定起来!
程绣锦到底觉得愧对石夫人所托,给石夫人写了封信,将自己这边的情况与石夫人说清楚。
总结一句话,她是个暴力女,她对付小妾的办法,可能不适合石绯。
然后,程绣锦就收着慎王妃使人送来的谢礼,还有一封请柬。
来人是个锦衣的婆子,十分会说话:
“老奴出来时,我们娘娘极力叮嘱老奴,务必当面谢谢福王妃娘娘,若不是有福王妃娘娘提点,这胎只怕也已经坐不住了。
这点薄礼,先聊表谢意,实在是不成敬意得很。
我们娘娘想着,福王妃娘娘也不是个缺东西的人,好在现在春暖花开,慎王府也有个小园子。
虽没什么奇珍异草,但好赖也种了那么几朵花,此时开得正好,福王妃娘娘别嫌弃不好,就请过府赏看赏看。
到时,我们娘娘还会请些个小戏子、打十番的来府上,全当凑个热闹。”
洋洋洒洒这样许多话,终归结底就是不想让程绣锦拒绝。
程绣锦对慎王也是佩服,家里妾虽不多,但该有的也全都有,还有个第一次小妾。
都能笼络得慎王妃如此为他,也是人才了。
160 反说
以着感谢之名,非要请她过府,说白了也是一种拉拢的手段了。
福王听说后,对慎王冷冷点评:
“聪明才智全用到骗女人上头了,早晚有翻船的时候。你要去也行,就全当看场戏了。”
说到这儿,福王嗤了声说:
“所以,还请什么小戏,他府上那一出妻妾大戏,够十五个人看半个月的?”
……果然不改嘴毒的本色,程绣锦默了。
等到了宴请的日子,天气晴朗,因前一天下才下过小雨,空气还带有湿润润的,泥土和着青草的味道。
而王妃出门自有王妃的规格,程绣锦车驾后面,跟了两辆小车,坐着随行的丫鬟婆子、又带有换洗的衣服,常备的小礼物。
毡包的,林林总总的,竟也是一大堆的东西。
又有铜锣开道,还有吆喝喝道的,跟随的侍卫等人。
弄得程绣锦都不爱出门,太繁琐了。
福王府与慎王府离得不算近,当初建福王府时,赐下的就是一罪臣之家,然后按着亲王的标准,又扩建了的。
因此,众多皇子府都离皇宫近且都在城东,只福王府是在中城西面。
等到了慎王府,又是去福王府送礼的那婆子亲自迎接的,慎王妃则亲自迎到垂花门。
慎王妃看起来满面红光的,亲热地拉了程绣锦的手,笑说:
“你可算是来了,昨儿下雨,还让我好担心呢,没成想今儿就晴了,可见你来我家做客,是老天爷认可的。”
程绣锦笑说:
“那今儿就有劳三皇嫂了。”
两人就像一对儿多年未见的好姐妹似的,相偕着进到一处内厅,厅上没摆交椅,靠着北墙上,倒是放了一张罗汉床。
程绣锦忙让慎王妃别忙了,自己脱了外罩衣,交给朔雁,才与慎王妃一起,坐到了罗汉床上。
床几上放满了吃食,丫头又端来温热的饮子。
慎王妃便就说起今天的安排来,笑道:
“今儿你既来了,就由不得你了。”
笑了下,才又说道:
“咱们先在这儿说会儿话,完再去园子里转一转吧,花儿开得正好,勉强入得眼。”
程绣锦就十分奇怪,那麝香香囊的事,是如何解决的。
既然是聊天,与其实让人对她问三问四的,程绣锦决定主动出击,笑问:
“弟媳唐突了,若三皇嫂不方便,全当我没问。那香囊到底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会到三皇嫂的身上?”
当时,程绣锦非常小人的想,慎王妃是故意带着害她的,要是知道是害慎王妃的,说什么她也不说。
虽然说有点儿冷血,但她可不是个滥好人。
又没那个交情,谁可知道她一句话,会不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皇家事,一个不小心,就要累及全家。
其实事后,程绣锦肠子都悔青了,偏慎王与慎王妃也是聪明,知道打蛇上棍,果然就缠了上来。
程绣锦之所以要问这事,也是想看看,有没有衅让她寻,从中捞些好处。
到目前为止,怎么看她都吃亏。
她果然是唐突了,慎王妃的脸僵硬了下,笑说:
“母后都气吐血了,你还有什么猜不着的?”
这东西得在慎王妃身边多少年?慎王又不是没儿子,太子给慎王妃下这东西,可有什么用?
倒是能挑拨这夫妻的感情。
便就真是太子动的手,太子也不可能直接将这西送到慎王妃的身边。
程绣锦又问:
“那也得经你府上人的手,那东西怎么到你的香囊里的?”
别说慎王府,便就是程绣锦用的东西,那都得经多少道人看了又看,确定没问题,方才会递到她手上的。
而且每经一个人,都是要记下来,就防着要出了事方便追责。
无论是宫里还是王府,均都是如此,这都是历代延续下来的成熟体系了。
慎王妃就有些落寞,没正面回程绣锦的话,反而问:
“你成亲也有几个月了,怎么还没动静?该不是也着了谁的道吧?倒没听说你府上的欢歌作妖。
但看着老实,指不定背着后的,如何蔫坏呢。要依着我说,你可得好好查查才是。”
果然都不是傻的,妯娌两看着其乐融融,其实却是各怀鬼胎,谁都不肯说实话。
程绣锦想了想,笑说道:
“我府上的情况三皇嫂还不知道?整个后院都归我管,我又有娘家可以依傍,我们王爷现在,正眼都不带瞅她的。
那欢歌倒是蹦跶了几回,让我打老实了。”
慎王妃听得这话,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叹道:
“弟妹是个有福的。”
程绣锦却是一叹气,摇着头说:
“这是什么福?我倒是希望我们王爷遍地开花呢,可他不要,我也没办法。”
慎王妃不解其意地问:
“弟妹这话什么意思?你竟还希望一后院的小妖精?做何道理?”
看,这不就上道了?程绣锦不动声色地与慎王妃解释说:
“三皇嫂就不知道了吧?男人狡诈,我们王府就我跟她两个女人,其余的女人,我们王爷自己不要,不是我不让他要。
我也承认,这其中也有我父母的原因。但他不要别的女人,真就是因为我?可别说对我一网情深。
说句不好听的,我才回京几个月?一网情深是有,为得是谁,那咱可就不知道了。反正我有那自知之明。”
挑眼,果见慎王妃低头沉思,程绣锦勾了勾唇角:
“要我说,这后院之事不怕多,就怕寡,为了保证嫡子,男人一月之中,肯定在正房时间多。
其余的时间,若单宠一个,可不就成了跟正房均分天下了?既然管不了男人只一个正妻,那就让他遍地开花好了。
正房的时间不变,六皇嫂说,最终被瓜分掉的宠,会是谁的?”
慎王妃出身书香门弟,抿了抿唇说:
“就怕打跑狼,反倒招来了虎。唐时的武则天,可不正是如此上位的?
最终王皇后却落得那般下场。”
还不若萧淑妃得宠呢。
程绣锦勾唇说:
“反正没有那虎,到得跟前的肉也已经是臭的了。
更何况,成为武则天的前提条件,李治也得是皇帝才行。”
161 变了
只要慎王成不了李治,你就永远不是王皇后。
分走你半壁江山的女人,一个跟一堆,哪个更合适?
程绣锦见慎王妃也不出声,就又说:
“说起唐来,我倒是记起一个王皇后来,就是唐玄宗李隆基的皇后,她倒是跟着熬过苦。
最后李隆基倒真成了皇帝了,可王皇后呢?据说当年李隆基过生日的时候,堂堂皇孙,竟是连碗长寿面都买不起。
还是王皇后的爹,卖了自己一件锦衣的袖子,他倒是长寿了,可王皇后呢?
令他日杀三子的武惠妃,谥号贞顺,追封皇后。
那位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杨贵妃,一个盛世都作没了,唐玄宗回长安的第一件事,竟是想让人为其改葬。
而那位诸多史书,均说上将起事,颇多与谋的王菱,陪着李隆基战战兢兢,出谋划策得天下的皇后呢?
倒也送了她一处绝好的地方,幽居冷宫,倒是落得个清清静静。
死后得了个一品夫人下葬,这还是额外施恩的结果。
细想想,还是显王太妃是个聪明的,袭嫔入了宫,显王屁股下的位置却是嫡子的。”
说到这儿,程绣锦不由得笑了:
“我好像听说,只有亲王或世家大族需要嫡子,皇帝是不而要的。”
只要有儿子就行,像唐玄宗虽是子女众多,就没嫡子。
若是显王成了皇帝,显王妃生的儿子,活着没活着,却都保不准了吧!
更何谈什么争储!
说到这儿,程绣锦不由得,却也摸了下自己的肚子。
下午,福王没等下职,绕道慎王府去接程绣锦。
慎王妃忍不住笑着揶揄:
“哎哟,还真是新婚呢,瞧瞧,一会儿也就回了都等不了,竟就亲自来接来了,是怕我们留晚饭还是怎么的?”
程绣锦做羞涩状,福王神色淡淡的,与慎王说了两句话,便就告辞回府了。
然后福王就郁闷了,他发现自程绣锦从慎王府回来后,整个人就变了。
之前还跟他使个小性子,现在却变得十分柔顺,脸上就像挂上的面具似的,总是笑吟吟的,张嘴闭嘴说:
“王爷说得是”“王爷说得对”“就按王爷说得办。”
福王……
按理说,程绣锦也不是个随便别人说两句,就疑神疑鬼的人。
难不成在慎王府碰上什么事了?
福王忙让人去查,结果自然是什么也没查到了,因为本就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到底是怎么了?
腹黑如福王,也是郁闷到几欲吐血,有一种好不容易养熟了点儿,却没想到,一着不慎打回原形的感觉。
其实,一开始他对程绣锦只是颇为感激,刚听说程绣锦订婚的时候,他也只是想程绣锦幸福。
而那时,他也才开始偷偷组建自己的势力,训练出来第一批人,便就让人盯着住杨安业。
他第一眼看杨安业,就觉得杨安业是个伪君子。
结果还真没让人失望,杨安业在外面,将自己装点出个风格秀整,高自标持的模样,其实背地里,却是个通房无数的色胚。
兴平伯府里,但凡有几分姿色的,便就是母婢、妹婢,他都敢染指。
他一直忍着没弄死杨安业,也不过是不想让程绣锦这个未婚妻,担个克人的名罢了。
程绣锦让他第一次正眼相看,就是对付杨安业的事上。
没让他失望,很合他胃口。
至于之后,他将整个京城的公子哥都查了遍,觉得没一个能配得上程绣锦的。
那时候福王的想法,就是既然程绣锦难嫁,那就由他娶了吧。
反正别人也不配!
其实福王对于情爱的很模糊,就是觉得程绣锦嫁别人,只想想就心理难受,并暗下决心,娶了就会一定对程绣锦好。
程绣锦对他防范,也是事先想到的。
因此,也早就想到应对的办法,就是慢慢哄。
他知道程绣锦的心最软了,只要持之以恒的对程绣锦好,程绣锦总能发现他的真心的。
这话要让被程绣锦收拾过的人知道,非要被气到吐血不可。
大概是要掐着福王肩膀,摇晃他大吼说:
她那是心软?你怕不是这辈子都没见过心软的人吧?
本来他都已觉得胜利在望了,却没想到,不过是去了趟慎王府,人就变了!
晚上的外院书房,第二波派去查慎王府的人回来,再次向福王报说:
“小人贿赂了当时在内厅侍候的丫头,王妃娘娘可真了不得。”
因为朔雁几个嘴紧,直到今天,福王才知道程绣锦当时,都跟慎王妃说了什么。
那人学完,也不由得举了下大拇指:
“王妃娘娘真就是这个。那天过了不久,慎王妃借口怀孕无聊,从她娘家那边,选了两个表妹让进府陪伴。
虽不是那种绝色丽人,但也各有千秋。
一个天真活泼,笑起来特别甜。另一个妖妖娆娆的,又特别的勾人。
这些天,慎王府那真是鸡飞狗跳的,就慎王的那个庶子,开始一到晚上就生病,巴巴让去请慎王过去。
倒是搅了慎王爷几次好事,慎王爷就急眼了,骂了金孺人一顿,说他又不是太医,有病就去找太医,找他做什么?
结果这出戏也才唱完,慎王的那庶子就落水了。
慎王正难以决断的时候,晚晴,就那笑起来特别甜的姑娘,没成想是个刚烈的,当时就撞了桌角了。
自然是没撞死了,额头也不过是肿了些,却就把出喜脉来。
那时慎王的那个脸子,别提多好看了。慎王妃倒也大肚,当时就给了晚晴一个分位。
正妻和小妾都又有了身子,小人看,慎王也不再怎么宝贝那庶子了,又查出那孩子落水,全是他金孺人所为。
目的竟就是要陷害那位表妹,可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慎王大骂金孺人狠毒,逼迫金濡染自杀了。
王爷说,慎王府这一个多月闹得……”
打发手下出去,福王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他大概知道,程绣锦因为什么了。
福王觉得有些好笑,却又有些无奈,但也可以理解程绣锦的担心。
他能怎么办?
也只能寄希望于日久见人心了!
162 怪异
就在福王极度郁闷中,就到了陈国公夫人,就是陈皇后嫂子,太子与亲王名义上舅母的寿日。
被禁足了一个多月的太子,终于解禁,准许他去陈家赴宴,但职事却没恢复。
当然,几位亲王也都去了。
在陈国公家里,程绣锦这种亲王妃就不显特殊了。
她与福王一起到了陈国公府,便就跟着婆子先去给陈国公夫人拜寿。
太子妃来得倒早,此时已经陪在老太太跟前,人却越发的削瘦,显得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尖刻冷厉。
而气质上,倒是越来越像陈皇后了。
可能是最近过不太如意,又或是被陈家人叮嘱过,总之这次见着程绣锦,倒是没出言难为。
对程绣锦行礼,也是淡淡的。
陈国公夫人倒也乖觉,虽程绣锦是亲王妃,但人老太太过寿,又占了个长辈,却也没让程绣锦给她行礼,大家见了个平礼。
老太太倒有意拉拢,可惜人太多了,也没说两句话,程绣锦便就出来了。
自有引路的婆子,引程绣锦往贵宾厅去了。
像陈国公这样的人家办宴,客人自也是分个三六九等的。
竟有赴回宴,连老太太的面儿都没机会见的。
贵宾厅这边清幽,不似内大敞厅那边,乱哄哄的,什么人都有。
那婆子引程绣锦进去说:
“福王妃娘娘先在这儿歇脚,一会儿戏园子那边唱起来再过去。这里由五夫人做陪,倒是自在些。”
等进去了,方才明白那婆子为何说自在。
房内虽也有椅子,但却放了两张大罗汉床,床上放着引枕靠背软垫子,能不自在吗?
慎王妃此时已经去了腰绳,正和一个四十岁左右岁的妇人说话,便就是婆子说得陈五夫人了。
阿五夫人见程绣锦进来,忙起身迎上去,程绣锦自然也是快走几步,免了她的礼。
坐在罗汉床上的慎王妃笑说道:
“都是自家人,哪儿那么多的礼,就都快坐下吧,又没外人。
我这都来了半天了,你怎么到这会儿才来?这些日子,我就想寻机会,好好跟你说说话,却不想还得等你。”
程绣锦坐到慎王妃身边说:
“还说我,四皇嫂不也没来呢?我来得已经不算晚了,是三皇嫂来太早了。”
说完,程绣锦又问:
“看三皇嫂的气色好得很,可有什么要跟我说的?该不是想跟我炫耀过得幸福吧?
那我可就万幸了,要早知道的话,我应该更晚来才是。”
慎王妃起身做拍她状,笑说道:
“你个促狭鬼。”
程绣锦扶住慎王妃,边上的陈五夫人忙说:
“慎王妃娘娘还是小心些吧,还当平常呢?双身子的人了,弄不好,此时肚子里的,就是皇孙呢。
这要真有个闪失,看你怎么后悔吧。”
左右看了看,程绣锦又问:
“怎没看着小侄女儿?外面玩儿去了?三皇嫂也放心。”
陈五夫人很识相地出去了,慎王妃才低声说道:
“我带她来这儿干嘛?自来宴无好宴,你看着吧,今儿指不定出什么事呢。”
想到慎王府的情况,程绣锦忍不住问道:
“留家你放心?”
慎王妃瞅了程绣锦一眼,问:
“我府上的事,你就一点儿没听说?”
见程绣锦摇了摇头,那模样不像是装的,慎王妃就将她最近的动作,与程绣锦学了一痛,然后笑说:
“没想到,我成亲这么多年,间是最近这些日子,过得最为舒心。
我后来仔细想想,你说的那些话,却还是欠了最重要的一句,女人成亲,就不应该有真心。
你真心爱他,他却只拿你当成傻瓜。我现在不爱他了,他反倒比以前更关心起我来了。
他却是不知道,这样反倒是让我加寒心了。
想想他以前怎么关心我的?问我一句话,我都感动半天。
再看现在,从吃的用的,家里的事情,知我身子重,怕我操心,他全都帮着处置了。
呵,男人!”
这哪儿是想明白了,简直就是大彻大悟!
程绣锦笑说道:
“要照着三皇嫂这么说的话,倒真挺放心的。”
两人正说着话,陈五夫人陪着晋王妃也进来了,后面跟了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大家免不得又是一阵寒暄,陈五夫人指着那姑娘说:
“这是小女儿十娘。”
陈十娘,不就是破了相的那位?
却就见陈十娘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礼,脸上皮肤白皙细腻,白璧无瑕,竟是一点儿疤也没有。
晋王妃也不知是不是先知道了,慎王妃的反应与程绣锦一样,也是惊了下。
但好在她们都会装,跟着陈五夫人夸了陈十娘一翻,然后又一人送了份礼出去,又拉着陈五夫人,打听陈十娘祛疤情况。
陈五夫人才要说,陈十娘抢先笑说道:
“也没什么,不过是侄女不死心,总想恢复容颜,也是侄女儿母亲疼侄女儿,听说哪儿有什么秘方,多钱都要买来。
侄女儿也是试了许多方子,方才见效的,一开始的时候,侄女也有些不敢相信呢。”
晋王妃不由得叹气道:
“可真是可惜了,早些多好,六弟都订婚了。”
陈五夫人一听这话,可算是说到她心坎上了,便就跟着附和起来。
程绣锦就觉得有些怪,让她说也说不上来,就觉得这位陈十姑娘看她的眼神,说不出的让她不舒服。
没一会儿,厅上又来了些公主、命妇,就又是一番见礼。
大家说了会儿话,进来个锦衣婆子,说戏园子那边要开唱了,请她们过去。
众人就相偕着出去,往戏园子走,程绣锦虽没后视眼,但她却就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然后,坐戏园子没一会,果然出事了。
福王一脚将陈娇环给踢吐血了。
???这事报到程绣锦这的时候,程绣锦也是愣的。
男客女客是分开的,福王都不大可能碰上陈娇环,更遑论是踢伤她了?
程绣锦忙随喊她来的常妈过去,原来是一处内外院交接的过堂。
丫头婆子将过堂围了个水泄不通。
她倒是没看到陈娇环,地上一滩血水。
失了官的陈五爷满脸承着笑,正小心翼翼地与福王说话。
163 原因
程绣锦进来,陈五爷忙上前行礼,还没容说话呢,福王越过陈五爷,牵上程绣锦的手,径直地出去了。
到了外面,看到跟随的人,福王冷冷说了句:
“准备回府。”
???
礼都送出去了,不吃顿饭回去,是不是有点儿亏?
再说,来人家赴宴,午饭不吃就走,这不摆明了打人家的脸呢。
程绣锦见福王虽依旧面无表情,但仍旧感觉这是生气了,便也没问,乖乖跟着他走。
这一下,陈五爷也急了,竟就想冲上前去拦,结果就可想而知了,被福王一脚给踢出多远。
四十多岁的陈五爷差点儿吐血。
大概陈五爷一着急,忘了这位是杀神的事。
总之在前院,众目睽睽之下,陈五爷被踢吐血,给众人都吓了一跳,被急匆匆喊来的陈大爷,才抬起的脚就默默收了回去。
陈大爷是个识时务的,深知脸面是自己给的,而不是祈求别人给自己留。
不似他那弟弟,脑袋瓜子极度不清醒。
程绣锦跟着福王,就这么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陈府,然后坐到了自家的马车上。
……要不要问问?
程绣锦的心理也是抓心挠肝的,可又不知道从哪儿问。
福王瞅了眼程绣锦,以为她在为他担心,语气淡淡地安慰说:
“你别担心,本来我也想寻了机会带你离开那事非之地,谁知陈家人倒是知趣,我倒不用寻借口了。”
这话里有话啊,程绣锦忙问:
“你知道要有事发生?”什么事?
福王扫了程绣锦一眼,让她凑近了,好似要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一副怕隔墙有耳的模样。
程绣锦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终是将耳朵凑了过去。
福王眸色暗了暗,小声说:
“太子不能生,他那秦侧妃想借今儿的事,将太子嫡子弄死了,嫁祸陈家与太子妃,到时她的儿子,不就成太子的独子了。”
果然是大事,程绣锦都惊了,转头才想说话,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就在咫尺,嘴唇更是传来一阵温热。
这可不是人福王趁机偷袭,程绣锦忙就往后闪,是她自己送货上门!
福王就在哪儿等着呢,哪儿能就放过了?
程绣锦往后退,福王就随了上来,程绣锦伸手掰福王肩,却被福王按住了右手。
福王的右手则按在程绣锦的后脑勺上,防着磕到车厢壁上,随程绣锦左手用力掰他的肩,就是不松开,亲了个够本。
等到了福王府门口,程绣锦抢在福王之前,从马车上冲了下来,理都没理福王,便就直接进府了。
自有婆子丫头收拾东西,跟着出去的朔雁几个,急忙地追着程绣锦进府。
然后,喜欢守门口的欢歌,就又蹦跶上来了。
她上回挨了打,因觉得福王深爱她,她自然不恨福王,更是深恨起程绣锦来。
而此时蹦跶出来,就想膈应下程绣锦。
要平时,程绣锦也就不理她了,但今儿程绣锦才被占了便宜,可不正是心头火起的时候。
这一抬头,就见欢歌站在路边上,一副恭顺模样。
程绣锦摸出她荷包里的石子,往欢歌的膝盖上一打,欢歌就觉得膝盖一痛,便就“噗通”一下,结实地跪到了青石漫的路上。
等打完欢歌,程绣锦却就又嫌弃起石子来。
对上福王,她完全占不到便宜,就因为兵器不趁手,石子只能远攻。
等到回房间拆头发的时候,程绣锦看那钗子,似乎有点儿动心。
钗子都是双股,程绣锦翻起她那首饰匣子,从里面找出绾发的簪子,金银虽软,但只要动作够快,就是张纸都能伤人。
程绣锦与朔雁几个说:
“让人打些铜包金的簪子来,簪头上也不要做什么花样,就镶些红兰宝石吧。
另一头让打磨得细些,要能当锥子使就更好了。”
……朔雁问:
“娘娘想干嘛?”
扎福王!程绣锦一本正经说:
“当然是防身啊!王爷四处树敌,万一有不开眼的,见不能对付福王就来对付我怎么办?
石子只能远攻,安全起见,还是准备些近身攻击的兵器。”
朔雁听得一阵无语,却也只得无奈答应。
程绣锦一扫刚才的恚闷,随便将头发绾起来,便就洗漱换上燕居服,完就准备在床上靠会儿,好吃午饭。
没想到,赵运达就来了。
虽赵运达是太监,但程绣锦还是不习惯在内室见他,在她眼里,那就是个男人!
出到外间,赵运达先行礼,完就说明来意说:
“回娘娘话,陈国公府五夫人求见。”
???
程绣锦想起来了,她还不知道在陈国公府,福王因为什么踢陈娇环呢。
而且,这来人也太快了点儿吧?
程绣锦问:
“你知道王爷因何踢伤了陈九姑娘吗?”
赵运达的脸僵了僵,才说:
“小人问过跟着的人了,好像是有人给王爷传话,说太子妃娘娘正在难为娘娘,王爷当时没说什么。
后来趁着没人人注意,就自己往内院走,谁知在那么偏僻的穿堂,陈九姑娘突然冲了过来。
跟着的人说,估计王爷根本就没看清是谁,就听得一姑娘也不知喊了句什么,都还没等到跟前呢,就被王爷一脚给踢飞了。
到了后院,王爷寻着常妈,知道娘娘根本没事,就知道上当了。
往后院回的时候,就被陈五爷给拦住了,他竟然……”
嗤笑声,赵运达才又说:
“娘娘绝对想不到,他竟异想天开的想让王爷纳了陈九娘,不过倒也没全糊涂。
最起码的,没敢说王爷非礼陈九姑娘,反正说了些不着天的话,接下来的事,娘娘就都知道了。”
这可就容易让人想多了,是陈皇后的意思,还是陈五爷自己自作主张?
程绣锦一阵无语,陈五夫人来什么意思?
该不是见福王说不能,就想跳过了福王,直接说动她,做主将陈娇环给纳进王府来吧?
程绣锦又问了福王的去处,略思索了会儿,对赵运达说:
“你跟陈王夫人说,我在洗澡,让她稍等片刻。
完就想法子将王爷进宫的事透给她。”
164 有变
等赵运达出去了,程绣锦先是一阵无语,觉得陈娇环是不是脑子不清醒?
竟然将主意打到福王身上?
便就是程蕙,最初还是将目标放安王身上的。
这么一想,程绣锦心下一动,她想到让她觉得别扭的陈十姑娘来。
陈十姑娘脸虽被治好了,可她那脸,却是被陈九姑娘给弄的,正因如此,才毁了既定的婚姻。
若是陈十姑娘想报仇,使人给福王传假消息,然后又使计骗陈九姑娘过去的话,似乎也能说得通。
陈九姑娘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安王。
现在安王王妃虽是定了,可侧妃的位置却没定呢。
若这一切真是陈十姑娘设计的,那干嘛让人传语给福王,说太子妃难为她呢?
程绣锦脸红的想,难道在陈十姑娘的认知里,福王很在意她?
按理说,一般人只会以为福王是屈服于岳家的势力,对她不过是暂时的虚以逶迤罢了!
还有陈十姑娘看她的眼神,程绣锦越想,便就越觉得奇怪。
因为想不明白,程绣锦很快就丢开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正经亲戚,程绣锦觉得,以后她们碰面的机会也不多,费那脑子没用。
管是不是陈十娘算计的,反正单从庆祥帝哪儿,也不能乐意让福王纳了陈九娘。
要不然,他们陈家女,岂不都进了皇家的后院了?
陈家都快成辽的萧家了?
吃了午饭,程绣锦便就去睡了个午觉。
结果等程绣锦醒过来后,就见筝雁坐在小凳子上,手里拿着针线笸箩却没动,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
“怎么了?”
她都起来了,筝雁都没发现,肯定是出事了,程绣锦只得出声问。
筝雁回过神来,忙起身到床边说:
“娘娘,王爷回来了。”
程绣锦无语,回来就回来吧,这人家家,还不让人回来了?
见筝雁气色不好,程绣锦只得又问:
“所以呢?”
筝雁十分生气地说道:
“欢歌那个小贱蹄子,竟跟王爷告状,说娘娘无故打她了,又故意露出膝盖来给王爷看。
前院儿已经请了个太医来,给那小贱蹄子看腿呢。”
听得此言,程绣锦一下子精神了。
要知道,要福王对她说得是真的,那福王现的表现,则就是预示着,欢歌要用上了。
程绣锦心里明白,此时皇后在全力对付太子,所以她的待遇不错,在皇后的眼里,是可以拉拢的人。
但要太子倒了,无论是论长,还是论嫡,都不用皇后组织,朝臣就会主动跟庆祥帝提议,让立又嫡又长的慎王。
那无论是此时受庆祥帝重用的福王,还是她这福王妃,可都是皇后打击的对象了。
福王是光棍一个,想要牵制他为己用,自然就是创造这么个人了。
程绣锦坐在外间上,等福王回来,可一见着福王的嘴角,程绣锦整个人又都不好了,那是被她给咬破的。
福王进来时,已经洗漱过,也换过衣服,递程绣锦个油纸包。
自上回送她烤獐肉后,福王隔三差王就从外面,给她带些个吃食回来。
大概知道她从边关回来,多数时候带的都是野味。
想到烤得金黄香软的肉,程绣锦很没志气地接到手里,没有烤肉的香味。
打开,竟是玫瑰酥饼!
程绣锦几乎瞪圆了眼睛。
她看起来,是象喜欢吃这种东西的人么!
福王难得面色有些别扭地说:
“那天石绯来时,你让厨房准备了许多的糕点。”
程绣锦无语,招待客人,当然是要准备人家喜欢吃的,难道只准备自己喜欢的?
在福王的注视下,程绣锦还是很捧场的掐起一块儿酥饼入嘴里,香甜酥脆,程绣锦点头说:
“挺好吃的。”
福王几不可闻地舒出口气,神色淡淡地在程绣锦身边坐下,说:
“你要有个心理准备,估计要废太子了。”
程绣锦立时来了精神问:
“还是闹起来了?那孩子没事吧?”
她虽觉得那孩子无辜,但程绣锦也不会头脑发热,让福王保那孩子的命。
但此时已经尘埃落定了,程绣锦还是挺关心那孩子的生死的。
程绣锦也觉得自己有点儿伪善,但没办法,她得先顾自己。
原来在陈家时,太子的那两儿子一起落水了,按着秦侧妃安排好的,是有人及时救出她的儿子,然后太子的嫡子却没救回来。
而这样做的目的,就是想要将自己给摘干净了。
要有人怀疑她,她就会理直气壮的说,她生的儿子也落水了,所以肯定是陈娇语干的。
可俗语有言,计划赶不上变化,最终出事的竟是秦侧妃生的儿子。
听到这儿,程绣锦忍不住瞅了福王一眼。
福王冷冷说道:
“要怪,也只能怪他有个狠毒的母亲,怪不了别人。”
虽觉得那孩子无辜,但程绣锦却也觉得福王的话,有几分道理。
秦侧妃害人终害己,倒是报应不爽!
……
陈国公府这一下子,被禁卫军团团围住,在陈府做客的所有人,都被留在陈府,不准离开,等着讯问了。
程绣锦就觉得陈九姑娘太好了!
程绣锦虽很想给她娘家送个信,但一想到现在是非常时期,怕被人抓着把柄,再捅到庆祥帝哪儿,指不定怎么解读呢。
因此也就放弃了。
程绣锦想她爹仕宦多年,应该有所警觉。
再说,她们家与陈国公家也没来往,就像今儿的寿宴,她父母、叔伯就没一个去的。
然后等到晚上,福王却被禁卫军的人给喊走了。
福王这一走,五月初一都没回来。
整个京城都在戒严中,但今儿是她进宫,给帝后请安的日子。
程绣锦想了想,还是让准备车驾,她先出去试试,要是不让出行,她再回来。
虽福王不在,但没帝后的口喻,她这拜礼却不能免了。
没想到车驾到了街上,虽有巡城的京卫,竟没拦截,一路到了宫门口,看到慎王的府的马车、晋王府的马车都在。
若说慎王与太子不一心,令程绣锦没想到的是,难道晋王就一点儿没察觉?
那可是他同母兄长。
程绣锦到了坤宜宫,果然陈皇后满面春光。
165 不知
慎王、慎王妃,晋王没在,晋王妃却在,还有安王和七皇子,还有几位未出嫁的公主。
很明显,就程绣锦来得最晚。
程绣锦先给陈皇后见礼,然后又与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大家伙都坐着呢,陈皇后倒也没对程绣锦特殊,也给她赐了座。
然后等程绣锦一坐下,陈皇后就问:
“怎么福王没来?”
这不明知故问吗?程绣锦忙又起身恭敬说:
“回娘娘话,这些日子王爷一直没回府,也没让人给臣媳送个信,臣媳也不知道王爷在忙什么。”
陈皇后大概是满意了,说:
“坐下说话吧,那么客气干嘛。”
程绣锦又恭敬地道了谢,坐回座位上,心下却不以为然。
她就受不了陈皇后这一点,倒霉的时候,一会儿都不想看他们,太子还没被废呢,这就开始抖起来了。
就好像慎王就是下一任太子了似的。
接下来,陈皇后将众人都一一敲打回,便就放众人去见各自的母妃去了。
晋王妃也打发走,却将程绣锦给留下了。
都不用费心思想的,程绣锦就知道,陈皇后这是要单独敲打她了。
慎王也避了出去,厅上就陈皇后、慎王妃和程绣锦。
陈皇后见程绣锦也不抬头,一副小心谨慎的模样沉了沉脸,她是想让程绣锦先说的。
其实陈皇后并不像她表现的那般有把握,毕竟庆祥帝能力排众议一回,废了太子还有晋王呢,庆祥帝就能再来第二回。
陈皇后给慎王妃使眼色,不管慎王妃乐不乐意,却也只得笑说:
“那天得亏了你跟五皇弟走了,倒像是事先知道似的,后来发生的事,五弟妹应该知道了吧?”
程绣锦一脸天真地问:
“后来什么事?说起那天的事来,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呢。陈九姑娘没事吧?
本来我都不想说的,既然三嫂提了,我免不得在这儿提一下。”
说到这儿,程绣锦转头对陈皇后说:
“陈国公家是舅舅家,按理说我不好说三道四的,可陈九姑娘的做派也实在是让人无语,媳妇就怕明儿传出去了,再带累娘娘的名声。
更让人不能理解的是陈五爷,媳妇听福王爷说,陈五爷竟想让我们王爷纳了陈九姑娘。
娘娘听听,这是个什么话?”
提起这件事,陈皇后听说了之后,也是气了个半死。
程绣锦见陈皇后虽脸子不好看,却也没吱声,慎王妃面上也是讪讪地,就又说:
“那天回去之后,没一会儿的工夫,陈五夫人就来了,我就怕她再跟我提什么纳陈九姑娘的话,就告诉她说,王爷进宫了。
之后王爷回来,我们府上的欢歌又跟王爷告状,说我打她了,三嫂不知,别提那天我过得有多糟心了。”
慎王妃心说,你就继续编,笑说道:
“五弟就没跟你说?”
后院被程绣锦控制着,就这一点好处,别人想探听什么都没门。
程绣锦一脸忧心地说道:
“跟我说什么?我们王爷因为那欢歌跟我闹,我们着点儿打起来,之后他走了,都没跟我说一声。
这都几天了,去哪儿了?在外面干什么,竟是都没让人给我送个信。
三嫂说,他还能跟我说什么?”
说到这儿,程绣锦冷冷地笑了下,说道:
“不是我说,只怕我们王爷都不记得自己成亲了吧。”
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慎王妃瞅了眼自己的婆婆,又问:
“那五弟妹这两天都没出门?就没觉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程绣锦端庄地笑说:
“实在不好意思,我平时都不怎么出门,今儿出来时,倒是发现京上的巡城多了些。
可能是哪儿有命案了吧,我在车上也没处问去。”
完美!
说到这儿,慎王妃觉得她该说得都已经说了,总不能真让她跟程绣锦说,那天陈国会府发生什么事了吧?
庆祥帝知道后,当既就下了封口令了。
慎王妃现在对于慎王做皇帝的事,那是一点儿也不积极,就像那天跟程绣锦说得,便就是慎王真登上大宝了,跟着享福的还指不定谁呢。
她可不当第二个王菱。
慎王妃现在已经显怀,整个人因想得开,胃口也变得好了,就这一个多月,就胖了不少。
最后,程绣锦是与慎王妃一起离开坤宜宫的。
而她们不知道的是,她们前脚走,陈皇后就砸了桌上所有的东西。
两人慢慢往宫门口走,慎王妃靠近程绣锦,小声说:
“你老实跟我交等,真不知道?”
程绣锦没回答,看着慎王妃的肚子问:
“三皇嫂最近是不是补太过了?我瞅着这肚子有点儿大啊。”
一抬头,程绣锦就看着慎王在不远处,显然是在等慎王妃,程绣锦忍不住点头揶揄:
“我现在倒是能理解,什么是心宽体胖了。”
两人走到近前,程绣锦给慎王问了声好,然后就先告辞离开了。
慎王伸手扶上慎王妃的腰,在慎王妃耳边小声问:
“看样子,你跟五弟妹处得不错。”
慎王妃摸了摸肚子,微笑说:
“为了夫君,总要投其实所好,不过她挺惊醒的,套不出什么话来。”
慎王一脸柔情说:
“辛苦王妃了,你先慢慢交好了,一下有用那不可能。
更何况安王妃与她是闺中好友,总是个好的开端,比晋王妃强。”
程绣锦不知道那两夫妻对话,回到王府,就碰上了同样抖起来的欢歌,在大门口跟程绣锦示威。
就见欢歌右腿绑着白布,由一个小丫头扶着,似乎是在练走路,见程绣锦进来,便就站到了上回她站的地方。
程绣锦想了想,就又送了她一个小石子。
欢歌再次扑倒在地,程绣锦满意地笑了,瞅也不瞅她,径直就进内院去了。
赵运达抽着嘴角过去说她:
“姑奶奶,好好的你跟王妃较什么劲?王爷已经几天回来了,你就是想告状,也找不着人。
你就听我一句劝吧,不是我吓唬你,要王妃真狠了心的,趁机会把你给打死了,我就是想帮你,也帮不上。
要你说,我是能拦住了,还是能出去找王爷去?
你没看外面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