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兄弟
庆祥帝听得五儿子终于进了新房,龙心大悦,直夸怀时有办法,还赏了怀时。
接着赏的怀时,内心十分复杂,很想跟庆祥帝说,其实他什么也没做,就一背锅侠。
结果,怀时一时没辩解,却是又误了机会。
龙心大悦的庆祥帝说:
“这才哪儿到哪儿?你现在就回福王府,晚上也不用回来了,务必看着他俩,晚上睡一张床上。”
怀时:不,您真高看我了!
对着庆祥帝那张笑脸,怀时什么都不能说,一肚子悲风凄雨地走了。
庆祥帝却在想,明儿他五儿子有了孩子,该起个什么名字。
福王府这边,才送走了怀时,安王却就来了。
安王一早听说福王府马出了事,便就急匆匆地送马来,不过他听说得晚了点儿,等他送马来时,太子车驾都已经到了。
也是留人在福王府门口,等着福王回府了,就报信给他。
但因程绣锦将福王打横给抱入王府,太过骇人了些,那人回报时,安王也吓了一跳。
因此,安王在家踌躇了会儿,终归还是壮胆子来了。
不过他可不单是来探福王伤的,见程绣锦躲了出去,说道:
“是太子?”
福王脸阴沉沉的,却是没说。
安王冷笑一声,说:
“五哥也不用对我隐瞒,若不是他的话,无缘无故的,父皇干嘛让他送车驾来?真当他那么好心?
肯定是让父皇抓着什么把柄,父皇就是偏心,又想给他个警告,才会如此处置。
保不齐的,这里边也有皇后的功劳。
五哥听我一句劝,既已和五嫂成了亲,还是好好跟五嫂过日子才是。
即使五嫂子脾气差些,可五哥难道看不出来?
五嫂子的模样,便就是前太子妃都算上,几个嫂子里,可称得上是最美的一个了吧?
五哥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福王冷冷问了句:
“我看你挺觊觎靖边侯的,当初为何不求了陛下,给你赐婚?”
……安王:“我这不是有五哥指着嘛?”
福王冷冷一笑:
“呵,这就是兄弟!”
安王难得脸一红,刚想描补下,忽听得外面丫头进来报说,怀时又回来了。
怀时进来,看着安王,忙打招呼:
“老奴见过安王爷,怎么没见福王妃娘娘?”
福王不吱声,安王不知道,还是跟进来的赵运达回说:
“娘娘在安置书房呢。”
……怀时心想,还真让陛下猜着了,得亏了他来了,要不然福王是住进新房了,王妃却又出去住,可不是白忙了?
安王十分奇怪地问:
“怀公公这时侯来,可是孤的父皇有事,派了公公过来传达?”
怀时笑说:
“福王爷如今受了伤,陛下还有什么可传达的?不过是爱子之心,王妃又年轻,怕一时照顾不周,才让小人过来看着些。”
安王……
既是这样,那今儿晚上怀时是不走了!
而有怀时在,想要说什么却也是不能了,安王没法,只得郁闷告辞走了。
程绣锦的确是打算晚上睡别处,才忙忙让人收拾正房东边的跨院,正好她从娘家也带回不少的书。
但书柜、多宝柜却是要现打,因此才会喊了赵运达过去,让他看着是量尺,还是喊工匠过来亲看了再打。
又让人从别处搬张小床来,先暂时放里头。
结果床才安置好,却就听丫头报说,怀时去而复返。
……程绣锦对怀时以死亡凝视!
怀时:
“娘娘不用在意小人,小人只是奉旨过来,照看王爷的。”
程绣锦很想怼他,但想想却又觉得没什么用,于事无补的事,程绣锦忍下了。
安王既来了,其他几位王爷自也听说了,再说庆祥帝又派了怀时来。
不管目的是什么吧,在外人看来,福王爷熬了这么多年,这下算是借了靖边侯的光,终于得了庆祥帝的看重了。
于是乎,恪王、慎王、晋王等几位王爷,也忙打发了自家王府总管带礼物过来,探看福王一番。
福王在内院养伤,只得由程绣锦接待他们。
他们虽是奴,却是各王府的总管,是带了几位王爷的使命来的,哪个都不能慢待了。
于是,程绣锦又说了一堆感谢的话,打赏,将他们送走了,却又得查看礼物,记上礼单,再放入内库。
一番忙活,就又到吃晚饭的时候。
福王脚上有伤,自然又是摆到了床桌上,丫头们才将菜摆好,便就听得外面一阵喧哗之声。
因着越发要到夜晚,而怀时摆明是不走了,程绣锦此时正烦躁,就没好气问:
“看看是谁,若没正经大事,直接掌嘴二十,拘起来,等明天发落。”
今儿忙了一天,程绣锦虽体力好,却也颇觉得疲乏了。
福王只抬眼瞅了程绣锦一眼,却也没说话,这事便就过去,外边闹腾的是谁,房内人也不知道,此时却也不重要了。
而怀时此时,自是由着赵运达陪着吃饭。
程绣锦再不待见怀时,那也是庆祥帝跟前第一得用内监,该给的脸面,却是不能落下。
等怀时与赵运达吃完饭,却就有人将欢歌闹腾,最终又落了一顿打的事,报给赵运达知道。
还没等赵运达说话,怀时却就说道:
“陛下当初跟靖边侯保证过,不会让福王爷有妾。这个欢歌咱家不好直接处置了,和该你使个办法,让福王爷厌烦了她才是。
不是咱家吓唬你,若她真作得福王妃怒了,闹到陛下哪儿去,我看,就福王爷都讨不着好,最先处置的,可不就你了?
咱们这样的人,连外面大户人家的奴仆都不如。
那奴仆被主人打杀了,若被人告发,却还会吃上官非。而咱们被打杀了,也不过是随主子高兴而已。
因此,居安思危是最基本的。
你想想,若是陛下真关心起福王爷来,真能让人将福王爷打一顿?
依着我看,你的屁股才是最容易挨板子的。”
赵运达忙笑说:
“谢怀爷提点小的,小的如何不知?只欢歌特殊,也得容小的慢慢想办法才是。
怀爷还是尽心看着上头那两位,他们若是好了的话,咱们谁都安全了。”
137 工具
怀时就是一噎,他要是能有办法,还会说这么多话?
而让怀时老怀宽慰的是,福王与王妃两祖宗没在晚上睡哪儿,再让他操心,直接就都睡到新床上了。
外间值夜的丫头被怀时给撵走,他要自己来。
但怀时到底是老了,白天又跑来跑去的,虽一开始听墙角很上瘾,但因为久无动静,长夜漫漫,怀时竟就睡着了。
里面就是有动静,怀时竟也没听着。
早上,跟着送洗漱用具的丫头进去时,发现福王黑了一只眼睛。
再看程绣锦,满脸写着不高兴。
怀时顿时就是一阵大喜,脸都没容上洗,就急匆匆地进宫,给庆祥帝报信去了。
昨儿晚上,发生什么怀时不知道,可福王脸上有伤,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最起码的,福王对王妃不单是动了心思,还动了手了!
先别管他成不成功,只要动心思就已经成功一半了。
没听过有句俗语说得好:
烈女怕缠郎啊!
庆祥帝一早上起来,就听了怀时的报告,也是喜出望外,大大的褒奖怀时一番,再次厚赏了他。
孙子!他真要抱上孙子啦!
其实庆祥帝差孙子吗?
无论是太子,还是那三位王爷,个个儿女双全,只要他略表下态,哪个儿子不都兴高采烈地将儿子送宫里让他抱?
可人就是这么奇怪,容易抱的不喜欢,大概是被福王给虐的,他很想抱一抱小一版的福王。
庆祥帝大概也是想将从福王哪儿受的气,从福王儿子哪儿给找回来的意思。
不管抱有什么目的吧,反正庆祥帝直接下命,让怀时以后晚上去福王府,第二天早上回报两人的最新动态。
而实际情况呢,却绝非怀时想得那样。
福王绝对是个一言九鼎的汉子,都说了程绣锦此时不是受孕时机,自不会碰她了。
而程绣锦呢,在边关养成的习惯,便就是睡觉警觉。
更何况这冷不丁的,身边还睡了个男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夫君,那绝对是更加警醒了。
两人躺床上时,绝对都是规规矩矩的,一副楚河汉界的模样。
但男人吧,嘴上心上想着不要,一睡着了,脑子可不就休息了?身体自己就做起主来,睡着睡着,福王竟就过界了。
而睡着的程绣锦,脑子自然也就下班了,第一时间发觉不对,眼睛没睁的,却也是先给一拳再说。
以着程绣锦的力气,也亏这是福王,要换了安王,只怕已经开始筹备丧礼了。
而程绣锦之所以生气,则完全是福王自觉自己冤枉,直线思维地想,既已经受罚,不占些便宜岂不是吃亏?
两个人在床上打了半天,最终还是福王功夫更厉害些。
福王将程绣锦死死地按在床上,亲了下脸蛋,然后就心满意足的睡觉了。
怀时也真的累了,竟是一点儿动静没听着。
不过,若是让怀时知道,非被福王的一番操作给气得吐血不可。
从回门日开始,程绣锦与福王的同居便就开始了,然后每天早上,怀时看到福王脸上挂了伤,都会兴高采烈地回宫。
庆祥帝也会十分高兴,怀时还会得到厚厚的赏赐。
可若福王脸上没事,怀时就会十分失望,回宫的步伐,都会显得无比的沉重。
却说陈皇后,先是发现自己备给程绣锦的大礼,并没送出去,接着却也听说了,好似福王与程绣锦感情似变好了。
可陈皇后却并不自此死心,这可不单是福王与与程绣锦的关系,还有她背后的利益。
于是,陈皇后便就又心生一计,装病想让程绣锦进宫侍疾。
更好的是福王受了伤,福王不用来,嫡母生病,其他儿子却是都要来的。
只要人到了她的坤宜宫,总能想出办法来。
可若程绣锦进宫了,那怀时去福王府看什么?而庆祥帝的乐趣,岂不是也没了?
因此上,庆祥帝特特给陈皇后下了道口喻,意思很明显,儿媳妇那么多,少一个进宫侍疾也没什么,还是造孙子更重要。
而给程绣锦下的口喻,就是不用进宫,安心在家里照顾好福王。
然后陈皇后也没装几天病,却就出事了。
她将恪王妃给拘到宫里,恪王竟趁着这个机会,将恪王妃生的,恪王唯一的嫡子给弄死了。
当然,明面上的原因是落水。
现在已经是初冬季节,好好的,那孩子为何会落水?
很明显这里面就有问题。
由于恪王一直跟陈娘子牵扯不清,除正妃外,便就是两位侧妃,都少有机会侍寝。
然后恪王妃也算有些手段了,因此,恪王此时,除了有两庶出的女儿,再没其他子女了。
一听说自己的大孙子没了,陈皇后这回也不装病了,急忙忙让恪王妃回去,又让福成去查怎么回事。
陈皇后也没想到,恪王能这么狠,竟对自己亲生儿子下手。
这虎毒还不食子呢!
而这事之所以会败露,是因为恪王妃做了件惊世骇俗的事,她竟然把恪王给太监了。
要说,恪王妃其实也是个狠的。
她能让恪王府除她之外,再没别人留下儿子,除说明手段了得外,也说明什么?说明她对恪王府的把控能力。
所以说,归根结底,还是陈皇后自己作的。
陈皇后将恪王妃弄进宫侍疾,使得恪王妃暂时失去对恪王府的控制,这才给了恪王动手的机会。
而恪王之所以会对自己的儿子下手,原因很简单。
恪王查着了,八月十五那天晚上,陈娘子为何会出现在街上了。
八月十五他们要进宫,恪王妃让人仿着恪王,给陈娘子写了封信,说是等宫宴散了,便就和着陈娘子一起走月。
而结果便就是陈娘子一尸两命,虽后来闹得满城风雨,但总体来说,恪王妃是满意的。
要说这位陈娘子,也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仗着恪王的宠,在恪王府绝对横着走。
恪王妃也是忍了她许久了。
而恪王之所以会弄死儿子,理由就很简单了。
他那时并不觉得那是他儿子,在恪王的眼睛,那就是他报复恪王妃的工具。
138 更狠
我还可以有儿子,可我却能让你永远也不能再有孩子了!
恪王弄死自己的嫡子时,大概就是这个想法了。
其实吧,在乎嫡庶的只有正妻,而在男人眼里,这些孩子除母亲不一样,全都是他的。
这就好比如再嫁女,若是偕子改嫁,难道与后夫生的孩子,就不喜欢?
所以,在对待孩子上,男人女人全一样,不过是女人没那个机会有三夫四夫,自然也就不会有前夫后夫的孩子罢了。
而反过来,要是真对带子改嫁女做一番调查的话,只怕多数都是对跟后夫的孩子更好,对前夫孩子不与理睬。
恪王妃与恪王过了这么长时间,自然十分了解了。
当她得知儿子出事的那一瞬,便就已经猜着到底怎么回事了。
因此上,她回恪王府之后,根本就没让人查,因为她知道,便就是查了,也查不着真相了。
不过是让恪王推出个替罪羊罢了。
恪王妃回府后,却就放出一个烟雾弹,指着陈孺人跟福成告状,一口咬定她儿子就是陈孺人给害死的。
想到陈娘子的事,福成也有些怀疑,便就将陈孺人暂时关押,准备继续查。
然而恪王妃却让人备了毒药,摆明了想直接弄死陈孺人。
恪王自然不干,终于求到恪王妃哪儿,并许诺再跟恪王妃生一个。
让恪王没想到的是,恪王妃就等着他呢。
结果就是恪王妃假意答应,骗得恪王为求心上人的女儿,牺牲色相,被恪王妃拿药药倒,绑死了给太监了。
为保证他不死,恪王妃还帮着恪王止住血,才自杀的。
恪王妃的目的也很明显,让恪王活着看着他不单以后不会有儿子,便就是皇位、尊重都没有了。
这可比杀了恪王狠多了。
陈皇后听说之后,当时便就吐血了。
这回她不用装,是真的病了。
这事自然是下了封口令,对外只说恪王妃因失子伤心过度,病逝了。
其实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时福王脚已经好了,程绣锦和福王两,自然是要进宫侍疾。
事情闹得这么大,想起福王说为她报仇的话,免不得有些担心地问福王:
“会不会查到你身上?你事先就已经预料到了?”
应该不会吧?程绣锦拿不太准。
这一般人,都不能想到吧?
程绣锦觉得,她最不能想到的,便就是恪王竟会害死自己的儿子,以为心上人报仇。
虽然说恪王妃有错在先,但到底那也是他的亲儿子!
福王沉默了下,反而问程绣锦:
“终于肯跟我说话,不生我的气了?”
……要不是怕你出事连累到我爹,我会理你?程绣锦横了福王一眼,没吱声。
自回门那晚,因无意伤了福王,因武力不如人家,被亲了脸后,程绣锦将之视为奇耻大辱,天天才在正房后面的练武场练武。
不过,练武却是个持之以恒,且见效缓慢的事,让程绣锦十分郁闷。
更为郁闷的是,福王就似窥探到了什么秘方似的,睡觉过界,程绣锦打他,他就亲程绣锦。
后来为了不吃亏,程绣锦想忍着吧,谁让打不过人家呢!
结果就是福王得寸进尺,竟就搂着她睡。
程绣锦要忍不住又打了福王,然后就会又被亲,如此循环往复。
因此,这些日子,程绣锦每晚上,都会睡得心力交瘁。
这让程绣锦非有理由怀疑,新婚夜,福王根本就是看出她的意思,强力为自己挽尊,才会说了那番话后,自己出去了。
福王大概是自知理亏,板正脸回程绣锦的问话:
“你放心吧,这原就不是我做的,我不过是将消息递给了太子知道而已。
至于说事情的发展,我原猜恪王会难为恪王妃,哪儿知道他如此狠,杀子的事情,竟能做得出来?
但经过这件事,我倒是敬恪王妃真性情,虽人不怎么样,倒也算得上是敢想敢做。”
……程绣锦忍不住问:
“你觉得恪王妃哪儿不好?”
难道是因为难为过她?程绣锦教训没吃够,思想又飘了。
福王说:
“她最早就应该如此对恪王,既挡不住恪王纳妾,就应该接受。陈娘子再不好,却也是恪王给惯出来的。
若她一开始就摆正自己的位置,以着她的手段,还保不住自己的孩子?
所以,一切的开始,都是因为恪王。
她对恪王没办法,却又摆不正心态,才是事情弄成这样的关键。”
对不起,打扰了!
虽程绣锦也觉得福王说得对,可她就是很气。
因为一会儿就要进宫,程绣锦抿唇问道:
“恪王受伤,咱们送不送些探礼?”
这就是个很难办的事情,送吧,有嘲笑人家的意思,恪王是丢蛋了,可不送吧,这都受伤了,兄弟们都不望问一下?
做为小姑娘的程绣锦,问这问题都觉得十分羞耻。
便就是程绣锦再飒爽英姿,丢蛋的事,也真是超出她的忍受范围。
难得的,福王面上也僵了僵,以拳抵唇咳了声,说道:
“这事我已交给赵运达办去了,让他去探那哥几个都怎么处理的,然后再依样画葫芦。”
程绣锦说:“王爷英明!”
这时候随大群是最好的办法了,程绣锦之所以会问福王,完全是跟她娘学的。
男方的亲戚,不管人家走得亲还是不亲,只要不涉及自己的利益,做为媳妇,还是别妄自做主的好。
既已经敲定了恪王的事,程绣锦乘着马车,福王骑马,两人一齐入宫。
在宫门口,便就见各王爷家的人都在。
说明两人来得最晚。
等到了坤宜宫,这是自成亲后,程绣锦第二次来,倒没被让他们进茶房,而是直接被领进坤宜宫的外厅上。
除了慎王夫妻外,其余该来的人,全都立在外厅。
除去太子外,其余的人,全都默默低着头,便就是平时闹腾的安王,此时也是十分乖巧。
程绣锦与福王进来,将身上的外袍脱了,便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众人的后面。
大概过了有一刻钟的时间,从里面出来个嬷嬷,喊了众人进去。
139 留下
外间上坐了几个太医,似是正在商量方子。
程绣锦自不敢稍有逗留,随着众人进到里间,看到陈皇后的状态后,暗自发愣。
估计其他人反应,大概也都差不多。
儿子出了这种事情,吐了血的陈皇后,竟没倒在床上,一副重病,或是大受打击的模样,不过是气色稍微暗了些而已。
就见陈皇后坐在床上,背上靠着大引枕,受了众人的拜后,语气平缓说:
“本宫知你们都是有孝心的,有心了,都免礼吧。”
程绣锦却从里面,听出了肃杀之气。
陈皇后好似在说:
“真让你们失望了,本宫一时半会儿的,却是还死不了。”
到底还有慎王在哪儿挺着,陈皇后还有希望,看了眼太子,待众人都平身后,说:
“既然你们看也看过了,本宫托了祖宗的福,倒也没什么大事,福王与福王妃留下,你们就都回吧。”
太子好似就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做的,却不乐意走,而是在哪儿表孝心说:
“母后有吩咐,儿臣本不敢不听,但如今二弟出了那样的事,母后又才吐了血,此时却撵了儿臣等出去,了解母后之人,知是母后体谅儿子媳妇。
可不知道的,只当儿臣不孝,无论如何,母后此言,儿臣不敢听。”
……这是想气死陈皇后的意思!
简直是当着众人面,将陈皇后的伤口重给扒开。
陈皇后很想大声训斥太子,可她不能,她的恪王未来如何,此时全在庆祥帝的一念之间。
恪王虽为受害者,可恪王做出来的事情,却着实太过骇人。
庆祥帝知道后,气得差点儿就派人,给恪王送杯鸩酒了。
这事绝不能传出去,而为了掩盖丑闻,对于恪王妃的娘家人,不单不能抄家灭门,还得派人过去,好生的抚慰。
庆祥帝猛一听说了之后,也是差点儿吐血。
恪王府此时,两罪魁祸首,死的那个被盛妆入殓,装入棺椁之中,放在了恪王府的外厅。
有礼部、宗正、钦天监的人忙着,一切都按着亲王妃的礼仪来,请了一班高僧为其做法,等停灵完后,还要葬入皇族陵中,
而另一个恪王呢,则被移至正殿内室,有太医为其疗伤,也是一帮人侍候着。
可跟着恪王、恪王妃身边的人,却全被秘密处死了。
慎王、慎王妃和福成,没在坤宜宫,正是在处置这些人。
陈皇后面上端起笑,说:
“太子的孝心,本宫心领了。若本宫真到了起不来床的时候,再来劳烦太子也不迟。
只此时,若太子真有孝心,就在你父皇跟前,多为恪王美言两句。
他落得如今下场,太子自来仁慈,就能忍心让他连个闲散王爷都做不成?”
太子怀着不气死皇后不罢休的目的,回:
“劳母后谬赞,儿臣实不敢当。只恪王是儿臣二弟,便就是母后不提,儿臣也自当在父皇面前,极力保下二弟。
而且,母后也无需担心,二弟如今虽是不行了,儿臣不才,此时也已有二子,儿臣愿过继一个给二弟,定不能让二弟这一脉的香火断了。”
陈皇后终于破功,随手拿起手边的茶碗砸了过去:
“滚!”
还好福王出手,将那茶碗打飞,才没让太子脸上挂彩。
做为胜利者,太子却没生气,还拱手给陈皇后行礼,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愉悦说:
“惹得母后不快,实是儿臣的罪过,既然母后如此不待见儿臣,那儿臣就先告退,去关心下二弟吧。”
说完话,太子却是连谢都没谢福王一句,便就扬长而去了。
太子妃有些复杂地瞅了眼陈皇后,最终一抿唇,随着其他人一起退了出去。
房内除了侍候的人,便就只剩下福王和程绣锦了。
一时室的,内雅雀无声。
福王不是个多话的,程绣锦也不想做那出头鸟,有样学样,只低着头站在哪儿等吩咐。
结果也不用他俩说话,陈皇后却又吐血了。
刚太子那一番话,等于就是往陈皇后心口戳刀子,她能忍到这时候,已经是超强的自制力了。
一时室内慌乱,有急扶陈皇后的,也有急去外面喊太医的。
程绣锦却也跟在后面,假意慌乱地喊了两声,太医进来,便就退至一边。
太医给陈皇后把完脉后,却是着实松了口气说:
“娘娘心性刚强,先虽吐过血,但娘娘强力忍住,虽看着是好,但到底积下淤毒。
这会儿吐血,却是将淤毒给吐出来了,待微臣等商量个方子,给娘娘服下,将淤毒清除,再好生调养,就能痊愈了。”
……程绣锦心想,这要是让太子知道了,非气死不可。
带头的太医退下去之前,瞅了眼福王和程绣锦,本着医者父母心的原则,又劝了陈皇后一句:
“娘娘,微臣说句不该说的,俗话说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材烧。
当务之急,娘娘要先保养凤体为要。”
程绣锦听得在心底狂点头。
可惜,陈皇后满心的事,哪儿会听太医之言?
等他们退出去了,便就让侍候的人扶她起来,那锦衣嬷嬷有些心疼,忍不住哽咽劝说:
“娘娘还当听太医话,多保重身体才是。”
陈皇后摆了摆手说:
“扶我起来,你不也听太医说了,我自己的身体,知道着呢。”
做为儿媳,这点儿眼力还有,程绣锦忙上前,帮着将陈皇后给扶了起来。
程绣锦却不由得愣了下,陈皇后的确瘦,可程绣锦却也没想到,陈皇后轻到了,仿若一把骨头的地步。
但身在皇家,尤其是陈皇后这位子,却也是不进则退。
程绣锦不禁有些同情陈皇后,无论是恪王还是慎王,若有一个成材的,也不至让陈皇后如此殚精竭虑地算计到这个地步。
嬷嬷拿了引枕,给陈皇后靠上。
陈皇后拍了拍程绣锦的手,笑说道:
“乖孩子,坐下说话吧。”
程绣锦道谢坐下,却也隐隐猜着,陈皇后之所以留她,很明显的是有拉扰之意了。
然而,当陈皇后瞅福王时,面上却是闪过一抹厉色。
140 许诺
程绣锦低着头坐在床沿边上,手被陈皇后拉着,心下却是一阵吃惊。
陈皇后不是发现什么了吧?
福王却只是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倒是以不变应万变。
陈皇后冷冷说:
“本宫听说,你与福王妃圆房了?”
程绣锦是没喝茶,要不然,非一口喷出去不可。
不是,你儿子都那样了,你还有空关心庶子与庶子媳妇,圆没圆房的事?还是在这儿,以着这种语气问?
福王就像回复功课一般回答:
“谢母后关心,是。”
让人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很是平淡淡的感觉。
程绣锦假意害羞,低着头坐哪儿抠手帕。
听此言,陈皇后瞅了眼程绣锦,也不知是失望还是怎么的,竟是轻轻叹了口气,却又沉下脸来说:
“既是如此,以后便就好好过吧,对你王妃好点儿,你要知道,你父皇如今能看你一眼,都是看在靖边侯的面子。
更何况你们因何封王,不用本宫再跟你说了吧?你父皇已经答应靖边侯,做他女婿绝不能纳妾。
你院中的女人,该清就清了吧,若真惹得你岳父不快,有你好果子吃。”
若是一般骄纵女人,此时指不定要趾高气昂说句“就是”了。
又或是向着自己个儿的夫君,帮福王说话话。
说实话,陈皇后这话,除去挑拨离间外,真有点儿瞧不起福王的意思,要不然,怎么说也得委婉些才是。
程绣锦想了想,帮福王说话吧,他俩好像没那情份,若让她附和陈皇后的话,那不就等于跟着陈皇后一起,将福王的脸往地上踩?
于是,程绣锦选择了依旧低头抠手帕。
心理却想,也不知福王会不会看陈皇后心情不好,身体也不好,为防气死,就忍下了。
毕竟陈皇后这样,虽说有恪王自己的原因,但也是福王从中推波助澜的结果。
对于陈皇后的指桑骂槐,挑拨离间,福王竟似没听出来般,极正色说:
“听娘娘之言,儿臣如醍醐灌顶。儿臣自然都听皇后娘娘的。
还请皇后娘娘放心,儿臣回府,便就将欢歌送回皇子府,安心与王妃过日子,省得皇后娘娘病中,还为儿臣操心。”
程绣锦……陈皇后怕不是还要吐血吧?
也幸好陈皇后久居皇宫,表情管理十分到位,虽然很想掀翻桌子,摇着福王肩膀问他,是不是想当软饭王?
陈皇后面上,却是露出了松口气的微笑,说道:
“本宫也是为你们好。”
福王说了声是,程绣锦感觉陈皇后要撵她,忙起身表了一番决心。
果然,陈皇后对着程绣锦说:
“福王妃先自己回去吧,福王脾气孤拐,本宫还是要再叮嘱下他,若不然不放心。”
程绣锦自然做感激状,又说了些感谢的话,方才离开。
有嬷嬷端了药进来,陈皇后一口气将药喝了,将药碗递还给那嬷嬷,漱了口。
众人都退出去,陈皇后才与福王说:
“你母妃死得早,你父皇又不管你,本宫对你虽不及恪王、慎王,但你能在这吃人的后宫能活下来,不说全拜本宫所赐,却也仰仗我良多。
本宫如此说,是否有错?”
福王眼睛黑沉沉的,似是半天才消化陈皇后的话,十分惜字如金地回:
“没错!”
陈皇后自觉了解福王,本也没指望福王能说些粉饰感激的话。
听到自己想听的,陈皇后反倒将脸一撂说:
“可你最近与齐王走得很近,却是让本宫十分伤心。”
福王回:
“都是齐王来找的儿臣,儿臣对几位兄弟的感情都是一样,并没有远近之分。”
对于福王的回答,陈皇后是满意的。
陈皇后没吱声,垂头扒拉了下腕上的佛珠,说:
“还是要分个远近亲疏的好。”
大概也知道福王不会说出什么中听的话,陈皇后显然也放弃了,自顾自地又继续往下说:
“你的一些言论,他们也都学与本宫听了,还是天真了些。
远的不说,就说将来太子顺利登位,你真以为你这亲王,能当得安稳?
还是说,你真就准备靠着靖边侯过活?便就是软饭,也不是那么好吃的,你就一点儿都没想过,要将欢歌纳了?”
虽福王仍旧面无表情,而且也没回她的话。
可陈皇后觉得,以着福王的脾气,若真不想的话,早直接说了,既然没吱声,那就说明,还是想的。
男人哪还有不好色的?
更何况还是那种,于困境中,伸手帮他一把的女人?
铁汉柔情,她活到了这个岁数,却是从没听谁说过,两块儿铁能柔情得起来的。
自觉真相了的陈皇后就又说道:
“本宫答应你,只要你能帮着慎王登上皇位,便就帮你解决掉靖边侯,到时别说一个欢歌,便就是王妃,本宫都能做主帮你换了。”
福王眸色深沉地瞅了陈皇后一眼,说:
“那儿臣就等着听皇后娘娘的好消息了,今儿回府了,儿臣便就从内院搬出来,住到外院。”
……陈皇后一哽,心下咆哮:
“我TM不是看中靖边侯手中的兵权,你以为你是老几?”
但想着福王也没读过几本书,身边又没人指点,有点儿不通庶务也可以理解。
陈皇后免不得拿出耐心来,细细与福王分析了一番,然后语重心长说:
“所以此时,你无论如何都要忍,要哄得你那王妃高兴才行。
你要记住,大丈夫当能屈能伸,才是干大事之人。”
福王只说了句知道了,便就告辞离开了。
先侍候陈皇后的嬷嬷进来,显然是知道陈皇后说得什么,有些担心地问:
“福王哪儿能靠得住吗?”
陈皇后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般,被那嬷嬷扶躺下,幽幽地说道:
“若不是恪王出了这事,本宫能求他头上?
此时,别说他了,便就是陈家那边,只怕也说不好了。
太子没倒,还有个安王在哪儿虎视眈眈,内隙又起,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好在本宫之前,并没特别难为过福王。”
那嬷嬷也是真心疼陈皇后,没敢提太子一下,就侍候陈皇后休息了。
141 话痨
却说先回王府的程绣锦,问都没问恪王府的事怎么样了。
虽然说两人已经睡到一张床上,但程绣锦这个福王妃当得,仍旧有一种随时都能带着包袱回娘家的感觉。
赵运达也没提恪王府的事情,却告诉程绣锦说,书房安置好了。
这是程绣锦嫁进福王府后,所布置的第一处,程绣锦倒是很开心,回正房洗漱换了衣服,便就直去东跨院书房去了。
书房是个三间小正房,西间虽也摆了书架,但安置了张小床,供看书看累了,休息用。
东间除了书间外,在窗下设有桌案,什么香几半月桌等,一应俱全。
过堂摆着条凳,是供丫头候着时坐的。
程绣锦自然是先看东间了,窗明几净,桌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瞅着十分规整。
博山香炉里燃着清冷淡雅的梅花香,地下显然是安了地龙,房内既清香又温暖,程绣锦信步走到书架前,想随便拿本书看。
等她要拿书时,程绣锦才发现,满书架的书,根本就没几本是她从娘家带来的。
而程绣锦之所以没以为,是给她买的新书,原因就很明显了。
书架上大多数的书,都是旧的,书边都起毛刺了。
那些书又不是什么绝世孤本!
程绣锦问跟来的赵运达:
“怎么回事?”
总不是拿福王的书,搬到这里来了吧?
赵运达笑着回说:
“娘娘的书多数在西间,这边的书,则多都是王爷的。”
……竟还真让她给猜着了?程绣锦有些奇怪地问:
“外院没书房吗?”
干嘛把书都放她书房?
福王府虽因钱的问题停工过,但就目前满京城亲王府,福王府的豪华程度要说第二,绝对没人敢称第一。
不说广厦千万间,也不至于差福王个书房!
程绣锦的心里,有些别扭。
最近被迫跟他睡同张床,她就已经够能容忍的了,竟还想跟她用同一个书房?
是不是有些得寸进尺?
就听得赵运达一脸哀伤地说:
“还望娘娘明鉴,王爷是个苦命人啊。”
程绣锦嘴角不由得抽了抽,一头的黑线,心下忍不住想,这要是再配个二胡,就更像了。
奴家生来命苦,三岁上没了爹,五岁上死了娘!
边关上,在酒肆、饭店,总有个十岁以上,二十岁以下的小姑娘,由着个白胡子老头拉二胡要饭,一般都是这开头。
程绣锦一边发散思维,一边听赵运达说话。
赵运达在哪儿帮福王卖惨说:
“皇后娘娘看着温柔贤淑,其实皇宫里,杀人又何用刀呢?
因着几位殿下母亲不同,皇后娘娘对待也分个三六九等,就像太子和晋王殿下,皇后都是捧杀。
可对待福王殿下,因着陛下不管,就打算直接养废了。
王爷小时候,多看会儿书,都会招至娘娘责罚。
身边侍候的人,只要谁跟王爷说句上进的话,第二天就会消失。
王爷那时虽然还小,但却不是笨的,几回下来,也就猜着个中原因,开始装愚。
娘娘不知,王爷那时有多苦。
自认字之后,便就会偷偷的背下整本书,而其中的意思,则就一点一点,像捡芝麻似的,都是偷听夫子教别人,暗中记下。
后来还是安王冒出头,皇后娘娘没空理王爷,以为王爷已经定型,王爷才有机会发展起来。
现如今外院有欢歌,这些书,却是万不敢放外院的。”
想想福王小时候的样子,程绣锦的恻隐之心大动。
唉,果然是可怜!
而说到这儿,赵运达突然问了句:
“娘娘能猜着,王爷因何不爱说话么?”
不是因为从小没人理他,养成了沉默不言的习惯么?
程绣锦对赵运达摇了摇头。
赵运达笑说:
“看书多,说话时,总会不由自主的引经据典,因此,王爷跟人说话都很简洁,能一个字解决的,绝不说两字。
其实就是不想让人看出来,就书架这些书,不说王爷都能背出来,也差不多。
嘿嘿,得亏了娘娘将内院把紧,以后王爷看书,倒也方便多了。”
程绣锦却显然不在状态,满头黑线地想,难道她嫁的,其实是个话痨?
福王回府后,也不用人侍候,自己动手洗漱解冠,换了燕居服,然后就直接去了书房。
彼时,程绣锦正在东间窗下看书。
福王进来,头上虽没带冠,头发却被梳得十分整齐,他身上的衣服鲜少有颜色和花纹,即使是燕居服,也是玄色居多。
想着赵运达的话,程绣锦眯了眯眼睛,问:
“皇后与王爷说了什么?”
这还是程绣锦第一回问外面的事,福王没去书架前拿书,而是坐到程绣锦对面,将她手中的书扯到手里,随意翻看了两眼,才说:
“还没睡醒呢。”声音那是十分冷然。
程绣锦心放进肚里,安心地想,对,就是这个味!
却不想,紧接着福王就将手中书往桌上一扣,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嘲讽说:
“她最大的毛病,就是觉得全天下就她最聪明,别人都是笨蛋。鼠目寸光、刚愎自用,任人为亲。
还想对我用挑拨离间,当着你的面贬低我,等你走了,便就向我许诺,让我帮着慎王上位,她帮着杀了你父亲……”
这些,在从坤宜宫出来的时候,程绣锦便就已经想到了。
因此上,听福王说,程绣锦也没多生气。
程绣锦此时,只是吃惊于福王一口气,竟说了如此之多的成语,和对陈皇后引经据典地讽刺。
而让程绣锦欣慰的是,幸好福王在说话时,面部表情没有变。
仍旧是面无表情。
……她为何要欣慰这个!
没想到,福王接下来却说:
“不过也不是全没好处,我不用再搬外院住了。”
???
程绣锦立时回神,转而脸变得十分难看说:
“你不是说此时不适合怀孕吗?”
她就说福王新婚夜是故意的,果然,这才几天,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福王很是纯洁地说:
“咱们只不过是睡一张床上而已,这也能怀孕吗?”
……程绣锦的脸,一下红得跟滴了血似的,然后也不吱声的,捂着脸就跑了。
142 重要
她真是太不纯洁了!
程绣锦跑回房间,一头趴到床上,用被子捂住头,任着丫头怎么喊她,她也不肯出来。
然后没意外的,福王果然不肯搬出正房。
怀时也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都过了宵禁还没上门,就说明不会来了。
程绣锦瞅了眼已经洗漱完,换了睡觉衣服,披散头发的福王,果断支使留鸿,拿一套铺盖去书房。
留鸿有些迟疑,然后瞅了眼跟她一起值夜的边雁。
这些天,被筝雁洗脑,留鸿也是想让两夫妻好好过日子的。
福王只淡淡吩咐:
“准备两套。”
……程绣锦气得额角跳了跳,说:
“那床那么小!”你也不看看,够两人睡么?
福王一本正经说:
“挤挤!”
其实,程绣锦也不是没办法,她大可以将欢歌调入内院侍候。
程绣锦攥了攥拳头,拉开架势,就想跟福王试试身手。
福王面无表情说:
“恪王才出了那种事,你确定要跟我动手?你说陛下要知道了,会如何处理?”
程绣锦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妥协,任着福王继续留在正房,她也继续睡她那心力交瘁地觉了。
福王很满意,皇宫里的庆祥帝,却睡不安稳了。
恪王再不好,也是他儿子,只要恪王不造反,庆祥帝从没想过将恪王如何。
现在落得个这般下场,自然不能任着恪王妃真的葬入皇陵。
而恪王自清醒过来,知道自己丢蛋之后,便就有些不正常,第一表现,便就是不能见太监。
恪王妃虽为恪王止了血,可她毕竟第一回干这个,动手也不那么干净利落,因此,恪王底下伤得挺重的。
太医们帮着恪王重修了伤口,为防伤口黏连上,以后妨碍行走,第二天开始,便就要求恪王下地走。
恪王从小到大,也没受过这种苦,当然不肯配合。
太医们便就让太监给恪王科普一下,若这时候不走的话,将来会如何。
结果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了,要不是动做大,扯到了失蛋部位,恪王当时就将那太监给杀了。
由于这边闹得太不像话,慎王又刚好离开了,虽有慎王妃在,也是在操持恪王妃的丧礼。
而大伯哥失蛋闹事,慎王妃也不合适管。
没办法,做为陈皇后的代表福成,此时只能进去劝了。
然后没有意外的,福成额头被砸了个大包,好在此时,福王去了。
看着满室狼藉,福王让众人都退了出去,恪王再没以前清贵模样,赤红着眼睛,在哪儿大喊他不活了什么的。
但因为疼,恪王也没再敢乱动。而手边上的东西,也被他全都给扔没了。
福王冷笑声,也没劝他,直接将佩剑扔给恪王。
等福王走的时候,恪王已经在他俩侧妃的搀扶下,缓慢走了。
然后,就在恪王妃将要埋入皇陵前,恪王却又出事了。
而罪名是造反,庆祥帝亲下旨意,历数了恪王十数条罪,像什么目无君父、市恩于人,以图不轨之类的。
听得好像很严重,抓又抓不着实际。
但其中有几条就很耐人寻味,说恪王指使岳家,散布不利太子谣言,狼子野心。
这事最后的结果是,恪王由亲王变成了云城郡王,连年都不等,便就让既刻去云城就番。
而恪王妃却被夺了封号,贬为庶人,将棺椁送到娘家,等恪王妃一入土,她娘家就以恪王同党罪,全家发配边关充军去了。
庆祥帝这一手,也算是震慑了下所有的亲家。
打算帮着女婿夺位前,好好想想。
皇子还是皇子,可亲家就不一定是亲家,看看恪王妃娘家就知道了。
然而,恪王妃娘家的下场,却让程绣锦沉默了。
可着心情来,快意恩仇固然痛快,但真的值得吗?
恪王妃若是在天有灵的话,难道就一丁点儿都不会后悔?
其实,程绣锦隐隐的,能猜着恪王妃的眼睛里,如此地不揉沙子,是因为什么。
程绣锦抿了抿唇,在她心理,家人最重要!
当天晚上,福王就发现,程绣锦不像往常,每天晚上,都会在床上画一条楚河汉界,虽然最后都没什么用,却也不放弃。
望着并排辅好被子,中间没有障碍物,并已经躺平了的程绣锦,福王沉默了。
福王上到床上,倒也没做什么,静静地将程绣锦搂进怀里,勾了勾唇角。
既然媳妇自己放弃了权力,那他要是不把握住,才是真的傻瓜!
虽晚上什么都没发生,福王的脸也是一如既往地没表情,但程绣锦还是看出来,福王心情似乎很好。
程绣锦就有些别扭,好在吃过早饭,福王就出去了。
就在这时,程绣锦做得媒却有了结果。
按理说,程蕙婚前失贞,既使是商户,却也做不得正妻的。
但大夫人还是有些手段的,经过几个回合的拉扯,张家那边还是松了口,答应娶程蕙。
由于出了那种事,婚期定得比较近,也不知是不是怀孕了,总之连开春都没等,婚期就定在了腊月初八。
程蕙成亲那天,程绣锦没去。
其实,程蕙应该感谢她,毕竟她给程蕙找的那位张家表哥,心里是喜欢程蕙的。
不过程绣锦却也知道,自那事出了之后,程蕙背着后的,没少骂她。
正因为知道程蕙的那个性子,大喜的日子,程绣锦倒也没给程蕙添不自在。
做为胜利者,程绣锦打发了于妈,给程蕙送了些添妆。
本来回门,程绣锦也不打算去。
以着程绣锦今时的身份,便就是不去,也没人敢对她说三道四。
但她接到一个消息,却是挑起了程绣锦的好胜心。
她听说,大夫人和程蕙娘两个,正和谋于回门那天,安排机会,当面向福王揭露她的真面目。
程绣锦想,看来,这娘俩的教训还是没吃够!
对于跟程绣锦回延恩伯府,福王倒没说什么,就是等出门的时候,福王没像以往出行时骑马,而是改成跟程绣锦乘车。
……程绣锦算是充分的了解了,什么叫做得寸进尺。
“你脚又没受伤。”程绣锦忍不抗议道:
“让人看着了,传出去不好吧。”
143 气的
有人在下朝的时候,因为忍不住饥饿,买了个包子骑在马上啃,被监察御史看着了,因而遭至弹劾。
更何况这青天白日的,便就是夫妻,也不好同乘一辆车吧!
福王板正着脸,说得那叫一个义正辞严:
“我是奉了皇后的命令,一定要将你给哄住了。”
程绣锦看了福王一眼,说:
“那你也要做些让我高兴的事,而不是可着你高兴!”
福王说:
“我要可着我高兴,就不是这样了!”
程绣锦小脸爆红,她怎么感觉,她似乎听懂了福王的话外音呢?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尤其是无表情的脸,程绣锦终还是败下阵来。
亲王的车驾虽比不上太子的,但也很阔大,里面也很是舒适,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福王上得车来,正襟危坐在了右边,程绣锦瞅了福王一眼,默默坐他边上。
车驾后面跟了两辆车,一辆上坐着丫鬟婆子,再一辆装程绣锦的衣服、礼物、火炉等物,前后有侍卫,又有铜锣开道,真是好不热闹。
他俩出来得不算早,等到了延恩伯府,好巧不巧的,就碰上了回门的程蕙和她夫君,张家大少爷张君行。
还真是冤家路窄!
虽是新婚,程蕙已经做妇人打扮,却是看不到半点儿喜气。
程蕙神色寡淡,眼神凌厉,就好似她不是回娘家,倒像是个上门收债的。
不过,也可能是被气的。
在福王车驾没到之前,就有小太监先过来送信,让延恩伯府的人出来迎接,又有侍卫过来清街。
按理说,女婿可是贵客,但再贵,贵得过福王?
这对儿本欲进门的新婚夫妻,被拦在了门外不说,还被扒拉到一边,跟延恩伯府小辈一起,恭迎福王爷与王妃娘娘!
程蕙脸色扭曲,心下大恨,要不是她上了程绣锦的当,今天如此风光的将会是她。
福王的车驾缓慢而来,停在门口后,却并不往下走,而是等后面车上的人下来,有小太监搬了车梯来,车帘才被挑开。
便就见身着玄色暗纹的王服,外罩黑狐裘大氅的福王先下得车来。
福王却没走,而是阻止先下车的丫头婆子过来,他自己站在车旁,等身着雀金裘的程绣锦下车,伸手搀扶。
虽然福王仍旧面无表情,但仍是看得周围的人一阵惊悚。
众人看程绣锦,都满是敬佩。
俗话说得好,这两杀相遇,必有一伤!
面对着福王小心翼翼扶程绣锦下车的模样,众人竟又都偷偷去瞅靖边侯。
果然是将门虎女,这是将福王这个杀神给打服了!
其实哪有什么小心翼翼,扶人下车,不都是一个动作?总不能将人从车上扯下来吧。
都众人臆想出来的罢了!
看着众人的反应,程绣锦抽了抽嘴角,小声与福王说:
“你差不多就行了,看将人吓得。”
福王板着一张脸:
“皇命在身,不敢不从。”
程绣锦下车来,很是高贵冷艳地乜斜福王一眼,不再瞅他,转而去与她爹娘行礼,又与延恩伯等一众人见礼。
有福王在后面镇着,倒也没人敢说什么。
程蕙与张君行夫妻两个,是没那地位,劳这么多人迎接的。
因此,众人迎了福王与程绣锦后,便就大家一齐进延恩伯府,就如同没看到程蕙夫妻似的。
而事实也是没看到,程绣锦扶着延恩伯夫人,后面跟着靖边侯夫人和柳氏,直奔内院。
福王则被延恩伯、靖边侯、世子簇拥着,往南大厅去了。
不同于程蕙的满腔气愤,张君行的心却很热切。
张君行的确是颇心仪这个有些刁蛮的表妹,但程蕙能被他明媒正娶回去,却是他说服了他娘的结果。
张夫人只看到程夺的无能,而张君行却明确指出程蕙的长处,她是福王妃的妹妹。
而程夺便就是再没本事,却也是靖边侯的亲大哥。
一位侯爷、一位亲王,可是他们张家做梦,都想搭却都搭不上的人。
按理说,以着延恩伯老夫人的身份,却也要出去迎接福王的。
但谁让人家年纪大,七十岁见了皇帝,都不用跪的年纪,程绣锦由她娘陪着,去给老太太行礼。
应该先国礼,然后现家礼。
程绣锦就发现,自她嫁给福王后,老太太变得特别讲理。
她免了老太太的国礼,老太太便也很上道的,将程绣锦的家礼也给免了。
然后,程绣锦贡献了一颗上好人参,才在大家都很愉悦的气氛中,和着她娘一起离开。
“老太太越发讲理了。”
程绣锦感叹说。
侯夫人笑说:
“那是,自你成了福王妃后,她可是借了好大的光。
大夫人的管家权也给夺了,她也不嫌累,就这穷家,她也爱当。
宫里那嬷嬷虽还在,现在却也不怎么管着她,还在边上协助她管家,几个孙媳妇、还有住府上的那几个姨娘,又开始奉承她。
而且这眼看就又一年,又到她收银子的时候了,她现在正春风得意的时候,能不对你好嘛?
你上回那一通操作,也算是打通她的任督二脉了。
啧啧,你是没看着老太太的嘴脸,真真是掉银眼儿里去了。
跟你说个笑话吧,就今儿大夫人在延恩伯府上办回门,老太太都管大夫人收钱。”
程绣锦简直是木瞪狗呆,问:
“大夫人肯出?”
大夫人什么人?能肯出那才怪呢。
侯夫人笑说:
“当然是不肯出了,老太太说得很直白,虽延恩伯还活着呢,可这府早晚是你二伯的。
大爷都已经是要当爷爷的年纪,早就该分家出去了。
大夫人就想找伯夫人,可八月十五闹那一出,她现在连西院门都进不去。
别说伯夫人,就是世子夫人,她都见不着。
她就撺掇大爷去求世子,世子就给推到伯爷跟老夫人头上。
你是没见看,大夫人也是个厉害的,竟就自己冲到小叔子的面前。
不用看,光想想,就知道那场面得有多难堪了。
伯夫人当时就不干了,直接找了老太太,让她管好大夫人。
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说的。
大夫人闹了这么一圈儿,灰鼻子土脸的。”
144 姊夫
“唉!”
侯夫人叹气说:
“何苦来哉!最后还不是给了老太太一笔钱,算做了场地费!”
程绣锦笑说:
“老人言,恶人自有恶人磨。”
侯夫人瞅了眼程绣锦,赞同地点头:
“对,恶人自有恶人磨!”
程绣锦一噎,感觉自己被自己的娘给内涵了。
娘俩个往西园走,侯夫人不由得又笑说:
“老太太也是有意思得很,自己不拿钱,还想从中得好处,前儿还让人跟我捎信说,程蕙成亲,让你一定来延恩伯府。
她还没七十呢,不出门口迎接,却要你来拜她,又够她往外吹些日子了。”
只要老太太不闹她,对于难为大夫人,程绣锦还是挺乐见其成的。
她也不介意给老太太撑脸面。
程绣锦又问:
“淑人来了吗?”
提起这个,侯夫人落下脸子,冷笑了声说:
“还说这个?竟是提都没提一句,好似就怕淑人来。淑人可乐意答理他们?还真当伯府他们大房的呢?
这回,连你爹都不高兴了,谁不知道你爹是个大孝子?
淑人一个点儿说没事,你是没看着你爹那脸子。
我看大爷以后就是又想经商了,你爹也不见得给他出本钱了。”
因为伯夫人一会儿要见程蕙夫妻,程绣锦跟她娘一进西院,就有丫头过来,引着她们娘俩至一处抱厦处,说道:
“二夫人说了,就先委屈王妃娘娘与三夫人,等一会儿二姑娘和姑爷行完礼了,就请娘娘跟夫人过去。”
待侍候的丫头全是自己人,侯夫人才急问:
“你们怎么回事?”
这两人回门时,还一副各过各的模样,这才多长时间,怎么就变得感情很好似的?
“唉!”
这回换程绣锦叹气了,说:
“原因就不用我说了吧?就你想得那样,陈皇后想拉拢福王,说白了,还是看上我爹手中的军权了。”
侯夫人是过来人,就看两人刚在门口时的情形,就觉得关系不简单。
庆祥帝扣着靖边侯不让回边关,其中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陈国公手里有兵权。
很多时候,皇帝传位谁并不重要,得要的是能不能坐得稳。
老皇帝驾崩的时候,京城皇城门一封,给安个造反的名,以军权接任皇位者,摇身一变,就成了拨乱反正之主,史书上记得还少吗?
侯夫人倒没问恪王怎么了,深知不该打听得少打听,管他怎么了,只看结果就行了。
一个被踢出京城,又降了等的皇子,摆明了是个弃子了。
瞅着自己女儿,侯夫人心情复杂。
想了想,程绣锦转换话题说:
“娘知道吗?程蕙打算今天,要亲自跟福王揭穿我的真面目?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大夫人竟然还支持?”
她刚听说的时候,直觉得大夫人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侯夫人冷笑:
“说起这个来就好笑,还不是老太太作得,她觉得要是她女儿跟了福王,就不会受今天的气了。
娘俩个密谋了半天,却也不想想,他们吃伯府的,用伯府的,下人又不是木头。
大夫人跟着探兰姨娘斗法,就喜欢拿底下人出气。
程蕙出事了,也拿丫头出气。要不是老太太接了管家权,这娘俩个竟想将人卖到那种地方,说她们丧心病狂都是轻的了。
这事不用你管,我跟你二伯母都已经安排好了,不会让她们得逞的。”
……程绣锦瞅着她娘说:
“不,是娘别管了,我现在是看透程蕙了,咱们阻止她作死,她不觉得咱们是在救她,还以为咱们是怕她呢。
我和福王都已经商量好了,这回算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了。
娘就放心吧,只管让我爹该如何就如何,不用考虑为我,更不用考虑福王。
但他既然要讨好我,不利用下多可惜?”
侯夫人瞅着提起福王,眉眼神情均十分放松的女儿,可以说是痛心疾首,默默地在心底呐喊:
不,我的宝贝女儿就要被拐跑了,我能放心才怪!
程绣锦没看出她娘满腹惆怅,只以为不放心她的安排,便就小声跟她娘分享自己的安排。
总体来说,程蕙想要单独见到福王,的确有些难度,但也不是绝无可能。
新娘子回门,当娘的总要单独问问女儿,夫家生活如何。
而这,便就是机会了。
程蕙让人以程绣锦的名义,将福王从南厅骗进内院。
福王就比较暴力,直接让人将张君行给绑了,藏到程蕙想要引福王去的房间内。
因为要见福王,程蕙在她娘哪儿,重又将自己收拾打扮一番。
这院子是探兰以前住过的,后来探兰搬到大房那边,这里便就荒芜了。
这边福王才进院子,那边程绣锦就听着信了。
程绣锦跟她娘叹气说:
“我回京后,奸都抓两回了。”
想起自己女儿的剽悍,侯夫人有点儿不放心,说:
“还是我跟你于起去吧。”
程绣锦却没让,说:
“不用,有福王在呢,程蕙和大夫人两加一起,也掀不起风浪来。”
望着程绣锦离开的背影,侯夫人有点儿欲哭无泪,惹得跟前侍候的丫头不解问:
“夫人这是怎么了?看姑娘跟王爷俩,比上次回门时感情好了许多,夫人应该高兴才是啊。”
侯夫人摆手,有气无力地说:
“你懂得什么!”我都已经打算得好好的了,还真应了那句:
计划赶不上变化。
“唉!”
侯夫人边往抱厦走,边不停地唉声叹气。
当程绣锦过去的时候,外面亲自为女儿放风的大夫人,却已经被支走了。
底下放风的丫头,也被程延书、程文和兄弟俩放倒。
程绣锦畅通无阻地进去,就听得里面程蕙,正哽哽咽咽跟福王说:
“……还望姊夫知道,妹妹对姊夫之心,苍天可鉴,程绣锦心怀狡诈,专志嫉妒,想此毒计,陷妹妹于如此境地。
姊夫……”
听这一声喊,程绣锦挑帘子进去,刚好看到程蕙往福王身上扑,福王抬起就是一脚,刚好落到程绣锦脚边。
福王:
“你怎么来这么晚?”
程绣锦瞅都没瞅程蕙,连往里走边说:
“和我娘说了一会儿话。”
145 心软
然后,没等程绣锦说话,程蕙倒地上吐了口血,咬牙切齿说:
“程绣锦,你害我!”
这人的脑袋有坑吧?求仁得仁,你想见福王也见着了,想说的话也都说完了,福王踢的你,你说我害你?
可给程绣锦气得,才要说话,却不想让福王抢了先。
福王嗤笑了声,说道:
“你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值得本王的王妃害你?
本王不防明告诉你,你今儿能见到本王,又有机会跟本王说了一堆的废话,应该谢王妃才是。
你以为,本王杀神的名号是白来的?
竟还觍个脸喊本王姊夫?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的,都近得了本王身边?
前几次是锦娘救了你,你若真敢往本王跟前凑,只怕早投胎去了,还能在这儿乱吠?”
程绣锦插言说:
“我没想要救她,不过是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再连累无辜罢了。”
而且你是外人,自己的娘家妹子,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真闹到你的跟前,也不过是平白我自己丢脸,当然要捂住了。
福王深瞅程绣锦一眼,起身帮程绣锦脱了雀金裘,又扶她坐到椅子上,并让人泡热茶上来,才说:
“不用谦虚,我知道你最是心软的了。”
程绣锦……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再装可就不像了。
能将杨安业和朱清盈两,贴饼子上呈预览的人,你竟然说我心软?
你这样昧着良心夸,良心不痛?
想这么问的还有程蕙,大夫人为女儿安排,这房内生了火,四周放了炭盆,很是温暖,但趴地上却也还凉。
延恩伯府还没富到,为姨娘房间装地龙的地步。
程蕙因私会福王,并没敢带丫头进来。
而福王踢那一脚却也颇重,程蕙自己竟说什么也爬不起来,堪堪地能坐起来而已。
听了福王的话,程蕙半点儿不信,一双眼睛狠毒地瞪着程绣锦,哽咽说:
“姊夫不用说了,我都知道的,她投生好,爹是靖边侯。
如若不然,她一乡野出来的丫头,粗鄙悍妒,可是有哪一点,值得姊夫爱重?又哪里配得上姊夫?
姊夫贵为皇子,却竟也要受制于人,不过是要借她爹的势罢了。
我都知道的,可是,姊夫明鉴,我原也没想奢求过多,只要能侍候在姊夫的身边,不计身分,即使是为奴为婢,我都乐意。”
程绣锦也不吱声,只低头喝茶。
福王阴沉着一张脸,像看怪物似的看着程蕙,转头指着脑袋问程绣锦:
“她这里是不是有问题?”
要不然,她是如何能说出这种话来的?
她要真心悦他,知道他要借靖边侯的势,不应该想办法成全?
这种人要弄进宫里,能活过三天?
竟还当着他的面,就这么直白地说了出来!
程绣锦一口水喷了出来,然后就是一阵惊天动地地咳嗽。
福王忙过去,将程绣锦手里的茶碗夺过来放桌上,轻拍她的背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一面又让丫头出去看看,有没有橘子之类的东西,拿来给程绣锦润嗓子。
程绣锦总算止住了咳嗽,清了清嗓子,摇头说:
“我边关上长大,对她不了解。就发现她听不懂人说话,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福王接话:
“夏虫不可与冰!愚不可及!”
……程绣锦笑说道:
“差不多吧,总之她只听自己想听的。你即使说得再清楚,她也要固执的按她自己的想法来理解,扭曲你话里的意思。”
福王点头,丫头拿进橘子来,福王就给程绣锦剥了递她,说:
“那就让人去请老太太吧!”
这事交给福王办,程绣锦过来,也不过是看个热闹而已。
程绣锦怪异地接过橘子,只摆了下手,跟来的丫头中,愤怒的筝雁就急跑了出去。
程蕙:“姊夫……”
福王一听程蕙这么喊就觉得恶心,说:
“掌嘴!”
常妈过来,就给程蕙一顿嘴巴子。
程蕙被打得发懵,然后就如诉如泣地瞅着福王,就好像在控诉程绣锦的恶毒。
看出来的程绣锦就……
福王皱了下眉,语气淡淡说:
“本王备了份大礼送你。”
说完,福王轻拍了下手,屏风后面传来动静,没一会儿工夫,就见张君行沉着脸走了出来。
怎么会?
程蕙瞅着张君行,又转过头去瞅福王。
就见福王面如锅底,眸光锐利,盯着她就如看见一个垂死挣扎的猎物。
程蕙终于脑子清醒过来,明白福王不单不喜欢她,还十分的厌恶她。
这一感知让她瞬间如坠冰窟,周身泛起寒冷。
张君行将她的话全都听着了?
那她怎么办?
程蕙心底泛起绝望,忍不住哆嗦了下,讷讷喊了声:
“表……表哥!”
福王眸色淡淡地瞅了眼张君行,说:
“本王王妃最是心软的,那日她虽对你用了药,可张君行是清醒的。
他当时大可以偷偷喊了你母亲来,但他没有……”
程绣锦怔愣下问道:
“你都知道?”
福王哼道:
“这女人见我,就发出狼一样的光,你当我瞎?
要不是看她是你妹子,一百个都已经死了,你以为我在说笑话?”
程绣锦森森地瞅着福王,很想问他,那事是怎么发现的。
福王瞥过眼睛,正好与程绣锦的视线对上,程绣锦也不知怎么的,就被看得老脸一红,忙将眼睛移开,满房乱飘。
张君行并没急着行礼,而是先奔着程蕙去了。
他平静着脸,弯身扶起程蕙,拿出帕子,为程蕙轻轻拭去嘴边的血,说:
“你是官宦家的小姐,而我不过是商人子,我自知配不上表妹,虽心悦表妹,却从不敢透漏半句。
对于那日王妃娘娘的安排,我心怀感激。你现在既已知道王爷意思,以后跟表哥归家,就好好的过日子吧。”
程蕙感动得涕泗横流,哑声说:
“好!”
程绣锦瞅着张君行,就觉得周身一阵阴冷。
再大的深情,绿帽都扣头顶上了,竟还能面不改色?
这男人不简单!
张君行小心翼翼扶着程蕙,双双跪下去叩头说:
“小人拜见王爷、王妃娘娘,是小人无能,令贱内惊扰贵人。”
146 心迹
福王冷着脸,都没多瞅二人说:
“记住了,这次看王妃的面上,本王实没什么耐心!”
张君行还想说什么,福王却已经变脸:
“滚!”
两玩意真当自己个东西!
要不是为让程蕙吃些教训,便就是张君行,他都一起解决了,还说这么多废话!
福王只淡淡瞥了程蕙、张君行一眼,两人立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就好像被恶魔给盯上了一般。
两人出去没一会儿的工夫,丫头进来报,说老太太求见。
福王不单自己不出去迎,还不让程绣锦去迎,在哪儿帮程绣锦剥橘子。
老太太为显气势,是让宫里那嬷嬷扶来的。
本来,对于福王跟程绣锦没去迎她,老太太心里十分不高兴,进来时也是气嘟嘟的,然后就看到这么一副画面。
福王将剥好的橘瓣放小碟子里,递到程绣锦面前,程绣锦淡定接到手里,还要嫌弃说:
“橘络为什么不挑下去。”
老太太看得一阵窒息,那可是能止小儿啼的福王啊!
福王挑淡淡瞥老太太一眼,说:
“败火!”
老太太被吓得就是一个哆嗦,忙就要拜:
“老身参见……”
程绣锦像是才看见似的,忙起身,几步上前扶住老太太,免了她的拜礼,又让丫头给老太太拿座椅。
老太太那真是发自内心地感谢,瞥了眼福王,立马转移视线,问程绣锦道:
“好好的,王爷怎么到这院子来了?喊老身来,可是有何吩咐?”
程绣锦就将程蕙向福王表白的事说了。
程蕙闹的时候,正巧老太太被禁足了,后来大夫人春风得意,下了封口令,老太太完全不知道。
而老太太管事之后,倒是影影绰绰地听着一点儿,老太太也没往心理去,只以为是以讹传讹,都是捕风捉影的事。
先不说福王那个杀神,就程绣锦的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跟她抢男人?活够了吧?
此时听了程绣锦的话后,老太太几乎晕过去。
福王突然出声说:
“本王不想再见着大夫人。”
老太太自然满口答应,程绣锦也怕给老太太吓着,正好也快中午了,便就将老太太扶走。
而一直躲着看热闹的程延书、程文和两兄弟便就蹦出出来,对着福王喊姐夫。
两人正是崇敬英雄的年纪,之前对福王无感,又因着家里叮嘱,看别的亲王媳妇一堆,而对福王产生一种恶感。
觉得他早晚会给自己姐姐戴绿帽子。
但今天看着他怎么处置程蕙的,又是如何对他姐的,就真心认这个姐夫了。
小舅子喊姐夫,那肯定不能白喊,幸好福王早有准备。
福王给得也实在,兄弟两一人十两银子。
两人穷啊,接到银子,更是姐夫不离口,简直是奉若天神。
对两人反应,福王也很满意,点了点头说:
“以后没钱了,就来找姐夫要。”
有个有钱而且大方的姐夫,真的是太幸福了,哥俩恨不得抱着福王的大腿,以示感谢!
有丫头寻过来说,前边要开席了,哥俩跟着福王一起过到前院。
做为贵客,福王自然不会坐到大席上,而是单独一个小院,由着靖边侯、世子陪着,单独开席。
靖边侯显然是跟侯夫人通过气,看福王可就不那么顺眼了。
见两儿子一起过来,一人一巴掌的,就给骂跑了。
世子程墨……
他这三弟似乎有点儿暴躁!
怕福王翻脸,程墨忙打圆场,迎着福王就往上座上上让,几乎将脸笑出一朵花儿来。
福王看了眼靖边侯说:
“此时非朝堂,家礼即可。岳父、世子上座才对,小婿末坐就好。”
程墨:您黑沉着一张脸,却说着谦逊的话,就不觉得瘆得慌?我有点儿胆颤!
靖边侯:“那可就委屈王爷了。”
福王一本正经说:
“不敢!”
靖边侯转过头,就让程墨上座坐上。
一番推让,被强按到上座上的程墨,简直就是如坐针毡:
我这是招谁惹谁了,要受这种罪!你们翁婿在哪儿斗法,别带累我啊!
一时酒菜上齐,侍候的人也都让退到外面侯着。
福王先伸手摸上酒壶,起身执晚辈礼,恭恭敬敬地给程墨、靖边侯一人倒了一杯酒,说:
“小婿先敬岳父、世子。”
程墨连说“不敢”,接过壶就想给福王倒酒,却被靖边侯拿了过去。
福王连忙拿酒杯凑过去,极谦卑恭敬的模样。
靖边侯给福王倒酒,语气淡淡地说道:
“我们夫妻二人,视锦娘为掌上明珠,无论她要什么,我们都力所能及的满足。”
酒杯已满,福王持杯坐下说:
“小婿略有耳闻。”
靖边侯放下酒壶,高举起酒杯说: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我就将话撂这儿,我程勇宠女儿,嫁人,我尽可能保她在夫家不被欺负。
若是遭遇休弃,我靖边侯府,随时欢迎女儿回家。《左传》有言,人尽可夫,父一而已!
这话换换,我虽只一女,却可再选婿,女儿却只有一个。
我程勇受恩于陛下,家国大义,程家数百口人的性命,还望福王爷知道!”
福王也猜着,靖边侯应知他所求,但被当面这么说出来,还是心下微微吃惊。
同时,却也佩服靖边侯的磊落。
但这能承认么?
绝对不能!
福王忙起身举起酒杯说:
“岳父误会小婿了,在娶锦娘的事上,小婿是使了些小手段,但绝不是岳父以为的那样。”
说到这儿,福王很难得的老脸一红,说:
“京上关于小婿的传言,想是岳父也略有耳闻?
其实,只要岳父细想,应该就能猜到,点醒小婿的就是锦娘了。
小婿之所以那么做,完全是因为思慕锦娘,望岳父明鉴。”
好像就怕靖边侯不信似的,福王从袖腕处取出一柄小刀,放到了桌上。
程墨还吓了一跳。
福王:“侯爷应该认得这个。”
……在兴平伯家,靖边侯就已经怀疑了。
当年他进宫,所有利器当然都要放到外面,可程绣锦才五岁,竟一时的给忘了。
那小刀是给程绣锦练手,根据她的年纪单独打的,轻巧且小薄锋利。
147 醉酒
程绣锦和着伯夫人、世子夫人、还有她娘一起吃了午饭。
然后族中有脸面的长辈求见,程绣锦也不能全都推了,之后却又被引荐着,见了几个族中小辈,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至于大夫人的事,无论如何也要等今天这戏唱完,再做处理。
世家大族,再龌龊的事情,绝没闹到明面上的。便就是捂不住了,却还要拿言语粉饰一番。
今儿这样日子,侯夫人却是最忙的,她虽不用见外客,但族中什么婶子、嫂子大小姑子,也够她忙一通的了。
程绣锦是知道男人喝酒,啰嗦又磨叽,想到她自己回门时,福王那滴酒未沾的模样,十分纳闷,怎么福王还没打发人来问她。
没办法,程绣锦与筝雁说:
“你去前边寻了王爷跟前的人问问,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呢,外头有小丫头进来说:
“娘娘,侯爷使了人过来,请娘娘过去,说王爷喝醉了酒,不肯走。”
???
程绣锦听得一阵发懵:
“你说谁喝醉了?”莫不是她听差了吧?
谁这么大胆,敢灌福王喝酒?居然还给灌醉了?
丫头说:
“王爷啊,呆在静轩那边说什么不肯走,非让人将大夫人喊去,王爷说要杀了大夫人。
侯爷和世子爷苦劝不听,娘娘快去看看吧,一院子的客人,让人瞧见了多不好。”
程绣锦脑补了一出福王耍酒疯的模样,就是一个哆嗦,直觉辣眼睛!
那人外人面前,一惯沉默寡言,虽在她面前话多些,可也是极板正的,可是连正经笑都没有过的。
程绣锦实在是想像不出,喝醉了的福王耍酒疯的模样。
出去后,看着那来人,程绣锦试探着问:
“除了说要杀人,他没干别的吧?”
来人有些不解地问:
“娘娘请明示?”
别的是什么?
程绣锦咳了声问:
“就比如……唱歌跳舞……又或是……”
军营里那帮**子喝醉了,真可是什么都干,像什么反省自己做错事的,连小时候掀人小姑娘裙子的事,都能说出来。
还有抱着别人喊爹,那痛哭流涕的模样,说有多辣眼睛就有多辣眼睛。
来人抽了抽嘴角,说:
“娘娘过去看了就知道了。”
程绣锦让丫头准备车驾,打算见到福王,便就直接回去了。
见静轩外面很安静,程绣锦一阵欣慰,她就说,福王怎么看,也不是那等耍酒疯的人嘛。
由于是冬天,门窗自然紧关着,守门的是靖边侯的亲兵,跟着福王的小太监挑了帘子,却将丫头们全都拦在外面。
……程绣锦进去,过堂里连个丫头都没有。
不过,里间倒是有声音传出,程绣锦忙挑帘子进去,便就见福王,正一定让靖边侯坐到上座上。
程墨在边上苦劝福王,转头见着程绣锦,像看到了救星般,招呼程绣锦:
“锦娘快过来,你来跟王爷说,你们已经成亲了。”
靖边侯简直要被气死了,本来一切都好好的,如今话也说开了,做为男人,接下来,便就是开怀畅饮了。
呸!
开什么怀,谁能知道福王酒量那么差?
什么多?区区三两酒下肚,福王的脸子,就从先前的谦卑变得黑沉起来。
靖边侯以为福王生气了,便也就不高兴起来,也不劝酒了,就想着快吃完,然后将他送走。
爱哪儿哪儿去,别在他面前碍眼。
程墨倒是想活跃下气氛来着,可一对上福王那刀子一样的眼神,也是瞬间就萎了。
自来兄弟情深的靖边侯就不乐意了,那是他二哥,他还在跟前呢,福王就敢这样?什么意思?眼里还有没有他这岳丈?
靖边侯将筷子“啪”一下,就拍桌上了,问:
“王爷要不想吃,就请吧!”
就差直接说让他滚了。
程墨忙就要和稀泥,起身劝说:
“三弟莫急……”
然后,程墨话还没说完呢,福王也将筷子拍到桌上,震得碗筷乱蹦。
程墨内心流泪,他干嘛要过来陪这爷俩吃饭?
在外面陪他爹和其他兄弟吃,不香嘛?
靖边侯大怒,猛地站起来,将桌子拍得比福王拍得还响,王爷也不喊了,就问:
“你想干嘛?”
亲王他也不惯着,敢跟他在这儿耍威风,他也敢照打不误!
靖边侯愤愤地想道。
福王却就不拍桌子了,大马金刀地坐下来,便就开启了冷嘲热讽模式,不光对靖边侯,世子也没放过说:
“难为你们兄弟两,一个侯爷、世子爷也是四品京官了,竟让个女人蹦跶了这么久,还真好意思!”
……靖边侯与世子对视一眼,全都愣住了。
他们绝没想到,福王竟说这个。
程墨劝说:
“王爷说得正是,明儿在下便就跟老太太说,将她处置了,让她再不能出来碍王爷眼。”
福王听了却不见松动,只冷冷说道:
“等你们处置,能怎么处置?你们家能将她休了?”
靖边侯与程墨不出声了。
别说休长嫂,便就是休妻,那也是要家长同意,还得将女方家长请来,将女人都犯了什么,一一地列举出来。
别看张家是商户,程家以势压人,强行将人休回家,像张家这种有些闲钱的,为了自己名誉,很可能一纸诉状告到京城令哪儿。
打起官司来,那才叫一个自揭家丑,到时可就指不定什么样了。
其实,这时候福王已经醉了,只程墨和靖边侯还没想到。
福王也没等人回他话,便就自顾自地往下,将从靖边侯带着全家回京开始,大夫人的所做所为细数一通。
听着听着,靖边侯最先回过味来,脸色及其难看问:
“所以,你是承认,在杨安业和朱清盈的事上,你从中做过手脚了?”
福王:
“那你的意思,还想让锦娘嫁过去了?”
靖边侯气得:
“你可以告诉我,我自有办法将婚事给搅黄了。”
福王:
“告诉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说得好有道理!
靖边侯气急,立着眼睛就要发做。
福王却突然拍桌子说:
“不要转移话题,现在说得是延恩伯府大夫人的事,等你们处置,慢都慢死了。”
148 君行
阴险狡诈!
这是靖边侯为福王下的定言。
然后,福王倒也没糊涂,便就开启了,逼迫程墨支使人将大夫人喊来,让他杀了的无限循环中。
程墨没办法,就只好求救于靖边侯。
这绝对不能成的事!
靖边侯是真想一巴掌给他拍醒了,靖边侯安慰自己,这是皇子,拍不得!
好容易让福王忘了杀大夫人,也不知道哥俩说了什么,让福王瞬间就掉入了,他还没娶到程绣锦的幻觉中。
于是乎,福王一把将程墨从上座上扯下来,非让靖边侯坐上去,让靖边侯受了他的拜,然后好答应将女儿许配给他。
到此,哥俩个才看出来,这人看着神情严肃,根本就是喝醉了!
不能怪他们俩先前没看出来,实在是福王板正着一张脸,说话也十分的清楚明晰。
再说酒又不多,怎么也没想到,福王醉了。
靖边侯几次想将福王拍晕,可福王反应灵敏,出手也稳健,根本就拍不着。
几乎让人怀疑是装的!
然后程绣锦的思想就又飘了,很是自信地走过去喊了声:
“王爷!”
程墨也在哪儿说:
“锦娘来了。”
福王终于不缠着靖边侯,转回头瞅了程绣锦会儿,好半晌才面露纠结,很是嫌弃地说了句:
“老!”话语中竟还带了些小委屈。
福王陷入小时见程绣锦的记忆中,粉团一样的小姑娘,奶凶奶凶的笑话他让个太监欺负。
递给他一把小刀,告诉他,他爹是皇帝,除去一些真系亲属,其余的人随便杀。
没有错,福王对程绣锦的美好印象,就是从嘲笑开始的。
别人都听得一头雾水,程绣锦却是秒懂。
这是嫌她长得老!
叔可忍,婶不能忍!
程绣锦咬牙说:
“你不想想,你比我大两岁,你都这么老了!”我才不老呢!
福王闻言,便认真地思索了会儿,赞同地说:
“对!”
然后便弯腰将程绣锦抱了起来,让程绣锦坐他臂弯的那种抱,程绣锦挣扎,福王那胳膊就跟铁铸的般,稳稳抱着她就走。
程墨怕两人打起来,跟着劝:
“王爷喝醉了,你就委屈些吧。”
福王停住脚,转头很不乐意地瞅程墨说:
“本王没醉!”
程墨从善如流:
“没醉!”
程绣锦看她爹,就见靖边侯扶额摆手,那意思也是让她忍忍,别跟个醉鬼一般见识。
于是,延恩伯府前院的客人,便就见高冷的福王,抱着捂面的程绣锦,步伐稳健地由着程墨送出大门。
靖边侯没送,发狠心地想,以后只要有他在的地方,绝不能让福王喝一口酒。
就这酒品,就这酒量,就程绣锦都能将他给灌醉了。
好在程绣锦来之前,就让准备好车驾了,要不然站门口,还得让人围观。
福王抱着程绣锦,稳步进了车厢,没多一会儿,整个马车都跟着抖动起来,然后又发出乒乓声,还有程绣锦地轻斥声。
站车驾周围的人也不敢问,也不敢说,一个个就跟没听着似的。
程墨也很是淡定地将车驾恭送走。
他也什么都没听着!
就在王驾离开没多久,程蕙在丫头的遮掩下,先出伯府坐上来时的马车。
过了会儿,程夺和着儿子,才将张君行给送出来。
程夺还不知道呢,对张君行一通殷殷叮嘱。
不外乎就是说,程蕙从小脾气不好,让张君行看在都是亲戚的分上,多迁就程蕙些。
张君行一派的谦逊,好脾气地一一应了下来,最后又深打了个躬,方才骑上下人牵过的马,跟着马车一起回家。
在京城寸土寸金的地方,有个五进带花园的宅子,已经不错了。
张家门口,张君行先下马,却不急着进院,而是走到马车旁,亲自扶程蕙下车。
程蕙感动得差点儿落泪:
“谢谢表哥。”
张君行没吱声,只扶着她往院里走。
待到了他们居住的小院,进到房里,张君行极温柔地让众人都出去,说:
“我跟你们姑娘有话要说,两位姐姐先去正房,与太太说声,就便也帮你们姑娘遮掩下。”
待众人都退了出去,张君行背手站在地中不吱声。
程蕙就有些忐忑,终忍不住怯生生喊了声:
“表哥!”
就这一声,像是喊醒了张君行,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打在程蕙的脸上。
被打懵的程蕙扑倒到地上,就吐了口血,还没等爬起来,张君行的脚却就狠狠地踢了过来。
程蕙几乎被张君行打死,之后却又将昏迷的程蕙抱到床上,温柔地帮她擦血。
然后,张君行不紧不慢出去,打发丫头出去喊郎中,为程蕙医治。
程蕙的奶娘与两丫头齐齐进来,只以为程蕙在娘家就受了伤,一点儿都没发现,程蕙是被张君行打的。
等程蕙再次醒来,便就见张君行站在床前,程蕙瑟缩了下。
张君行温柔地问她:
“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边上有她奶娘,程蕙抿了抿唇,带着哭腔说:
“是我在娘家时,不小心自己摔的。”
张君行一脸担忧地又说:
“怎么这么不小心?要不还是请岳父、岳母来看看吧,我看你身上的伤,倒似被人打的。”
程蕙一听大惊,要是她娘来了,那就要惊动张太太,那她向福王表白的事,就有可能瞒不住,她就有可能被休回家。
“不……”
程蕙猛地一起身,却是带动内伤,一口血就喷了出来,然后便就是一阵咳嗽。
房内顿时大乱,奶娘吵着让再去请郎中,又让煎药。
丫头们有拿痰盂的,也有去拿洗漱的东西、被子枕套之类东西的。
张君行冷着脸退了出来,却就直接往上房见张太太去了。
倒不是要说程蕙的事,而是张君行知道,今儿的事,福王不会就这么算了,程家很可能会动休大夫人的念着,要提前应对。
这年头,有谁家的出嫁女被休回来,整个家族都会觉得丢脸。
张太太也觉出不对来,见儿子来,急问:
“怎么回事?那贱货是不是又不安分了?你跟娘说实话,也不用为她遮掩。
她什么人,娘还有不知道的?”
149 母爱
福王因受了伤,一只眼睛被打肿,嘴角也有个小破口,呆在王府养伤,连哄生气的程绣锦。
三天之后,没等来大夫人被休的消息,大夫人自杀了。
就在延恩伯这边,给张家送信,请了张家家长过府,谈大夫人的事的前一天晚上,大夫人竟就喝药了。
要知道,老太太可就防着大夫人这一手,一直使婆子看着她呢。
这死得可就十分蹊跷了。
药是哪儿来的?谁送进去的?会不会是延恩伯府怕丢人,私下给毒死的?
张家人来了之后,一口咬定大夫人是被程家害死的,一面吵着就要报官,然后又攀咬靖边侯,让程家给个说法。
这还不算,张太太又领着族中妇孺,在延恩伯府的大门口摆花圈,又哭又闹的喊冤。
要说张家如此行事,目的就只有一个。
想要拿捏住延恩伯跟老太太,不就等于拿捏住世子、还有靖边侯,乃至福王爷也一同被拿捏住了。
以后但凡有事找到门上,他们说话可就硬气了。
民告官是要滚钉板的,而族长却又碍于这是家丑,不想往外宣扬。
至于其他人,则是看人家皇亲国戚,也都装不知道。
这时候讲究的是,民不举官不纠。
因此,虽说满京城风言风语,京城令哪儿倒是很平静,连个捕快都没来。
这事就让庆祥帝听着了,据说还跟福王有关系,庆祥帝让人将福王喊宫里,就想要问问情况。
结果可想而知了!
庆祥帝见福王那脸,惊问:
“怎么弄的?”
福王抿唇不语,只抬眼看了庆祥帝一下。
那意思就很明显了,好似在说:
“这还用我说?你给我赐的媳妇什么人,你自己不知道?”
……
这简直是夫纲不振啊!
庆祥帝痛心疾首,立时将福王踢到京营卫去操练,还大言不惭地说:
“连个女人都打不过,你可有脸了!”
所有皇子,除太子之外,福王是第一个有官职的了。
刚出了二儿子被二儿媳割蛋的事,再想想程绣锦的脾气,庆祥帝是越想越不放心,就怕五儿子再有什么不测。
将福王给撵走后,庆祥帝便就打发人,将靖边侯给喊进宫来。
靖边侯以为喊他来,是为大夫人死的事,行完礼,也不等庆祥帝问,主动说:
“陛下……”
也只容靖边侯说两字,庆祥帝就对着他一顿喷:
“你那姑娘到底怎么教育的?朕给她撑腰,压着不让福王欺负她,可她也不能打福王啊。”
靖边侯像被踩了尾巴似的,诧异问:
“陛下听谁说的?这是污蔑!”
初八那天,两人看着感情很好的样子,他媳妇还担心,将来真有什么事的话,女儿舍不得福王呢。
再说,福王的身手,靖边侯可是刚亲自试过的,他女儿肯定不是对手。
庆祥帝冷笑:
“你自己出去看。”
靖边侯吭哧吭哧跑进宫,准备的话一句话都没容说,就又被无情地踢出宫去。
这要不是皇帝,靖边侯立时就得跟他翻脸。
没有这么逗人玩的,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当他闲的慌?
靖边侯出去,怀时好心地提点靖边侯,想看福王就去京营卫衙门,福王已经去报道去了。
怀时摇头叹气地又说道:
“依着小人说,侯爷还是别去了,直接去福王府吧。
福王爷的伤,小人亲眼见的,再没有错的了,侯爷去了也白跑,不若去福王府,叮嘱下王妃娘娘。
下回再怎么生气,也不能往脸上打!
侯爷是没看着,可陛下给气得,也就看侯爷面子,这要换其她王妃试试?
王爷也是的,不说遮掩下,顶着就来了,这让皇家颜面何在?
侯爷要清楚一件事,福王爷再怎么说,也是陛下的亲儿子!
一是不能随便对待,再有就更不能打到脸上。”
靖边侯到底还是不信,跑了趟京营卫,终于见着了顶福王。
福王此时已经换了短打,顶着那一脸伤,端得是一身凛凛正气,十分威严的模样。
面对靖边侯的询问,福王倒是给留面子了,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
骗鬼呢?
靖边侯气得,回家将事情跟侯夫人说了,让她去福王府说程绣锦,靖边侯则又去延恩伯府,查大夫人的死因。
侯夫人也是魂都快被吓丢了,急忙忙就杀向福王府。
福王府守门门丁也不敢拦,一面让人进去报信,一面客气地往里让侯夫人。
被移到前院的欢歌,因要等福王,没事就喜欢盯着门口,知道王妃的娘来了,立时兴奋起来。
她觉得,到她立功的时候了。
欢歌因长相问题,扬长避短,总是做柔弱打扮。
侯夫人一惯的急性子,风风火火地往内院走,欢歌突然冲过来,都没容说一个字,就被侯夫人当成闲杂人等给踢飞了。
而听着信,忙迎上来的赵运达见了,猛抽了下嘴角,聪明地没敢往前凑,而是跟在了后面,小心翼翼问:
“不知夫人这时候过来,可有什么急事?”
侯夫人没答理他,只横眉冷目,将个手指捏得“噼啪”直响。
赵运达见了,都忍不住的一哆嗦。
程绣锦听人报说她娘来了,就知道事发了,一面出去迎,一面心底大骂福王狡诈。
等侯夫人走的时候,就见其身法轻盈,王妃也没出来相送。
程绣锦一只手扶着腰,从练武场几乎是爬回正房,一面让常妈给她按摩,一面大破口大骂福王。
常妈忍不住劝:
“娘娘还是别骂了,老奴听说,王爷已经进了京营卫,娘娘忘了夫人走前,如何说的了?
这要王爷一个不小心,又受伤了,可怎么办啊?”
程绣锦……
她娘说了,以后只要福王受伤,就算她头上,就会过来教育她。
“本王受伤,跟王妃有什么关系?”
然后随着声音,便就见福王挑帘子进来。
福王手里,还拿了个油纸包。
程绣锦……
不行,她得稳住了!
程绣锦在常妈的搀扶下,艰难起身,然后让常妈退下去,淡定回头对福王一笑:
“王爷回来了?”
福王将油纸包递给程绣锦,也不说话,转身洗漱去了。
150 真相
那油纸包很奇怪,竟散发出淡淡的烤肉香味。
???
程绣锦瞅便就打开来看,竟是烤獐肉,她在边关时,可没少吃。
望着那被切割均匀,面色金黄的烤獐肉,程绣锦实在是受不了诱惑,捏了一小块儿放嘴里。
果然是想像中的味道,程绣锦就很没骨气地沦陷了。
等福王洗漱回来,衣服也换过了。
而油纸包里的烤獐肉,也被程绣锦吃掉一半儿。
瞅着那油纸包里所剩无几的烤獐肉,程绣锦脸一下就红了,掩饰似地往远推了推,说道:
“听说,王爷进京营卫了?”
福王不想多话,点了点头,反问程绣锦:
“今儿岳母来过?”
……程绣锦不想提这个,想到她娘的话,程绣锦忍不住问:
“王爷虽进了京营卫,不用跟其他人一样操练吧?受伤的机会多吗?王爷千万要小心啊。”
你受伤了,我就有可能挨收拾!
程绣锦说这话时,那可真是发自内心的关心。
福王深瞅了程绣锦一眼,似在研究她话里的可信度,然后矜持点头说:
“谢你关心,我知道了。”
程绣锦……
这就完了?光知道就行嘛?你要向我保证,一定不会受伤,受伤也不要挂脸上!
程绣锦忍着气,保持微笑说:
“还望王爷在外多加小心才是,要不幸受伤了,妾会心疼的。”
福王狐疑地问道:
“真的?”
那神情,摆明了不信程绣锦的话。
程绣锦端的是一派的贤良淑德,微笑说:
“咱们是夫妻了,妾不关心王爷,还能关心谁?”
福王认同地点了点头,说:
“倒也是!”
程绣锦就有些怒火中烧,虽说福王一惯话少,但最近对她明显话多,现在她想听他多说两句,怎么就又惜字如金起来?
这人莫不是故意的吧?
程绣锦才要说话,丫头进来报说,外间饭菜已经摆好了。
福王让丫头将剩下的烤獐肉装到盘子里,像是看出程绣锦行动不便,过去轻扶程绣锦起来。
程绣锦心想,算他有些眼色,哎哟,这次她老娘下手比往常狠!
福王:
“因为你将我打伤,岳母打你了?”
程绣锦立马否认:
“怎么可能?”她家不兴打孩子,顶多气急拍一巴掌,她这不是打的,是强行跟她娘切磋功夫切磋的。
否认完,程绣锦立马反应过来,丫这小子都知道了?
程绣锦扬起小脸横他,却就见福王抿下一抹笑。
她受伤令这小子如此开心?
小子欠打吧!
福王扶程绣锦坐下,他自己也在程绣锦身边坐下,一本正经说:
“你以后再跟我动手别打脸,我也不找岳父、岳母告状,以后就不会这样了。”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丫头们都退了出去,程绣锦咬牙说:
“你以后只要规矩点儿,就什么也没有了。”
福王面色淡淡的,眸光也是淡淡的,但轻轻那么一瞥,看程绣锦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
程绣锦握着筷子的手,立时青筋绷起,她有打人的冲动!
一块喷香的烤獐肉肉,被放到她的碟子里。
程绣锦抿唇,便就又想到,他俩已经成亲了,她还矫情个什么劲?
见程绣锦动碟子里的内,福王不动声色地勾了勾唇。
而延恩伯府那边,可就平静不起来了。
根据初步调查,大夫人是吃了她儿子程慕言给送的吃的,没多久就毒发身亡了。
开始之所以没发现,是因为,程慕言是于半夜里,避开看守偷偷送的。
程慕言自然喊冤,但却有能说出来的动机。
母亲自杀,与因罪被休弃,为了自身的名声、利益,要碰上黑了心的儿子,可不就有可能选择弑母?
张家可不闹得就更欢了,张太太扑到大夫人的棺椁上,哭得如丧考妣,悲痛欲绝。
程夺几乎都要信了,跪地上哭求靖边侯和世子:
“我半生无能,只此一子,你们但凡些微可怜我,还认我这兄长,就救救你们的侄子吧。”
大夫人的哥哥张大郎在哪儿叫嚣:
“报官,你们程家就养出个畜生弗如的东西,今儿说出天花来,也要报官。”
靖边侯瞅着义正辞严的张大郎,嗤笑了声,竟赞同点头:
“是得报官了。”
程夺吓得就要反对,却被程墨使人,强行给扯走了。
程墨劝程夺:
“言哥儿如何,别人不知道,你这当爹的还不了解?他是那种为了自己的面子,就能干出弑母事来的人?
大嫂平时虽多有失行,但她对两个孩子、对大哥也算一心,也正是因为如此,她几次三番折腾,三弟都忍下了。
有些事,小弟也不好就与大哥直说,大哥只要记住了,小弟与三弟查了几天,有一点十分肯定。
这事绝不是言哥儿做的!”
程夺心底升起希望:
“那你嫂子真是自杀?”
程墨摇头,说:
“我和三弟问过言哥,因他母亲被老太太关起来,他曾去张家找过张大郎想办法。
因咱们府上下了封口令,言哥儿打听不到,也是为母亲着急。后来张大郎就与言哥儿说,老太太虐待他母亲。
言哥儿就急了,求张大郎给想办法。张大郎给言哥泻药,给看守的婆子下了,他趁机会将吃食送了进去。
那吃食是张大郎亲送到言哥儿手上的,接下的,就不用小弟说了吧?”
外面,张大郎外强中干地喊了阵,却没想到,靖边侯竟真的让人拿了他的名帖,去京城令哪儿报了官。
张大郎有些害怕,强挺着说:
“我知你们官官相护,我妹子算是白死了。”
做县令的,自有一套查案方法,没用多久,便就大白天下了。
张大郎嫌大夫人被休丢脸,倒是其次,主要还是怕大夫人一急之下,将他们都做过什么,全都给交待出去。
而他们之所以闹,则是为显示清白,捞好处不过就便而已。
药是张太太买来下的,吃食是张大郎送过去,哄着程慕言给大夫人吃下去。
张家夫妻被判了个斩立决,家财也被抄没大半。
而新婚的程蕙,这么一番折腾,却又回到了延恩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