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生日快乐
在蒲家家仆的迎接下，赵云一家进了这片规模不小的建筑群里。里面依旧是当年赵云看到的样子，两边的铺子都在打铁铸器，一番火热朝天的景象。
赵云看到了那块牌匾，依旧是记忆中二十年前的雕纹。那时的自己，那时的琉璃，那时的残图……
“请问几位客人可是要锻造兵器？”
正思忖间，一位家仆迎了过来。马云璐和樊淑看了看赵云。
“嗯。”赵云点头，“需要蒲家家主亲自动手才行。”
“哦？敢问是何物？”
“涯角枪。”
家仆愣了愣，显然是没听过这个名字，但依旧行礼道：“各位请随我来，我这就去通报家主。”
赵云一家进了蒲府在厅内等候，期间家仆很热心地端来好茶招待。等了一会儿，蒲元走了过来。
当年的小孩如今已是青年，一家之主的模样。他见到赵云急忙行礼：“敢问可是当年的赵云少侠？”
赵云笑着回礼。昔日断掉的涯角枪便是托蒲家之力才得以重生，因其是第一件神兵，蒲元的记忆尤为深刻。他还记得当初重续涯角，他的父亲蒲松动用了蒲家祖传百年的方法，不眠不休地铸造了十八天才将这件神兵接好。
“蒲先生，如今你们搬到涪城，益州比起荆州如何？”
蒲元笑了笑：“蜀中水好，利于淬火。涪水虽然水质较软，但比起铁镇那里好上很多。我本想迁往成都，但考察一番后觉得那里没有地方适合蒲家，便就近待在涪城了。”
“如今我们就为涪城及周围的城镇锻造些日常用具，也不必用水质上乘的蜀水。涪水已经绰绰有余了~”
昔日赵云与蒲元有过几面之缘，虽然并不算熟，但时光流逝，再见已是分外感概。又加上如今赵云已是将军，蒲元便留了他们吃了午饭。闲聊了好一会儿，赵云便告辞，在小镇逛了逛，船那边已经弄好了。一家人上船便离开涪城，直奔梓潼。
在船上用了晚饭，又是闲适时间。月亮很圆，映着粼粼的江水。赵云在船头吹着江风出神，回过神来时，樊淑已经在旁边立了好久了。
“在想什么？”
赵云偏头，看到月光朦胧的樊淑的脸。他将她搂入怀中。
“世界真小。”赵云没来由地说了句，“当年刚出山的我为了兄仇，在蒲家那里拿了屠龙匕。没想到二十年后的今天，又在这里遇到了他们。”
樊淑低头，看着不远处月亮的倒影：“又在感叹了啊~”
“以前的你，可从来不把过去的事搁在心里。哪怕之前泰山崩塌，你也会以最快的速度把心思放到当下，并为未来考虑。”樊淑轻声道，气息抚在赵云的脸颊上，“可我最近老看到你出神，想着过去的事……”
赵云拍拍樊淑的头。他们认识已经很久了，赵云刚出山时便遇到樊淑，虽然之前的交集不多，但樊淑每次都出现在赵云需要帮助的时候。
她就像是他的过去一样。起起伏伏，成败荣辱……
“如果一个人开始怀念起过去，就说明他老了。”赵云道，“看来，我也老了……”
“你才不老~”樊淑道，“你永远都不会老。”
赵云一笑，轻吻了下樊淑的唇，望着江面远处的夜色。
第二天船便到了梓潼，出于官场上的必要来往赵云一家和广汉太守夏侯纂见过，互相客气着。夏侯纂自荆州便跟随刘备，也是对其忠心耿耿，对赵云一家的拜访显得诚惶诚恐。听说赵云要去甸氐道，夏侯纂还很热心地给他们拿了当地的地图，上面还标着哪里有住宿的地方，需要注意哪些事项等等。樊淑和小蕾事后都觉得夏侯纂此人很不错，马云璐倒是另有想法。
如今的赵云已是翊军将军，为中军首领，比起在外驻守的张飞关羽等人有更多的机会直接接触到刘备，他的话也直接影响到刘备对其他人的看法。夏侯纂如此热心，肯定是想赵云日后在刘备面前美言他几句。西凉马家世代朝廷公侯，官场之事马云璐见得多了，见惯不怪。
在梓潼停留了几天，赵云本来不想停这么久，但在马云璐的建议下还是照做了一些事情。毕竟官场之事，她比赵云更拿手。而且这些人都是以前见过的，又是从荆州就有过交集的老朋友，赵云也不想把彼此的关系搞僵……
“好在有云璐，不然我真的会被官场的事逼死。”这是赵云经常对小蕾和樊淑说的话。樊淑和小蕾也看出来了，这个家里，赵云最听马云璐的话，虽然马云璐在赵云面前温顺得像一只小鹿，但有时候她一个眼神就能让赵云立马打住。小蕾还经常和别人开玩笑说“普天之下，除了我嫂子没人打得过我哥。”
能震住被称为神的赵云，也只有马云璐这般女汉子了……
于是，就这样辞别了夏侯纂，赵云等人离开梓潼，启程向阆中而去，张飞如今便驻扎在那。面对张飞他们，赵云不会有官场的那种应付之感，毕竟都是多年生死的兄弟，都把彼此当成了家人。
阆中不在去往甸氐道的主道上，自漾水的一条支流向东，沿途尽是耸立的山峰，水也比较急，但并不危险。两天之后，赵云一家到了阆中，便在城西的码头下了船。得知赵云要来的张飞早就携妻带女地跑到江边等候。
“哈哈！子龙！”赵云一下船迎面便是张飞的熊抱，往后看去，小蕾已经抱着星彩转了好几个圈，张飞的妻子陈氏也和马云璐她们说笑着。
“飞哥，在阆中过得习惯吧？”赵云笑道。两人自定下成都后就没再见过，如今自是满脸欣喜。
“哈哈，习惯得很！”张飞一拍赵云的肩膀，两家人向阆中城走去，“打跑了张郃后日子都很安稳，如今都在筹粮为日后的战争准备！”
进了阆中城，赵云发现这里的地势极其丰富。低丘陵、高山峰、江水、平原混杂在一起，让人眼花缭乱。民风亦是十分淳朴，两边卖货物的摊子热闹非凡，还有好几家牌匾上写着“张飞牛肉”。
“飞哥，那是……你做的牛肉？”赵云都看愣了，指着牌匾问道。马云璐和樊淑也是不解。
张飞乐呵呵地道：“嗯，前段时间心血来潮搞的，也不知怎的就弄出来了，他们都说好吃得不行，俺就把方法推广给百姓了！”
赵云点头。以他的名字命名食物……这的确是张飞干的事情！
“子龙，云璐，小淑，还有小蕾姑娘，你们在阆中多待几天吧！”张飞道，“再过几天就是中秋，咱们一家吃个团圆饭你们再去玩耍，行不？阆中周围的地儿都挺好玩的，俺带着小陈和彩儿陪你们去逛！”
经不住张飞的热情，赵云答应了下来。一伙人到了他府上，里面的小张苞正骑着木马挥着木制长矛，见张飞来了飞奔过来，抱着他的腿奶声奶气地叫道：“爹爹！”
“包子，你看谁来了！”张飞一拍张苞的小脑袋，笑道。
赵云看去，张苞如今也长大了。还记得当初在桂阳和公安的时候，小张苞最喜欢把赵云当成人肉沙包……
“砰！”赵云还没反应过来，小张苞一拳揍在他肚子上：“云伯伯！快来陪小包子练武啊！”
赵云揉了揉肚子，苦笑着：果然还是那个喜欢打架的张苞……
两家如一家，张飞府上热闹得很，一时欢声笑语不断。赵云还见到了张飞新得的小女儿，刚满月，和星彩的名字类似，叫作张星月。星彩很耐心地把星月哄睡，赵云看着这些场景，不自觉地笑了。
“对了飞哥。”赵云把张飞拉到一边，低声道。
“咋了子龙？”张飞见赵云神秘的样子，“有啥好事？”
“帮我个忙。”赵云在张飞耳边低声说着，如此如此。张飞“哦”了半天，意味深长地笑了。
“嗯！包在俺身上！”
在张飞的招待下，赵云一家在阆中停留了三两天，他们各自的家人都已在日常闲聊中熟悉了。看着就要到中秋节，赵云张飞还有好些人都出去买了很多东西，赵云也就在街边摊点上吃了那“张飞牛肉”，酱香十足非常可口，也不知张飞是怎么做出这种美食的。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种属性啊~
“明天就是中秋了啊……”
屋外，马云璐倚着围栏，远处是一片山水。张飞府很大，所处的西面刚好是阆中这一带最漂亮的山。她望着那边的云朵出神。
腰间一紧，赵云已从身后搂住了她，气息抚在耳边。
“一个人发呆啊，云璐？”赵云道。
“嗯。”马云璐垂下眼帘，似有心事。
“明日便中秋了。”赵云抚摸着她的发。
“是啊。小的时候，中秋那天，父亲总是会把我和两位兄长聚在一起，给我们做月饼。那种味道……”马云璐低声道。
“只是如今……哎……”
见她少有的惆怅，赵云也只是沉默。前几年马腾被曹操所杀，对于幼年丧母的马云璐而言打击也是十分沉重的吧……
“我带你出去，云璐~”赵云拉起她的手。马云璐不知要去哪里，只是默默地跟着。
张飞府离那座山不远，几乎是出门就到。赵云抬头望着木板铺好的山道，牵着马云璐向云层之中走去。
站在山腰，连绵不断的映秀山峦，熠熠发光的玉带江水，镶嵌在玉盘之中的阆中城镇，还有偶尔从脚边掠过的飞鸟。赵云放下蒙着马云璐双眼的手。
面前，万里河山尽收眼底。马云璐沉浸在这片壮阔的秀美之中。她偏过头，看到身后那片空地，惊愕住了。
那里是一个很大的凉亭，已经摆好了桌凳酒菜。云雾缭绕，清风吹过亭下，那群人的发随之飘舞。
樊淑、小蕾、张飞、星彩、张苞、陈氏，还有熟睡在星彩怀里的张星月。在赵云的牵引下，马云璐迟疑着靠近亭子。四周很干净，清幽。这里，与世无争。
赵云吻了吻马云璐的唇，笑道。
“生日快乐，云璐。”
470.苴国的记忆
在阆中，赵云和张飞等一群人给马云璐过了生日。两家如一家，暂时搁却了战乱纷争人情世故，赵云和张飞拼酒，小蕾和星彩打闹，樊淑和陈氏围着马云璐谈笑着，众人就在山间这片清幽的凉亭里欢声笑语，好不热闹。到了第二日中秋，两家又去了阆中附近清幽的山色游玩，在那独特的山水之间零星有着人家开着小店，众人在一片翠绿之中谈笑风生。到了傍晚回城，沿街都挂起了花灯，好些地方都有着独具特色的活动。小蕾戴着兔耳帽，和星彩一起嘻嘻哈哈地跑去那边猜灯谜，而赵云等人一路行到河边，望着满天飞舞的花灯。
“这是军师在荆州发明的灯吧。”赵云望着满天星火。
孔明灯……如今在蜀地已经这么流行了啊……
张飞笑道：“是啊！军师那脑袋可真好使，上到天文地理下到鸡毛蒜皮什么都能搞出个新玩意！”
漫天飞舞的孔明灯已化为天边繁星，赵云仰望着这片绚烂。以高层人士之名命名这些小玩意来渗入民间，这也是取得民心的一个重要手段吧……孔明灯，张飞牛肉……
看着百姓的笑脸，赵云不知该想什么。
中秋既过，在阆中再待了一两天，赵云等人便辞去。顺着漾江再度北上，两岸的山峰逐渐高耸密集，水也由缓渐急。益州是个盆地，赵云一家如今已远离中央的平原，进入到了山陵地区。
“赵将军，前方不远就是葭萌了。我们过了那里再向西走水道，一路沿江便能抵达甸氐了！”
葭萌么……赵云在船头，透过远处重峦叠嶂的山隐约看到雄关的影子。这里山岭密布，沟壑交错，连山绝险，峻岭横空，那座雄关位于山间，足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入蜀之时，霍峻将军就是在此以数百人的劣势挡住了刘璋部将数万大军一年之久。”赵云对身边的二女解释道。小蕾跑到船尾，很喜欢看着山峰倒退的感觉。
“这里本是苴国，以葭萌为中心城市吧。”赵云问道。
“是啊，赵将军！”船夫道，“听当地人说，这里已有千年的住人历史了。前面有个小镇，我们就在那里歇息几天，等把船里里外外巩固检查一遍，准备好各种物资，再一鼓作气开向甸氐吧！”
“嗯。”赵云点头。
在临河的小镇上停下，赵云一家下船。苴国的小镇处在群山之中，总体规模沿着山脉走势而变化。自成都出发以来，一家人见到的小镇都是各具当地特色，苴国此镇也不例外。
“哥，嫂子，你们肚子饿了没？”小蕾拽着马云璐和樊淑的手问道。赵云揉了揉肚子：“嗯。”
“那里有这里的特色小吃，去看看吧！”小蕾把手一指，像是预谋已久。
樊淑刮了刮她的鼻子：“你怎么到哪里都是第一个找吃的……”
“人是铁饭是钢啊！”小蕾不服气地撇撇嘴。四人走向那条街，发现两边均是小吃。
“凉面？”马云璐看到那块招牌，愣了愣，“那是什么东西……”
不仅是马云璐，一家人的兴趣都被勾了起来。赵云一声令下，四人进了小店，里面人还不少。找了个位置坐下，店小二即刻过来。
“几位客官是要凉面吧？”小二道，“要热的还是凉的？”
赵云忍不住了：“既然是凉面，为什么又有热的？”
小二笑了笑：“热凉面是我们苴国的特产啊！”
马云璐道：“能看看凉面是怎么做的么？”
小二摇头：“几位客官不是本地人吧。实话告诉你们，这凉面出了苴国，就不好吃了。”
“还有这种事？”
“嗯。”小二点头，“这说起来是面，其实是用大米做的。在屉笼里铺上一层布，用适当的火蒸上些时间，便成了类似面皮的食物，再切成面条状，加以各种作料而成。而只有苴国这里的水米才适合这么做，所以出了这里就不好吃了。”
听小二说得神乎其神，赵云四人一人要了一碗。端上来后众人面面相觑，确实像是面条，但是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赵云也说不出。小蕾可不管这么多，哇地一口就开吃了。
“怎么样？”马云璐和樊淑眼巴巴地盯着小蕾。
“有点辣。”小蕾含糊不清地说，又塞了一口，“好吃！！！”
几番下来赵云倒是没什么感觉，他本来就对食物没什么要求，但樊淑却是喜欢得不行，马云璐也表示很好吃，于是赵云就跟着认为很好吃了。完事后一家人又去其它地方逛了逛，见识了苴国本地的好些山地水产。这里别的不说，吃的倒是五花八门，比起成都那边有过之无不及，逛下来后小蕾的肚子都吃圆了，还一个劲地怂恿两位嫂子陪她一起。赵云只得一边说着“别把肚皮吃破了”一边任小蕾闹。
走过木桥，赵云把目光瞥向小河另一边的镇子，突然在那中草药店里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个老者，胡须花白，已有十分年纪，但身子依旧硬朗。他背着药篓，仔细地拂去刚拿的药材上的土，小心翼翼地放到药篓里，向远处走去。赵云看得一惊，急忙让马云璐三女别玩了，带着她们便追了上去。
“老前辈！且放慢脚步！”老者正要向山间走去，却听得后面有人叫喊。回头看去，赵云一行人已经追了过来。
赵云到了跟前，急忙行礼道谢。马云璐眼睛一亮，似是想到了什么，也跟着赵云行礼。
“华老前辈，昔日之恩未曾报答，云某铭记在心多年。不料今日在此遇见前辈！”
眼前不是别人，正是昔日的神医华佗！十几年前，若是没有华佗的帮助，赵云那双龙瞳就永远地暗了下去，不复光明……
华佗抚着胡须，慈祥地笑了：“是左慈兄的弟子吧~这么多年不见，也已成为名震天下的将军了。”
“让前辈见笑了。”赵云道，“不知前辈可否与晚生一叙？”
见是熟人的弟子，华佗也没有推辞。几个人找了个清静点的茶馆，坐下叙旧。樊淑和小蕾这才从他们口中听说赵云功力尽失双目失明的那段时间的遭遇。
“不知左慈兄现在过得可好？”华佗笑眯眯地问道。
赵云顿了顿，道：“师父他……在我从西域归来的那一年，便仙逝了……”
华佗一愣，随即点点头：“哎，我和他还有一盘棋没有下完啊……”
“华老前辈来苴国何为？”赵云道，“如果需要晚生帮忙，我万死不辞。”
“呵，那倒不必。”华佗把药篓放下，笑道，“我这些年只是云游四方行医，去奇山异水之中采些药材罢了。一直听说苴国这里有个小村子有珍奇之才，便想去看看。”
“苴国也是我在益州最后采药的地方。接下来打算去荆州看看~”
云游四方，采药医人么……赵云表示明白，曾经的神医之中，便是华佗好江湖行医，治疗民间痛疾，也有许多上层之士专门派人请他来看的。在大陆上，医师这个团体一直受世人尊敬。
“老爷爷，你去过这么多地方啊~”听完华佗的经历，小蕾忍不住插嘴道。
华佗笑着点头：“是啊。我前些日子刚从南中过来，普天之下，也只有荆州还没去过了。”
“那老爷爷，你为什么要坚持到处行医啊？”小蕾道，“这么大年纪，到处走不累嘛~”
赵云狠狠地**了小蕾的头，小蕾吐着舌头窜到马云璐怀里。
“我啊……”看着赵云等人欲知的目光，华佗笑道，“年轻的时候，战乱不休，我便想以一身医术治疗人间疾苦，从那时，便开始了行游天下的旅程吧。”
“那时的我用双脚走过很多地方。看到荒无人烟的城镇，因战乱而生灵涂炭的百姓，我就想，我能治的只是疾病，而医治天下的处方，又在哪里……”
小蕾眨眨眼：“现在不是很好嘛，战乱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多了。”
“是啊。”华佗道，“但大陆上总还有需要医治的人在。我身为医者，也该尽一份力吧~”
医者能医民众的疾病，而整个天下的疾病，又该由谁来医呢……
“华前辈，你刚才说苴国这里有个小村子吸引了你？”马云璐道，“我们在这里会待上四五天，如果要去采的话，我们可以帮忙。”
赵云和樊淑点头。
“哦，是这样的。”华佗从药篓里拿出一本书，道，“我很早的时候就听说这里有个村子，他们似乎是个特殊的群体，和上古有什么牵连，所住的地方也是与世隔绝。既然与上古有渊源，那应该会有意想不到的药材才对。”
“和上古有关系？”赵云和其余三女面面相觑。我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两个字了？
“听闻这个村子的人有一种特殊的血脉，因此都有一双特殊的双瞳。也因为此，他们怕他们的眼睛吓到别人，才会住在与世隔绝之处。”
“特殊的瞳孔？”樊淑内心没来由地一紧，抓住了赵云的手，“是什么眼睛？”
华佗翻着那本泛黄的书页，眯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说道：
“魔瞳，源于上古狐族的血脉。”
471.樊淑的魔瞳
“魔瞳？”
众人愣了愣，看向正中的樊淑。如华佗所言，那个村落如果都有着魔瞳，那他们和樊淑之间又有什么联系？
樊淑说不出话，手只是颤抖着。对于幼年，她没什么记忆，只是模糊记得自己曾住在益州，因父母双亡被离魂收留。而那双魔瞳，自她有记忆起眼睛便是如此。魔瞳掌控空间，对于空属性的她帮助极大，所以这些年来，樊淑一直没有去想这双眼睛的由来。
如果真是这样，如果世上还有另外有魔瞳的人，那我……
赵云握住了樊淑的手，轻抚着她的背低声安慰着。樊淑头脑一片空白，费力地去搜寻记忆深处的缺失。可是时间太早了，早到她什么事都记不清楚……
时天色已晚，赵云等人和华佗便住在同家客栈，准备第二日随其去那个村落探个究竟。樊淑只是紧紧地靠在赵云胸口上，什么话也说不出。虽是一片沉默，但赵云也知道个八九不离十了。十余年前荆州浩劫之时，天狐就说过樊淑的气息让她觉得很亲切，白狼山决战时，平清盛和诸葛亮还有琉璃都提到了樊淑的家族。这么一推测，樊淑一定是和上古时期的狐族有什么联系才对。
或许她和自己一样，都继承着上古神兽的精血……赵云盯着天花板，樊淑已经睡着了。曾经的赵家继承了炎龙，如果樊淑所在的那个族继承的是天狐一族的话……那八成也和布衣门有联系了。
赵云吻了吻熟睡的樊淑，轻声叹道：“看来我们的遭遇……很相似呢……”
因为要帮着樊淑去确定一下她的身世，第二天众人都早早地起来了。樊淑自听到还有其余有魔瞳的人时就完全处于出神的状态，在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过父母和亲情两个词，突然有些曙光，她只有不知所措。赵云跟着华佗在前方崎岖的山道探索着，小蕾好奇地打量着苴国西南的群山，马云璐回头看着沉默的樊淑，怕她出什么事，便陪在旁边走着。
峡谷里很凉，赵云看到不远处有一片石林。水从中流出，于脚下石壁处交汇。水的颜色由远及近逐渐变深，赵云低头，脚边的水已是一片墨绿。
“难道流入地下去了？这里有地下暗道么……”赵云喃喃着，回头让小蕾小心。
四人也从没见过石林，两边高耸的石柱横亘在山间倒是一番奇景。跟着华佗在山间上上下下，小蕾的脸都累得红了，但华佗却精神抖擞。
“老爷爷，你不觉得累啊？”
“嗯？习惯了就好了。小姑娘，身体可是最重要的，得要有强健的体魄才行~”
小蕾便和华佗聊开了。她也是学医的，没聊几句两人就扯到医学上来了。赵云听不懂那些术语，只是察看地形以防危险。身后马云璐和樊淑默默地走着，偶尔会看对方一眼。
走了好久，华佗停下脚步，望着下方：“到了。”
众人位于山腰之上，放眼望去四周群山环绕，就在下方形成一片平原。透过稀薄的云雾能看到那个小村落，有几个黑点在其中移动着。一行人便顺着山间小道走下，到了村落的门口。有几个小孩在嬉戏，见有生人都撇来好奇的目光。赵云看到，他们的眼睛只是普通的样子，并不是魔瞳。
村子里也有些小店，更多的都是人家。赵云只是从一些成人身上发现了四向魔瞳，而来回打闹的小孩子眼睛与常人并无二致。
“难道魔瞳也有年龄限制？”赵云看了看樊淑，“可是樊淑不是说过，她自打有记忆起眼睛便是这样么……”
在村落里的一家小店里，华佗放下药篓，从里面取出几片叶子，细细查看：“此处的植被与外界大不相同，应该会有特殊的草药才对。”
赵云再回头，樊淑的五行魔瞳已不自觉地现了出来。小蕾和马云璐也是第一次这么近打量魔瞳，好奇地看着五道勾玉咒印。
“感觉怎么样？”赵云轻声道。
樊淑指了指眼睛：“有什么在诱使它出现……”
樊淑的五行魔瞳一现，引得村落里好些人的注意。赵云从其他人口中问到了一村之长的住处，一行人便向那里走去。
“说起来，这里有魔瞳的人都是四向形态。樊淑的五行魔瞳倒是最高级别了……”赵云仔细观察着。曾经天狐对他说过，四向、五行、永恒是魔瞳的三个等级，分别由勾玉咒印的数量来呈现。四向魔瞳能于眼中自成空间，五行魔瞳能通用所有属性，永恒魔瞳能随意改变空间的形态。
一路走着，身后便有当地的孩子跟着。看来他们都没怎么见过生人，十分好奇。有些胆子大的还上来和赵云搭话，都目不转睛地看着樊淑。到了村子东面，赵云等人见到了那位独臂老者。这便是村落的首领了。
“这位姑娘有五行魔瞳，并未受到反噬，如此一来，便和我们有些渊源了吧。”老者很是慈祥，招呼众人坐着。他的眼睛亦是四向魔瞳，但有变为五行的趋势。
众人在院中席地而坐，外面有好些人围观。
赵云道：“老先生，我少妻自幼不明身世，如今听得此处有具魔瞳之人，便寻来了，打扰之处还望见谅。”
“无妨无妨。”老者道，“这位姑娘，且伸出手来，让老夫查看一番。”
樊淑迟疑着伸出了右手，老者拿起木杖，用顶端的圆珠轻轻碰到了樊淑的手掌。接触之处白光闪现，赵云和马云璐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蕾，小蕾挤在两人中间眨着眼睛，好奇地看着被白光包围的樊淑。前后只是几个呼吸，老者便收回了木杖。
“怎么样了？”赵云握着樊淑的手，柔声道。
“没感觉。”樊淑摇头，等着老者的话。
如今的老者面前却凝聚着一缕白色能量。众人不明所以，老者的神情却是惊愕无比。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平息了下情绪。
“诸位且随我来，我慢慢给你们说吧。”老者说着站起身来，拄着木杖向外走去。赵云等人跟着他走向村子之外，沿着小路往深山里走去。
“既然这位姑娘身上也有着狐族的气息，那我们便是一家了，不必隐瞒什么。”老者道，“我看这位将军体内气息浩瀚无比，至刚至炎有龙吟声，想必是承自上古的炎龙吧。”
赵云点头：“是的，老先生。”这老者居然能看出赵云的一身功力！
“太古之时，天地浑然一体，盘古大神劈开混沌，其精力被十二巫祖继承。十二巫祖以神兽为坐骑翱翔于天，陨落之后便有神兽纷争。这些，你们都知道吧~”老者道，“而继承神兽及巫祖之血的后人便衍生至今，聚为部落，零散在大陆棋盘之上。”
“这些部落有着共同的名字：巫族。无论是继承炎龙，或是狐族，或是其余神兽，归其根究均是十二巫祖之力。”
赵云和马云璐对视一眼。昔日的西域，赵云身死，便是马云璐带着死去的赵云找到了巫族，继而才有赵云的起死回生。
“我们便是狐族衍生出的巫族分支了。传闻上古有幽冥天狐，其尾有十条，尾扫之处天地为之颤抖，连三大龙族都惊骇不已。一双永恒魔瞳随意改变空间形态，更是让其余神兽忌惮。”
赵云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这位老者说的，不正是幽幽么！他还不知道天狐如今还活着吧。只不过在寒泉之下沉睡……
“继承神兽的种族虽然力量强大，但却难以整合，因此长时间来都是内部动乱不已。而我们，也因为魔瞳过于强大的力量，整合起来尤为困难。直到数十年前，一对族内年轻的夫妇异常优秀，将一族成功联合。因此，继承狐族的我们比起其余种族，凝聚得最晚。”
“也就是刚刚联合的时候，我们遇到了中原的一个门派的剿杀。其名布衣神相，门内均着莲花白衣，他们手中有着克制上古气息的方法，加上族内刚刚整合，我们手足无措，被杀得大败。”
小蕾认真地听着，赵云牵着樊淑，又看了看马云璐。
布衣神相门……好遥远的词语……
“那场战中，那对夫妇身死，族内亦是丧失战力，残存下来的人便开始迁移，最终到了这里。”
老者停了下来。此刻众人面前是一面高耸入云的石壁，不远处是深不见底的悬崖。众人被带到了一座山峰后面。
老者转过身，面对着樊淑，叹道：“姑娘，你是那对夫妇的孩子，我记得太清楚了。”
樊淑一惊，身形踉跄着，赵云一把扶住她。
“那一场杀，你只有三岁。战局之惨烈，族人大半战死，我这条手也断去了。事后清扫战场，并没有发现你的尸体，我们以为你被掠去了，便好好安葬了你的爹娘，迁移到了这里。”
“你是说……你是说……”樊淑失声道。
赵云搂着颤抖的樊淑，对老者道：“老先生，刚才我进来发现这里的孩子都没有魔瞳，那小淑的魔瞳是……”
“开启魔瞳的条件非常苛刻。”老者道，“需见证至亲的死亡，以极度的悲愤来启用象征杀戮的魔瞳……”
以极度的悲愤来换取魔瞳的巨大力量么……赵云默然，马云璐和小蕾也是一脸惊愕。她们抚着樊淑的手背，不知该说什么。
“我……我……”樊淑已是满脸泪痕，“我亲眼见到了爹娘死在面前，却什么都不记得？”
“我……”
樊淑什么话也说不出，软在赵云身上痛哭着。
见二人都抽不出时间，马云璐沉默了片刻，问道：“老先生，这面石壁是？”
“那对夫妇留下的东西。这结界被融入了三种气息，我们打不开，或许你们能行。”
赵云安慰着樊淑好一会儿，她总算是止住了哭。揉了揉眼睛，樊淑在赵云的搀扶下靠近了石壁。
“混沌与阴阳的空间结界。”赵云伸出手探知着，“樊淑的爹娘竟是这般高手……”
“云璐，你带小蕾退远点。”赵云道，“老先生，麻烦你也避开。”
马云璐拉着小蕾退出数十步，赵云拍拍樊淑的头：“不哭了，樊淑。我们看看里面有什么，好吧？”
樊淑点头，赵云随即握住她的手。一道白光自二人手中传出，眨眼间扩展成块状结界！白色方块状结界不断变大，沾着边缘的一切都化为齑粉！天地间因这一击而狂风大作，树林中无数飞鸟惊起，遮天蔽日！
尘界：飞神幻灵诀！！
变大的白色结界将整块石壁都吞噬了进去，眨眼之间这座山峰上出现了凹陷进去的方形痕迹。切口处光滑如镜，没有任何皱褶。见到两人的联手技，小蕾惊讶地合不拢嘴。
石壁后面是个洞府，赵云和樊淑走了进去。龙炎将里面照亮，其余三人也跟着走了进来。地面被什么东西给劈斩过，留下的痕迹刚好构成一双眼睛，六道勾玉咒印痕迹中空着，似是等着什么来填充。
众人退后，樊淑独自一人留在“眼睛”正中。随着她五行魔瞳的亮起，洞内紫光溢出，将她包裹了进去。
赵云看着这一切，在那弥漫的紫光之中仿佛见到了十余年前的自己。
好一会儿紫光消散，樊淑再度睁眼，魔瞳的咒印已经达到了六道。
“永恒魔瞳？！”赵云一惊。十余年后的今天，樊淑进阶到了这个境界？
樊淑默默地走了过来，脸色憔悴，对赵云无力地笑了笑，明显是很累了。众人便回了村落，暂时住在了那家不大的旅店内。因为前前后后发生的事，马云璐让赵云好好安慰一下樊淑。目睹了至亲的死亡却毫不知情，几十年后才知道真相，这种打击对于一个人而言，也算是沉重了……
已是夜深人静，樊淑依旧靠在赵云胸口上，闭着眼睛不言一语。赵云知道她没睡，只是抚着她的短发。
“樊淑，想哭就哭吧，别憋着。”赵云轻声道。
樊淑摇摇头，声音嘶哑着：“哭不出来……”
赵云暗叹一声，道：“我和你很像，在西域的那年见到哥哥的残影，他告诉我，继承炎龙的赵家也是受到布衣门的围剿。我的记忆丢失了，甚至都不记得爹娘的样子。”
“不过，虽然不记得，但毕竟还有着爹娘给的东西。我的龙瞳，龙鳞罡气，都是他们给的……”
樊淑点点头，沉默了好一会儿。
“魔瞳是爹娘给我的。虽然以后用不到了，但我会好好珍惜的……”
472.抵达甸氐道
赵云再度睁眼时，天已经亮了，光从窗缝之间透进了屋子，四周一片宁静，偶有鸟鸣。
樊淑依旧在熟睡着，睫毛都湿了。
她是在做梦吧。赵云笑了笑。
也许樊淑梦见了她的爹娘，抱着她到处玩耍给她做发卡的场景。睡梦中的樊淑抓着赵云的肩膀，时而用力时而放松，气息均匀地抚在赵云胸口。
有多少次赵云也这样过。他梦见过哥哥，梦见过丢失记忆之中的爹娘。梦里的他是个小孩子，无忧无虑地玩耍着，爹娘和哥哥跟在后面生怕他摔着了。就在常山，在那个遥不可及的真定小镇。那片原野，那片鸢尾花，还有陪他一起玩耍的颜瞳夏侯兰……
樊淑动了动头，唔了半天，终于睁开了眼。永恒魔瞳，六道细微的勾玉咒印有着摄人心魄的美。
“我现在可是打不过你了~”赵云笑着拍拍樊淑的头。天狐和吴言都有过这对眼睛，赵云也明白这双瞳孔的可怕。瞳孔聚焦之处，空间都化为了平面，一切物体被压在上面，呈现出无限的细节。那种场景赵云只看上一眼，便觉头昏脑涨。
“我又没有幽幽姐那么厉害……”樊淑撇撇嘴，往上蹭了蹭。
赵云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说起来，我现在该怎么称呼幽幽啊？”
樊淑眨眨眼，表示不解。
“你既然是她的后人，我又是你夫君，那我该怎么称呼她？”赵云道，“祖宗？奶奶？祖奶奶？”
樊淑噗嗤一下笑了，掐了赵云手臂一把：“别贫了~”
“我知道你在逗我开心，我现在没事了。我早不是小孩了……”
两人笑了一阵便起来了。推开门，空气混合着泥土的香味。
众人在村落里待了几天，赵云和马云璐陪着樊淑在那老者那里了解着这一族的来来去去，小蕾跟着华佗跑前跑后去山间找寻药材，就这样过了三天，赵云等人便辞行，华佗也在小蕾的帮助下采够了药，和众人一起出山。
再度行到之前的小镇，船夫们告知船已经巩固完毕，随时都可以出发。华佗要继续去荆州，两方便就此道别。
“老爷爷，你什么时候再来益州啊？”小蕾道。
华佗抚着花白的胡须：“等在荆州行医完毕后再看看吧~”
“老爷爷，你一定要来啊。我想拜你为师呢！”
华佗笑着拍拍小蕾的头。这几天小蕾从早到晚都在和华佗探讨着医术，机灵的小蕾也深受华佗喜爱。华佗放下药篓，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小蕾：“小姑娘，这本书你好好看吧，以后再还给我就是了。”
赵云看到那本书上的三个字：青囊经。这是华佗亲自写的医书！
“老前辈这般馈赠，云某感激不尽！”
说着赵云便示意马云璐去拿送给华佗的东西，华佗却摆摆手：“赵将军倒不必客气了。能把书赠予有缘人，也算是福分啊。告辞了~”
华佗便背起药篓，向荆州的方向走去。两方就在这个小镇告别。直到华佗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赵云等人才收拾着东西，向船走去。
船开了，自苴国的这个小镇开出，直指甸氐道。由于得到华佗赠予，小蕾在途中随时都抱着书看，和众人打闹的时间少了很多。樊淑刚刚得知身世，也是安静了下来，经常倚在船舷上望着江水出神。
一路顺江，中途再也没有停歇。赵云和马云璐坐在船头，两岸山峰倒退，江水激荡。
“子龙，其实我觉得，小蕾也不小了……”马云璐道。
赵云看着破水之浪，笑了笑。
“这次回去之后，你这个作为哥哥的，好好考虑下她的婚事吧。”马云璐道，“毕竟，总不能让她像我一样，这么大了才出嫁吧~”
赵云刮了刮马云璐的鼻子：“你要是早嫁了，我又该怎么办？”
“别转移话题啊你。”马云璐脸一红，撇过头去，“我认真的。”
“嗯，听你的就是了。回去后得想想这事。”
“小蕾现在在成都周边算是小有名气，医术也是数一数二。你那段时间去了永昌又去荆州，期间有人来提亲的，我都说你不在给暂时搁置了。”
“哦？”赵云始料未及，“小蕾还这么抢手啊？”
“那可不是，人家毕竟是你妹妹。”马云璐道，“你征求下小蕾的意见吧。”
赵云点头，想了想。是啊，小蕾也确实不小了，该考虑这事了。总不能让她一直留在这里不是……
“子龙，你现在是中军统领，虽然品阶不高，但实权太重。小蕾的事，你一定得注意一下……”
听着马云璐的嘱咐，赵云皱了皱眉。是啊，论品阶来说，翊军将军是低于骠骑、大、车骑、四方四镇四征的。但是其直接上司是刘备，如果刘备不在，中军统帅便是赵云。战时能命令他的，只有刘备。而处在中央核心地区的最高地位，赵云自然被各种人拉拢过。只是不喜官场的他一直和别有用心的人保持着距离，马云璐也经常给赵云一些可取的建议。
品低权重，身处这个职位，赵云的感受尤为深刻。管你什么将军，来到中央请命都要受赵云约束，什么事都得向他请行。这种情况，来向小蕾提亲的人中，肯定有盯上赵云这个位置的……
真是麻烦……赵云摇摇头，将那些事暂时甩出脑后。现在先游玩吧，别管那么多了~
船依旧开着。小蕾彻底对青囊经着了迷，吃饭的时候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以至于食物都弄到脸上去了还浑然不觉。见这模样赵云又好气又好笑，看她这认真的模样，倒挺像自己的……
兄妹嘛，肯定是像的！赵云想通了后也懒得管小蕾了，只是给她擦擦脸再给个暴栗，小蕾只是翻个白眼继续看着，理都不理。
就这样一路走着玩着，在一天的清晨，船夫说道：“前方就是甸氐道了！”
赵云一家都出了舱，两岸山峰耸立，苍翠欲滴。船下的水已经化为碧蓝色，清澈见底，水草斑驳，鱼影交映。小蕾哇了一声，恨不得扑下江去游玩，赵云眼疾手快拉住了她，一脸无语。
船停在了甸氐道东边，众人下船望远处看去，能看见连绵不断的山及从中淌出的水。水于山脚汇流向众人面前迎来，全段竟都是碧蓝色。马云璐和樊淑从没见过这般颜色的水，都惊住了。
“赵将军，我们船夫在这里有专门的歇息点，你们游玩之后下山，来那里找我们就是了！”船夫对赵云行礼道。
赵云示意马云璐拿银子，点头道：“辛苦你们了。”
把来时的路费交付给了船夫，赵云等人先在甸氐道东的小镇上买了张地图，打听着去往里面的具体路线。那边的山峰云雾缭绕，能隐约看到阁楼一角。
“蜀中……剑派么……”赵云遥望着远处的山，“好像还有很远……”
甸氐道的人不多，两边房屋也很稀疏，人也大多都是来游玩的，所以前半段的客栈都很挤。赵云懒得去抢，便和三女一边欣赏着两边美景一边找着客栈。
还没有到蜀中剑派所在的区域，但两边景色已让赵云惊叹不已。流水顺势而下，柔弱细腻，默默地穿行在矮小的灌木丛林之中，形成水在树间流，树在水中长的奇异景观。水的颜色竟为绿蓝，如一条流动的玉带。
“益州居然有如此美丽的地方……”赵云抬头望着两边的山峰，喃喃自语，“小蕾，你真是立大功了。”
四人渐行渐远，不知不觉走出了小镇。从美景中回过神来，赵云发现只有前方一家客栈了。
“我们去看看。”赵云道。
走进客栈，里面有些空挡，看样子人不多。那些来游玩的人都跑到甸氐道前面的客栈去挤房间了，谁会想到在远离小镇的这里会有一家客栈。赵云环顾着客栈一楼：又是谁家老板把店开在这里，明显不好赚钱啊……
“有人吗？”小蕾喊道。
“哎！来了来了！”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却让赵云身躯一震。
这个声音……这个声音……太熟悉了！！！
赵云急忙看向那边涌动的门帘，一个拿着算盘的男子和一个长发垂到腰间的女子出现在那里。他们见到赵云，一脸惊愕。
“老赵？！”
“子龙？！”
473.蜀中剑派
马云璐和小蕾面面相觑，明显是不认识走出来的这两个人，赵云和樊淑却显得很是激动。
“管先生，沧月姐！”赵云刚说出口，管辂已一拳打在他肩上：“哈哈，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你们来这玩了啊！”
沧月急忙对赵云等人道：“快进来坐~”
眼前正是昔日与赵云共同对抗过布衣门的管辂与沧月！眨眼已是十几年，自白狼山分别后曦便散了，互相之间也没有再见。如今不曾料到会在甸氐道遇见两人，赵云兴奋不已。六人入座谈笑，赵云把云璐与小蕾介绍给了两人，马云璐不失礼节地回了礼，小蕾眨着眼睛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眼前两人是自己哥哥曾经的好友。
“子龙，如今你也是名震天下的将军了。”沧月的语气里按捺不住激动，“子潇他们在天之灵知道，也会欣慰吧。”
马云璐眉头轻微动了动，安静地听着。小蕾“咦”了一声，问道：“月姨，你认识子潇哥哥啊？”
沧月点头，拍了拍小蕾的头：“你出生的时候，我和管辂都抱过你呢~”
“真的啊？”小蕾眨着眼睛，看向赵云，“哥，你怎么没给我说过？”
赵云挠挠头：“这事我也不记得啊，还是沧月姐告诉我的。月姐，老管，所以你们自白狼山下来之后就在甸氐道这里开了个客栈么？”
沧月笑了笑，回头环顾了下这个简易的客栈，管辂道：“也不是，那时候你们不是都走了么，我就打算像以前一样在大陆到处飘荡，可是……”
管辂说着看了一眼沧月，沧月没好气地掐了他一把，亲密之状溢于言表。
“所以我就和沧月一起到处玩了啊。到一处就待些时候，做做生意帮帮工，边游玩边赚钱，一直到了甸氐道这里。”管辂道，“我们也是没想到这里会如此漂亮，便在此待了半年，过几天就要去汉中了。老赵，看你的样子是携家带口过来玩了吧~”
“嗯！”赵云道，“小蕾曾受蜀中剑派收留，这次过来也好对那门派表示感激之情。”
“蜀中剑派？”沧月看向小蕾，“丫头，你在那里待过啊。”
“是的，月姨！”小蕾狠狠地点头。
管辂道：“怪不得，我就说以前怎么不知道老赵有个妹妹——噢，不，以前是把小白当成你的亲妹子了~”
“小白是谁啊？”小蕾又看向赵云，马云璐也表示不解。
“这个以后给你们说吧。”赵云道，“老管，你刚才说你们要去汉中那边？那可得小心些，如今汉中势力错综复杂，战事频繁，可不太平。”
“这个没事，我们离远点就行！”管辂笑道，“小月有个亲戚在那里，我们想去看看。”
“话说回来，你和樊宫主果然在一起了啊！”管辂把算盘一打，“我当初就给你们算过一卦，就知道你们注定会成家，只是忘了给你们说了~”
樊淑不好意思地笑笑：“我现在哪里还是什么宫主，离魂宫早就不存在了~”
沧月掐了管辂一把，往马云璐的方向示意。马云璐点头表示没什么。
“是啊，都过了这么久了。”赵云抚摸着樊淑的手，若有所思。
沉寂了片刻，管辂道：“我们也都老了。那些江湖，不再是我们的了。”
又是一段时间的寂静。
“哎！好不容易再见，这么感伤干嘛！”沧月道，“子龙，你们远道而来还没找到歇息的地方吧？就在这里住好了，都一家人嘛~云璐妹子和蕾丫头也是初次见面，我们好好带你们耍耍~”
“对啊！”管辂望了望外面的天色，“我们这个客栈虽然小了些，但绝对是这片区域最不坑人的，更何况是你们！你们不是要去蜀中剑派么，我们带路就是了！”
就这样，赵云一家在管辂与沧月开的客栈里住了下来。客栈虽小，但非常洁净，简易的打扮也让人十分舒心。晚饭是沧月、马云璐、樊淑一起做的，三女在后说说笑笑，赵云和管辂带着小蕾出去逛了一番，买了好些东西。曾经的离魂宫，曾经的曦，曾经的故事，赵云和管辂都耐心地讲给了小蕾听。到了晚上，六人说说笑笑谈天论地，甸氐的水流淌在外，月色照了进来。
夜晚，众人都歇了。赵云推开门，里面的马云璐正整理着包袱。
“……”马云璐只觉腰间一紧，赵云的温热从后面传来。
“很开心吧？”
赵云握着马云璐的发，清香扑鼻：“嗯。”
“好好玩吧，你们都是多年生死的同伴。”
赵云抚摸着马云璐的小腹，不知在嘀咕什么。马云璐笑了笑：“很想见到孩子啊？”
“云璐，你说我们给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
马云璐颦眉：“时间还早，所以没有考虑……”
赵云望向窗外，月色如潮，海的声音传来。
“好好休息吧，明天带小蕾去剑派感激别人，那些年，小蕾执念于杀我时，就是在这里成长着。”赵云道，“她现在和樊淑应该都睡了吧……”
第二天，赵云一家在管辂二人的带领下向甸氐深处行去。沿途群山让出美景，水从脚下流走，人并不多，走在其中心旷神怡。管辂一直给众人说着附近的路线，四人手中都拿着沧月绘制的地图。这些图也是他们客栈独有，因此小有名气。
地势渐高，沿途众人看到好些当地部落居住在此，装饰也是不同中原。管辂说这部落名苗，有着很独特的蛊术，管辂本人又极其喜好偏门功法，这也是他们在这里待了半年的缘故。管辂和苗族相处得十分融洽，带着众人从部落里穿过寻了一条小路，绕过连绵不断的山峦及秀水，面前那座山峰陡然出现。
遥望过去，只有那段长长的石梯道，绕着山峰盘旋而上，在半山腰处被云雾遮挡，只隐约露出轮廓。山门的石柱很朴素，却不失庄重。两名御剑弟子立在门前，白衫飘舞，有着和周围花草一样的灵动。
“蜀中剑派么……”赵云道，“和白狼山好像啊。”
“不过，剑派在蜀中数百年，不插手江湖之事，亦不在乎名位纷争。习武仅为健体，这样的门派，才算是超脱世外吧。”
474.妹妹的心思
蜀山山门，两名弟子见赵云一行人靠近，便先走近。
“诸位，此是我门重地，若有长老请帖请示之并走左道，若是观光游玩请走右道。”
赵云等人面面相觑，没料到这门派对外人并不排斥，都没找到话说。马云璐正要回礼，小蕾倒开口了：“陈哥，李哥，是我呀！”
二位弟子愣了愣，一行人的目光都落在小蕾身上。
“十余年过去了，你们还在守着山门啊。”小蕾笑嘻嘻地道，“胡长老没提拔你们呀？真不够意思！”
二位弟子想了好一会儿，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你可是小蕾妹妹？”
“是啊！”小蕾挽起赵云，“这是我哥和嫂子，这是我哥的朋友，今天是来专门看望你们的！”
二弟子喜悦之下没忘记给赵云行礼：“敢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
赵云抱拳：“在下赵云，是小蕾的兄长。昔日小蕾蒙贵派收留照顾方成长到此，今日特来一表感激之情。”
“赵云？”二弟子一惊，“可是外面江湖上所传的龙魂赵将军？”
小蕾不住地点头：“对啊，这就是我哥，亲的！”
二人即刻折回去一人，长剑出鞘，剑身生云，载起他往山上飞去。弟子脚尖浮于剑刃之上，却似踏着虚空飞行，白衫飘舞在云雾之中，倒有一番飘逸之感。
“御剑飞行么……”樊淑盯着那把剑的轨迹，“貌似和空间法术有些像~”
“赵将军，还劳烦您在此等候片刻。”
“无妨。”
在弟子通报门内长老的这个空档，小蕾把众人都介绍了一遍。当初的小蕾还是个刻苦研武的小女孩，如今已成长为亭亭玉立的姑娘家，也难怪这些当年对她百般照顾的人都认不出来了。从守门的弟子口中赵云听到好些小蕾曾经的事，“勤奋拼命”是她留给这些人的印象。听到小蕾没日没夜地习武，赵云一阵苦笑。要不是因为曾经的事，小蕾也不会过成这样~
等了一会儿，赵云听得上方云雾中破空声起，抬头看去，一小队蜀中剑派之人从山间飞出。剑若梨花，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最终降在山门边。
“老胡？”管辂擦了擦眼睛，“开什么玩笑，你入住这里了？！”
赵云看去，队伍最前那人甚是眼熟。他的思维停顿了刹那，从记忆中翻出了这个人的名字：胡昭。
当年赵云从西域归来，便是和颜瞳一起在胡昭那里见到了小蕾。只是那时的小蕾依旧执念于仇恨，只想杀了赵云。而后胡昭带着小蕾离开，以期用时间淡化她的执念……
“胡先生，没想到在此相见。”赵云急忙行礼，“小蕾这些年都多亏你照顾了。”
“子龙客气了，这也算是我对当年子潇之恩的报答吧。”胡昭笑道，“请入山吧。”
见又遇到曾经曦里的胡昭，赵云等人便没了隔阂，和胡昭一起聊着这些年的过往。在几名弟子的陪同下，众人顺山道盘旋上山，说说笑笑。
剑派所在为甸氐道四周最高的山，往上行去，四周景色渐收眼底。赵云这才看到，甸氐道宛如棋盘，格局被颜色各异的水流分开，苍鹰盘旋于远山，间或有鸟兽吟啸。云从脚下流过，沿途均能见到御剑飞行的蜀山弟子。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小蕾回来了，这个消息半天之内传遍了全山。当年胡昭带回这个女孩时，众弟子便是对其疼爱得不行，又见她顶着冬寒晨练，刻苦如斯，便更是喜爱。如今又听说小蕾的家人也过来了，一时蜀山沸腾，天空时有破空声起，好些山头的长老弟子都御剑而来。管辂沧月早与胡昭相识，只是当初的曦中，胡昭很少出手，便不甚有名，但众人私交甚厚，如今来了，自然免不了寒暄。
于是整个上午赵云都忙在对各种各样的人道谢上，小蕾一边拉着他一边给他介绍这谁谁谁，好不容易才把事情弄完。众人在胡昭一干长老的安排下总算是坐好了，还没喘口气，赵云便觉东边的天地能量猛地沉寂下来，有一道极为蛮横的气息在靠近。回头，樊淑和马云璐也发现了这件事情，都默不作声。
“大长老来了！”有人喊道。听到大长老这三个字，人群私语了开去，赵云向小蕾投去不解的目光，小蕾低声嘟囔着：“最严的穆长老来了~”
赵云抬头，刚好见到突然出现在空中的剑花。剑盘旋向外，舞成一朵莲花，正中那名老者双手负在背后，白须及膝，青衫随剑舞而起。见到此老者，包括胡昭在内的一行人都纷纷起身行礼，赵云也跟着做。
穆长老扫视了人群一圈，最终的目光落在赵云身上。他低声喃喃了一句“龙鳞罡气？”便向这边走来，两边弟子散开一条路，把赵云让了出来。
“请问左慈兄过得可好？”穆长老开口问道。
赵云赶紧行礼：“承蒙穆长老挂念，师父他已于十余年前仙逝了。”
穆长老一愣，叹道：“可惜啊，可惜。”
“你是左慈兄的弟子，赵云吧？”穆长老道，“老夫还记得，当年左慈兄带着丹鼎派之人将你从布衣门手中夺回的事。呵，想那左慈兄从不插手世事，唯独对你破了例。”
赵云默然。
“老夫刚才在山下环游，因此未能及时赶到，怠慢之处还请谅解。”穆长老说着走向一边，“请入座吧。”
就这样，以穆长老为首的蜀山剑派款待了赵云等人，并给他们留了宿。房屋在后山竹林前，小蕾刚回来，如今成人，此情此景引得山中人好一阵唏嘘，也免不了到处打闹。
看来得在这里留些时日了……赵云摇摇头，把包袱收拾好，环顾了一下为自己这群人准备的屋子。
竹制小楼，很像在永昌住过的屋子。屋后便是竹林，偶有鸟鸣，显得十分清幽。向外望去，那边的天空时有蜀山弟子御剑飞过，似是刚入门，还学得不熟，离地高度也很低。赵云凝视着外面的景色，发呆。
“子龙？”身后，马云璐和樊淑走了过来，赵云回头笑笑。
“小蕾呢？”
“她还在和以前的人说笑着。”马云璐道，“沧月姐他们就住在旁边。”
赵云又看着外面飞来飞去的人：“云璐，樊淑，你们说他们御剑这一招是什么缘由？为何能立在剑上？”
二女走近，皱着眉头。
“长剑所划之处，空间有细微的波动，应该是接触到空间法术的边缘。”樊淑道，“以剑为载物失却灵活，但更为凌利，却是不同。”
马云璐沉思片刻：“暗器之中也有以气化物致使实物分身之说，但未有过这种描述。”
“哦。”赵云道，“你们觉得这里怎么样？”
二女显然是没从赵云前后的跳跃思维回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樊淑道：“挺漂亮……吧……”
赵云点头：“以后老了，要是能和你们住在这里，倒也舒适。”
二女一愣，对视一眼，又别过头去。
“小蕾很受欢迎啊~”樊淑托着双腮，望向窗外，“看起来好几个大男孩都喜欢她的样子。”
马云璐没说什么，但也轻微点了点头。赵云思忖片刻，望向竹门。
天很快便黑了，山中夜凉，偶有虫鸣声。
“哥，你找我……干嘛啊？”小蕾挠挠头，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的赵云。
赵云皱了皱眉，还没想好怎么说。屋内烛火摇曳，兄妹二人对视了好久。
“那个……哥……”小蕾被赵云看得心虚了，“你是不是心情不好？还是我哪里惹到你了？”
赵云苦思冥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那个……要不，你今天陪淑嫂睡？”小蕾试探性地问道，“这几天我都缠着她，你肯定很想她吧……”
“小蕾，你有喜欢的人么？”赵云憋了半天憋出这句。
小蕾眨眨眼：“有啊！”
“谁？”
“你啊。”小蕾道，“还有云嫂和淑嫂，还有小星彩，还有……”
赵云摆摆手：“我不是问你这个。我是指……那种喜欢……”
“嗯？”小蕾凑了过来，“什么啊？”
“就是我和你两位嫂嫂之间的这种。”赵云总算是把话理清了。平日里对别人都是一副通情达理的模样，但真正面对亲人的时候，却有百般都说不出口的感觉。
小蕾眼珠一转，认真想了想，摇摇头：“木有……”
“说实话，别瞒哥。”
“这就是实话啊~”
“说实话。”
“这就是……”
“实话。”
“……”
赵云直直盯着小蕾的双眼，小蕾躲也不是看也不是，支支吾吾了半天，低下头去：“好吧，哥。我还不是没碰到合适的……”
“呵。”赵云笑着拍拍小蕾的头，“怎么了呢？”
“你啊。”小蕾道，“哥你现在是翊军将军，我也不知道你官职多高，但在外行医，老听到些市井传言，说在成都这边谁谁谁要去中央办什么事都得找你，然后又听到很多人对你的评价，褒贬不一的。不过总体还是褒比较多……”
“哦？”赵云一愣，“所以……”
“你是主公身边的红人，是最经常见到主公的人，有时候一两句话会影响主公的决策。你又是被称为龙魂的天下五杰，江湖上对你敬仰得很。然后你又是我哥，给我好大的压力……”小蕾嘟囔着嘴，“一开始我外出行医时，别人问我名字，我说我叫赵雨。然后别人又会开玩笑说，赵云将军的名字和你好像，你是不是他亲人？然后我说，对啊，我就是他妹妹。然后……然后好多人就开始刻意奉承我，搞得后来都不敢说自己的来历了。聊天时一旦被问起家世，撒谎也不是说实话也不是，总会扯到你头上……”
自己给小蕾带来这么大的压力，赵云也是没想到。就像之前马云璐说的，那些亲近小蕾的人里，肯定有想借助赵云这个位置谋些事情的人。这样一来，处在局外的马云璐也许能看清，但是小蕾就……
“这事哥哥忽略了，是我的错，对不起，小蕾。”赵云柔声道，“前段时间东奔西跑，没顾上这些事，我……”
“我知道啊，哥，我又不怪你。”小蕾道，“之前你走的时候，每次我行医回来，见云嫂一个人坐在屋里刺绣，盯着你送她的玉簪发呆，我都觉得云嫂好孤寂。陪她聊天时，她总说，你是将军，自当以国事为重。云嫂都不怪你，我又为什么要怪你……”
赵云笑了笑：“那小蕾，你现在有喜欢别人的想法么？”
小蕾低了低头：“有次在成都大邑那里行医，见到一对穷困潦倒的夫妇。他们家里几乎拿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了，那位姐姐瘫卧在床不能行动，大哥哥成天在地里忙作，回来已是累得不行，但依旧给姐姐做饭洗衣。那次我行到那片山中，遇到了他们，问过那位哥哥，他整个白天都在忙着耕作，又是什么支撑着他回来，给姐姐洗衣、做饭、照顾着姐姐的衣食住行……”
赵云静静地听着。小蕾四处行医，自是看遍了人间生死疾苦。有些东西，她比赵云了解得更多也说不定……
“那位哥哥说，姐姐把最年轻的时光都给了他，他又有什么理由不去珍惜姐姐……”
赵云拍着妹妹的头，小蕾笑着，眼里却含着泪花。
“哥，我后来知道了你和淑嫂的事，所以也没再对她生气了。如果我是你，恐怕也割舍不了任何一个吧。云嫂为你抛弃过一切，淑嫂为你等了二十多年……”
“呵，怎么反倒说起我来了。”赵云捏了捏小蕾的鼻子，“人小鬼大。”
“我已经不小了。”小蕾撇撇嘴。
“是啊。”赵云望着外面的夜，“小蕾，你的事，我会和你两位嫂子好好考虑的。哪些是真心对你好的，哪些是利用你的，我们会以旁观者清的身份来给你建议的。等这次回去，我就想想。”
“哥，可是我还不想离开你们……”小蕾别过头去，“一旦嫁出去了，就不能再和你们在一块了……”
“不管怎样，你都是我赵云的妹妹，不是吗？”赵云笑道。
“哥哥永远都会保护你的，家里的门，永远都为你开着。”
475.心爱的人
竹林的另一端是瀑布。山瀑从夹缝之中倾泻而下，汇聚于山腰，形成一汪水泊，自小道向山下流去，山泉甘冽，也是主峰剑派主要取水之处。趁着清晨赵云四处逛了逛，能见到好些弟子来这里打水。站在剑上的他们挑着担子维持平衡，显然是把这也当做了修行。
“武风很不错啊。”赵云在水泊边俯下身，盯着自己的倒影。剑派里的弟子对人都是和和气气的，互相谦让，有些弟子听说赵云的名头还来找他指教，赵云推脱不得便和几人切磋了一场，点到为止。
因是早晨，山间清幽，一切都刚苏醒。赵云什么都没想，就把自己沉浸在山水之中。闭上眼，眉心间传出久违的能量波动，涟漪一圈圈扩大，遍布了开去。
好久没这么修行过了……
赵云依稀记得，刚出山时在北平，那段时间每天夜晚都会锤炼自己的能量探测，以磨练精神力。如今在这里见到好多勤奋修行的弟子，倒想起了曾经的自己。那时遇到的吕布，便已是“归一”的修为，如今的赵云早已踏入此境界，却再没了当初的那般渴望。
万物归一，顺势而动。这种气息会随着别人的能量涟漪波动而波动，因此只要没被看见，哪怕咫尺之遥也发现不了赵云的存在。
“好远的事。”赵云叹道。
“什么远？”马云璐的声音传来，赵云回头，见到了出来散步的她。
赵云将她拥入怀中，握起她的发。
“子龙，你喜欢长发还是短发？”
赵云眨眨眼，不明所以。
马云璐和樊淑因为各自的缘故，一个曾是女将军成天要带军征战，一个是女杀手整日战来战去，因此都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马云璐的要长一点，如今已然齐肩。
“喜欢长发的话，我以后留着就好了。”马云璐道。
“你喜欢就好啊。”赵云笑道，“我都很喜欢。”
四目相对，马云璐轻轻抚摸着赵云的脸颊，玉手划过他的胡渣。
“你也开始留胡须了……”
赵云故意在马云璐手背上蹭了蹭，马云璐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多大了还闹。”
那边人声喧嚣，赵云二人看去，在水泊上方高空中，一名正御剑飞行的弟子摇摇晃晃，似是因功法不熟就要坠落下来。远处的弟子见势不妙就要飞去救人，可隔得太远，那弟子身体离剑，一头向崖下栽了下去！
“救我！”
“不好！”赵云二人急忙起身，飞奔向崖边。脚下云朵骤升，金光闪现，赵云已运起飞瞬斩，就要扑向悬崖！
紫光闪耀，前后只是眨眼间，崖边与岸边同时出现两朵紫色妖姬，待到所有人回过神来时，樊淑已经将那即将坠崖的弟子带了回来。对飞轮互转熟悉无比的赵云并不惊讶，而是赶到那边，确认了这弟子没受伤。其余人都一脸惊愕，从樊淑出手直到救人回来，前后宛如被拼接的画面，根本没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速度之快，以至于那弟子所乘的剑还留在空中，没来得及落下。
“我的剑！”那弟子却不顾其它，急忙喊道。众人再看，那把青色古剑失去了人的驱动，正向水泊正中落去！
马云璐就地拾起两块石子，一先一后将其飞掷了出去。第一枚石子打中剑尖，使宝剑于空中旋转，剑柄正对着众人时，第二枚石子恰好击中，宝剑被小小石子的猛烈一击打出好远，在空中划出一道笔直的线，直插在了对岸的石头上。
“好……好厉害……”被救下的弟子已是目瞪口呆，天空中御剑的众人也是愣在原地。赵云拍拍他的肩：“过去拿吧。”
在这片区域修行的众弟子被马云璐和樊淑这两手惊得不行，纷纷落下，好奇地围了过来。见势不妙，赵云苦笑了一阵，好说歹说总算是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这才让他们各自散去。
走在回屋的路上，马云璐偏头看了看樊淑，道：“好快。”
樊淑一愣，这还是印象中马云璐第一次主动找她说话。
“呃，那个……”樊淑“呃”了一会儿，“云璐你的暗器手法真是漂亮！“
马云璐点头，没再说什么。赵云拉起二女，叹道：“我家真是卧虎藏龙啊。云璐的暗器天下无双，樊淑的空间法术天下无双，小蕾的医术毒术天下无双。我真是压力山大……”
“别贫……”二女开口道，又沉默了下去。赵云走在前面，若有所思。
白日里又在山间逛了逛，小蕾和以前的玩伴到处去疯了，赵云也懒得去管。马云璐闲着没事，找到了纸笔开始画画，樊淑想学但又不好意思，每次都拉着赵云一起去看。马云璐只是静静地画着，在竹林前不为周围所动，赵云立在门口看着她，却觉眼前场景似曾相识。
天色已晚，小蕾还在外面玩，赵云无奈地摇摇头：那丫头一玩起来就不知天高地厚了，也随她吧。明后天就该下去了，老在这里打扰别人也不好……
回头，马云璐在床边整理着衣物，樊淑刚拿了些物品进来，坐了一会儿：“我去隔壁了，小蕾那丫头还没回来。”
见樊淑转身，赵云眼珠一转，一把将她搂了过来：“不许走。”
樊淑没反应过来，另一边的马云璐也看了过来，她们都不知道赵云要干嘛。
赵云直接将樊淑抱了起来，走到床边坐在马云璐边上：“今晚你们都陪我好了。”
“不行！”樊淑脱口而出，马云璐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看赵云又看看樊淑，道：“不行！”
“那我不管。”赵云又搂过马云璐，“反正小蕾还没回来，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不行就是不行！！”二女喝道。马云璐站起，樊淑挣脱了赵云的怀抱，退到马云璐旁边。
“怎么，还要违抗夫命？”赵云嘿嘿一笑，“不听的话，我就用强了哦！”
“你……”没料到赵云真的走了过来，二女退到墙壁前已不能再退，对视一眼，同时向旁边跑开！
“还学会跑了啊！”赵云往左一撤，直接拦腰截起马云璐，绕了几个圈坐到床边，吻了吻她的唇：“云璐，你被我抓到了。乖，听话。”
没等马云璐说话，赵云拍拍她的肩，站起来直取樊淑。
“别想抓到我！”樊淑脚下紫光闪耀，手抓起一把空间涟漪就要飞轮互转，赵云早已闪到身后，在她翘臀上拍了一把：“小妖精，可别忘了，普天之下只有我抓得到你~”
“空间被封锁了？！”樊淑额头渗出汗珠，紧接着是一阵天旋地转，赵云已经抱起她往马云璐那里走去。
“不行，你耍赖！”樊淑就是不愿，接着扑腾，“对我和云璐，你至于么！不行就是不行！”
赵云对着樊淑的嘴狠狠吻了下去：“就你话多！”
“唔……”
樊淑的挣扎弱了下去，赵云好一会儿才松开，她脸上已是一片潮红。刚刚打闹了一番，三人的脸上都有些微红。
“怎么样，愿赌服输吧？”赵云得意地笑了，“就这么决定好了。”
马云璐和樊淑低了低头，没再说什么。
赵云笑了笑：“云璐，樊淑，其实你们联手的话是能打过我的。”
“嗯？”二女一愣。
“你们刚才一左一右跑开，为什么不合作呢？”赵云道，“单独行动直接被我各个拿下了，对吧？”
二女对视一眼，不知该看哪里。赵云放下樊淑，握住两人的手。
“云璐，樊淑，你们好好说一说话吧。这次出来，一路上你们都没交流过。”赵云柔声道，“因为我，你们心里都有些疙瘩，但是……”
“你们都是我爱的人啊，我不愿看到你们针锋相对的样子……”
二女没再说话，只是沉默。赵云拍拍她们的肩：“好了，我去那边睡吧，你们好好想想怎么打过我咯？”
赵云说着就走了出去，留下马云璐和樊淑二人在床边坐着。二女的视线移上，在接触到对方时又同时移开，好久都没说话。
“呃……那个……”樊淑挠挠头，“云璐，我觉得我们好像被耍了……”
马云璐思考了片刻，说道：“我完全同意。”
“真不甘心……”
476.故事的结尾
又是新的一天，赵云推开门伸了个懒腰，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静了好一会儿，赵云向外走去，望马云璐二女的房间看了看，隐约能听到交谈声。
“哥！”赵云倒被小蕾吓了一跳。她刚从竹林里窜出来，玩得几乎忘了时间。
“你啊，说你什么好……”赵云无奈地道。
这几天小蕾上上下下地玩，确实是玩够了，年纪尚轻的她也不知疲倦，兄妹二人在这个清晨说笑了几句。
“吱”那边的门开了，马云璐和樊淑走出，两人相视一笑，没说什么，向赵云走来，看起来昨天谈得不错的样子。
“我们走吧，找沧月姐他们，该辞行了。”
“辞行？”小蕾一愣，“哥，我还想玩几天啊~”
赵云笑笑：“我们在这待了四五天了，老在这里打扰别人，也不好啊。”
“哦……”小蕾嘟囔着，一家人向管辂的方向走去。
找到管辂与沧月后，众人便向胡昭等一干长老辞行了。见留不住赵云，蜀山人一直把他们送下了山，目送他们远去这才回身。
就这样辞别了蜀中剑派，众人接着之前的行程，先去小客栈里把东西都准备了一遍，便向甸氐道主区行去。亦是穿过好些山麓，沿着碧蓝色的水走着，两边花海大片鲜红，教人留恋。看着这些，赵云倒想起了火照之路上的彼岸花海。两片海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山路险阻，但山水让一行人忘却了旅途劳顿。赵云等人穿过好几帘瀑布，见识到了水中的赤林，嶙峋的古石，还有在山间杂居的氐族人。这些部落与羌同源，语言也是相通，有马云璐在，一群人倒没有什么交流障碍。从当地人的摊点里买了些小玩意儿，顺着林间复杂的小道上上下下。这里森林、瀑布、流水相交映，许多成都那边看不到的小动物时常从脚边滑过，让众人惊叹不已。
走到山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赵云等人在氐族的部落里找到了家客栈歇脚，这也是为来往游客准备的地方。夜晚坐在寨子中，借着篝火吃着当地的特产，那边还有舞会，赵云只觉舒适。
玩得尽兴了，赵云也回了自己房间。推门进去，发现马云璐和樊淑正在整理着床上的东西，交谈着什么。
“你们……”赵云好奇地走过去，毫不客气地搂住二女，“是真准备陪我么？”
“那个……”马云璐低了低头，“子龙，今天你自己去睡吧，我和樊淑说说话。”
“啊？”赵云一愣，“所以你们把我给踹了？”
“让你自己去睡你就去啊！”樊淑急了，“说这么多话干嘛！”
赵云总算是反应过来了。之前二女是没有联合，现在是联合起来对付他了！
“不行！我抗议！”赵云愤愤地说道。
二女异口同声：“抗议无效！”
赵云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他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现在这样，本来是想让二女好好交流的，结果现在呢？孙刘联盟对抗曹操了……
“还不去啊！”樊淑白了他一眼，“再不走我和云璐就赶你出去了啊！”
赵云万般无奈，只好卖萌，求助的眼光投向马云璐。见赵云这样，马云璐也是心软，低了低头，赵云厚着脸皮蹭到马云璐身边：“云璐，你就忍心看我风餐露宿于街头么……”
“……”虽然马云璐平日里一副强势的模样，但也经不住赵云可怜，见他这样也不知说什么，只好任赵云搂着。
“喂喂！”樊淑急忙拉开赵云，“云璐你可不能屈服啊！我们说好了的！”
“我……”
“快去快去！”
赵云话没说出口，樊淑连推带揉地将他推了出去：“你自己找房间睡吧，肚子饿了叫我我给你送来就是了，别来打扰我们。”
“砰”一声门关了，留下在外面满脸黑线的赵云。
“我……我这算是被驱逐出门了么……”赵云无奈地耸耸肩，“虽然感觉很怪……不过……”
“也挺好的~”
就这么着，赵云一个人睡了一晚上，老能听到二女的笑声从那边传来。看来两人关系正在慢慢改良，不错！这么想着，赵云翻了翻身，抱着被子就睡着了。
第二天众人又开始继续游玩，马云璐和樊淑是彻底玩开了，理都不理赵云。无奈之下赵云只好和小蕾玩耍，小蕾却一直围着两位嫂子转来转去，管辂和沧月又跑来跑去的，留下赵云一人“孤苦伶仃”地在前面开路。坐在水边看着里面的“树林”，赵云一脸苦笑。
这些沉淀在水中的树枝也不知经过了多少时光，如今却只有它们默默地与赵云对视。赵云盯着面前这千年万年的存在，叹了一声：“人世无常啊，无常啊，啊……”
正想之间，烤好的白薯被递到面前。赵云回头，见到了马云璐和樊淑二女。
“拿去吧，估计你肚子也饿了。”樊淑喃喃着，“你先一个人玩着，回去好好陪你就是了。”
说着樊淑就转身向小蕾走去了，赵云还没反应过来，马云璐坐在了旁边。
“子龙，我……”马云璐低了低头，“你在生气么？”
赵云回过神来，摇摇头笑道：“哪里。见你们玩得这么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马云璐点头：“听樊淑说了好多离魂宫和你的事，都是我不在的时候发生的。”
赵云拍拍她的头：“你们好好聊吧，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
“嗯。”
一家人在山上玩了四天，把甸氐道的山水看了个遍，意犹未尽。但终究是看完了这些风景，游玩了该走的路，也该下山了。这次出成都，一路沿江北上，旅途到了这里，也算是划上了一个句号。
下山途中赵云和管辂沧月闲扯着，从过去谈到现在。话题的突然沉闷也带来了即将分离的情绪，赵云一家要回成都，而管辂沧月二人要去汉中，一行人注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同行。那些共同奋战的日子，也已远去了。
在离开甸氐道之前那个夜晚，一行人做了很丰盛的一顿晚餐，大家谈笑着。对于赵云而言，远在辽东的白狼山是一个分支。如果他的人生是一篇故事，那么白狼山之前便是上篇，之后是下篇。而上篇的故事依旧延续到了下篇，最终在和曾经的人一个个相遇一个个分别之中渐渐淡去。时间依旧不可阻止地前进，赵云，管辂，沧月，曦，以前的所有人都在写着属于自己的下篇。偶有交集，也只有感兴伤怀罢。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也没有不结尾的故事。在离开的那天清晨，赵云和管辂沧月挥手告别，一家人坐上了船，顺着江水而下，渐渐离开了甸氐道。这一段旅途，就这样划上了句号。
477.返回成都
江水激荡，船载着赵云一家离开甸氐道，沿着来时的路折返。把东西都放好，赵云推开舱门走了出去，小蕾还望着甸氐道的方向。船夫们正打理着甲板，来回走着。
赵云走到小蕾旁边，兄妹二人倚在船尾的栏杆上吹着江风。
“在想什么？”
小蕾摇摇头：“有些舍不得。”
赵云笑了笑。距从成都出发到现在已一月有余，途中游玩了很多地方，见识了很多美景，但总归是要回去了。
“总得回去啊。”赵云道，“还有些事没有做完，如今的天下，也并不太平。”
“嗯。”小蕾道，“哥，你说这天下的纷争，到底什么时候能完啊？”
赵云默然，他望着远处越来越远的天空。
“我不知道。”
小蕾撇撇嘴：“你们这些将军成天战来杀去，不就是为了平乱么，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赵云手中蓝光闪耀，涯角枪现于手中。淡蓝色的枪身，龙形雕纹已经化为一片血红。自长坂一战，这三条龙形雕纹便化为了格外醒目的血色，也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赵云。
“天下之大，谁都不知道何时才能止战，我们只能尽力去做。”
小蕾好奇地拿过涯角枪，枪并不沉，入手十分冰凉，让人能在战场的炽热中保持着镇静。
“哥，以前我老听到江湖的那些排名。那么现在，你应该是天下第一了吧？”
赵云愣了愣。天下第一么？曾经的自己确实渴望于追寻这四个字，那是第一次遇见吕布，第一次败在吴言手下，才会对这个目标格外得向往。可是如今，经历了这么多，厮杀了这么久，当初所执念的，早已淡出了脑海。
“呵。”赵云拍拍小蕾的头。
“拿起枪，我也许是天下第一。放下枪，我也只是个平民百姓。”
“哦。”小蕾点点头，她抚摸了涯角枪一阵，还给赵云，再也没有说话。风吹起她的头发，零散在空中。
一路南行，众人再也没有停顿过。途中依旧在来时的几个地点修理了下木船，顺江而行，两岸地势不断变化，城镇来了又走，商船侧畔而过，数日之后，那边的小镇映入眼帘。
那是赵云此次旅途的起点，成都北门的小镇。到成都了。
靠岸，众人下船，数十日的旅途就这样宣告结束，立在成都的土地上，大家都不知说什么。赵云把银子付给了这些船夫，天色尚早，空气舒适，赵云一家便向成都行去。
回到离开一个多月的家，赵云打开门把东西放好，一家人开始了打扫卫生，忙活了一上午把家的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因为没来得及买菜，所以几下一合计都去外面吃了。
刘备给众将放了两个月的长假，赵云要特殊一点多给了一个月。成都街上依旧是那般热闹，赵云就近找了家酒楼便进去了。
“将军！”赵云刚进去，那边的张著一行人便打了招呼。
“你们也回来了啊~”赵云走了过去拍拍几人的肩，“怎么样过得？”
凌利嘴里含着什么东西，嘟囔着：“好得很呐将军！”
说笑了一阵，赵云看向夏曲：“小夏，你那个娃娃亲怎么样了？”
听到赵云此语，众人不怀好意地笑了。
“腻歪着呢！”张翼脱口而出，“腻歪了一个月了都！”
“哦？是真的啊~”赵云道，“改日我们给你把事办了，你看咋样？”
夏曲急忙行礼：“多谢将军！”
和张著一行人见过，赵云一家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饭。在成都周围逛了逛，买了些家长里短的东西，再回到府上。内外都安排好了，赵云靠在院中望着远处的夕阳，休息着。侧边一阵清香，是马云璐走了过来。
赵云轻抚着她的小腹，低声细语着。马云璐笑了，赵云是在给他们还没问世的孩子说话呢~
“子龙，你过几天还要走么？”
赵云点头：“这三个月假期完了，主公说要让我再去永昌一趟。”
马云璐低了低头没说什么，表情很明显是不舍。
“放心好了，云璐。”赵云抚摸着她的头，“孩子出生前，我会赶回来的。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些的。”
“而且永昌那边应该没什么事，只是治理一下。汉中之事，还需一段时间的准备才行。”
回到成都的这段时间，赵云陪着家人把需要置办的东西都买了回来。马云璐已有身孕，赵云和樊淑认真挑选着怀孕所需要的东西，小蕾继续了行医的事业，途中有两三家上门提过亲，赵云马云璐樊淑三人都认真考虑了一番，小蕾也答应先交往一段时间再说。日常琐碎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眼看着赵云的三月假期就要到了，马云璐的小腹也已微微隆起，家里的事便没再让她做。期间樊淑学了好多做菜的手艺，赵云帮着打理着日常，家如日常运转着。
假期在家的最后一个夜晚，赵云抚着樊淑的发，静静思考着。
樊淑聆听着赵云的心跳，很安静。房间内一片寂静。
“明天就要走了么？”
“明天假期就到了。”赵云道，“会离开家一段时间。”
“好快啊。”
赵云刮了刮樊淑的鼻子：“我不在的时间里，好好照顾云璐，知道吗？”
“嗯。”樊淑狠狠地点头。
“有什么情况，便送信给我。云璐生之前，提前两个月给我写信，懂吗？”
“嗯，记住了。”
赵云笑了笑：“还真想快点见到孩子。”
樊淑往上蹭了蹭：“你准备给孩子起什么名啊？”
赵云沉默了片刻。这个问题他和马云璐樊淑小蕾商量了很久，但一直都没个结果。
“如果是女儿，就叫璃儿吧，如果是男孩，就叫他统儿。”
樊淑喃喃着：“赵璃儿，赵统……”
“统万军之长么~”
478.不臣之心
赵云穿行过街，来到了刘备府上，后者放下一桌的文书。
“子龙，你来了。”刘备拉过一把椅子，不过两人都没坐。
“嗯，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简单说了说，刘备拿过一叠册子，“前段时间那边的吕凯来信说，牂牁与越雋二郡有骚动的意向。你去过那里，这次还是得你调查这事。”
“牂牁与越雋么？”赵云沉思片刻，“朱褒与高定又在搞什么鬼……”
“子龙，上次你在永昌留下了不错的影响，看得出来益州南面那边还是很拥护你。”刘备道，“如今汉中战事不远，得先除掉这些可能的祸患才行。”
“是。”
“这次依旧如上次一样，如果有事，先按捺不动，把情报回报给成都。”
“领命。”
在刘备那里拿到了吕凯等人送来的资料，赵云便辞行回府，打点好了东西。对马云璐与樊淑交代了些走后的事，便带了一部分人马离开成都，向永昌行去。有了上次的经验，赵云这次做了充分的准备来应对南中潮湿的气候，沿途并没有再耽搁。
到了永昌城下，吕凯和王伉迎接了赵云队伍，众人入城。往太守府行去的路上赵云认真听王、吕二人说着永昌及周边的情况，大体没什么变化，都是按照赵云走之前的以及后来吕凯等人修改的制度施行，永昌也算经营得富饶，成为一座坚城。之前从成都带来的农具也大规模应用并被推广到南中诸郡县，也让好些人对成都方面有了感激之心。隐患依旧是那般，高定、雍闿、朱褒为首的势力都是蠢蠢欲动，也因害怕成都那边的威势没有行动。
“赵将军，如今局势有些变化。”吕凯王伉低声道。
赵云等人进了太守府，屏去周围的人：“是何变化？”
“按照你走之前的吩咐，我们在临近的牂牁设立了些耳目。”王伉道，“朱褒的行动一如往常，和高定雍闿两边联系得紧。但是最近，我们发现他有可疑行踪。前几天，耳目传来消息，他们看到可疑人士自牂牁出去，去了东边。”
“东边？”赵云道，“哪里？”
吕凯与王伉对视一眼：“荆州武陵的方向。”
“武陵郡？”赵云摊开地图，细细看着，“确认是朱褒的人？”
“没有亲眼确认，但能够推测，八成就是朱褒的亲信了。”
赵云看着地图，陷入深思。
武陵郡……朱褒派人去那里干什么……赵云还记得荆州的那个郡，当初刘备入蜀，留下他们守荆州，时任留营司马的赵云的责任之一便是督调武陵郡的军赋。由于赵云守在公安，军赋都是武陵方向来人送来的，所以对那个郡并不太熟悉。
“武陵距牂牁有很远的距离，朱褒没道理去那里发展势力啊。”赵云喃喃着，“而且如果是为了贸易，也太远了，成本上也说不通……”
“是的，将军。”吕凯道，“此事我等百思不得解，便向您汇报。”
赵云皱着眉头：“除了此事，还有异常之处么？”
王吕二人摇头：“这段时间就是这件事让我们觉得不正常。最近那边还没消息，牂牁距武陵来回需要些时日，还得等些时间。”
赵云点头：“先好好打理一下永昌的事情。朱褒的动向，容我再想想。”
当日夜晚，赵云把荆益二州的地图看了又看，还是想不通朱褒的动静，最终决定给荆州方向写一封信，向关羽询问一下武陵附近的情况。永昌本处在益州南面，离荆州有十万八千里之遥，等此封信送到荆州再送还回来，那就是个把月之后的事了。等候回信的期间永昌无甚大事，赵云私底下派人去牂牁、越雋周边打探了一番，也没什么收获。这群素来就有异志的豪强出奇得安静，这让赵云的心一直悬着放不下来。
转眼又是三四个月过去，樊淑写来了七八封信，都是对赵云说些家里的事情，家里很好让他在外不必操心之类云云，字里行间无不透露着对他的关心。
眼看着已到年底，距离攻取汉中已经不远，成都那边也派人送来了信。赵云握着书信看着军情，心情一天天地沉重。汉中开战在即，自己身为将军肯定要去前线，南中这边的事还没个音讯，这让他如何放得下心。成都方面已经开始物资储备，赵云也从富饶的永昌及周边调动了很多物资运了过去。
直到某一天，关羽的信穿越群山阻拦，终于送到了永昌。赵云正在吃饭，听说回信终至，放下碗筷拆信读了起来。
关羽在信中把武陵郡的里里外外都说得很详细，武陵周边的地势地貌、人口军力、当地民居以及杂七杂八的部落分布。赵云对着信，又对着地图，心中的疑团一点点地在解开。
“太守大人！”外面吕凯求见，赵云让他进来说。
“太守大人，牂牁郡的耳目传来消息，说四天前的清晨看见朱褒的亲信带着蛮夷打扮的人悄悄进了城！”
“蛮夷打扮？”赵云一愣，急忙看向关羽的信，终于在字里行间里找到了蛛丝马迹。
“从牂牁到武陵，不是为了势力，不是为了贸易，那就只能是……”赵云的额头渗出汗珠。他抬起头，看着荆益二州的地图，“难道是……”
“天呐，这是一场跨及荆益两州的叛乱……”赵云喃喃着，“此乱不止，荆益焉存……”
479.五溪蛮众反
马蹄声划破宁静的清晨，赵云一路快马加鞭，自南中出发疾驰向成都。他手中拿着两封信。一封来自成都的家，由樊淑亲手写的，事情很简单，马云璐要分娩了。
赵云已是满头汗珠，不停地催促着白龙驹，恨不得立马抵达成都。自白龙驹载他以来已有数十载，赵云从未有过如今这般急躁。星夜不停地赶路，赵云总算是到了成都南门，进城之后顾不上歇息，直接奔到了刘备府上。
让他急成这样的，却不是家信，而是第二封。
“子龙？”刘备不曾料到赵云会急急忙忙地赶回来，奇怪地道。
“主公，如今可要攻取汉中了？”赵云把书信放下，急忙问道。
刘备点头：“是啊，你刚才进城也看见了吧，如今各处都在进行物资储备，都已差不多了。”
赵云摊开信件与地图，刘备一脸不解：“子龙，你这是怎么回事？”
“主公，事情不妙。”赵云道，“我在永昌截获了朱褒等人通往武陵的书信，武陵附近的五溪蛮已与南中一行人联合，正欲谋反！”
“五溪蛮？”刘备眯了眯眼，“是……”
“子龙，你是说……”刘备一惊，“荆益交界的蛮夷势力与南中结盟了？！”
赵云指着地图，从益州南面一直划到荆益交界，最终指向武陵。范围之广，已近半个荆益！
“前些日子，我在牂牁的耳目截获了朱褒通往武陵的书信。”赵云说着把第二封信拿了出来，“朱褒、高定、雍闿这群素有异志之人早有谋反之意，却慑于成都军威。如今欲联合武陵附近的五溪蛮，以重金许之，邀其于荆益交界一带作乱，掩人耳目牵制成都的注意，自己在南中拉起旗帜，准备与益州抗衡！”
刘备的神情逐渐被惊愕取代，他把赵云带来的信看了又看，反复地盯着地图，额头渗出汗珠。
“子龙，你是说，他们就打算在我们攻取汉中之时……作乱？”
“从信中来看，正是如此。”赵云道，“主公，此事若任他为之，恐怕不等我们打下汉中，就……”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刘备来回踱着步子，“如今曹操刚离开汉中，留下夏侯渊守地，我已与孙权约好，他在东边攻取合肥，我在西边攻取汉中，两边同时北上夹攻曹操。南郡那边的曹仁也做好南下的气势，我已让二弟严阵以待。这是攻取汉中的最好时机，可是……”
刘备沉思片刻，对外面喊道：“来人，把孔明孝直都叫过来！！”
刘备的亲使飞一般地跑出府邸，不一会儿诸葛亮和法正从不同的方向赶来。因为在准备攻取汉中，诸葛亮这段时间一直忙着贮备战勤物资，法正成天关注着汉中的战情，两人见刘备神色略有些慌张，不明所以。赵云把从永昌截获来的情报给两人看了，诸葛亮和法正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诸葛亮摇摇羽扇，道：“主公，亮有一言。”
“快说。”刘备道。
“汉中不可放弃，此乱不可由之。”诸葛亮道。
刘备皱着眉头，法正道：“孔明是指，两件事同时进行吧~”
“正是。”诸葛亮道，“如今，孙权已聚兵向合肥，我方也已调足物资，若就此罢兵，一来失信于孙吴，二来失却攻取汉中的好机会。”
“可是，若要保证汉中万无一失，必须倾全力而出。”刘备道，“如今二弟在防御曹仁，若我们还要抽兵对付叛乱，那汉中……”
“不，不需要全部平定。”法正摊开地图，“这群人中，带头的是五溪蛮众，只要命一将军平定此处，给南中诸臣以震慑，他们便不敢再动。”
先打五溪蛮来震慑南中么……刘备看向诸葛亮，诸葛亮点头表示同意。
“收服了五溪蛮，南中诸臣定会惧我军威，也让他们明白，我们对其行动了如指掌。”法正接着道，“五溪蛮因重金被朱褒等人拉拢，这种事最容易办，不需耗费太多军力。”
法正说着看向了赵云，诸葛亮和刘备也看了过来。
“子龙将军，此事非你不可。”法正道，“关将军抵御曹仁走不开，你在永昌对南中之事有比我们更深的了解。”
赵云看向刘备，刘备沉思片刻，道：“子龙，此事就全权交予你负责。你即刻率军去武陵，平息五溪蛮之乱，我等攻向汉中。”
“记住了，这件事，事关荆益二州的安稳，你务必要拿下！”
赵云抱拳：“领命。”
在刘备府上议事完毕，赵云领了军令，心事重重。看着天色已近正午，想着得回家给家里人说一声，便向城东走去。刚走过几条街，却碰见家仆急急忙忙地跑来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赵云快步上前，问道。
家仆已是满头大汗，见是赵云，慌忙道：“将军大人，夫人她……她就要生了！”
………………………………………………
城南住着成都这一带有名的稳婆。这日她正打点着物品，却见房内一片紫光闪耀，还没回过神来，一名女子直杀到面前。
“是……”稳婆这才看清女子的面容，“是赵夫人啊……”
“废话少说！”樊淑喝道，“快收拾东西，跟我走！”
稳婆被樊淑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到了，没回过神来，樊淑提高了声音吼道：“云璐就要生了！快点！！”
被樊淑吼得回过神来，稳婆急忙跑进内屋，收拾着准备好的东西。这些天樊淑经常来这里，便在此设好了标记，而因为提前打过招呼，接生的东西早已备好。
稳婆刚收拾好，樊淑冲进内屋，一把抓住她。紫光稍纵即逝，两人眨眼间消失在城南。
城东赵云府上，紫光弥漫，随之樊淑与稳婆提着各种东西出现在府内。那边的门半掩着，马云璐的惨叫声一浪高过一浪，家仆们正来回端着热水热帕，小蕾正组织着一切。
樊淑让稳婆进了房间，回头才看到推门而入的赵云。
“云璐呢！”赵云铠甲都没来得及换，踏入家门后急忙问道。
樊淑急忙拦住了他：“你先别进去添乱！”
被樊淑拦住，赵云总算是恢复了些理智。他回头看着忙成一团的家仆，耳边马云璐的叫声愈来愈高。
“多久了？”赵云额头渗出汗珠。
“没多久。”樊淑一把扶住旁边栽倒的家仆，热水洒了一些，“你永昌的事解决了么？”
赵云点头，急切地望向屋内：“我从来没见过云璐痛成这样……这……”
樊淑握住赵云的手：“你别慌。你是家里的主心骨，一定要冷静。”
“你去和他们一样，多准备些热水和热帕子，去吧。”樊淑道，“我帮着小蕾和稳婆做些事情。”
赵云冷静了下来。自己对接生的事一窍不通，但是至少能像这些人一样准备好需要的东西！赵云二话不说立即加入家仆的行列，府内秩序井然，所有人都尽力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屋内马云璐的叫声愈来愈尖锐，樊淑直接把门闭上，要进入最后的阶段了！
每一道惨叫声如刀扎在赵云心口，他只能站在门外干着急。樊淑和小蕾都进去帮忙了，他死死地盯着木门，望眼欲穿。
随着马云璐最后一声高昂的声音，一道婴儿的哭啼传入赵云耳中。赵云愣在了原地，微张着嘴，一时忘了动作。
是婴儿的哭啼声。如一朵没有沾染任何灰尘的莲花，就那样静静地绽放在赵云眼前。所有人疲惫的脸上都露出喜悦之色，继而看向赵云，赵云只是愣在原地。门缓缓开了，小蕾已是一脸倦容，稳婆也走了出来。
“哥，云嫂生了，是个胖小子。”小蕾走到赵云面前，“你快去看看吧。”
赵云僵硬地望向门内，樊淑正和一些丫鬟收拾着屋内残局。
“快进去啊。”小蕾推了推赵云。
进门之后赵云看到了那张木窗，马云璐的发凌乱在床头，被单亦是不整。见赵云走进，樊淑示意周围的丫鬟都出去，自己把东西收拾好后，走到门口，退了出去。
赵云坐到床边，向马云璐伸出颤抖的手。马云璐已是满头汗珠，赵云拿起旁边的热帕子，一点点地为她擦拭额头。
在马云璐的枕边，刚刚出生的赵统正在熟睡。哭啼之后，他被樊淑包好，轻轻地放在了旁边。
马云璐已是一脸苍白，她艰难地转过头，伸出手，吃力地环住赵统。她轻轻靠着赵统的脸颊，失声哭道：“统儿……统儿……”
赵云的眼角泛起泪花，他轻抚着马云璐的脸，将母子二人环住。
“云璐……”赵云的喉咙涌动着，却什么都说不出。
“苦了你了……谢谢你……”
马云璐目不转睛地看着赵统，脸色尽是疼爱，虚弱的双手不肯放松，一直环着婴儿。额头上，赵云温热的气息传来。
“子龙……我们的孩子……”马云璐断断续续地说着。刚历分娩之痛，她已无力开口，但依旧逞强着。
赵云看向赵统，眼泪自脸颊滑下，滴落在马云璐的额上。屋内一片寂静，父亲、母亲、孩子……
静了好久，马云璐才开口：“子龙……南中的事……”
赵云说不出口。该怎么说？马云璐刚刚生子，他就要奔去前线，去武陵平乱？可是若不去，荆益动乱，汉中之事又该……
可是他的迟疑怎么瞒得过马云璐。她眉头动了动，低声道：“你又要走么？”
赵云移开目光，看向熟睡的赵统。小赵统是如此得可爱。
又是好久的沉静。赵云不知该如何弥补马云璐，只是低头吻着她的额。
“要是有战事，就去吧。家里，有我和樊淑，不必操心……”
赵云看到了马云璐的双眸。那么宁静。
“云璐……”
马云璐抚了抚赵统的脸，低声道：
“若无国，何谈家……”
480.武陵佳人
这年开春，益州很忙。
刘备在法正与黄权的“汉中不取，蜀失股臂”的建议下率大军进攻汉中，从益州各地汇聚于成都的军队一路北上，军势浩荡，直逼曹将夏侯渊与张郃留守的汉中。诸葛亮于后方调集全局战勤物资，维持着整个战局的运转。
这年开春，赵云也很忙。
不同于张飞马超黄忠等人，赵云并没有被编入进攻汉中的第一梯队，因为还有其它同等重要的任务需要他去完成。刘备在率全军北上的同时，派出赵云带领另一支队伍自益州向东，直指荆州武陵。
南郡的曹仁已与关羽对峙，合肥的张辽已与东吴相拼。孙刘两家合力牵制曹操，几乎所有人的注意都被汉中与合肥的战事吸引，一时间江湖上热议纷纷。而赵云所率的这支队伍悄然出了蜀山，逼近武陵，却是无人知晓。
自益州到荆州，如果要走平坦的道路，则需经江州过南郡。曾经的南郡已被曹刘二人分据，并划分为好几个郡，如今关羽与曹仁正严阵以待，两边气氛紧张得很，赵云担心自己率队经过会影响整个战局，便直接走直线从连绵的山峦之中穿出蜀地，直达武陵。
路线靠北，两边山势还不算陡峭，道路也不算崎岖，部队行进在少有人住的山间，赵云一边辨认着方向一边思考着截获的书信内容。
因益州是个盆地，所以即使荆州与其交界，想从荆州入蜀也十分困难。交界处尽是高山险峰急流，大军行进多有不便。荆襄九郡之中，唯有南郡通往益州的路十分平坦，因此南郡才显得极其重要。在荆益交界的山脉之中杂居着很多部落，由于地势的缘故少有外军打扰，所以自成一派，其中以武陵附近的部落为最，这便是赵云在南中所听说到的五溪蛮。
“湘西的五溪蛮，以前在桂阳时倒有所耳闻。”赵云喃喃着，“可惜霍将军不在，不然还能知道得更详细一点。”
“桂阳的山匪，武陵的蛮夷，荆州真是个复杂的地方……”
如果不出意外，赵云部队只要走出这条山涧，便横穿了荆益交界北面的山脉，抵达武陵城下了。昔日赵云随从刘备平定江南，第一站便是武陵郡。而后赵云又任留营司马，倒也去过几次。印象中的武陵是座不大不小的城池，过了长江行不了多久就会到，是个挺安稳的地方。
不过出意外了。
部队正转过一个山头便听得前方嘈杂声起，赵云把枪一招，随行士兵全部警戒，稳下阵脚向另一端而去。那边的喧嚣近了，赵云带队绕过山峦，便看到远处那支奇异打扮的队伍。
那帮子人穿着很绚丽的战服，前胸染着类似于图腾的东西，腰间均别着两张弓，武器以铁锤铁棒为主。他们掠来了好些汉人，妇女儿童哭啼着，被押向山里深处。
“不认识，就应该是作乱的五溪蛮人了。”赵云道，“冲！”
那支队伍没想到此处会杀出赵云的军队，措手不及，带头的首领被赵云一枪刺死，长柄骨朵被涯角枪挑飞好远。士兵吼着杀声将这群为数尚众的蛮人杀散，救下了被掠走的人群。蛮军四下散开向山里逃窜，赵云示意别追远了，聚敛人马，准备从这群救下的人口中问些讯息。
“将军救我！”赵云刚一转身，却听得那边有人呼救。回头看去，在那队向山里逃窜的蛮人之中似有一人在挣扎着，但因被困住冲突不出，只得任人摆布。
“走！”赵云一声低喝，白龙驹载着他向呼救者处飞奔，数十飞骑紧随其后，眨眼间奔到山脚。一时间枪影闪烁溪水四溅，赵云率队杀散这群人，勒马于溪边。
“呃……”赵云这才看清，呼救的是一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女子！而且……
赵云已经想不出什么言语来形容这个女子的美貌了。靥笑春桃？云堆翠鬓？明眸善睐？辅靥承权？
都缺那么一点赵云说不出的东西。随行的士兵赶至此，也都为之惊叹。
赵云四下看了去，如今这女子衣不蔽体，恐是因其倾国之色而受蛮人垂涎。若不是赵云来救，这女子已遭这伙蛮人践踏**了罢。这次出军没有带什么衣服，赵云当时也找不到给这女子遮羞的东西，只得取下披风，俯身给女子披上。
“将军……”女子眼角噙泪，刚历一番动荡，又见赵云带军来救给她披上白色披风，忍将不住，哭了出来。
这个女孩……大概就和星彩一样大吧……赵云看着这女子哭啼的样子，声音柔了下来：“别哭了，姑娘，如今已没事了。你是哪里人？”
“我……我……”女子死死地攥住赵云的手，“我叫杜路，是武陵人士……今日外出，突遇这些蛮人作乱，被掠了来……”
五溪蛮作乱，到了武陵么……赵云皱着眉头。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到这里就碰上五溪蛮在武陵作乱。刚才那支队伍是刚从武陵城掠夺归来吧，只是没料到会遇到刚从益州赶来的赵云……
杜路抹去眼泪，终究站了起来。她紧紧抓着赵云的披风，略显瘦弱的身躯在风中瑟瑟发抖。赵云带队，和另一边的张著会合。
“怎么样了，小张？”赵云问道，“那群百姓是哪里的？”
“将军，他们都是武陵被掠来的。”张著几个走到面前，说道，“这群人家里条件不一，听他们说都是今早蛮夷突然来袭被掠走的。”
“今早突然来袭么……”赵云望向远处，“关二哥或许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吧，我们来得真巧。”
“整军，向武陵行进！”
赵云带队护住杜路和这群被掠来的人，走出山区，武陵城映入眼帘。赵云远远见到有硝烟升起，显然那里刚历一番大战。赵云队伍开进城中，城内到处都是被破坏的痕迹，好些房屋被烧成了废墟，幸存下来的人瘫软在路边，见赵云军队来至，又甚为恐慌。
“这到底是……”赵云被半块化为废墟的武陵城震惊到了。满目疮痍，尸体横在街中，映衬着哭啼的人群。不远处还有几队蛮夷挑着人头，撕扯着抢东西。
“杀过去！”赵云怒火中烧，所率队伍杀声震天，将武陵城内残余的五溪蛮全部围困，顽抗的一律砍死，最终活捉了数十名蛮人。幸存的人见得赵云此举，才明白这支队伍是来救他们的，一时间呼救声回荡。
赵云见此状况，下令安顿好活着的人。队伍分开，清扫废墟搬开杂物，总算是整理出了一片区域。武陵城还有残余的房屋，赵云暂时把这些人安顿在了里面，又即刻派人向关羽的方向送信。从幸存者口中赵云明白了，今早来犯的五溪蛮声势浩大，武陵毫无准备，太守金旋被杀，守城将士尽皆战死。城破之后，蛮人在城内大肆掠夺，男子被杀女子被掠去寻乐云云。赵云立在武陵废墟正中，回头望向这些幸存的人，只觉凄凉。
“将军，从还没撤回山区的蛮人手中夺回了粮食器械等物。”城外的张翼凌利飞马赶来，“俘虏了一群人，听不懂他们的语言。”
赵云点头，把俘虏的五溪蛮绑在一起，吩咐人严加看守，又把一些粮食分给了幸存者，就地生火早饭。
士兵们在城内搭起了营寨驻扎，赵云巡视了一圈，确认了百姓和士兵都有饭吃，这才回营。夏曲递来一碗饭，赵云盯着面前的火沉思着。
没想多久，杜路从另一边走来。她依旧裹着赵云的披风，风吹过凸显出那曼妙的身躯，不过众人可没空欣赏佳人，武陵遭此劫难，每个人都是心头沉闷。
“将军……”杜路垂下眼帘，走到赵云面前。
赵云起身：“怎么了，杜姑娘？”
“我……”杜路轻声道，“我想去看看我家……”
“哦。”赵云望了望渐渐泛黑的天色，“走吧，我陪你过去。”
赵云带了几名随从，跟着杜路离了军营，到了城东。穿过那座小石桥，赵云看见那片被烧毁的建筑群。看得出来这里曾有座规模不小的宅子，所居人士恐怕也是一方豪富，可如今都化为了断壁残垣。
杜路见此情景，双腿一软就向下栽倒，得亏赵云一把扶住了她。
“爹……娘……姐姐……”杜路咬破嘴唇，靠着赵云无助地哭泣着。
一时晚风凄凉，赵云看着和夜色融为一体的废墟，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这个失去全部亲人的女子。赵云偏头，低声对赵累道：“小赵，你去城里看看能不能找件衣服过来。”
“是。”赵累领命而去。
杜路哭啼了一会儿，那边士兵跑来了。
“赵云将军，幸存的百姓已经安顿好了，营帐已经扎好，向关将军的信使也派了出去。”
“嗯，你先下去吧，我一会就过来。”
士兵下去后，杜路抹了抹脸颊的泪痕，抬起头看着赵云：“将军你……你是赵云将军？”
“是的。”赵云道。这姑娘认识自己？
“你救过我姐姐……”杜路说着眼泪就往下掉。倾国之色的脸庞加上眼泪格外动人。
“你姐姐？”赵云一愣。
“数年前你任桂阳太守的时候，从黄彪手下救出了我姐姐……”杜路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的父亲叫杜俞，二十余年前在桂阳经商，家境也算殷实，只因后来黄彪伙同山匪排斥异己，抢走了姐姐供他作乐，逼走了父亲，这才暂居武陵……”
“后来将军你清掉了黄彪，姐姐才因此回到武陵，不料如今……”
赵云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低声安慰着杜路。
“姑娘，此次作乱的，应是五溪边的蛮夷了。我这次来，就是针对此事的。”
杜路朦胧的泪眼里闪过光芒：“赵将军，你要去平定五溪蛮么？”
“正是。”
“带上我吧！”杜路急忙道，“我对五溪附近地貌很了解，一定能帮你！爹娘还有姐姐都死在他们手下，我……我……”
“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481.深入五溪
来自荆益交界山脉深处的五溪蛮于武陵作乱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前线的关羽那里，赵云带队在武陵休整了几日，把废墟都清了清，初步恢复了生产。第三日，由关平带领的荆州本地军队抵达了武陵城下，与赵云会合。
“云伯伯。”关平行礼，“父亲在前线走不开，所以遣使在下前来相助。”
“嗯。”赵云点头，众人入城。
关平已成长为一个将领，刚冒出的胡须和严实的盔甲透露出一种稳重。作为关家儿女的大哥，想必压力也是很大的，跟在赵云旁边的关平随时都是紧绷的状态，不折不扣的战将模样。
“如今四处战乱，武陵这一带就要靠我们了。”赵云在桌前铺开地图，“这三天我在武陵找了些熟悉五溪地势的人绘制，因有此图。”
关平认真地看着五溪地势图。这是赵云让杜路为首的一群人赶制出来的，他也不知道图的真实性，但目前来看，除了杜路等少数人外，没人对五溪那里有什么了解了。
赵云道：“武陵西北，山林纵横地势复杂，有雄溪、樠溪、辰溪、酉溪、武溪，五溪交相流经其中，以沙摩柯为首的部落居住在此。无论是现在的我们还是之前的刘表，都没有对这块地区进行管辖，所以导致五溪蛮自称一派。如今其受南中朱褒等人重金相邀，欲以荆州作乱为耳目，好让南中叛乱。”
关平仔细地打量着图：“云伯伯，我手中有一点关于五溪蛮的装束资料，依据此，我们可以先准备好相对的器械，再进不迟。”
“哦？”赵云道，“这便好，进去之前，做好准备是很必要的。”
借着这些天打探以及关平带来的资料，赵云把五溪蛮认真研究了一番，并针对其特点对军队的装备进行了些改造。刚到武陵时俘虏了数十名五溪人，赵云正苦于听不懂语言，杜路挺身而出做了众人的翻译。这些俘虏倒是很老实，也许是被张著打怕了（(⊙o⊙)），从他们口中赵云也打听到不少消息。在赵云为进军五溪准备的同时，西边汉中、东边合肥两线战事都已经打响，夹在中间的荆州里，曹仁和关羽都死死按捺着兵马隔江互瞪，不放过对方的丝毫响动。
十余日来，赵云沿着武陵边界设立好了防线，山脉之中的五溪蛮察觉到有人于此，便没再贸然行动。安稳好了武陵城内，又准备好了此次进发的物资，赵云与关平带军向五溪行去。
在杜路的帮助下，赵云找到了十余名熟悉五溪地势的人，分配下去带路。军队自雄溪道走入，穿过最外层的山脉，抵达第一处平原。
此处为山间林原，赵云带队走在其中，隐约听见前方的水流声。根据情报，前方是雄溪，驻扎于此的为相程夫。五溪蛮也是惧赵云大军之势，未敢轻举妄动而是采取守势，依着湍急的水流扎寨防守。雄溪虽被呼为溪，但与大河无异，周围又是崇山峻岭，赵云在溪边遥望着对面的大寨，眉头紧锁。
溪水上笼罩着略显淡黄色的雾，赵云示意队伍别靠太近。
“这雾似乎有毒……”赵云小心翼翼地接触到了水雾，龙炎自身上蔓延开去，“可是，对面的寨子却没受到影响。如果要强攻过去，那……”
想到这里，赵云回身走到军中，问起了杜路。
“赵将军，我听闻此处有种特殊的植物，只要口含其叶便不会中此雾之毒。”杜路回道，“我们不妨试试。”
赵云点头，又从被俘虏的五溪人口中问出相同的消息，在他们的带领下找到那丛低矮灌木，先自己带着这群俘虏试了试，确认没问题，便分给了全军，然后又找到了关平。
“坦之，此溪上游有一处，水流很缓，你带军去那里蓄水。”赵云道，“我就在此处扎营吸引注意，待水蓄足，你便放水淹寨。”
关平抱拳：“明白。”
两人分兵，在赵云正面的掩护下，关平带队悄悄从后面绕到上游。赵云退至距雄溪一段距离，开始安营扎寨与对面的五溪蛮对峙，期间又派人作出佯攻的动作，装出一副被毒雾困扰的模样。对面的相程夫只是守寨，望见赵云营内如此，心下也怠慢了。
那天夜晚，关平派信使传来消息，赵云悄然拔寨后退。借着夜色关平于上游放水，水龙无情，眨眼间淹没了溪岸的所有事物，连同相程夫的寨门一同冲垮。与此同时，赵云军队人人口含解毒树叶，架着之前准备好的小木舟冲锋而上。相程夫率领的五溪兵刚被水冲得发懵，黑夜之中又听得杀声四起，不知赵云军队来了多少，只见得无数架舟杀来的黑影。关平部队也顺溪而下，与赵云会合。见此败势，雄溪之兵尽皆投降，逃脱的不过一手之数。
渡过了雄溪，待水势褪去，赵云在雄溪对面重新立起了营寨。赵云吩咐安顿好雄溪降兵，分散到各个部队里收编，雄溪首领相程夫被押了上来，一脸颓势。
（以下对话均由杜路翻译~）
“雄溪王，五溪与我主向来秋毫无犯，缘何在此时作乱？”
相程夫见赵云给他松绑，又让他入座，心下戒备却是消了一分。
“因那牂牁的朱褒许以重金，我等才为之犯险，没想到……”
赵云又道：“如今军势已败，雄溪王可愿归顺？”
“败将留命已是万幸，我等愿降。”
“如此甚好。”赵云道，“不知前方是何溪，又是何人在那驻扎？”
“前方是樠溪，是樠溪王洪江苗所在之处。”相程夫道，“将军大军进攻定会造成五溪死伤，若要平定，且先让我去说吧。”
赵云便遣使相程夫赶往樠溪去说服洪江苗。如今之势自然是不战屈人为上。
“将军，你放走了相程夫，不怕他再反么？”张翼问道。
赵云摇头：“他的士兵家眷都在我们这里，又如何敢反？且五溪作乱，不过是因朱褒等人诱以重金而至，两军一旦开战，五溪必会遭毁。此间道理，我想他们也懂才是。”
就这样，赵云率队在雄溪附近等了相程夫三天。三日后的清晨，相程夫带着洪江苗以及樠溪一群人前来请降，赵云款待了他们。关平一行人吩咐士兵严阵以待，生怕这群人反戈一击，赵云又在席间给这群人称述此间利害，种种事情略去不提。
接纳了两溪之兵，赵云算是对五溪这里的蛮夷有了一定的了解。这个部落极善染织，所着战甲十分绚丽，比起中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们是远古三苗部落的后裔，天性好斗，因此部落里尚武之风十分流行。五条溪均有各自的首领，其中武溪王沙摩柯又为整个五溪首领，而相程夫与洪江苗素来与其余首领不睦，这也是他们愿降的原因。
“看来后三条溪还得硬打。”赵云这么想着，便派张著先领队回武陵押送粮草，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联合两溪之兵，赵云继续行进。按照相程夫洪江苗所言，前方是辰溪。赵云率队穿出山谷，见到那三溪汇流之处。
辰溪是五溪中最大的一条溪，镇守此处的乃强胄。此处山势嶙峋，辰溪从中挤出一条路，颇有些长江之势。赵云立在山上遥望，隐约见到林间的寨门。
“就此扎营，勘察地形之后再行动。”赵云下令，部队在山道之中扎营，五溪之中杀气四伏。
482.五溪蛮王
赵云率队于辰溪之北扎营，与强胄盘山对峙。山道狭窄，中间由奔流的辰溪隔绝，大军行进极为不便，赵云望着对面树林隐约现出的寨子，眉头紧锁。
对峙了好几天，对面的强胄一直不出，赵云也想不出什么办法，只是吩咐手下严守每一道山卡，白日带着随从探视地形，把附近的山路都画在图纸上，夜晚就苦思冥想着策略。
赵云仔细看着地图：“地势所限，无法强攻，那么……”
营帐撩动，杜路走了进来。
“赵将军。”杜路行礼，烛光下的女子姿色动人。
“这些方向都已经确认了，有三条小道。”杜路指着图，“关将军他们已经派人扼守住了。”
“嗯。”赵云点头。
进军五溪蛮的这些日子，杜路一直帮着赵云忙前跑后。这个十八岁的女子看似柔弱，但却对艰苦的军旅生活毫无怨言。她的家人尽皆死于此次五溪蛮之乱，虽然平日里不说，但赵云还是感觉得到她心中的愤懑。
“三条道都可以通往辰溪对面么……”赵云从杜路手中接过图，上面已经被仔细地标记过了，“可是道路太窄，容不得大军经过……”
正思忖之间，营外一阵骚动，原是从武陵运粮过来的张著到了。赵云出营查看，军粮在张著队伍的搬运下押进了营，士兵们都在忙。那一端，关平带着随从骑马飞奔而来。
“云伯伯，发现对面军情。”关平下马便道。
“军情？”赵云拉开营帐，“进来说。”
“一个时辰前，我们的前方暗哨发现对面树林不停扰动，飞鸟受惊，似是有大军进出。”关平道，“一些士兵借着夜色到辰溪边查探，发现有数支军队与强胄汇聚，应是五溪的援军。”
“援军么……”赵云沉思着。看来是自己数日之内打到辰溪这个消息惊动了其余的五溪首领，也许他们都来支援强胄了。这样一来，自己面对的或许就是其余的三溪之兵……
赵云细细回想着以往的战斗，发现少有在山间进行的。唯一的一次，是一年多以前张飞和张郃在宕渠相拒。那一次的过程……
“飞哥，看来得向你学习了。”赵云喃喃着，把图摊开。
“坦之，你们看。”赵云指着地图，“走这条道，可以绕到对面山头之后，对其进行包围，但山路狭窄行军多有不便，需要有人掩护才行……”
“云伯伯，你是指……”
“我在此处留少量兵马，布作疑兵，故意露出破绽，诱使对面出战。”赵云道，“我是主帅，他们见我落单，定会倾力而出。你率军绕到山后，端他们老窝。”
关平一愣：“云伯伯，你要孤身邀敌出战？这太危险了……”
“没事，山间我还是能逃出去的。”赵云道，“具体布阵还需要好好思考，我们先做好准备吧。”
“不能强攻，就只能打防守反击。他们守山，就引诱他们来攻！”
就这样，赵云留下张翼及少量兵马，在驻扎的山林间立起军旗，丝毫不减，作出长期对峙的样子。关平及其它人花了好几个夜晚，悄悄退出山间，分为三队，于三条小道边隐蔽集结。赵云这边一切照旧，该取水取水该与对面小摩擦摩擦，并让人砍树做舟，做出一副要渡河强攻的样子。
因为关平等人都是在夜晚撤出，待到他们完全离去时，时间已过了好几日。赵云选中了位于两方交界的一条小道，带军前去巡视。
这条山道还算宽，水势也不急。赵云带着小部分人马向里走去，四周一片清幽。
赵云深吸一口气，四周的天地能量涟漪反馈到心神之中。他嘴角扬了扬，嘱咐张翼小心些，便向谷中走去。这是来这里的第三天，看来奏效了……
赵云刚进入谷内，山间便响起了漫天哨声，随之巨石檑木落下。赵云队伍回身就跑，山道口刚刚涌出一支队伍。那些士兵与之前赵云所见打扮无异，这就是对面强胄手下的人！
看来他们中计了！赵云瞳孔聚焦，龙炎毫无征兆地燃烧在人群之中，顿时烧出一个缺口。数十骑飞奔而出，沿着来时的路返回。在本营那边也响起了漫山遍野的杀声，五溪蛮来了不少！
赵云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自己这几天的工作没有白做，来了这么多，看来绝大多数都被吸引过来了！在山道间被大军围困，赵云无半点惧色，率队于飞石之间杀开一条血路，退回到本营之中。
“小张，你们先往武陵方向撤！”赵云道，“我已让大张在那里设下了埋伏，只需引诱他们深入，便能给坦之争取足够的时间！”
“明白！”张翼把长戈一划，带着人退向山后。赵云立在山门前，拾起自己的军旗，勒马向另一端山头奔去。追来的五溪蛮只见得林间有赵云的军旗飘舞，又见张翼带队撤离，不知该追那一方，只有兵分两路追杀。
赵云没入林里，树木起到了遮挡视线的作用，回头对随从道：“你们从小路下山，和后面的大张会合。”
“是，将军！”随从与赵云分离，眨眼间消失在小路一边。赵云辨认了下方向，隐约听到右前方有杀声，策马奔了过去。
冲出林间，赵云见到是一队己方人马被围在了那里不得出，看来还有人没有撤退出去，而正中被士兵护着的却是……杜路？
“咦？她怎么还没走。”赵云大喝一声冲杀了过去，蛮兵没料到后面会有人冲阵，被冲开一条路，赵云杀到杜路跟前。
“将军……”这群士兵见是赵云来至，均露喜色。
“向武陵方向撤，大张在那里等你们。”赵云道。
话音未落，赵云一个寒战，回头急视，却发现四周的环境竟然变了！土地逐渐化为了枯黄色，活像一句干尸！迷雾四起，透过龙瞳赵云看到，似有无数只小虫子破土而出，正向被围困的众人爬来！
“蛊术？？”赵云一惊：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如此邪门的偏法！迷雾所过之处，草木干枯，进而都变成了虫子的栖居之所！杜路与士兵们一声惊呼，急忙向中靠拢，赵云放出龙炎，绕着众人烧出一个圈，暂时隔绝了这雾。
“定是有人在操纵！”赵云把头一偏，龙瞳锁死了雾中的那道身影。伴随着冲天龙啸，赵云卷起一地龙炎腾跃到高空，涯角枪划出破空之声，直接砸向那道身影！
“轰！”火焰四溅，赵云逼退那道雄壮的影子。使术之人受到攻击，蛊术也维持不下去，迷雾渐渐散去，虫子也莫名地开始消失。赵云回头大喝：“快走！”
士兵们回过神来，就着赵云刚才冲出的血路撤退。赵云回头，这才看清那使术之人。
那人身长约有九尺，生得面如噀血，碧眼突出，使一个铁蒺藜骨朵，腰带两张弓，威风抖擞，手中还弥漫着灰色气息，他就是凭此来施展蛊术的吧……赵云从没见过这般扮相的人，饶是久经战场心如坚石的他也有些惊骇。
那人挥舞着铁蒺藜骨朵，直接杀奔了过来。这种武器赵云也从未见过，如长柄锤，但锤身却是由无数铁刺组成，而且迎着那人的攻势赵云很清楚地看到，铁刺上有毒！
赵云借力打力，将铁蒺藜骨朵拨开到一边，锤砸之处巨石化为齑粉。赵云就势前到那人身后，枪杆狠狠地砸在他背后，却感觉像是撞在一堵城墙上，自己竟后退了几步。那人没受到任何阻碍，再次挥舞着高大的武器砸来，赵云闪退十余步之外，两人对峙着。
“那身铠甲也是特殊，竟能受得住涯角枪一击。”赵云盯着那人的铠甲，上面的纹路构成一个兽头，狰狞无比。
“你是何人！”赵云喝问道。
那人冷哼一声：“中原汉人，岂认不得五溪王沙摩柯！”
沙摩柯么……赵云体内一阵热血上涌：我是有多久没有过这种对决了？想自白狼山以来，自己一直带兵征战，以往的那种对决，却是再也没遇到过……
赵云仰天龙啸，龙炎之光照亮半个天际，漫天金焰如海浪席卷，涯角枪化为龙形，径直扑向沙摩柯。沙摩柯见赵云毫无惧色，暗赞一声，铁蒺藜骨朵上黑色毒液滴下，灰色气息在身后形成一具骷髅，直接和赵云对上！
大地一阵抖动，两人的激烈碰撞将土地都压陷了下去！气浪将周边树木连根拔起，冲击波扫出好远。就在山崖边，两人着地之处轰然断裂，落入下方奔流的辰溪！
火焰还未消散，赵云却听得一声呼救。回头看去，却是杜路栽落了下去！
她怎么回来了？！赵云惊骇之间顾不得沙摩柯了，一头扑向山下，于山腰之间接住了杜路。两人还在向辰溪坠落，赵云找不到借力的东西，提起涯角枪往山崖砸去，枪身没了一半进去。赵云一手搂起杜路一手抓紧涯角，枪在山崖上留下十余丈的痕迹，这才停下。
“杜姑娘，你怎么没走？”
此刻两人悬停在空中，全靠赵云抓住涯角枪的右手支撑着。
“将军，我……”杜路低了低头，脚下便是汹涌的辰溪。
“算了，先找个地方撤一下吧。”赵云四下看去，目测了一下与对岸的距离，以涯角枪为撑杆，运足力气弹射了过去。两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稳稳地落在对岸。
“呼……”赵云抬头望着对面的高山，“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五溪的军队应该都被吸引过来了，坦之他们，也算是顺利了吧……”
在对面的山巅上，沙摩柯扶着一棵大树，缓缓坐下。调息了好久真气，最终一口浓血喷出，洒在地上。
“大王……”周围的五溪蛮兵都围了过来，沙摩柯摆摆手：“这点小伤，不碍事。”
他说着又望向下方的辰溪：“没想到汉人也有如此骁勇之辈，我可是从没遇到……”
“也不知他死了没有。有机会的话，还想和他好好打一场……”
483.身赴险境
却说赵云和杜路落到辰溪对岸，抬头天色已暝，身后又是深林，离两军交战的山头已远。赵云立在溪边仔细地辨认了下方向，要赶到关平的行军地点，只有从这片林子穿过。
赵云解下包袱，拿出干粮递给杜路：“先吃吧，杜姑娘。一会儿我们得抓紧赶路，恐怕休息不得。”
“哦。”杜路接过，“将军你厮杀的时候也带着吃的啊~”
“呃……”赵云愣了愣，“是啊。”
“还从没见过有这种习惯的将军呢。”杜路莞尔一笑。不得不承认，她的笑透着一股打动人心的力量。
赵云挠挠头：“这是从长坂之后养成的习惯。”
“长坂？”杜路一边吃一边含糊地问道，“是那场惊天动地的长坂坡吗？”
“嗯。”赵云道，“那时候身边没带吃的，打了一天，饿坏了，从此以后多长了个心眼。”
杜路噗嗤一下笑了，急忙背过身不让赵云看到她的窘态。赵云耸耸肩，几口扒拉完手里的东西，等着杜路也解决得差不多了，把手一指：“我们出发吧！”
林子很大，山势险恶，道路狭窄，沿途尽是乱石挡路，饶是赵云都觉得走得有些艰难，更何况还跟着个姑娘家。地处五溪深处，又是夜晚，各种虫兽都跑出来转悠，毒蛇恶蝎不少，均被赵云的龙炎隔绝在外。龙炎烧成的圈随着赵云的脚步移动着，为两人提供保护伞，也照亮着附近的路。饶是如此，杜路作为姑娘家对虫兽有着天生的惧怕，紧紧跟在赵云身后生怕落下一步，紧张得都踩了好几次赵云的脚后跟。赵云一脸无奈，也只能让她踩着。
“只要坦之行军顺利，那么这场战就是我们胜了……”赵云边走边思索着，“张著已经在后面设了伏，五溪军若追必中计，若撤必被坦之围攻，他们已经是进退无路。接下来，只要……”
杜路只是盯着被火焰震慑在外的虫蛇，却没料到赵云突然停下，一头撞在赵云背上。
“唔……”她揉着额头，“怎么了，将军？”
夜色之中赵云的龙瞳亮起，血色光芒溢出。他盯着龙炎的光，眉头紧皱。
“起雾了。”赵云道。
杜路看向四周，接着龙炎弥漫开去的光，费了些时候才看到。一片寂静，只有龙炎燃烧的声音。
这雾有蹊跷！赵云刚这么想，身边的杜路双腿一软，栽倒了过来。
“将军……头好昏……”杜路的手指无力地在赵云身上划着，赵云匆忙之间也吸了些雾进去，头脑一阵眩晕。
“这是瘴气？！”
凭着多年的经验赵云很快反应过来了，当下封住杜路的穴道，抱起她一个腾跃，眨眼间跃到树顶，树林上空一对血色瞳孔格外醒目。赵云看到，整片林子上空都弥漫起了大雾！
“难道到了夜晚，这片林子就会起雾？”赵云急忙回撤。有着体内的数股真气，这些瘴气还暂时奈何不了他，可是时间若太久，赵云也拿不准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夜空无月，赵云抱着杜路在树林上空飞奔，找寻着躲避之处。
“那里没有树木了……”赵云很快飞到树林边缘，又再度前行了好远，确认避开了瘴气之后才停下，急忙查看起杜路的情况。借助火光，赵云看到她脸色已泛白，嘴唇也失却了血色。是刚才察觉到瘴气的时候吸进去太多的缘故！
赵云分出气息探入杜路体内，皇龙真气闪现，金光笼罩住了她。赵云把杜路体内的瘴气一点点给排挤了出去，解开她的穴道，将其平躺着放下。回头四顾，赵云看见不远处的那口泉水。
“有水，太好了。”赵云略一欣喜，带起杜路到了泉边。杜路的嘴唇都有些干裂了，此刻有水，再好不过。
赵云刚要把手指探进泉水，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收回了手，渐渐镇静下来。四周的地面落叶很多，但惟独泉水里没有，这是为何？
这么想着，赵云就地拾起一片叶子丢了进去，紧接着，那片叶子很快被泉水腐蚀，消失不见！赵云倒吸了一口凉气，退开好远。
“这地儿到处都有毒么！”赵云望向自己撤出来的那片林子，耳边听不到溪水声，说明离辰溪已经很远了。处在山势交错的地方，赵云有些找不到方向了。
方向……辨认方向……赵云抬头望着天空。无月必有星，有星的话……
赵云看到了那呈勺子型的七颗星星，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云璐，有你为妻，真是我的幸运……
很快找到了北方，赵云再不迟疑，向着与关平说定的地方飞奔。怀里的杜路已经没事了，只是因为瘴气的后劲依旧昏迷着。
东方破晓，赵云终究是在天大亮之前赶到了会合地点。因为之前赵云的掩护，关平顺利地渡过了辰溪，绕到沙摩柯大营的后方。如今沙摩柯还在对岸与张著的伏兵纠缠，又怎会料到赵云如今已经到了后方！
安顿好了杜路，赵云绰枪上马，看着眼前的山道：“我们走，坦之！”
大军杀奔山间，沙摩柯留手本营的部队很少，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赵云与关平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整座营寨，俘虏有五六百人。天已经完全亮了，赵云吩咐手下整顿好粮草器械，站在山上望着下方的树林，眼珠一转。
“云伯伯。”关平走了过来，“如今一来，我们就可以两面合围五溪兵了吧。”
赵云点头：“坦之，你吩咐手下不要乱动军旗，就作出一副什么也没发生的样子。大张那里占据险道，一定会赢，待沙摩柯退来，我们先不要暴露行踪，等他们渡过辰溪时，据山与之交战，就把他们困在辰溪边的那片林子里。”
“明白。”关平领命而去。
众士兵潜伏好后，赵云拨开树丛，时刻提防着对面山头的动静。待到正午时分，辰溪边喧闹震天，果然是沙摩柯的部队退回来了。他们军队已经不整，看来是被张著在山谷两侧好好收拾了一番，而且动作十分慌张，忙着渡河，看来张著正领兵杀过来了！
“准备吧！”赵云下令，“等他们渡过辰溪，就进攻！”
五溪兵刚在山谷之中遭受了张著等人的一顿乱石檑木，如今渡过河就要往大本营逃去，不料还没出林子就被赵云与关平部队一阵冲杀，逃窜不出只好退回林子。对面张著等人带军追来，沿河排开，两方就这样把沙摩柯部队夹在中间的树林里，任他百般挣扎也冲突不出。
赵云等人居高临下，虽有树林阻碍了部分视线，但依旧能看清五溪兵的情况。如今他们已溃不成军，零散在林中，似乎已没有战力了。
“云伯伯，此时应该出军进攻了吧。”关平俯瞰下方，“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赵云点头：“嗯。我下去找沙摩柯好好谈谈。”
关平又是一惊：“云伯伯，你又要独自前去？为何？”
赵云叹道：“此番来五溪，应以降服为主。五溪这一带物资丰富，五溪兵又是骁勇善战，这么好的条件，应该为我们所用才对。”
“若贸然进攻，只会让他们暂时臣服。若一开始便招降，他们根本不会理我们。他们只是受到南中朱褒等人的重金利诱，如今已陷入绝境，这个时候去劝说，陈述利弊，或许能使他们心服才是。”
关平默然，思考了好久。
“云伯伯，你若要去，需带些护卫。”关平道，“我领兵在外等候，若有风吹草动，我即刻杀进去接应你！”
赵云笑了笑：“护卫倒不必了。带上杜姑娘作翻译，相程夫和洪江苗两位首领也随我前去就好。”
说着赵云向营内走去：“好好安抚俘虏过来的五溪兵吧。临走之前，军师也对我说过，心战为上，兵战为下。”
“我们这一次，算是先兵后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