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9.荆州噩耗
建安二十四年，刘备在汉中称王，封赏众人。
随即，关羽为呼应汉中之役，率重兵进攻曹仁驻守的樊城。曹操急忙派出大军援助曹仁，被关羽利用天气水淹七军。自此关羽威震华夏，敌人闻之无不胆寒。
在成都，赵云很忙。
彭羕谋反之事风波平息，赵云的任务接二连三地来了。赵云忙着选拔优秀的将领，亲自把关，为己方军队补充新鲜的血液。成都周边倒是没什么事，但是却让赵云焦头烂额。
因为太多人来“拜访”他了。说是拜访，其实是假拜访之名求赵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护军监督着不少官职，身处这些位置上的人无不想为自己谋些私利。而经过赵云亲自考验并通过的将领上任之后都反过来给赵云送了好些东西，以表感激之情。赵云头痛不已，每天把这些东西一一退回都会忙得满头是汗。他可不想因为这些东西而沾上什么纷争……
公事繁多，家事也不轻松。
首先是樊淑怀孕了，这给赵云疲惫的脸上增添了不少笑容。赵云一家的中心自然转移到了樊淑身上，衣服食物药品各种各样，总之就是买买买。樊淑也很开心，成天猜测着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一家人依旧幸福地过着。
然后是赵雨也有了心爱的人，对方叫董君，也是成都有名的医者之家。在汉中之战里，赵雨与董君相识，并一起为整个刘备军跑前跑后治愈伤兵。家里唯一的妹妹有了心上人，马云璐和樊淑作为嫂子当仁不让，前前后后共“审问”了董君四五次，这才相信此人品行没有问题。董君差一点就被二女给吓坏了，还好赵云和和气气的，不然就真的崩溃了。
赵雨与董君约好，等到樊淑生下孩子之后就成亲，赵云等人也同意了。日子一天天过，虽然公事很忙，赵云也不觉得烦躁。在私事与公事之间，赵云还关注着前方的战事。关羽水淹樊城，斩庞德降于禁，一切都很顺利。
闲暇之余，星彩也经常来找赵云这个师父。她铁了心要学赵云的枪法，徒弟学得刻苦，师父教得卖力，星彩很快掌握了七探盘蛇枪的要领。在学武的期间里，因为张飞在阆中驻扎，星彩就住在了赵云家。马云璐和樊淑也喜欢上了这个丫头，把其当成女儿来看待，平日里做饭总会做星彩爱吃的，买东西总会把星彩记着。星彩有时候也帮着两人带赵统出去逛，以至于张飞有一次从阆中过来成都见到星彩，还纳闷自己的女儿从哪里抱的别家孩子。
这天，赵云依旧处理着公务，已到正午，马云璐刚好从家里赶来把饭送来。
“还在忙啊？”马云璐把饭盒放到桌子边，看着满案文书，“你现在倒像个文人了。”
赵云笑笑：“你夫君本来就是文武双全好嘛~”
“还贫嘴，赶紧拿饭堵上你那张嘴。”马云璐没好气地说。
赵云识趣地拿过饭菜吃了起来，马云璐在旁边坐了一会儿，等赵云吃完，收拾好了，转身离开：“我回去了，你处理完事情早些回来。”
送走了妻子，赵云在院中散了一圈步，想着接下来的事。再处理一些七七八八的琐碎，就该领着禁军四处巡查一番了吧。
“老大！”正思考见，陈到从外面跑了进来。
“叔至，你来得很准时啊！”赵云笑道。
陈到如今已成为刘备的亲卫，他所领的白毦部队造型别具一格，给周围的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哈哈，老大，没想到现在你又成了我老大了！”陈到也不客气，拉过一把椅子就坐，“现在成都内外的禁卫都对你佩服得紧啊。”
“好了，时候到了。”赵云放下最后一本册子，“叔至，我们走，到城内巡视去。”
“好勒！”
视察成都及附近的民情是赵云每日的必要任务，刘备交给赵云的不止内城，还有整个成都。赵云忙不过来，索性把陈到叫来帮忙，两人从成都北开始，一个顺时针一个逆时针，于成都南会合，加起来刚好巡视一圈，也算省事。成都没有什么大事，总会有一些民事纠纷，赵云能摆平的都顺手帮着摆平了，摆不平的就交给该摆平的来摆，也并没觉得费劲，倒算悠闲。
不过这一天，出意外了。
赵云带着几个随从到了东门附近，没遇到什么事，去城门口查看了一番。周围士兵尽皆行礼，表示没有出什么异常。
赵云很和气地询问了守城士兵，并把入城登记册子翻了翻，交了回去，带队正要走，却看到城门外那两个逃窜过来的人影。
“那是……”赵云远远地望见了地平线上过来的两人，心下不安，便带队出了东门迎上。马蹄声起，越来越近，赵云看清了是一男一女。他们的衣衫有些破损，互相搀扶着，走路都已经不稳了。而且……
赵云一惊：“安国？银屏？！你们……”
两人不是别人，是关兴和关银屏！是关羽的二儿子和小女儿！
关兴与关银屏抬起头来，脸上已有不少的污垢，疲惫不堪。赵云急忙下马扶起二人：“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见是赵云，关兴长出一口气，紧绷了这么久的身体终究是垮了下去。双腿一软，直接扑到在赵云怀里，昏死了过去。关银屏似乎一直被关兴保护着，并没有关兴那么疲惫，但明显也已到了极限，眼里尽是血丝。
“云伯伯……”关银屏忍将不住，放声大哭，“求求你……求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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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
敲门声很是沉闷。马云璐与樊淑放下手中的事，同时看向外面。
“你歇着吧，我去。”马云璐说着走向门口，打开了门，愣住了。
门外的赵云抱着昏迷过去的关兴，拉着衣衫破损的关银屏，一脸凝重。马云璐见状急忙让开路：“子龙，怎么回事？”
赵云已经没有什么表情了。是愤怒？肃穆？悲痛？还是其它什么，都不清楚。他只是沉默地走进了家门，走到庭中，静了好一会儿。樊淑也走了出来，见赵云这个样子，不明所以。
“让家仆带安国和银屏去洗一洗。”赵云开口，“云璐，你去给他们做点吃的。”
赵云的声音很沉，马云璐和樊淑从来没听到过他这样说话。让人心头窒息。
“子龙，到底发生了什么？”马云璐和樊淑走了过来。
赵云望着天空。东边一片灰色，云朵黯淡无光。
“曹操与孙权联手偷袭荆州。关二哥他……战死了……”
卷尾 500.征南将军
刘备病倒了，只因为那一句话。
“主公……”赵云与诸葛亮立在堂前，声音颤抖，“关二哥他……”
听到关羽的死讯，刘备坐在那里，好长时间的沉默。好久好久，他抬起头，看看赵云，又看看诸葛亮，突然笑了。
“二弟他……他还等着回来喝酒……”
一口鲜血咳出，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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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四年冬，公元219年12月，在关羽进攻樊城之时，东吴撕毁盟约与曹操结盟，两方前后夹击关羽。关羽不敌，战败身亡。得知这个消息，刘备愤恨无比，就要倾全国之兵进攻东吴，遭到了赵云的极力反对，暂时搁置了下来。
公元220年，一代枭雄曹操去世，其子曹丕逼迫汉献帝禅让，改国号为”魏“。东汉王朝在末年飘摇了三十余年，终于在这里划上了句号。至此，中国正式进入了三国时代。
221年，在诸葛亮等人的劝说下，为续汉之正统，争取政治上的主动，刘备称帝，定国号为”汉“，史称”季汉“或者”蜀汉“，并改年号为章武。在刘备称帝之后，伐吴便被提上了日程。畏惧刘备的怒气，满朝文武不敢作声，唯有以赵云为首的少数人还在进谏，极力地劝说刘备。
对于赵云而言，这些时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满朝文武，除了他和少数几个人，再也没人敢进谏已然称帝的刘备。
樊淑的孩子出生了，赵云得到了他的第二个儿子，起名赵广。赵雨也出嫁了，临嫁之前赵雨抱着赵云哭了好久，舍不得离开这个家。赵云的心头一直笼罩着不快。
樊淑在生赵广的时候难产，险些出事，虽然母子平安，但却染上了病。赵云四处找药，赵雨也翻遍医术来治，但樊淑的病情却不见好转。赵云的头发都白了好多，大部分时间都忧虑着。
自关羽之死后，仿佛所有事情都失去了原有的秩序。刘备称帝之后再次封赏了众人，赵云以中护军的身份又被加封了征南将军，虽然在伐吴这件事上赵云与刘备不一致，但刘备依旧升了他的官职。
可是赵云，笑不出来。
“子龙……”
马云璐抚着赵云的手背，言语里尽是关切。
“云璐，我……”赵云不知该说什么。马云璐伸出手来，抚着赵云的发：“荆州失陷，樊淑卧床，你这些天，头发白了好多……”
赵云叹了一声：“让你担心了，云璐。只是我，笑不出来。”
“荆州陷落，关二哥身死，我们的损失太大了。陛下又极力伐吴，此举不妥……”
马云璐好言安慰着。
“子龙，陛下加封你为征南将军了么？”
“嗯，怎么了？”
马云璐想了想：“那张飞将军被封什么了？”
“司隶校尉，车骑将军。”赵云内心一痛。
前些日子他见到了张飞。同样得知了关羽的死，张飞一夜之间白了头，整个人都消沉了下去。见情况如此，赵云让星彩先别跟着自己学武，让她回阆中照顾张飞去了。
马云璐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道：“子龙，陛下为何要封你为征南将军？”
“也许是因为曾经永昌和五溪蛮的事情吧。”赵云道，“怎么了，云璐？”
马云璐摇摇头：“子龙，司隶校尉一职是东汉的官职。如今我们已经建国，没有必要再按照以前的体制。但陛下依旧沿袭了这个标准，就说明他封给你的征南，也是指大汉时期的征南。”
“大汉时期的征南？”赵云疑惑地道。
“大汉时期，征南指的是扬州，也就是东吴。”马云璐道，“陛下希望你和他一起讨伐吴国。”
赵云一愣：“是这样……”
“子龙，我听说了，如今朝廷上下，唯有你、丞相、黄权三人劝阻陛下。陛下已经表明心意了，你……”
赵云摆摆手，示意马云璐不必再说下去。他望着天空，沉思了好久。
“我跟随陛下征战数十年，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往火坑里跳。”
“且先灭魏，则吴自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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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外，那座不知名的山上。樊淑依偎在赵云怀里，望向远处的成都。
赵云细心地给樊淑围上围巾，捏捏睡着的赵广的脸，笑了笑。
“子龙……”樊淑的脸色很是虚弱。这么久以来，她的病情丝毫没有改变，反而一天天地加重。虽然赵云每天在她面前都是笑脸，安慰着她这不算什么，但她还是感觉到了。
自己得的，恐怕是绝症。当今世上没有人能医好。
“怎么了？”赵云吻了吻她的额头。
樊淑搂紧了赵广。
“我陪不了你多长时间了吧……”
“哪里话。”赵云笑着，却感到一阵苦涩，“很快就好了，没事的。”
樊淑叹了一声：“不必瞒我了，子龙。你为了我，头发都白了那么多。你和云璐，还有小蕾，你们做的一切，我都看到了……”
赵云望向远处的夕阳，拍拍樊淑的头。
傻丫头……
“我很开心，并不觉得难过。”樊淑的声音很轻，很平，但赵云心里却一阵绞痛。
“我很开心能陪着你几十年，能成为陪伴你最久的人。我很开心你爱着我，给我这么久安稳的生活。我很开心认识了小蕾，认识了云璐，还给你生下了白白胖胖的广儿……”
赵云别过头去，咬着嘴唇，泪流了下来。风吹过，落叶飘舞在两人周围，在这个小山顶上。
“我没什么遗憾了，我很满足。”樊淑笑着靠在赵云胸口，“我爱你，我爱着这个家，比起颜瞳，比起吴言，比起那么多死去的人，我拥有了太多珍贵的东西……”
赵云想要说话，张口却是哭腔。
“我给你留了些字画，在我的房间里。”樊淑道，“等我走了，你想我了，就拿出来看看吧。这也是我……最后能留给你的了……”
“樊淑，你不会离开的。”赵云吻住了樊淑的唇，“我一定要治好你……”
不要再说话了，樊淑。你再说下去，我就哭了……
我有几十年都没有哭过了……
好久好久，赵云突然觉得难过。为什么这么短，为什么这么快樊淑就要离开……
“子龙，你要好好照顾广儿，不能……”樊淑撇撇嘴，“不能因为我是你的妾，就欺负他！”
“哪里话。”赵云揉了揉樊淑的头，“你和云璐，都是我最爱的人啊……”
“这还差不多。”樊淑满意地点头，再度看向赵广，眼眶湿润了。
“子龙，我还不想走……”樊淑哭了出来，“我好想看看广儿长大的样子，我想听他叫我一声娘，我想看着他成家，我想……我想……”
赵云给樊淑擦拭着眼泪，远处的夕阳一点一点地坠落。
莫名的凄凉。
过了好久，四周一片寂静。樊淑抬起头，笑了笑：“子龙，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嗯，问吧。”
“我……”樊淑道。
“我算是贤内助吧？”
赵云一愣，随即笑了。
贤内助。这个问题，在几十年前赵云与樊淑相识的时候，樊淑就已经问过他。彼时的她还是个不在意世俗争斗的女子，只想把任务完成，攒够了钱，满大陆地去玩耍。那时的樊淑立志以后嫁人要当贤内助……
这三个字，却是两人几十年的光阴。
“是，是。怎么不是……”赵云不住地点头，“贤得不能再贤了……”
樊淑噗嗤一下笑了：“你终于承认了啊！”
赵云刮了刮她的鼻子，将母子二人抱了起来，向山下走去。
“你个笨蛋，我从来……就没有否认过啊……”
（第三卷完）
卷首 张飞
“爹，这里葬着谁呀？”
起风了，在成都南面的这片园陵里。花瓣围绕着赵云被撩动的飞龙甲飘舞着，像极了谁的笑容。
“是你的淑娘。”赵云拍拍赵统的小脑袋，道。
“在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你的淑娘很疼你。如今你房间里的那些木枪，就是她做的。”
小赵统点点头，面对着墓碑：“我知道了。谢谢您，淑娘。”
赵云依旧穿着飞龙甲，这件带在身边几十年的衣服。年华驰去，他也已不再年轻，乌丝化做了白发，随风飘起。
樊淑终究还是病逝了，就在一个多月前的夜晚。那天夜里，赵云像往常一样陪在樊淑的床边，给她讲故事，就像是哄着小孩子一样。樊淑很安静地听着，脸上一直带着笑容。她就那样笑着入睡了，睡前对赵云说着“明天晚上接着讲给我听。”
可是她，再也没有醒过来。
“爹，淑娘长什么样子呀？”小赵统抬起头来望着赵云，“一定很漂亮吧。”
赵云笑了笑，俯下身，把那一束妖姬放在墓前。
“就像这束花一样。”
妖姬图案是飞轮互转的标记，整片大陆上，唯有樊淑能了然于胸。现在樊淑走了，赵云没有哭出声，只是默默地流泪。
赵云只是觉得心空了，空了一块。
骨头断了，还可以再续。只是，伤好之后，每每触及到断骨之处，总会分外小心。
“统儿，我们回去吧。起风了。”
赵云拉着小赵统，祭拜了樊淑，往家里走去。
“爹，淑娘和云娘，你更爱哪一个啊？”
赵云望着远处的成都。
“她们都是我最爱的人。”
赵云领着小赵统回到城内，赵统喜欢吃糖葫芦，赵云买了一串，又看见街上好多服装店，触景生情。
那一年的桂阳，樊淑也是这样等着他。来到成都之后，也是樊淑发现了蜀锦的非比寻常，提议赵云向刘备报告，将蜀锦作为出口其余地方的货物，为整个益州带来了极大的利润。
看到这些绸缎，赵云就会想起樊淑的笑容。那天真烂漫的笑，不在意世俗陈规，却最后为了自己变成贤妻良母……
到了家门口，小赵统踮起脚尖晃了晃门环。一会儿，门便开了。
“回来了。”马云璐道。
“娘！”小赵统扑入马云璐的怀里。
“嗯。”赵云把门关上，“等广儿长大一点，也带他去看看樊淑吧。”
马云璐点点头，望向屋内：“子龙，张飞将军来了，等你有些时候了。就在里面。”
“飞哥？”赵云道，“嗯，你带统儿下去吧。”
走到后院的亭子里，赵云看到张飞凭栏独坐。那曾经被世人呼为裂天的张飞，那曾经在长板桥上喝退百万雄兵的背影。自关羽死后，张飞一夜之间白头，身体都似乎消瘦了下去。赵云远远地看着张飞的背影，莫名的萧瑟。
两人见过，对坐。自汉中一战后，两人也没有再见过面，没想到如今却是……
“飞哥。”赵云给张飞倒上了一碗酒，“这次来成都，好好待几天吧。”
张飞向来爱喝酒，但这一次，却没有喝。
“不了，子龙。”张飞道，“俺已经见过大哥了，下午就回阆中去。”
赵云一阵莫名的苦涩。刘备称帝，现在离关羽之死已经有一年之久，张飞特地从阆中跑来成都见刘备，目的不言而喻……
“飞哥，陛下他……身体还好吧？”
张飞点头，又摇头：“大哥也老了……”
是啊，都老了。赵云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感觉到时间的飞逝，自关羽死后，仿佛一夜之间，赵云认识的人都苍老了好多。刘备、诸葛亮、张飞……还有自己……
“子龙，你是不是劝阻大哥，不为二哥报仇了？”
张飞端起碗，却没有喝，只是盯着赵云。
赵云很艰难地点头。简单的动作，却耗费了太多力气。
“飞哥，如今伐吴真的不是上策……”赵云苦笑着，“我们失去了荆州，天下局势又突然变得混乱起来，我们不能……”
张飞摆摆手：“俺知道，这才是你，这才是俺认识的赵子龙。”
赵云愣住了。
“子龙，你阻止大哥伐吴，俺不怪你。”张飞道，“因为你是赵云，你处处为了我们大家考虑，才会这么做。如果你像其他的缩头乌龟一样，因为怕大哥发怒而不敢进谏，不敢劝阻，任由大哥去伐吴，那俺不但不会谢你，还会看不起你。”
赵云默然。原来张飞……知道这些……
“飞哥，你既然明白，又为何……”
“子龙，人有的时候没有选择，真的。”张飞将酒一饮而尽，“这一次，俺没有选择。”
“我们兄弟三个，自涿郡起兵时就一直在一起。汉王朝的风雨飘摇，失败倾颓，我们都经历过。”张飞道，“我们为了前途迷茫过，为了失败痛心过。我们最富有的时候是拥有两个大州，最贫穷的时候是在漏雨的屋子里挤着同一张破凉席……”
“这一次，二哥他就那么地死了，他就那样死了。俺……没有选择……”
张飞把空碗放下，看到了自己的白发，望着天空，叹道：
“子龙，我们都老了。这个江湖，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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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赵云和张飞聊了好多，说了好多。待到下午，张飞辞去，就要回阆中。
“飞哥。”
赵云在门口叫住了张飞。张飞骑上了马，回头等着。
“下次来成都，再请你喝酒。”
张飞摆摆手：“再说吧。”
赵云目送着张飞离去，出城，消失在视线里。远处的夕阳如此绚烂。
像是开始，像是曲终人散。
501.曾以为的
荆州麦城，暴雨倾盆，电闪雷鸣。
数人奔逃着，到了一片丘陵，停下了脚步。
不再逃了，因为无处可逃。
透过重重夜色，关羽看到了山坡上立着的无数军旗。那是东吴的军队，自己已经被包围了。
回顾四周，身边只留下了关平、关兴、关银屏以及数名随从。在之前的激战里，周仓为了掩护关羽撤退，战死。
英雄末路，凄凉的悲歌。雨水顺着关羽的胡须汇聚成流，偃月斩魂刀握在手中，却有些无力。
“父亲……”关兴安慰着还小的妹妹，站在父亲与大哥的背后。
看着关银屏稚嫩的脸，关羽不再迟疑，转身面对着崇山峻岭，留给他们的只是一道背影。
屹立不倒的背影。
“就此别过，安国。”
关羽的语气很淡，却在关兴的心里炸开了锅。
“你们是为父最大的骄傲。”
“父亲！等等！”关银屏失声喊道。
关羽轻抚长髯，像极了无数次在战场上杀敌的他。那个威震华夏的武圣。
“安国，好好照顾银屏，要安全地逃到成都。”
关兴咬咬牙：“是。”
“替为父给两位伯伯带话，未能遵守桃园誓言，非常抱歉。”
“是。”
“从今天起，你就是关家的大哥。人生在世，第一要忠，第二要义，无忠义，便无立人之本。”
“是。”
“我说完了，你们逃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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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皇宫内，关银屏跪倒在地，靠在哥哥关兴的肩上无助地哭泣着。满朝文武，不敢作声。龙椅上的刘备，沉默得可怕。
关兴永远都记得那个麦城，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关羽为了掩护自己逃离，独自迎向东吴万军，战死。大哥关平义无反顾地跟在关羽旁边，刀裂人亡，战死。
如果还有机会，关兴会毫不犹豫地冲进那片大雨，挺直身板和关羽关平站在一起。
一个男孩，能和被称为武圣的父亲一同战死，是无上的荣耀。
可是……那些以为的，来日方长……
关兴带着妹妹，从万山之中逃离，一路风餐露宿，九死一生，最终逃到成都，被赵云接下。见到赵云时，关兴已经疲惫不堪，一直死撑着的神经终于垮了，昏迷了五天五夜。
“陛下……”
刘备低着头，脸色阴沉，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丞相何在？”
诸葛亮走上前：“臣在。”
“朕令你即刻起全国之兵，准备东征，为云长报仇雪恨。”
刘备的声音很平静，亦或是，声如死灰。这一年里，他一直没有放弃过东征的打算。恨得越久，恨便越深，最终只会沉淀为隐藏在幕后的匕首，阴冷而毒辣。
诸葛亮苦笑着，不知该说什么。身边的黄权“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备面前。
“陛下，还请三思啊！”黄权极力地劝道。
“朕已经思够了。”刘备道，“东征，伐吴！”
“陛下！”黄权一直爬到天子的阶梯上，“如今伐吴并非上策，我们若是进攻则是顺江，一旦战事胶着想要撤退则就变成了逆江，这对我军极为不利。若陛下执意东征，就让臣先带兵去吧！待臣探知吴国的虚实，陛下再……”
“黄公衡！”刘备怒喝，“你可是在笑朕胆小如鼠！”
“陛下！”黄权磕得头都破了，“我黄权受陛下隆恩，只愿以死报陛下，又岂敢嘲笑陛下……只是陛下，此刻伐吴……”
“你不必再说了！”刘备喝道，“朕意已决，再劝谏者，死！”
刘备的喝声回荡在整个皇宫内。满朝文武，只有黄权还跪在刘备面前，想要拦住刘备东征的步伐。一片寂静，只有黄权不住的磕头声。头破血流，染红了宫廷的地板。
黄权哭了，他流泪了。
因为他预见了刘备东征的结局。
忠臣的泪，为君而流，为国而流。可是，毕竟
忠、言、逆、耳……
为何忠言，自古以来就要逆耳……
在群臣的寂静之中，黄权终于明白，何为孤独。
满朝寂静，只有他站出。谁都明白此刻伐吴的不智，可谁都不敢劝阻。
可怜满朝汉臣，无一骨节矣，无一骨节矣…
黄权头破血流之间，听到一阵脚步声。抬头看去，赵云站到了前面。
此刻拦在刘备面前的，不止黄权，还有赵云。
“赵云，你……”刘备道，“你也要拦朕？”
赵云抱拳行礼：“陛下，当今国贼乃是曹丕，并非孙权。此刻伐吴，并无意义可言。”
“没有意义？！”刘备站起身来，拔出佩剑，怒吼，“这种话亏你说得出口！如今云长身死，讨伐吴国正是天意所在！”
“陛下，曹操终其一生不敢称帝，何也？”赵云沉声劝道，“只因当今士族，十有八九是大汉旧臣，依旧向汉。如今曹丕篡汉，惹得这些士族怨恨不已，关中人士无不除之而后快。陛下可还记得丞相当年草庐的隆中对？”
刘备站在万人之上，愣住了。
诸葛亮的……隆中对？
几十年前的新野隆中，刘备三顾茅庐，请出了诸葛亮。诸葛亮足不出户，已预见天下三分。
“……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当年诸葛亮的话依旧回荡在刘备耳边。先三分，后一统。先乱，后治。我，难道忘了么？
“陛下。”赵云道，“如今魏国政治动荡，这就是丞相昔日所言的"天下有变"啊，此是天时。关中人士对曹丕怨恨不已，此是人和。我们应当联合关中之士一同伐魏。而吴国已历孙氏父子三世，我方若伐吴，天、地、人均不占优。一旦开战，战局胶着，若魏国领兵来犯，何以当之？”
赵云的一番话说愣了刘备，身后的黄权已是泪流满面。
“陛下，且先灭魏，则吴自服。而不宜与吴开战，一旦开战，不可脱也。”
刘备坐回了龙椅之上，低头不言。
黄权再次流泪了，为赵云，为了忠臣。
满朝文武，还有人敢逆着龙鳞进谏！还有人情愿冒着杀头的危险为国，为君考虑！
宫廷内寂静了好久好久。刘备捂着额头，轻声道：“子龙，你说得对。刚才，是朕失言了。”
“对不起……”
“孔明，你们就按照子龙说的做吧。准备……伐魏……”刘备抬起头，看着廷下的关兴和关银屏，“安国，银屏，别怪伯伯……”
刘备被劝住了！满朝文武长出一口气，黄权也被诸葛亮扶了起来。众人都看向站在最前的赵云。
好个常山赵子龙！
赵云回头，和诸葛亮对视一眼，两人轻轻点头。如果没有意外，刘备就会准备伐魏了，这样一来，蜀汉便能够重振起来，不必浪费精力在东线战事上……
但是，发生意外了。
赵云看向宫廷外，发现有两个人走了进来。
是星彩和张苞。
是穿着孝服的星彩，还有张苞。
“星彩，张苞，你们……”赵云一愣。星彩姐弟俩走进，跪在了刘备面前。张苞哭得眼睛都肿了，星彩面如死灰。
赵云曾经在无数次战斗中见过星彩这样的表情，他在很多士兵的脸上都见过。
那些士兵当时，都抱着必死的决心。
“陛下，丞相，师父。”星彩道。
“父亲被帐下的张达与范疆刺杀了。二人如今已经逃到吴国，被孙权收留。”
星彩的这句话让恢复平静的皇宫炸开了锅，赵云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脸震惊。
张飞他……飞哥他……
死了？！！
…………………………………………………………………………
“子龙，这次来成都找你，俺有件事情想要拜托你。”
张飞又喝下一碗酒，抹去酒珠。
“说吧，飞哥。”赵云道。
“彩儿那丫头，就拜托你照顾了。”
赵云愣了愣：是星彩么……
“俺不是个称职的父亲，现在想来，让彩儿从小跟着你，也许是俺做的最正确的事情。”张飞道，“她染上了你的冷静，这才有一点姑娘家的模样。如果真像我一样大大咧咧，那可就不好了。”
“飞哥……”赵云苦笑着，“星彩她，再怎么说，都是你的女儿啊。”
“嗯，总之，以后有时间，多指导指导她吧。”张飞道，“时候不早了，俺要回阆中了。”
赵云默然。张飞的语气，像是啰嗦，像是谈话，更像是……
遗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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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内，刘备缓缓站了起来。
“彩儿，你是说……益德他……”刘备踉跄着，“也死了……？”
“是。”星彩点头，泪早已经干了。
刘备低头看着剑，手颤抖着。
什么皇位，什么天下，什么理想……
可！笑！啊！！！
“喝啊啊啊啊啊！”
刘备怒吼着，一剑劈断了身后的龙椅，仇恨的火焰点燃了整个成都。
无可挽回了。张飞的死成为了压垮刘备的最后一根稻草。赵云的话再正确，黄权的话再忠烈，刘备都听不进去了……
“陛下！”在刘备即将踏出宫廷时，赵云急忙道。
刘备停了停，等着赵云的话。
“求陛下……留下银屏……”赵云央求着，“她还只是个孩子……”
…………………………………………………………………………
公元222年，刘备不顾赵云等人的反对，倾全国之兵伐吴，留下诸葛亮与赵云在成都。
赵云费尽了力气，仍旧劝阻不了刘备，唯一能做的，只是不让年纪还小的关银屏历经战场的残酷。
失去了父亲，没有了家，关银屏暂时住在了赵云家里。那天从皇宫里回来，赵云带着疲惫不堪的关家小女儿回到了家，安顿她睡下了。
“银屏，好好休息吧。”赵云拍拍她的头，“前方的事，交给我们就好了。”
“云伯伯……”关银屏拉着赵云的手，声音虚弱。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看着关银屏稚嫩的脸，赵云只有苦笑。关羽的死，张飞的死，一切都那么快，却无法挽回。
那些以为的，来日方长……
502.督守江州
成都，城门大开，万军聚集。
短短三天，益州各地军队都向这座城池聚拢。成都平原很大，但也容不下蜀汉举国之兵。除了各地留守的地方军队，其余的，都被调了过来。
往下俯瞰，望不见草木杂石，尽是人潮。赵云站在城上，恍惚间想起了曾经的长坂坡。
不，如今的阵势岂非长坂坡的曹军可比。如今在自己脚下行进的，是……
百万大军！
铁骑声起，军势嘈杂，但赵云只是觉得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放眼望去，这支缠着白巾的部队是那么肃穆，每个人脸上都那么悲愤。
哀兵必胜。赵云想起了先人们的教训，如今从成都开出去的，是一支百万哀兵。
但是，哀兵……真的一定会胜吗？
赵云偏过头，想从同样沉默的诸葛亮那里找到答案。诸葛亮只是摇着羽扇，望向与他们渐行渐远的刘备。
刘备就这样出兵了，留下诸葛亮与赵云站在城墙上望着。城下西凉的铁骑声骤起，马超也带兵过来了。赵云与马超，一上一下，互相对视。
“陛下就拜托你了，孟起。”赵云道。
马超点头，对着城上的两人抱拳，纵马往军前赶去了。那里，黄忠、冯习、程畿、傅彤、张南等一干武将正等着他，还有……关兴、张苞、星彩……
“丞相，我们该怎么办？”赵云道。
赵云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他恨自己现在什么也做不了。
他在长坂坡时从五十万大军中抱出过阿斗，能救桂阳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能独自平定成都南面九县十二城，能使五溪蛮心服口服，能在汉水吓退曹操大军……
但是如今的赵云却恨自己的无能。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备带着全国之兵去犯一个大错，而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子龙，别自责了。”诸葛亮道，“你已经做得够好了。”
“此次之战，并不简单。”
赵云一愣，他看向诸葛亮。
“子龙，你可知道，我为何没有劝阻陛下么？”
赵云默然。刘备执意伐吴的时候，诸葛亮一言不发，这让赵云觉得很是反常。难道诸葛亮怕刘备发怒？不可能啊，诸葛亮怎么会是那种人……
“子龙啊，陛下从来不是个冲动的人，也不会做出冲动的抉择。”诸葛亮轻摇羽扇，“你附耳过来，我说给你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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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云与诸葛亮走下了城，一路无言，互相道别之后，回到各自的府上。马云璐依旧等着他回来，赵统刚步入活泼的年龄，赵广也开始学起了走路。家里的环境让赵云的眉头稍微松了松，但依旧提不起力气来笑。
“银屏怎么样了？”
“比刚来的时候好一些了。”马云璐对着一件紧闭的屋子示意，“现在肯吃饭了。”
听到赵云的声音，关银屏打开了门，急忙跑了过来。
“云伯伯，哥哥他走了吗？”
“嗯。”赵云道，“刚随陛下走。”
丧父的阴影依旧笼罩在这个小女孩的心头，她已经好几天都没怎么说话了。从赵云口中得知了哥哥去前线为父报仇的消息之后，关银屏“哦”了一声，又把自己关在了那扇门里。
“子龙，那你……”马云璐迟疑着，“会去前线么？”
“会离开成都，不过不是前线，而是江州。”
“江州？”马云璐一愣。
马云璐知道，此次伐吴，江州是刘备的退路。虽然这件事上刘备和赵云有很大的分歧，但刘备依旧要赵云去守他的退路。
“是啊，云璐。”赵云望着天空，“陛下这一次，是在做一个赌博啊。”
“一个和东吴，和北魏，三个国家的赌博。”
已是清晨，马云璐带着两个儿子把赵云送到门口。赵云牵来白龙驹，与家人道别。
东方的天空依旧是那么阴沉，早晨并没有让人感到舒适，反而是出奇得沉闷。
“子龙，此去小心。”马云璐认真整理着赵云的衣服，“如今三分天下，两国开战，你所驻守的退路尤为重要。要注意提防祸乱之事……”
“云璐。”赵云轻轻道。
“如果前军攻势不顺，陛下退回，你在那里就要抵挡吴军，可别……”
赵云轻吻了一下马云璐，后者停止了唠叨。
“我爱你。”
“嗯？”
马云璐还没回过神来，赵云已经上马，离家向军营的方向飞奔，一直到高扬的披风消失在视线里，她才如梦方醒。
刚才……子龙他……到底是……
怎么回事？
503.亡国之危
许县皇宫，魏文帝曹丕正看着手中的折子，若有所思。
“刘备东征孙权，诸位有何看法？”
众臣默然。曹丕面前的折子，正是孙权上书请臣的折子。
“为魏臣子，避免两线作战，孙权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曹丕笑道，“可惜，天下三分，两方有变，第三方绝不可能中立。”
“仲达。”
“臣在。”
殿下，司马懿抱拳而出。
“朕知道你有想法，说吧。”
司马懿沉默片刻，道：“陛下，弱点太多，容臣细想。”
“哈哈！”曹丕大笑，“有意思，刘备这一动，把朕都调用起来了。太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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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太子府内，刘禅正读着那段佶屈聱牙的文字。
“兵者，诡道也，能而示之不能……”刘禅费力地读着。
刚年满十五，刘禅还不太懂得许多事情，终日所做的，只是跟随诸葛亮等人学习政务，读着史书。他知道刘备已经带军去了前线，这些天捷报频频，他和其余人一样，都是一脸喜色，所以刘禅不明白，为什么诸葛亮终日沉思，没有半点笑容。
“父皇已经走了半年多了吧……”闲暇之余，刘禅盯着墙上的地图，喃喃着，“怎么还不回来陪我玩~”
刘禅百无聊赖，走出府，望着后院的荷花池。他不喜欢读书，也不喜欢习武，就喜欢发呆。有时候盯着一朵荷花能静好久，下人看了都不知他在想什么。他只是喜欢安静。
“对了，封哥哥如今在上庸，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刘禅自言自语，“真想让他回来教我打猎。”
“太子！”
正思考间，一道声音传来。刘禅回头。
“霍哥哥？”
来者是霍峻之子霍戈。因为从小玩到大的缘故，霍戈如今是太子舍人，就陪着刘禅学这学那。
“太子，刚接到北面的情报。”霍戈却一脸慌乱，“有数万骑兵出现在国境，似要犯境！”
“嗯？”刘禅愣了愣，“哪里来的军队？”
“不清楚，军队太多，只得回报成都！”
如今刘备带大军东征，蜀汉军力太少，如果真得出现这种情况，那……
“丞相呢？”刘禅似乎明白了什么，也开始紧张起来。
“丞相病了，一直在城外无名山上调养。”
刘禅看着霍戈拿来的情报，一时没有开口。突然出现在国境的不明军队，时机恰好是刘备东征，看来是冲着蜀汉来的。这个时候，蜀汉似乎没有力量来阻拦这支队伍……
“快！去上庸找刘封哥哥！”刘禅急忙道，“那里十万之兵，足够防御国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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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庸城内，三人围在地图面前。桌上是一封书信。
“孟达，你怎么看？”刘封道。
孟达看着地图，目光从益州移到荆州，再移回上庸。
“北魏此举，扶植公子上位，清除刘禅，实在是阴险。”孟达道。
刘封没有说话。
“昔日刘备听关羽一言，便将公子派来上庸。前时未曾发兵救关羽，也引来刘备怨恨。刘禅无能，却身为刘备亲子，日后必为接任者，那时公子的处境便危。”
“你的意思是……”刘封似乎在犹豫。
“公子，北魏此举虽奸诈，但于我们，却是在自保。”孟达道，“去不去成都，皆由公子决定。”
刘封看着北魏使者送来的书信，沉默不语。
“汉中魏延将军素与诸葛亮不睦，而与公子交好，我想……”孟达说着面对帐内的第三个人，“魏将军也有此意吧？”
魏延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头。他与孟达看向刘封，等着他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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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昌郡，吕凯正如往常一样巡查着城头日常。今日的天空虽蓝，却让吕凯心生不安之意。
“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吕凯喃喃着，“想太多了么……”
视察完毕，正要离开，吕凯似乎发现了什么。他一个箭步冲到女墙边，眼睛死死地盯着远处。
南中地势平坦，站在永昌城上，万千土地一览无余。那南中独有的棕树，草丛，水田，还有那些……
军队？！
吕凯大惊失色。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队旗子，继而，大象、老虎、斑斓豹，各式各样的南中动物直冲永昌而来！那些猛兽受人驱使，震天动地，沿途生灵无不纷纷避开。吕凯急忙下令关闭城门，回头再看，足有万余军队！
那一刻，吕凯头脑中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南中蛮王，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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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太子府内，刘禅已不复之前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惊恐。
北面国境出现了数万骑兵，南面蛮王起兵造反，在刘备东征伐吴的这个空挡，北魏大都督曹真已调集军队准备南下。而如今，上庸刘封率十万之中星夜赶往成都，不像是救援，反而像是夺权！
“为什么会这样……”刘禅瘫坐在凳子上。这是一个局，一个早就设好了的局。刘备东征宛如一根导火索，直接点燃了整个局势。四面八方，四面楚歌，四面受敌，蜀汉大部分军力全部奔赴了荆州，益州空前空虚！！
刘禅如今年满十五，虽然懂得不多，但他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蜀汉，这个刚刚建立不到一年的国家，就要亡国！
504.火烧夷陵
江州是一座雾城。
赵云抵达这里的时候正是早晨，江雾朦胧，看不清前面的路。接到刘备的命令后，赵云即刻率众星夜不停地奔到了此城，驻扎，并时刻注意周遭动静。
江州也是一座山城。
这座城修筑于崇山峻岭之间，地扼三山交界，是自荆州入蜀的必经之路。昔日赵云等人入蜀增援刘备时，第一站便是这里。
赵云入城，诸事安排完毕，即刻遣使往前线打探战况，并分别告诉刘备与诸葛亮江州之事。赵云在江州一守便是五月之久，往来书信频频，各路资料运输均要经过这里，赵云忙得不可开交。此次刘备东征，在江州的他便成了联系前线与后方的枢纽。
转眼已是来年开春，战事依旧未定，前线不断地传来战报，经由江州赵云的中转都送到成都的诸葛亮处。蜀军联合了五溪蛮之力，加上又有关张二人之死的催化，一路势如破竹，自巫县打到秭归沿途吴军溃不成军。形势看起来一片大好。
没错，是看起来一片大好。
赵云在府内把那些战况对比着地图看了又看，如今蜀军已经深入吴境一两百里，占据一城休养之后接着东进。长江北岸百里尽属蜀汉，留在后方的众人脸上均是欣喜之色。
可是赵云却在想另一个问题……
“将军！”门外凌利推门而入，把手上一堆资料拿了过来。
“小凌，让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
凌利点头：“打探到了，如今吴军的总指挥是陆逊。”
赵云一愣：“是……伯言？”
“没错。”凌利道，“陆逊这人没什么名气，关于他的资料也是少得很，我和老夏只找到了这一些。”
赵云翻开凌利等人从前线打探回来的情报，眉头紧锁。
吴军的总指挥，是陆逊……是当初飞燕派那个执念复仇的小男孩，是继承了闪飞燕完整之力的陆家小少爷……
凌利等人找来的资料上只是简单写了些陆逊近年来的官职变迁以及少量的家族背景，少得可怜，但是对于赵云而言，他所了解的陆逊却比这些多得多。
如果换作是其他人，赵云还不会有如此的不安。但如果是陆逊……
“将军，你怎么了？”凌利道。
“小凌，这些时间，陛下捷报频频，朝中之臣无不欣喜于色。”赵云背过身去，看着地图，“可是，祸患总是会在狂欢之中逼近……”
“将军的意思是？”凌利不解。
“陆逊不是个简单的书生。”赵云道，“他和我一样，继承了上古神兽的精魂，并且还要高于我。他投奔孙策之后，先后受到东吴历任的三大都督赏识与器重。如此之人，怎会败得如此之惨？”
凌利顺着赵云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地图上刘备所驻扎的区域。那是一两百里的山道，吴军如今已退到夷陵……
等等！凌利一惊，仿佛明白了什么。
那是……山道？！
“小凌……”赵云道，“我们被陆逊算计了。吴军的溃不成军只是个幌子，陆逊他这是在以退为进，以守为攻。”
凌利终于明白了。陆逊这一退，刘备带兵咬上，百里山道全部留给了蜀军，那么，蜀军刚开战时的那种哀兵必胜的气势已经被消磨殆尽。从巫县到秭归再到夷陵，唯有虎牙滩那里是一处平原。赵云已经在地图上标好了那个不起眼的地方。那里，就是陆逊奋起反抗之处！
“小凌，整理部队，我们走。”赵云拿起涯角枪，转身向屋外走去。
“走？”凌利一愣，“现在就出发？”
“是。”赵云披好战甲。
“执行陛下与丞相的第二道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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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牙滩平原，这个曾经有一个村子的地方如今已经是一片废墟。陆逊带军退居在此，营帐盘旋，江水拍打着岸边，声音起伏。他正与一位将军对弈。
“叔武。”陆逊摁下一颗棋子，道，“为何心不在焉？”
“没有……”孙桓喉咙涌动，似有话要讲，却咽了下去。
陆逊没有再落棋，而是看着孙桓的双目。好一阵子，孙桓叹了口气，道：“都督，为何不让我们出战啊！”
“为何要出？”
孙桓直接站了起来：“大都督！刘备沿山道扎下八百里连营，自古以来岂有八百里连营可以拒敌者！如今天气转炎，我们只需火攻，便可大获全胜啊！”
陆逊笑了笑。江风习习，带给人一丝清凉，也让陆逊保持着冷静。
“是啊，火烧连营八百里，刘备焉能不败？”陆逊再次落棋。
“那都督为何不出？！”孙桓急了，“自去年开战一来，众将一位退却，牙都恨得痒痒了……”
“火攻之计，上至将军，下至士兵，都能一眼看出。”陆逊道。风轻云淡。
孙桓一愣。
“连一个普通士卒都能看出的破绽，刘备为何会犯？”
孙桓沉默了好久，道：“都督的意思是？”
陆逊示意该孙桓落子：“前些时候刘备以空营诱我出战，如今又以八百里连营扎于山间。叔武，你不觉其中有诈？”
“有诈？”孙桓坐回了椅子上，沉思着。
“叔武，可曾打听到蜀将赵云的消息？”
“赵云？”孙桓道，“他一直在江州守着。”
“呵。”陆逊站起身来，“好奇怪的棋局。两方对弈，我方已经将全部棋子摆上，刘备却按下赵云不动。”
“都督是指？”
“叔武，刘备从来不是个意气用事的人。他入蜀以前，四失妻子，半世败仗，如此狼狈的人，却最终成为一国之君。其中城府，非你我能知。”
“他以连营诱我，定有后招在后。”陆逊看着棋盘边那一堆折子，“看来这一次对弈，我们和蜀汉想到一块去了。”
“都督，在下不懂。”孙桓道，“请明示。”
“叔武，此次刘备东征，我等卫国，都有共同的地方。”陆逊最后摁下一枚棋子。
“主战场，根本不在夷陵。”
不在夷陵？孙桓一惊。难道刘备东征和陆逊西战，只是个幌子？
“三分天下，两方有变，第三方绝无可能中立。”陆逊道，“这次对弈，是三个人在下。叔武，你输了。”
孙桓一愣，低下头看着棋局。自己的子虽然气势磅礴，看似咬着陆逊，却最后被陆逊一颗毫不起眼的黑子尽数吞没。这……
“孙桓听令！”
“末将在！”孙桓起身便拜。
“命你带水军自夔道入长江，扼守险要，专候刘备。”
嗯？孙桓一愣。陆逊那么肯定刘备会过那里？
“孙将军，我给你的那本《长江行》，此次出征务必要看。”陆逊道。
《长江行》，这本详细记载了长江沿岸地势的书。孙桓听说过，这本书的作者是前长江门门主付涛，后来陆逊修订过，成了如今的完本。
“都督，我们是要反击了么？”
陆逊笑了。
“刘备以八百里连营成全于我，我为何不收？只不过，他有后招，我亦有副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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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武二年，刘备在东征途中于夷陵大败于陆逊。陆逊火烧连营八百里，一口气击溃了深入吴境的蜀军。蜀汉历此大败，北有刘封曹真及不明军队，南有蛮王反叛，亡国在即。
一片火焰之中，唯有陆逊望着西方。他看着蜀汉的方向，好一阵子，才拱手道：“诸葛丞相，此计空前绝后，陆某自愧不如。”
这一次战，双方都留着一位将领。东吴是孙桓，蜀汉是赵云。
505.卧龙之名
成都，刘禅及百官已经急成了一锅粥。
“父皇于夷陵大败，如今国情危急……”刘禅来回走着，“该怎么救我季汉……”
“太子！”外面飞奔来一传令，“上庸之兵已到雒城！”
文武百官炸开了锅。先不说北面突然出现的万余铁骑和南面突然反叛的蛮王，单单是来势汹汹的刘封便足以让如今的成都陷落。如今刘备大败，益州内部平日隐藏的祸端终于暴露了出来。
“丞相呢！”刘禅急忙道。
“丞相仍在养病……”
“诸官，随我出迎丞相！”
成都城门大开，身为太子的刘禅率领百官出城，向诸葛亮养病的那座山上走去。那座山没有名字，百姓都称之为无名山。山间景色甚是优美，也是成都本地人外出游玩的首选之处。诸葛亮很早之前就托病来到了这里，一直未出。刘禅带着百官走上山间，正是夏季，山间阴凉，溪水潺潺，倒是给众人心头平添一份清凉。
到了山顶，刘禅远远地看到诸葛亮一人伫立。他立在崖边，望着远处的成都，以羽扇遮住天空，似是在思索什么。刘禅示意身后百官勿动，自己悄悄走到诸葛亮后面。
“丞相。”
诸葛亮回头，见是刘禅，急忙行礼：“太子。”
“丞相……”刘禅道，“如今父皇大败，益州内外如此祸乱，可该如何是好？”
“祸乱？”诸葛亮疑惑，“益州有何祸乱？”
“丞相不知？”刘禅一愣，“北面鲜卑轲比能率十万骑兵犯境，上庸刘封率军造反，如今已到雒城。南蛮孟获急攻永昌，如今父皇又遭此大败，我们……”
“太子。”诸葛亮轻摇羽扇，将刘禅拉到身边，指着崖下，“站在此处，太子可能看到什么？”
刘禅一愣。顺着羽扇的方向，刘禅能看到眼下的成都平原，成都城，还有上方蔚蓝的天空。远处的山脉此起彼伏，延展到视野的尽头。
“丞相看见了什么？”
“天下。”
诸葛亮将羽扇一招，鹅毛白扇遮住视野，遮挡天空，似乎囊括了整个天下！
“太子，益州从未空虚过。此次之乱，早已定了。”诸葛亮抬手，羽扇指着天下。
“棋局已定，请诸君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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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州西北，鲜卑王轲比能正喘着粗气，手下已折损了大半。他抹去嘴边鲜血，望着前方山间那道旗子。
“马孟起……”轲比能一字一咬，“为何会在这里……”
山间立起了无数旗子，就在刚才轲比能准备进攻益州之时。落石滚木一通下来，人马已经折损了大半。而且，自己部下多羌人，马超被羌人视为天威将军，一见马超的军队，大多都已无战心。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轲比能进退两难，就在益州边境，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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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督！”
夷陵，一片火海。陆逊望着西方，部下奔来。
“蜀军只有三万灶！”
“三万。”陆逊笑了，“刘备只带了三万军队么……”
“三万部队，却称七十万，掩人耳目。蜀汉的军力，都还留在原地吧。”陆逊道，“这下，难过的就是反蜀势力了。”
“都督！”部下道，“既然刘备军少，我们是否追击？”
“不用了。叔武已经去了。”陆逊道，“而且，我们也只有三万军。”
“三万？”众将一愣，“主公不是说……二十万么？”
“呵。”陆逊拍拍手，转身，“主战场，不是夷陵。敌人，也不是刘备啊！”
刘备，诸葛丞相，我们不谋而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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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这……”刘禅已经愣了。
“太子可知道赤壁之战？”
“知道。”
当年曹操率大军南下，被孙刘联军击败，失去了统一大陆的机会。
“太子可知道，赤壁惨败之后，曹操干了什么？”
“不知道。”
刘禅是真不知道。
诸葛亮轻摇羽扇：“赤壁之败后，曹操退回南郡，对外称自己已死，引来反曹势力在许县的政变，最终在皇城将反曹势力全部拿下。”
刘禅一惊。
“如今的陛下，是在效仿当年孟德之计。”诸葛亮道，“如今的季汉，与当年曹氏势力，情况如出一辙。”
“鲜卑轲比能，我已让马岱将军遍插马超之旗。羌人视孟起为天威将军，必无战心。南王孟获，我已命吕凯率一支军左出右伏。蛮军勇力过人而生性多疑，必不敢轻动。曹真见其余人不动，自己也只会退回北魏。至于封公子反叛，我们去成都城上看吧。”
说着，诸葛亮和刘禅走下无名山，再度向成都行去。
“丞相，那我父皇呢？”
诸葛亮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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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城下，来自上庸的军队聚集，刘封与孟达正围着城池。刘禅与诸葛亮立在城上，看着这万千大军。
“封公子，如今回头还来得及。”诸葛亮道。
刘封默不作声，孟达回头望了望。如今已是兵临城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魏延带军走了过来，三方合兵，足够攻下成都。
“丞相……”刘禅声音有些颤抖，“虽然其余几路无忧，但如今城内只有数千军队，该如何……”
“太子。”诸葛亮道。
“你可知道我素与魏文长不和么？”
刘禅点点头。这些年，一直流传着诸葛亮与魏延闹矛盾的小道消息，也不知为什么。
诸葛亮轻摇羽扇，笑了。
“说我和文长不和，是他人犯的最愚蠢的错误啊。”
城下军队已乱，刘封被魏延生擒，孟达拼死杀出重围逃走。叛军已被全部包围，就在诸葛亮和刘禅说话的这个空档。
“太子，棋局已毕。”诸葛亮拱手行礼，“今后的益州，再也不会有太大的内乱了。”
刘禅一片茫然。他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许久才回过神来。
天才有很多种。或临阵决策，或运筹帷幄，或决胜千里，诸如此类。
诸葛亮哪种也不是。他是天才的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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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的成都，一日之间便没了祸患。诸葛亮送刘禅走下了城，轻摇羽扇，望着东面。
那里，还有此次之计的最后一步。
赵云。
506.长江之南
夔道，长江之南，一片杀声。
孙桓带着水军逆流而上，直接扼住了汉江这一个三流汇聚之处。到达了这里，他才明白为何陆逊会让他驻扎于此。
“三流汇聚，除此之外的江岸尽是高峰。”孙桓思忖，“要上船，只能从这里，刘备要撤，只能走这里。”
《长江行》有这里的详细记载。孙桓摸了摸腰间的那本书，终于明白此书的珍贵。怪不得啊，那些年这本书被江湖门派趋之若鹜，有了它，便掌握了整条长江！
自领命而出后，孙桓沿途攻下了好多刘备营帐。让他奇怪的是，那些都是空营，好像根本没有人驻扎过。
“难道刘备此次出征并没有七十万军队？”孙桓的这个念头只是出现了一瞬间。
夷陵的方向已经起火，蜀军全线撤退，孙桓命令水军沿江警戒。好久好久，他才看到江那边驶来数条大船，那正是刘备！
“被都督料中了。”孙桓下令，“江东儿郎，刘备就在那里，斩杀刘备者赏千金！”
依计撤退的刘备显然是没有想到陆逊会在这里布置一支队伍，被杀了个措手不及。吴军的艨艟斗舰速度极快，冲上来围住了蜀军的大船。斗舰围着大船疾速旋转，被带动的水流形成巨大的漩涡，将蜀军战船锁死在了里面！
东吴擅水战，战船种类繁多，在如今狭窄的水道上动用的是体型最小最灵活的艨艟斗舰。在这种地势限制下，斗舰能充分发挥它的优势。曾经的赤壁之战，周瑜也是将曹操的船队引到险处，利用斗舰施展了火计，最终一把火烧出天下三分的基础。在孙桓部队的截击下，蜀军的大船被漩涡阻拦，竟然冲不出来！
“呵。”孙桓把手一招，“放箭！”
乱箭如雨。陆逊这枚压在最后的旗子扰乱了刘备和诸葛亮的计策，孙桓就死缠着刘备的大船，让蜀军进退不得，只得引颈待戮。好些士卒已经弃船而逃，留下船上的苦苦支撑。
这个时候，江平面突然出现一支队伍，疾驰如风，直接朝这边过来了。孙桓没料到会有第三支队伍杀入，仔细一看，那边的旗号是……
“赵云？！”孙桓一惊，“他怎么会赶来了！”
该死！都督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赵云，谁会想到他尽起江州水军沿江过来了！如今之势，只有……
“绳索，抛！”没等孙桓反应，立在最前的赵云已经大喝。
赵云率领的船队向两边分开，最前面的士兵手提绳索，绳子尽头缠着钩爪，对着吴军的战船抛出了钩爪。数十根绳索遮天蔽日，落在了最外围的战船上，钩爪勾住了船栏！
艨艟斗舰无疑是最灵活的船，可是，体型小便意味着重量轻，地形狭窄便意味着进退困难。在赵云军绳索部队的不断抛射之下，外围的吴军战船已经被铁钩破坏了整体结构，靠外的倚栏完全破碎，船只失却了平衡，江浪一打便颠簸不已！连锁反应，斗舰利用自身而凝聚的漩涡已经逐渐变小，消失！
“陛下！突围！”赵云喝道。
蜀军战船偏大，见没了水势阻碍即刻撞了出来。艨艟斗舰又怎撞得过大船？缺口处的吴军战船被撞得七零八落，蜀军破围，吴军依旧占据优势。孙桓见刘备主船逃出，当即聚敛船队，成排战船追了过来。逃脱的蜀军仅余下四条大船，身后十余只斗舰紧追不舍。位于蜀军最末的程畿见状，下令把大船一横，顿时拦住了半个江道！追来的斗舰减速不及，纷纷撞在大船之上，地动山摇江浪激荡，吴蜀双方的士兵都被掀飞了太多。
眼看到手的刘备飞了，孙桓怒火中烧，纵起水军全部追了过来。那边赵云救走了刘备，独自带军留下。两边水军延展在江面上，一触即发。
两军就要开战，此刻的江面却产生了异变。江水开始不安地翻涌起来，随即开始激荡，层层叠加，竟然形成了数丈之高的浪花！孙桓与赵云察觉如此变化，都喝止部下前进。众目睽睽之下，江水不断往外翻涌，似乎有着什么东西要破江而出！！
“快退！”赵云与孙桓同时大喝。
“轰！”
江水被激荡上万丈高空，随即传来一道震天动地的吼声，两岸山峰都被震垮！强烈的冲击波沿江袭来，孙桓的主船瞬间破碎，他只觉胸口一阵重击，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孙将军！”
见孙桓落水，两边的士兵急忙救他上船。孙桓缓了缓胸口的伤，往那边看去，震惊。不止孙桓，东吴及蜀汉军队都不断地后退，生怕惹上那边突然出现的东西。
十条尾巴通天，百丈身躯，一双闪着紫色妖光的瞳孔。那突然出现的巨兽扬天长啸，云朵被激散，江水翻滚，到处都是地动山摇！！
“那是……神兽！！”孙桓大惊失色。
怎么会！这里为什么会有神兽！孙桓只是记得，十余年前荆州有一次浩劫，那时的兽潮席卷了整条长江。为什么如今还会有！
孙桓眼睛一瞥，看到落在船上的那本《长江行》。书已经被打湿，他拾起书，看到了书最后面的那行字。那是后来陆逊加进去的字！
长江之南有兽焉，其状如狐而十尾。
“长江之南……有兽焉……”孙桓的声音颤抖着，“其状如狐……而十尾……这是……”
十尾天狐？！
出现在长江正中的天狐低下头，紫色瞳孔看着两方的军队。水军都在不断后退，避开这只神兽的冲击。两边山峰的巨石不断滚下，江水不断翻涌，一片混乱之中，唯有赵云立在最前。他看着眼前这巨大的生灵，什么话也没说。
“将军！”张著急忙拦在赵云面前，“将军快走！”
“退吧，小张。”赵云拍拍张著的肩，走向那只神兽，“护着陛下，往鱼复走。”
“将军你……”张著见赵云向那边走去，一脸不解。
“我遇到熟人了，你们走吧。”
507.天狐苏醒
西域，弱水水底，赵云和马云璐坐在眼前这道灵魂体面前，静静地听他说着这所有的前因后果。
“子龙，你相信宿命么？”
赵云一愣。宿命？什么意思？
“从见到一个人的第一眼起，你就会觉得你们的命运被紧紧锁在了一起，就像是前世未了的缘分，在时间中纠缠，并一直延续到无尽的未来。你有过这种感觉么？”
赵云沉默了好久，没有回答。
他已经有了答案。
是幽幽。
第一次见到八荒焚天阵，天狐的雕像被无数锁链锁住，赵云从那双眼睛里就看到了这一切。
无边黑暗，一片火海，被锁链束缚的天狐。赵云只是觉得，这个场景他见过无数次。无论是哪一次轮回，生命是何种形态，他都见过这里。
赵云静静地和这对瞳孔对视。长江一片寂静，两方军队眨眼间退出好远，再也看不到影子。天狐静了下来，缓缓地向赵云伸出了爪子。赵云笑了笑，伸出拳头，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指尖就比赵云大很多了。
一道白光自天狐身上弥漫而出，逐渐笼罩了这段长江。百丈身躯消失不见，尾巴也渐渐透明，江水再次涌动，此次的起伏很微小，只是激起了一些涟漪。白光消散，女子趴在赵云肩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小笨蛋，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看我啦？”
“你醒了，幽幽。”
天狐撑起脑袋，揉了揉头，狐狸耳朵立起。她回顾四周，似乎刚回过神来，好一会儿，一只小白狐窜到她的肩上，兴奋地叫着。
“我睡了多久啊，小笨蛋？”
“十三年。”
“这么一会儿？”天狐转过身，仔细打量着赵云，“就这么一会儿，你就老了这么多？”
赵云无奈地笑笑。天狐永生不灭，她的一会儿，很可能就是赵云的大半生。
“你现在……”天狐依旧是二十岁的样子，“在干嘛啊？”
“刚才结束了一场战役。”
“战役？”天狐表示不懂这个词的意思。
“在打仗。”
“打谁？”天狐挽起袖子，“我帮你。”
“已经打完了，该走了。”赵云道。
“哦。”天狐很自然地跟在赵云身后。小船自江面开回，往鱼复的方向撤去。
再见已是十三年后，天狐依旧那么兴奋着，带着小雪绕着赵云的小船飞来飞去，江水都被她带起好一阵浪花。天狐依旧是当初的天狐，可赵云早已不是曾经的少年。他看着天狐来回腾跃的样子，笑了，早已没了那时的热血。
小船穿破江浪，向西边疾行。两岸山峰如削，岩壁高耸，高逾百丈宽不过数十尺，江水流经此处被突然狭窄的江道所截，湍流形成无数漩涡。地势蔓延到此，形同门户。整段江道便是起源于那座山峰。
白帝山。
山下有城。
鱼腹是个县城，如果不是因荆州失陷成了吴蜀两国的交界，恐怕没人记得这个地方。可是如今的鱼腹，却容纳了千军万马。
夷陵一役结束，刘备最后的博弈算是完成得顺利。蜀汉借此机会解决了大部分内忧外患，算是一得一失。而相应地，孙权也派出使者过来，恢复了孙刘联盟。刘备将鱼腹更名为永安，就在这里修建了永安城。赵云等将便在这里暂时安了下来，家人也过来了。
比起成都，永安的家比较小，不过很快也熟络了。赵云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正在打闹的赵统赵广两兄弟。
“爹！”俩兄弟放下木剑，跑来抱住赵云的腿。赵云拍了拍他们的小脑瓜，赵统看向后面，一脸疑惑：“这是……”
天狐第一眼看到了赵广，一个箭步窜到赵广面前，吓得赵广直往赵云身后躲。
“这小孩有魔瞳？”天狐几乎都要把赵广吓哭了。
“娘！”赵广急忙跑开，往马云璐的方向求救。
“幽幽，别这么吓小孩子。”
“他是谁啊？”天狐自顾自地道，“怎么会有魔瞳？”
“我的二儿子，赵广。”赵云说着走向里屋，“云璐，你看谁来了？”
马云璐抱着赵广从里面出来，见到了天狐，愣了愣，想了好久。
“幽幽姐？”马云璐迟疑着。
“云璐？”天狐还算是没有忘了马云璐的样子，“怎么你们都老了这么多啊？”
在赵云的解释之下，马云璐算是知道了天狐的情况。赵统赵广两兄弟不知道天狐是谁，马云璐介绍着“这是爹娘的救命恩人”，赵统恍然大悟，赵广还是有些怕天狐。天狐也算是明白了赵广魔瞳的来由，当她知道樊淑已经病逝之后，喃喃着“那个小丫头为什么会死呢”，之后便抱着小雪待在后院，不知道在想什么。
是啊，何止是十三年，对于天狐而言，千年都不过眨眼之间。十三年于她，也只是睡了一个睡得不是很好的觉而已，但对于赵云等人，十三年的时光，早已深刻了太多东西。
天狐第一次变得安静起来。赵云的变化，马云璐的变化，樊淑的逝去，她听着赵云讲这些年的经历。时光荏苒，万物变易，唯有天狐永恒。不变的她看着变化的周围，很反常地没有说话。
“小笨蛋，让云璐教我看书吧。”某天下午，天狐抱着小雪对赵云说道。
“嗯？”赵云不解。
“就像以前文姬那样。”天狐道，“我想了解你们人类的历史。”
历史。这是天狐第一次说起这个词，赵云从天狐的眼里，看到了不同以往的东西。
天狐好像……变得不同起来了。
508.昭烈皇帝
转眼又是一年，在永安的这段时间很短，但却让赵云感觉很漫长。
站在院中，赵云取下墙上挂着的凤凰弓，轻轻抚摸着。除了天狐偶尔的打闹，一年里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赵统与赵广依旧成长着。前段时间，诸葛亮和刘禅以及许多官员都从成都赶了过来，永安成为了第二个成都。
“子龙……”
马云璐走到赵云旁边，这个清晨很静。
又是一个春天，永安并没有万物复苏的感觉。如果不是那抹桃花开了，赵云会以为永安永远停顿在了去年天狐苏醒的时刻。
“统儿和广儿还在睡么？”
“嗯。”马云璐道，“幽幽姐不知去哪了。”
“她是自由的生灵。”赵云笑了笑，“没什么能束缚她。”
马云璐看着赵云手上的弓：“这是……”
“还记得它吧？”
“怎么不记得。”
那年西域，在幼泽湖底得到的这件神兵……
马云璐看着不大的院子。这是他们在永安暂时的家，眨眼已有一年，这个小屋，竟也渐渐熟络了。
“子龙，你最近是怎么了？”马云璐道，“夜里老是感觉你的身体时而紧绷着，做噩梦了么？”
赵云低头看着那张弓，沉默了好久。
“我做梦了。自汉中一战结束后，老是在做同一个梦。”
“梦？”
“是啊。”赵云看着天边的乌云，“梦里我站在山顶上，脚下是燃烧着的火海，末了，总会有一只火凤于火海中腾跃而起。”
“凤凰么……”
“从没见过，但是……感觉却那么熟悉。”赵云伸出手，摊开手掌，掌心向上。一滴水打在交错的纹路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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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宫内，刘备披着龙袍，烛火摇曳，勾勒出他苍老的脸。他抬起头，看到了门口的赵云。
“子龙，过来坐吧。”
赵云轻轻走到桌边，坐下。刘备老了，苍老了太多。赵云第一次见到他时，刘备还是个小小的县令，带着三千人马便来救公孙。那时的赵云刚刚出山，涉世未深，如今年华驰去，昔日的县令已是一国之君，昔日的少侠已是将军。
“陛下……”
“没什么人，叫我大哥就好了。”
“大哥，最近身体还好么？”
刘备笑了笑，皱纹布满了额头：“老了，病了，该交代后事了。”
“大哥说的哪里话。”赵云道，“曹孟德不都说过，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么~”
“呵。”刘备放下折子，望向宫外，“昔日起兵之时，我行事每与曹操相反，事便成。虽是对手，但也惺惺相惜。”
“子龙啊，这一次东征的博弈，你怪我么？”刘备拍了拍赵云的肩。两个人只是闲聊着，没有君臣之分。
“大哥这么做，必然有道理在里面。”
“虽然解决了内忧外患，但此次东征损失也不小。”刘备道，“黄老将军病逝了，先是二弟，再是三弟，再是汉升。哎……”
赵云没有说话。前不久黄忠病逝，刘备痛哭流涕，众将都去参加了黄忠的葬礼，赵云心里也一直很沉重。
“子龙啊，我老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真的要面临生死之事了。”刘备叹道，“所以我才急急忙忙地发动东征，和丞相商量着，一定要在我活着的时候为季汉除掉隐患，不然以后阿斗继位，局势会更混乱。”
“大哥说哪里话。”赵云笑了笑，“来日方长，以后的路还会走的。”
“这次东征，是我和丞相商量好的，连你都是我出征后才知道内幕。”刘备道，“你当日劝我不要伐吴，谢谢你，子龙。满朝文武，就只有你和公衡在劝我。季汉需要这种忠诚啊。”
“必然要劝的。”赵云道，“不能眼看着大哥犯错。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这样。”
“嗯。”刘备垂下眼睑，似乎有些累了，但不愿休息。
“子龙，帮我把孔明他们都叫来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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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了诏令，诸葛亮等人即刻动身去了永安宫。
刘备在赵云的搀扶下坐了起来，众臣跪拜，刘备示意都起来。如今的他并不像高高在上的君王，只是个普通的老者罢了。他披着被单，花白的发散在两边，脸上也有了皱纹。
他抚摸着刘禅的头，看着众人。
“诸位，让你们来，是要交代一下我走之后的事。”
“陛下请保重龙体，季汉还需要您啊……”
刘备摆摆手，很勉强地笑了笑。
“孔明，还记得当年你的隆中对策么？”刘备握住了诸葛亮的手。
“陛下……”诸葛亮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
“若天下有变，则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将军身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将军者乎？诚如是，则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
“陛下……”诸葛亮的眼角溢出泪水，“没想到陛下……还记得这么清楚……”
群臣下跪，刘备只是用虚弱的语调轻轻说着。
“孔明，君才十倍于曹丕，必能安国，终定大事。若嗣子可辅，辅之；如其不才，君可自取……”
诸葛亮早已是泪流满面，扑通一声跪倒在刘备面前：“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刘备艰难地抬起手，抚摸着刘禅的头：“禅儿，丞相有恩于我，子龙有恩于你，你要事之如父，知道吗？”
“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惟贤惟德，能服于人……”
刘禅哭啼着：“父皇，我……我记住了……”
刘备睁着疲惫的双眼，扫视了众臣一眼。
“子龙……”
“臣在……”赵云也已是泣不成声，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子龙……你与我交识，亦有三十余年。昔日你与布衣神相抗衡，先后数次助朕于一无所有之际，后来又随朕东征西战，毫无怨言……”
“陛下……”赵云的手不住地颤抖着，已是说不出话来。
“眨眼间，你与朕，都老了……”刘备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如今的季汉，武将之首便是子龙你。季汉的未来，下一代的将领，都得托付给你了……”
赵云泣道：“臣必竭尽所能，肝脑涂地以报陛下之恩！”
刘备缓缓抬起头，四周的烛火逐渐灰暗了下去。
“诸位，拜托了。云长，益德，我们……桃园再聚吧……”
刘备坐在龙榻之上，逐渐低下了头。诸葛亮等人睁大了眼睛，群臣死寂。
“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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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223年，刘备把蜀汉托付给了丞相诸葛亮及中都护李严，在永安走完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个黄昏，终年六十三岁。其子刘禅继位，改年号为建兴。
在永安办完了后事，刘禅在诸葛亮的建议下带领众臣回了成都，将刘备与甘、吴两位死去的夫人一同葬在了成都惠陵。自此，蜀汉进入了诸葛亮时代。
509.狐娘娘
长长的队伍进入了成都，赵云抬头，灰蒙蒙的天空刚有放晴的迹象。从永安归来的众臣回到了成都，在诸葛亮等人的帮助下，刘禅入了皇宫，成为蜀汉的第二位皇帝。
刘禅时年十六岁，尚未成年，不知该从何做起。他一方面安顿好刘备死之后的事情，另一方面尊诸葛亮为相父，并请教其上上下下所有事情。自此，刘备去世后的破败的蜀汉几乎全压在他一人肩上，诸葛亮一忙就忙到深夜，久久不歇息。
“丞相。”赵云行礼道，把带给诸葛亮的一些补品放在了堆叠的文书缝隙间。今日一早他便听说诸葛亮找他，想着自刘禅继位后诸葛亮呕心沥血，便寻了些补品给他。
“子龙，快坐。”诸葛亮道。
赵云环顾四周，其实屋里也没有刻意坐的地方了，凳子、椅子上都放着各式各样的资料。诸葛亮这段时间事必躬亲，忙得不可开交。
“丞相，有什么能帮到你的么？”
一路想来，赵云自新野跟随刘备之后，诸葛亮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当年诸葛亮刚出山时，刘备出于种种考虑让他与赵云搭档，这段关系也一直维持到现在。
“关于治国的事……”诸葛亮道，赵云明显感到岁月在面前这个人身上刻下的痕迹。
“先帝崩殂，使我季汉内部矛盾重重。”诸葛亮道，“子龙，你还记得当年入蜀吧？”
赵云点点头。蜀汉政权内部结构很复杂，益州的本土势力、刘璋父子俩的势力以及后来的刘备势力交织在一起，虽然同为臣子，但互相之间依旧有着矛盾，如今刘备兵败身死，其余两股势力自然会有不满，隐患也会随之而来。
“丞相，我觉得当初入蜀之后你所推行的法治很好，如今的状况下可以改善大为实施。”赵云思忖许久，道。
诸葛亮摇着羽扇，若有所思。
“你是指，根据不同的阶层完善法治，爵不可以无功取，刑不可以贵势免，而不是像以前的刑不上大夫？”
赵云无异议，诸葛亮沉思片刻：“很好，待些时刻我便找人商量具体事宜。”
“子龙，找你过来，是想问问我国军备的事情。”诸葛亮又道，“你身为武将，又有过文职的经历，比起其余将领能看得远一些。夷陵一败后，我国军姿人力都有了短缺，你能想到什么法子么？”
军备么……赵云陷入深深的思索之中。别的不说，如今蜀汉的兵力军资真是个大问题。要卫国或者北伐，单靠如今千疮百孔的蜀汉，根本不可能……
“丞相，我去过一些地方，曾经在永昌的时候，对南中有些了解。”
诸葛亮眉头一动，看向益州南面：“南中么？”
“是。南中虽然偏远，但地产富饶，金银可以充军实，各种原料可以做兵器。南中人口亦多，常年盘踞在那里的雍闿等人素有异心，压榨百姓，我们可以取之。听闻南中亦有青羌族万余口，此部落极善山地战，若能收编，对我们伐魏也是极为有利的。”
诸葛亮听着赵云的话，若有所思：“先休养，再动兵向南中，使其臣服么……这样一来，物资有了，也能免去北伐的后顾之忧。”
“是。”赵云道，“丞相还有什么打算么？”
沉默了一会儿，诸葛亮道：“闭关休国。”
“闭关……休国？”
诸葛亮点头：“恢复与孙权的联盟，如今天下已然三分，须两方结盟共同抗魏。关闭汉中的秦岭边塞，不让魏军第一时间得知我国的动荡，也能让军士得到休整。这几年，得好好恢复经济与农业，减轻赋税，安顿百姓才是。”
恢复东边的联盟，关闭北面的边塞。如今的情况，并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蜀汉遭此倾颓，恐怕需要十年的时间才能……
不，不需要十年。因为蜀汉的丞相是……
诸葛亮啊！
“子龙，还有一件事情。”诸葛亮道。
“丞相请说。”
“陛下的婚事。”
赵云一愣：陛下……刘禅的婚事？
“这个……”赵云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做不了主啊，丞相……”
“不是那个意思。”诸葛亮摇摇羽扇，“陛下他刚刚继位，尚未成年，诸多事宜我可以教他，但还需要一位皇后来好好辅佐内事。毕竟，内外兼修，才能更好地让陛下成长啊。”
“哦……”赵云没辙了，对于这种事他完全没办法，“那陛下的意思是？”
“子龙，这件事情还得靠你。”诸葛亮道。
“嗯？”赵云一脸疑惑，“难道……有人选了？”
“是。”
“是谁啊？”
“星彩。”
赵云如五雷轰顶：星彩？？开什么玩笑，这……这……
“子龙，自张飞将军去世后，彩姑娘一直寄居在你家里，你又是她的师父。张飞将军生前的时候就说，彩姑娘最听你的话。我想让你劝劝她……”
“可是丞相。”赵云急忙道，“星彩她比陛下大很多啊！”
“不碍事的，陛下也有此意。”诸葛亮道，“彩姑娘甚贤，年长陛下一点也显得更成熟，能好好地教他。她会是一个很好的皇后的。”
赵云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些年过去了，赵云细细想着往事，这才发现，刘禅打小就很粘着星彩。难道是……
“丞相，我觉得星彩她……”赵云沉默了很久，“她应该不会答应吧。”
“我也对陛下说了这个问题，所以想找你帮忙啊，子龙。”诸葛亮道，“这是为了陛下，也是为了整个季汉。”
从诸葛亮府上走出后，赵云不知该作何表情。的确，自张飞去世后，已成为将领的张苞整日都随军在前线锻炼，家里也没什么人，星彩便经常住在赵云府上，赵云夫妇也把她当成了女儿来疼。家里有了个大姐姐，赵统与赵广也喜欢围着星彩转，宛如一家。
只是……赵云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受。如果对方不是刘禅，不是比星彩小那么多的当今皇帝，赵云或许还没有这种感觉……
算了，还是找个时间给星彩说说，好好谈谈吧。赵云摇摇头，叹了口气。
张飞生前把星彩托付给了自己，那么……
走到家门口，赵云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天狐和小赵广大眼瞪小眼的场景。
“我不是笨蛋！”赵广鼓着腮，瞪着天狐。
“你是小笨蛋的儿子，就是小小笨蛋！”天狐叉着腰和赵广互瞪。
“我不是！！”
“你就是！！”
赵云迟疑着走了进来，旁边练武的星彩已经收起了枪，表示对这场景已经习惯。马云璐正在教赵统写字，仿佛没有听到天狐和赵广的打闹。
“不和你玩了！”赵广把嘴一撇，走向后院，“我去找小雪！”
“咦？”天狐没有料到赵广会这样，“小小笨蛋你去哪？”
赵广说不理天狐就不理，他独自跑到后院，去找小雪这只三尾小狐狸玩去了。天狐立在院中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见赵云回来，便向他求助。
“你挺喜欢广儿啊。”赵云道。
“他有魔瞳啊。”天狐道，“我还想教他呢，可他只喜欢小雪。”
苏醒之后，天狐一直跟着赵云。白天依旧到处飞，不知道跑哪里去，晚上才回来，歇一歇，第二天继续乱飞。有时候也会认真看着赵云给她带来的书，马云璐教赵统的同时也会教她。眨眼间已是一年多，天狐总算是看完了山海经，现在正在读史记。她好像挺喜欢听马云璐讲故事的，就和赵统待在一块听，为此赵统还管她叫“狐娘娘”。
“狐娘娘狐娘娘，你真的见过龙啊？”赵统眨着眼睛趴在天狐腿上，好奇地问。
“打过。”
“龙真的有角吗？”
“有啊。”
“龙很大吗？”
“很大。”
“龙有鳞片吗？”
“有吧。”
“能吃么？”
“很难吃，和它们的肉一个味道。”
“狐娘娘你的耳朵为什么这么奇怪啊？”
“哎呀呀烦死了你个小小笨蛋！”天狐气恼地抱下往她肩上爬的赵统，“不许扯我耳朵，听仔细了！！”
“狐娘娘，凤凰又是什么样子啊？”
“云璐救我……”天狐彻底服了赵统。她看向另一边的马云璐，马云璐一直笑着看他们打闹。
“云璐好厉害，竟然天天要和这种小孩打交道。”天狐喃喃着。马云璐示意赵统休息时间到了，又接着教他识字，天狐也搬了个板凳来听着。院外，星彩一如往常地跟赵云练习枪法，赵广抱着小雪在旁边看着，不断地叫好。
这只是赵云府上一个很普通的日常。
510.永昌亭侯
这天，赵云正处理好了军务，已是傍晚，他离了护军殿，向家里走去。
咦？赵云远远地看见一名信差飞奔到自己家门口。信使下马正要敲门，见到了赵云，急忙跑来行礼。
“赵将军。”信使递来一封信，“这是马岱将军送给夫人的信。”
“马岱将军？”赵云接过了信，“知道了，辛苦你了。”
赵云先收好了信，走进了家门，迎面却是一道熟悉的声音。
“哥！”
“小蕾？”
赵云定睛一看，在面前的人除了自己的妹妹赵雨还会是谁！院子里，马云璐、星彩正逗着赵统与赵广，天狐不知道哪里去了。除此之外还有个抱着个婴儿的男子。这是……赵雨与他的丈夫董君！
“什么时候来的？”赵云一脸欣喜。自赵雨出嫁后，兄妹二人见面的次数明显少了起来，尤其是夷陵开战前后两年，兄妹二人只是以书信来往。前段时间赵雨生了个孩子，名为董奉，当时赵云还在永安，并没来得及看。今天刚好碰上赵雨一家来了。
“来了好一会儿了！”赵雨笑道，“听嫂子和小星彩说你找丞相去了，就一直等着你回来。”
两家人相见，其乐融融。赵云抱了抱自己的侄子董奉，看着他熟睡的模样，赵云的眉头都松了下来。
“云璐，刚才过来时，碰到你二哥派来的信使。”
打闹完后，赵云把马云璐拉到一边，把信给了她。
“二哥？”马云璐接过，拆开看了看，“好久没看到他了。”
赵云回头看向院中嬉闹的众人，董君是个很温和的男子，用星彩的话说，“有点天然呆”，看得出来他与赵雨夫妻俩也过得很好。那个胖小子董奉，他爹是医学大家，他娘是成都最优秀的医师，恐怕以后的医学造诣高的不得了……
正沉思之间，赵云只觉眼角一闪，马云璐竟向地面倒去。他眼疾手快一把搂起马云璐，急忙道：“云璐！你怎么了！”
“嫂子！”“师娘！”“娘亲！”
见马云璐突然的异常，那边的众人急忙跑了过来。马云璐的手颤抖着，信落到了地上，泪流了出来，俯在赵云肩上不住地低声啜泣着。
“哥哥……哥哥……”赵云只听得马云璐模糊的声音，星彩拾起信递给他。
“哥，嫂子怎么了？”赵雨已是一脸焦急。
赵云把信来回看了几遍，表情渐渐凝固了。他轻抚着马云璐的背，哄着她好一会儿。
“没想到，马超将军也病逝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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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肃穆，白色的纸花布满了房间。赵云扶着身边颤抖的妻子，众人一片死寂。
夷陵，这两个字似乎成了蜀汉的转折点。那一战后，蜀汉仿佛一夜之间变了，曾经的辉煌莫名地消失了，曾经的英雄先后凋零了。屋外秋雨依旧连绵不绝，是上天在为这位逝去的将军送行。
诸将都来参与了马超的葬礼，包括刚任皇帝的刘禅以及丞相诸葛亮。马超的逝世带来的是无比的哀痛，这种伤感笼罩在每一个蜀将心头。
不仅仅是因为马超，还因为其余的人。在之前那么多逝去的人的哀伤一直累积到了今天，最终随着马超灵柩上那个大大的“奠”字，全部爆发。
当初的蜀汉是多么的辉煌，前、后、左、右四位大将以及中护军，五虎之下又有镇北的穷奇、征南的白毦并立，继而衍生出无数优秀的将领。可，先是关羽死在盟友的背叛下，再是张飞被小人刺杀，又有黄忠死于夷陵战场，如今再是骠骑将军马超……
每一个的凋零，都拨动了众人的心弦。五虎陨落其四，先帝也随之去世，留下的是那么不愿让人去接受的残酷现实。
想到这里，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正中的赵云身上。赵云正强压着悲痛，安慰着泪落如雨的马云璐。
赵云。如今，五虎只剩下了赵云。
走到现在，众人才发现，对于整个蜀汉来说，赵云已经不再单纯地是一个将军了，而是一种符号。
他是贯穿了这个国家的人物，从最初随刘备的倾颓直到如今。龙魂枪神，这是江湖给他的封号，当之无愧。支撑他的，许是那永远燃烧着的、永远照亮前方的……
不灭龙魂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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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晚，赵云轻抚着马云璐的发。四周很暗，但他知道马云璐没有睡。
他从来没见过自己的妻子掉过这么多眼泪。赵云细细想来，自己与妻子已经认识三四十年，马云璐从来都是一副强势的模样。襄阳时，从未失手的赵云栽在她的手上；月魂时，马云璐给他挡住压力以求两不相欠；西域时，马云璐独自一人撑起他们两人的天空，守着赵云一路破而后立……
“云璐……”赵云低声道。
“我知道，子龙。”马云璐闭着眼睛，轻轻回道。
夫妻之间，已经不需要太多言语了。赵云点点头，望向窗外的月亮。
云璐，还有我陪着你啊。
刘禅继位之后，在丞相诸葛亮的辅佐之下渐渐熟悉了政事，并着手开始登基后的一系列事情。他将诸葛亮等人连夜讨论给出的治国政策颁布了出去，命令全国即刻执行，又在朝中尊诸葛亮为相父，虚心请教政事。刘禅小的时候很喜欢赵云，赵云也明白，刘禅虽然脑袋不是太聪明，但也一直很勤奋。只要身边的臣子都尽力辅佐，他或许做不出像汉高祖那样的事情，但是成为一方仁君却是绰绰有余的。
颁布了诸多事宜后，刘禅开始了封赏众人，这也是每位皇帝继位后必须要做的。刘禅根据功绩大小封了很多人，经由诸葛亮整理之后的名单层次十分清晰。
“赵云听令！”
“臣在！”
“云昔从先帝，长坂救主，从平江南，入蜀有功，汉水拒敌，夷陵更是救我军于颓势之中。在你任永昌太守之时，恩义著于南土，官吏百姓亦是信服，于此，封你为永昌亭侯，领其督税。”
“臣遵旨。”
众人都点点头。封赵云为永昌亭侯，那么每年永昌郡的上税一部分都会给赵云，这是在给他涨工资。当年赵云曾两次救过刘禅，想必接下来还会涨官职吧~众人这么想着，慢慢等着。他们都知道对赵云的封赏还没完。
“另，以你赫赫战功本应进封，无奈我国刚历夷陵一败，京城尚危，令你暂领中护军一职，皇宫及成都内外均归你调度。待诸事安定，再行封赏。”
“臣遵旨。”
众人想了想。看来刘禅是把整个成都交给了赵云，涨了权利，也算是不错。
继位的事情弄了一整个白天，下午诸臣散去，赵云本欲告辞，却看到诸葛亮的眼神示意他留下，便留在最后走。皇宫内寂静下来了，只余下赵云与诸葛亮，不一会儿，退去的刘禅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陛下。”赵云急忙行礼。
“赵将军平身吧。”刘禅拉起了赵云，“子龙将军，留你下来，是因有事要说。”
“请陛下下令。”
刘禅看了诸葛亮一眼，说道：“子龙将军，刚才朕也说了，是因皇宫内事未定才留你下来。这段时间不会太长，很快朕就打算派你出去，你要做好准备。”
“不知陛下欲臣何往？”
“永安。”
赵云眉头一挑：永安么……如今的永安已经是吴蜀两国交界，刘禅这是要……
“相父，子龙将军，我们都坐吧。”刘禅道，“依相父所言，如今我季汉已关闭了汉中的秦岭边塞，暂时休掉北方战事，而又恢复了与吴国的联盟。休国的这几年，我季汉定会与吴国展开商贸交易等种种事宜。而历夷陵之败，吴国内部也有人建议攻蜀，所以朕想让子龙将军你去永安，处理与吴国的事情。”
赵云默然：刘禅这是要自己去处理与吴国的往来之事么？这是把对一个国家的外交任务交给了自己……
“子龙将军不必多虑，你只需在永安驻守，震慑吴国内部的反蜀派，再对两国来往的队伍进行盘查便可。毕竟是盟国，互相之间会有大量的资源流动，而且朕也信得过你。”
赵云抱拳下跪：“臣万死不辞。”
“子龙将军，父皇在时常赞将军之德，这个任务交给你，再合适不过了。”
从皇宫里出来，赵云牵过了白龙驹向家里行去。他抚摸着白龙驹的鬃毛，一声低喝，驾马飞奔。
如今的蜀汉遭到大败，但并不可因此垂头丧气。他们都逝去了，留下的是共同守护的国家。那么活下来的人，应当继承此遗志，兴复季汉。
赵云望着远处的夕阳，顿觉肩上沉重了太多。
先帝，我必不辜负你的大恩。蜀汉的下一代，我定竭尽全力去守护！
511.天狐之问
时光流逝，虽然受过那么多伤痛，有过那么多辉煌，如今都归于平淡。在逐渐安稳下的成都里，赵云依旧过着他史诗般却又平淡无奇的生活。
大儿子赵统已经到了调皮捣蛋的年纪。身为男孩自然会有着好动好斗的性子，更何况还有个被世人誉为枪神的父亲。赵统成天缠着赵云要学武，赵云本着夯实基础的想法日复一日地教赵统基本的步法拳法，这对梦想着像赵云一样拿枪杀敌的赵统来说是十分枯燥的修行，所以他没事的时候老偷偷摸摸地找星彩学枪，后来被赵云发现了好一顿训斥，自此赵统对自己的父亲来气了，老是和他作对。战场上一骑当千的赵云面对自己的儿子毫无办法，每次都被呛得半死都说不出话。闲暇时间，赵云府上总能听到这对父子的吵闹声。
“统儿，快出来吃饭了。”
赵云端着碗面在房前敲门，木门紧闭着。
“我还不饿！”里面赵统吼道，似乎是在赌气。
“都正午了，快点。”赵云道，“这是你娘刚做好的，别老想着街边的小吃啊。”
“不吃！我不吃青菜！”
赵云苦笑着，端着那碗热腾腾的面无助地立在房间外。老子哄儿子吃饭，这成了赵云每天的必修课，赵统执拗的性子搞得赵云满头大汗毫无办法。赵云回过头，院中刚收起枪的星彩表示爱莫能助。她已经习惯了这对父子的打闹。
“云璐……”赵云无奈之下只得向妻子求助，马云璐走到门前，说道：“统儿，出来吃饭了，不然都凉了。”
“不吃！！”
赵统的吼声回荡在院子里，赵云一脸绝望，马云璐示意他往后退一退。赵云端着面退到院中，和星彩好奇地看着马云璐的动作。
“轰！”
那一刹那，赵云与星彩只觉院里狂风大作！师徒二人后退了好几步，回过神来再看，木门已被马云璐一脚踹开，整座府邸似乎都在颤抖！赵云急忙跑到门口，房间内马云璐脚踩着椅子，头发都竖了起来。赵统退到墙角，一脸惊恐。
“小兔崽子，滚去吃饭，你没有意见，是吧！”
“我……我……”赵统两股战战，望着头顶上马云璐狰狞的面孔，“娘、娘……”
“一刻钟之内还有一根面剩下，你就……”
赵云只听得“咔擦”一声，马云璐脚下的椅子已经垮了！赵统颤抖着，看到马云璐握紧的拳头，终于崩溃了。
“娘、娘，别打我，我吃，我吃……”
门口的赵云急忙对赵统招手，赵统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头也不回地跑到赵云跟前。赵云带着赵统到了堂内，赵统话也顾不上说端起碗狂吃起来，像是在和谁拼命。
“慢点，慢点！”赵云急忙道，“别呛到了！”
星彩在院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着屋内被踩碎的椅子，喃喃着：“原来师娘比师父还厉害……”
看着屋内赵统那拼命的架势，赵云抹去额头的汗珠退了出来，看向马云璐。
“这椅子是不是有几年没修了？”马云璐整理着头发，“真是应景。”
“云璐……”赵云不知该说什么好，马云璐别了他一眼：“子龙，你啊，就是太宠统儿和广儿了。该严厉的时候，你也严厉一次啊。”
“你对他们就很严啊。”赵云道，“那我就松一点好了，总得张弛有度不是。”
“是是是。”马云璐白了赵云一眼，“我说不过你。坏事都让我干，好处都是你收着，是吧？”
“嘻嘻。”赵云厚着脸皮搂住马云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赵云狠狠地吻了吻马云璐的香腮，马云璐踩了赵云一脚，说道：“子龙，你是不是很快就要去永安了？”
“嗯。”赵云道，“会在那里待几年吧，直到又有战事。”
“我们要暂时搬去永安吧？”马云璐道，“以前你出远门都不带我们，现在要远出几年，我和统儿广儿总得去吧。”
“这个……”
“你没意见吧？”马云璐直直地看着赵云。
赵云急忙摇头：“没没没，没有。”
“那就好。”马云璐道。
“不过，那个……”赵云道，“云璐，等我先去永安安顿好了，再派人来接你们，好吧？”
“听你的安排咯。”马云璐道，“你才是一家之主嘛~”
赵云干笑着。
建兴元年，赵云以征南将军、中护军的身份，被迁为镇东将军。按照刘禅和诸葛亮的安排，赵云要奔赴防吴线，在两国交界的永安全权负责吴蜀两国的往来。
从皇宫里出来，天色已近傍晚。赵云听了封，便准备往家里走去。由征南将军迁为了镇东将军，这次的职责也很重啊……
“子龙！”
赵云回头看去，却是魏延。
“文长。”赵云笑着打招呼。
“陛下任你为镇东将军，你是要去永安了吧？”魏延走到面前。
赵云点头：“是啊，要去永安防吴。”
“挺好的。”
魏延也是赵云多年的战友了，虽然两人交集不多，但交情却很好。魏延直来直去的性子很像张飞，自汉中一战后，他一直留在汉中防魏，这一次诸葛亮闭关休国，汉中无战事，便先诏魏延回成都另外安排事情了。
“文长，你留在丞相身边，也是他的左膀右臂吧。”赵云道。
魏延点头：“丞相经常忙到深夜，我就负责成都周围的警戒。丞相说，等经济恢复过来了，就要对南中出兵，我肯定要随行了。”
“挺好的，你去南面，我在东面，咱是季汉的两道大门啊。”赵云笑道。
魏延沉默了片刻，望向天空。
“是啊。我是从行伍里被先帝拔擢起来成为汉中太守的，此番恩情，我必以死相报。”
赵云伸出了拳头：“来吧。”
魏延看着赵云好一会儿，笑了：“嗯。”
皇宫外，赵云与魏延两人对拳。没有什么言语，拳头碰撞之间，却是对一个国家坚定不移的守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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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已是傍晚，马云璐和星彩带着赵统赵广上街买东西去了，家里似乎没人。赵云卸下战甲，却发现天狐的房间亮着灯。
“奇怪，幽幽居然在家。”赵云喃喃着。按照以往，这个时候天狐应该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天空上飞来飞去，今天怎么这么安静。这么想着，赵云向那边看了看，发现天狐正借着灯光认真地看着书。
“也难怪。”赵云思忖着，“最近幽幽和云璐学写字，还迷上史记了。”
这样也挺好，天狐难得安静下来，不会到处飞了吧。赵云也没打算打扰她，便要离开，天狐却叫住了他。
“小笨蛋，过来陪老娘看书。”天狐头都不抬。赵云一进门，她就发现赵云了。
“怎么了？”赵云走进，发现天狐正在费力地看着那段古文。赵云坐在旁边，天狐放下书，抬起头，从没有过的表情。
很认真的表情。
“幽幽，你怎么了？”赵云道，“生病了？”
“不是。”天狐挠挠头，“小笨蛋，我醒来之后，云璐教我看书，这一年多，我也算是对你们人类的历史有了些了解吧。”
“嗯。”赵云道。天狐这些时日可看了不少东西。
“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你们人类总喜欢杀来杀去的。”天狐道，“有人因为钱财，有人因为权力，有人还说是让百姓好过。”
赵云默默地听着。
“为什么啊？”天狐眨着眼，“为什么会为了这些东西去发动战争？”
赵云沉默了片刻，道：“或许这才是我们与你们的区别吧。”
“不懂。”天狐摇摇头，“我真的不懂你们人类与人类之间的一种——怎么说呢——联系？”
嗯？赵云一愣。
“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个人，会因为某种原因走到一起。”天狐道，“一起带兵打仗，一起喝酒吃肉，一起成家。这种联系，或者说是一种感情吧。我理解不了。”
“为什么理解不了？”赵云道，“你和小雪之间不就是姐妹么？”
“那不一样。”天狐道，“我和小雪诞生于同一块混沌能量。因为同源，所以才会有姐妹之称。”
同一混沌？赵云一愣。天狐这是在解释神兽的诞生么？
“按照你们人类的逻辑，一个东西诞生了另一个，就是父与子的关系。”天狐若有所思，“那这样的话，我与小雪的父亲，就应该是盘古了。”
是这样啊……赵云点点头。怪不得天狐不能理解。
“你和云璐，你告诉我你们是夫妻。”天狐道，“你说你爱云璐，也爱小小笨蛋。爱也是一种感情吧？就像我和小雪那样？”
“嗯。”赵云道。
“你和云璐来源不同，为什么会有我和小雪之间的这种感情？”天狐喃喃着，“混沌开辟了天地，只有同源的东西才能互相信任，这是我们——你们称之为神兽——的规则。”
“人类把什么样的感情称为爱？好像相对的还有恨。”天狐道，“能解释一下么？”
赵云沉思了好久。天狐说，她最不能理解的，是人类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或者是感情。
“幽幽，这有很多种。”赵云拍拍天狐。
“我和云璐之间，我和统儿广儿之间，是小爱。”
“小爱？”
“丈夫爱妻子，父母爱孩子，每一个独立的人与另一个人之间的联系与感情，都是小爱。”赵云道，“这些东西，便构成了我们所谓的势力，或者国家。这种联系，和你们曾经的狐族，应该是一样的。”
“嗯。”天狐点头，“好像是一样的。”
“还有另一种，大爱。”
“大爱？很大很大？”
“不是。”赵云笑了。
“君臣爱社稷，爱江山，爱天下百姓，爱庶民苍生。强者关怀弱者，将军关怀士卒，诸如此类，这些你都能在书上看到。这些我们称为大爱，这也是我们人类和你们神兽不同的地方。”
天狐沉思了好久，喃喃着：“虽然不同源，但也会有爱，这就是大爱？”
“对，可以这么理解。”
天狐点点头，好久好久，突然问道。
“那小笨蛋，你爱我么？”
赵云没料到天狐会这么问。他看着天狐那对永恒魔瞳，一时有些发愣。天狐依旧是曾经的模样，而赵云早已老去。昔日模样不再，人已非。
“爱。”
天狐笑了：“我也爱你呀，小笨蛋。”
虽然不同源，诞生于不同的混沌能量，但也会有爱。这，应该是天狐的大爱了吧。
“好好看书吧，幽幽。”赵云站了起来，“不打扰你了。”
“嗯。”
赵云走出房间，回头，天狐依旧认真看着史记。十条没有收回的尾巴微扬着，洁白无瑕，没有任何灰尘。
天狐好像……真的开始融入人的世界了。
512.启程永安
告别了魏延，赵云走出皇宫，和外面等候多时的张翼碰头。
“将军……”张翼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说出了口。赵云点头致意：“我们走吧，小张。”
两人出了内门，往西折去，并肩走着却是一路沉默。张翼低着头看路，不时抬头瞟向赵云的侧脸。赵云只是走着，什么也不说。
“将军，我……”张翼道，“我舍不得您。”
赵云笑了笑：“哪里话，小张。到丞相身边去，你也能更好地发展啊。”
“可是……”张翼喃喃着，“我也舍不得老夏他们。从新野起我们就跟着将军您，如今却……”
“小张，如今我们正是缺人才的时候，我军急需青年将领。你们跟我这么久了，早就能独当一面了。”赵云道，“你在汉中、夷陵两役中表现很好，丞相找我调你出去，也是为我季汉考虑啊。”
张翼想在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夕阳把周围的一切染得橘红，赵云停下了脚步，说道：“到了。”
两人走到了武将调度处，早已得知消息的霍戈迎了上来：“赵将军，张将军。”
“麻烦你了，小霍。”赵云道。
霍戈便是霍峻之子，如今的他领了赵云曾经任过的牙门将军。随着军队势力的不断壮大，这些将军位的职责也在渐渐完善。曾经赵云在长坂一役后被刘备封为牙门将军，那时的他只负责领中军及参与军策的决定，而如今的牙门将军还要负责京城一部分将领的调动。霍峻死后，刘备将霍戈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养，霍戈与刘禅也是从小玩到大。刘禅继位后，便封自己的这位小伙伴为牙门将军，留在京城辅助他。
张翼跟着霍戈去办调度之类的事了，赵云等在外面。已是傍晚，来往的人不多，都是些年轻的面孔。他们认得赵云，都来向这位老将军行礼。
“将军。”
等了一会儿，张翼出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个陌生面孔。那位青年走到赵云面前行礼。
“这位叫作王平，听说将军在此，想来拜见。”张翼道。
“赵云将军。”王平郑重其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哪里话。”赵云握住王平的手，笑了笑。
这是个硬朗的小伙子！
“好好为国努力吧，未来是你们的。”
和王平聊了几句，赵云与张翼告辞而去。走过街角，凌利等人与他们会合。因为得知了张翼也要走的消息，这几位跟随赵云近二十年的人都有些伤感，赵云便让他们来自己的家里聚了一聚。
那天晚上赵云府来了几位客人，这些赵云的左膀右臂马云璐都是认识的。两个儿子也不怕生，和他们打成一片，席间赵云破例允许喝酒，众人因为多年跟随赵云的习惯没有多喝，淡淡的悲伤笼罩在众人心头。
张著先开了口：“说起来，我也好久没有看到老赵了。”
“是啊。”夏曲点头，“就上次跟随陛下回成都见了一面，他又走了。
赵云默然。赵累是这群人里最先调出去的，那时因为益州南面有事，汉中、荆州又分不开神，人力紧缺，赵云便把严谨持重的赵累派出。如今的赵累已是一方文臣，南面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条，时而会写信给成都的赵云。
“小张，咱哥几个送你。”凌利端起酒碗，“以后你在丞相身边多学学东西，别输给咱几个了。”
“我什么时候输过？”张翼咧嘴想笑，泪却落了下来，“来，喝酒！”
“干！”
两壶酒，几个人却喝了很久。
“自新野起，眨眼也快二十年了。”赵云打破了沉寂，“随着我们的发展，你们迟早都会调出去的。”
“算了吧，将军。”张著摇摇头，“我已经习惯跟着你了，我还有好多要学的。”
“是啊。”夏曲和凌利往嘴里塞了满满的菜，含糊不清地说道，“换个地方，还真不习惯。”
“呵。”赵云望着头顶的月亮，“要不是我遮住了你们的功勋，你们早就成为一方将领了。你看小赵，他一出去就干得轰轰烈烈的，在我身边却也只是个军正。留在我这里，确实是屈才了。”
“屁话，将军。”张翼酒量不好，喝了几碗就有点醉了，“没有你，能有老赵他嘚瑟的？还记得那次在桂阳么？将军你因为老赵放百姓进来给了他二十板子，老赵一声没吭，后来我问他，他说他赵累活了那么久，就只服将军你一个……”
“小张说的没错啊。”张著也是有些醉醺醺的，“老赵那脾气比驴还倔，就在将军面前跟个小媳妇似的唯唯诺诺……”
张著话没说完，凌利一拳砸在他头上：“怎么说话的！嫂子还在里屋呢！”
“哦……”张著摸着头，喃喃着。
几个人聊着笑着喝着，这些年生死的场景就在院中缓缓流逝。屋内，赵广好奇地看着那群人，回头问马云璐：“娘，那些叔叔是什么人啊？”
马云璐拍拍赵广的头，给他把做好的衣服穿上：“他们啊，是你爹的兄弟。”
…………………………………………………………
张翼从赵云身边调走，成为了独自领兵的一名将领。此后不久，赵云便动身奔赴永安。马云璐与两个儿子先留在成都，星彩跟随赵云先行。事先刘禅已下了诏令，沿途没有什么波折，赵云领兵进到永安城下时，城内的官员早已出城相迎。由于夷陵之败后刘备曾在这里待了一年之久，永安已由当初的小城蜕变为一座气势磅礴的大城市。那宏伟的永安宫立于起伏的山峦之中，朝阳之下溢出赤金色彩。
“赵将军，这是吴国与我们来往的全部记载，这是永安及附近人口的统计，这是附近郡县上缴的赋税，这是……”
赵云一进城，接二连三的事情全部来了。交接事毕，接下来的时间会非常忙碌……
柴桑，江南一片空濛。
“大都督！”一名士兵来报，“西面传来消息，蜀汉镇东将军赵云已进驻永安，接管了所有事宜。”
陆逊摁下一颗棋子：“知道了。”
对面与陆逊弈棋的人却下不下去了：“大都督，蜀汉此举可是要对我东吴出兵了？要知道，那赵云……”
“不，不是。”陆逊摇摇头，“蜀汉经夷陵一败，国力大不如前，其丞相诸葛亮已经休掉北面战事，又怎会对我东吴出兵。”
“那这是……”
陆逊望向西面的山水：“自夷陵后，我国内也有人进谏陛下趁机攻蜀。可是如今，天下三分，魏强而我吴弱。吴蜀唇齿相依，哪有互相进攻的道理？”
“都督的意思是？”
“蜀汉派赵云前来，目的不过是震慑我国内的反蜀派而已。而我所知，蜀汉昭烈帝刘备在进行东征时，赵云曾极力反对，他也是个明大局的人。”陆逊道。
“不必担心了，来接着下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