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现在的我
“咦？”赵雨进屋，看到叠好的新衣服和些许首饰，一脸欣喜，“哥，这是你送我的啊？”
“不是我送的——”赵云笑道，“——还会是谁？”
“好漂亮！”赵雨搂着赵云一个劲地蹭。
赵云拍拍赵雨的头，正想像以前那样任她闹，却感到一阵杀气。侧脸看去，马云璐刚刚走了过来，依旧是不变的表情。赵云头皮发麻，急忙道：“小蕾，别闹了，快去试试吧。”
赵雨松开了手，看到马云璐，想了想。
“这是云璐姐姐吗？”赵雨拉起马云璐，“云璐姐姐，你来帮我挑挑哪件衣服好可以吗？”
马云璐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赵雨拉进了房间，赵云刚要进去，门“砰”一声被赵雨关了：“哥，女孩子换衣服，你老实点！”
赵云一脸无奈，耸耸肩走开。里面时不时传来小蕾的笑声和马云璐那万年不变的淡淡“嗯”“可以”“很好”的语气，赵云把自己房间收拾了遍，瞥见涯角枪，索性就在院里舞起那套早已熟烂于胸的枪法。
当年饥荒，遇布衣门围剿，赵云被赵阳送到终南山拜左慈为徒，所习得的便是百鸟朝凤枪。出山之后，赵云萌生出改进枪法的念头，于北平第一次和布衣门熊战交战时想到了七探盘蛇的名字，并决定去除枪中华丽无实的招式，并不断琢磨，后来正式改为七探盘蛇。由凤变为蛇，少了凤的浮华，多的是蛇索命眨眼间的凌利。
落叶随着枪尖环舞，院中寒光频现。赵云在思考，他觉得这七探盘蛇还能再改进，但却一直没找到突破点。从桂阳到公安再到现在的成都，夜深人静的时候，赵云总是抓不住那稍纵即逝的闪光点。
或许……还需时间来沉淀一下吧……赵云最后收枪，片片落叶被枪尖斩断，落在地上构成龙的图腾。赵云吐气，风吹起，落叶凌乱。
“又要打扫院子了……”赵云摇摇头，收起枪准备往房间里走去，却发现小蕾和马云璐在那边看了好一会儿了。
马云璐走到赵云面前，笑了笑，脸颊竟有些微红。
“我先回去了。”马云璐道，说着还往后看了一眼，“小蕾挺可爱的。”
马云璐走后，赵云满脑子疑问地看着小蕾，小蕾抱着那堆衣服就要去洗。
“你对云璐说啥了？”
“反正你得感谢我。”小蕾摆摆手，走到后面去洗衣服了，留下赵云不明所以。
日子依旧一天天过去，成都大大小小的事都逐渐定下。前不久，诸葛亮和法正以及那帮子人没日没夜修订出来的《蜀科》颁布实施，法无巨细，涉及生活的各个方面，刘备看到时都觉得太过苛刻。后来他才知道，在修法之事上，诸葛亮和法正这两个负责人还有过分歧。法正认为当年刘邦入蜀约法三章，大获民心，如今应该效仿，法律不能太严。但诸葛亮反驳，当年刘邦入蜀，蜀地之前法律极为严苛，所以才宽弛刑法，而如今刘备入蜀，之前蜀地几乎无法可依，必须要严法。一通讨论下来，众人都同意诸葛亮所言，于是《蜀科》甚是苛刻，无论官员还是百姓，一旦犯法，必拿不误。
由诸葛亮带头实施的严法让众人震惊不小，与法同时，蜀地经济亦是恢复了发展。刘备采用刘巴的计策，政府铸造钱财投入市场进行宏观调控，很快便改变刚入成都时萧条的经济。而刘备之前给赵云打的欠条也很快还了回来，总之，一切都很安稳。
张飞一脸不悦，走在街上牵着马，拿起酒葫芦一饮而尽。街上的人见到这位将军黑着脸，都退开好几步。他盯着地面，啐了口，摇摇已经空了的葫芦，准备再去买酒。往四周一看，看见那边走来的赵云和马云璐两人。
“飞哥。”赵云走近打着招呼，马云璐也是含笑点头：“张将军。”
“咦？子龙，你在干啥？”见是认识的人，张飞也收起脾气，说道。
我在约会啊……赵云自然没这么说，只是转移话题：“你怎么了，飞哥？谁惹你生气了？”
“嗨，真是晦气。”张飞气不打一处来，就要找赵云倒苦水。马云璐把眼睛瞟到一边酒楼里，用手肘捅了捅赵云，赵云立刻会意：“飞哥，我们进去说吧。”
赵云要了坛子酒，和张飞对饮，马云璐安静地坐在旁边。在刘备这一方，赵云的人缘很好，其中走得最近的莫过于张飞了，张飞打心眼里拿赵云当自家人，所以一直都是有想不通的事都找赵云噼里啪啦地诉苦。这不，就在现在，张飞喝了好几碗酒后说开了，赵云认真听着。
原来，前几日张飞出去办事，回来时在刘巴的家里留宿了一晚。刘巴早年曾事曹操，又逃到过交州才进了益州，又加上本身有些书生的迂腐，就不大看得起张飞这种武人，所以没怎么搭理张飞。张飞的性子和魏延差不多，都是直来直去，见刘巴如此心里就有了疙瘩，又想到刘巴一介书生怕是经不住自己一拳，这口气就只得憋着，如今遇到赵云，张飞一口气把这事全抖露了出来。
“子龙，也不是俺心眼小，俺只是想起那家伙目中无人的样子，这口气就出不出来！”张飞说着喝光一碗酒，当水似的。
赵云点头：“飞哥，我明白，咱这么多年兄弟过来，你是哪种人我能不知道么！”
“就是。”张飞道。
“其实你想啊，飞哥。”赵云道，“刘先生他没上过战场，文官毕竟不了解我们武将，就像我们也不了解他们一样。在他们眼里，我们也许就是拿拳头说话的，就像我们觉得他们只会玩弄文字一样，这都不对吧？”
张飞应道：“嗯，确实不对。俺可不只是拿拳头说话。”
“所以嘛，误会都是来自不了解。飞哥，你要是因为这事而去打他，会不会让他更坚定武将只会拿拳头说话的道理？”
张飞点头：“好像就是这样。”
“所以这件事就别放在心上，刘先生和我们都在主公手下做事，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只要像以前一样客气地打招呼相处就好了。这么一来，飞哥，他们是不是就会觉得我们武将还是很通情达理，并不是都拿拳头说话的？”
张飞低头想了一会儿，“嗯”了一声：“你说得有道理，子龙。俺就听你的，不管这事了。”
“好了，俺走了，不打扰你们约会了。”张飞说着离桌，走出了酒店，“好好玩啊！”
送走了张飞，赵云回头看着马云璐，不好意思地笑笑：“飞哥他就是这样，为人率性豪情，不是不明事理。”
“挺可爱的。”马云璐说道。
成都南面有一座小山，很是清幽，山瀑流于其中，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广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在那个小山坡上，绿草如茵，整个成都尽收眼底。
山没有名字，因为秀丽的景色而深受成都百姓喜爱，亦是许多人游玩的必选之处。告别张飞后，赵云二人便是来了这里，空气清新教人心旷神怡，林间山道有好些布衣百姓，儿童打闹，蝴蝶飞舞，别有一番风趣。
山坡上，成都全貌尽收眼底。马云璐依偎在赵云怀里，一起看着被晚霞染红的成都。自张仪建城以来，成都已历经五百多年的风雨，见证了人来人往，潮起潮落，日月星辰，沧海桑田。朝代更替，势力覆亡，异军崛起，尘土，云朵，风雨。
这一切，五百多年流逝的一切，两人只需在小山坡顶看上成都一眼，便能望尽前因后缘。
赵云只是轻搂着马云璐。这片沉默染上了晚霞，旋律很美。
“云璐，嫁给我吧。”
赵云轻吻着马云璐的额头，说道。
马云璐的身体明显颤抖了一下。赵云没有再说话，望着远处的成都，低头等着她的回答。
她缓缓地松开了手，从赵云的怀里坐起，再站起身。赵云静静地等着。
马云璐迟疑了片刻，转身向后走去，一步一步慢慢踱着。赵云注视着她的背影，坐在原地，等着答复。
路过那块石头，马云璐停下，坐在石上，背对着赵云。凝视着她的背影好一会儿，赵云起身走到马云璐面前，蹲下，握住她的手。
“怎么了，云璐？”赵云抬起头，马云璐低着头，避开他的目光。
“有什么难处，给我说说，好吗？”赵云伸出手想抚摸她，但被她躲开了。
赵云，耐心地等着。马云璐低头，抽动着嘴角，欲言又止。
“子龙，我……”马云璐迟疑着，终究是说出了口。
“你……真要娶现在的我么……”
赵云的手紧了紧，说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马云璐想抽回双手，赵云就是不放。
“你也知道，自终南山一别后，已经十多年了。我们都不是孩子了。”马云璐低声说着，“这些年，我们都遭遇了太多生离死别。在公安的时候你也看到了……”
“子龙，如今的我已经没有当初的势力了。除了两位兄长，我没有了家族，没有了西凉，什么都没了。这些年，我也不再有当初的年轻和美貌，我……我早就不是西凉的那个大小姐了。现在的我……现在的我……”
赵云拍拍马云璐的手：“现在的云璐，才是最美的呀。”
马云璐一愣，不知该说什么。她的目光游离着，最后聚集到微笑的赵云脸上。
“云璐，现在遇见你，才是最美好的事啊。”
赵云轻轻拍着马云璐的头，看着她眼里泛起泪花。
是啊，苦难磨平了赵云和马云璐的棱角，留下的，只是那颗历经世事而沉稳不惊的心。年轻虽美，但谁又敢说，如今的两人不是最美好的遇见？
“云璐，曾经的你，让我看到了未来。如今的你，让我明白了现在。”赵云站起身来，“我在公安的时候就说过，我要娶你。”
“让我成为你的亲人，好吗？”
看着赵云一脸坚决，马云璐眼角两道泪痕划下。她不住地点头，扑入赵云怀里。
就在这个无名的山坡顶，赵云轻抚着马云璐的头，望着远处没入一片晚霞的成都。
好美的成都。
455.终成眷属
“砰！”
诸葛亮撞开门，急忙四顾，看到马匹，扯过缰绳飞身上马就是一鞭子。在成都的这个傍晚，诸葛亮顾不上和其余人打招呼，以最快的速度向刘备府上飞奔，衣袍在身后剧烈地狂舞。
到底出什么事了……诸葛亮额头渗出汗珠。刚才，诸葛亮刚从城外回来，月英便告诉他刘备一日之内连下了五道命令，让诸葛亮归来后即刻动身去见他。诸葛亮百思不得解：他从没见过刘备连下五道金牌，难道是前线发生战事了？不可能啊，如今曹操和孙权两方都在休整，还没有……
诸葛亮顷刻间奔到刘备府前，顾不上拴马就敲门，在下人的带领下，诸葛亮见到堂内等候多时的刘备。一边，法正、伊籍等人都在这里。
“果然是出事了么……”诸葛亮整理了下凌乱不堪的衣服：如今在这里的，是刘备手下占据重要地位的文官谋臣。这种阵势，诸葛亮还是第一次见到。
“孔明，我可等你好久了。”刘备从地图前转过身来，声音低沉，“这事没你，办不成。”
诸葛亮扫视了人群一眼，其余人都是满头大汗，看来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主公，可是曹操进犯汉中了？”诸葛亮沉声问道。
如今刘备刚在益州扎住了脚，曹操若是趁机南下攻汉中，那么整个益州都暴露在曹操铁骑之下，如此一来，刘备好不容易得到的地盘，就又危险了！
“不是。”刘备放下手中的册子，众人围聚了过来。
诸葛亮又道：“可是孙权进犯荆州撕毁联盟了？”
如今刘备占据荆益二州，势力坐大，位于东吴的孙权很可能不安。如果他们趁机进犯荆州，那关羽那里可就危险了！
“不是。”刘备摇头，欲言又止。
诸葛亮眼珠一转：“主公，难道是南中那边出什么叛乱了？”
该死，我早该想到这件事！诸葛亮急得满头是汗。益州南面便是南蛮，那里种族太多，刘璋父子二代都没有解决的问题，如今刘备入主益州，绝对会碰到南蛮的叛乱！
“也不是。”刘备道。
诸葛亮想了好久，没辙了。北面不是，东面不是，南面不是，难道是西面出什么岔子了？
他恍然大悟。益州西面山势很高，地处偏远都有雪山，那里有越嶲郡高定，以及牂牁郡朱藵，还有益州本地的雍闿，这些人都对刘备心怀异心，他们很可能联合作乱！
见诸葛亮电光火石间把益州内内外外的隐患问了个遍，刘备一时诧异。不仅刘备如此，其余人更是惊奇。只是这短短的刹那，诸葛亮竟找出了这么多可能存在的问题，无愧于卧龙的称号。
“都不是。”刘备道，“这次找你们来，是要你们做一件很重要的事。”
诸葛亮都屏住了呼吸，其余人亦是如此。刘备停顿了片刻，说道：
“子龙要和云璐姑娘成亲了。子龙无亲无故，只有以我这个大哥为首的几位兄弟，你们平日里都和子龙要好，这一次得帮他去说媒。”
“……”诸葛亮愣了，法正愣了，一群人都愣了。
“子龙随我征战多年，战功硕硕，却从未成家，一心都扑在国事民事上。这次他的婚事，我不允许有任何闪失。”
诸葛亮还是没反应过来，其余人接着发愣。
“记住了，这场婚事，不能成也要成！要是有闪失，我砍你们脑袋！”
诸葛亮的脑海里“轰”一声炸开了：主……主公……你这……你这……你这是在逗我么！！
我诸葛孔明从出山到现在，什么时候这么慌乱过！！天呐，连下五道金牌让我过来，我还以为曹操孙权联合攻取益州吓得半死，你却……你却……
诸葛亮看着刘备一脸笑意，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摊上这么逗的主公，还真是……命运弄人啊……
“你们给点反应啊。”刘备哈哈大笑，一改之前的严肃，“孔明，孝直，你们都被吓到了吧？”
“七魂丢了三魄。”法正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其余人均是如此，均是长吁短叹，吓得不轻。
“好了，我说正经的。”刘备拔出佩剑，“子龙的婚事，必须重视。刚才所说的只是其一。”
明白了事端，诸葛亮悬着的心放了下来，认真听着。
“刚刚得到益州，我们也需要一场喜事来冲淡益州本地忠于刘璋官员心头的哀伤。”刘备道，“所以子龙的婚事，要请荆益二州文武百官，要让他们觉得我们都是一家人，没有荆益之分。”
“所以，孔明，你们这帮子人都给我拿出对战曹操的精神。”刘备拔剑指天。
“子龙的婚事，要热闹，要空前绝后的热闹！要震铄古今的热闹！懂了么！！”
“明白！”诸葛亮等人抱拳领命，拿了刘备的军令退去。
领命后的众人都各自散去，诸葛亮和法正住在同一个方向，两人走在街上，没有了刚才赶来的慌乱。
“刚才还真是吓得不轻啊。”法正耸耸肩，诸葛亮点头，不能同意更多。
“不过，孔明，赵云将军的婚事，还另有隐情吧。”法正不在意地看了过来，诸葛亮摇着羽扇，一言不发。
“你应该也明白了吧。”法正很是随意，“还好，幸运的是，赵云将军和云璐姑娘是真心相爱的……”
“孝直。”诸葛亮打断法正的话。
“这些道理，你我二人烂在肚子里就好，不必说出。”
“那是自然。”法正说着往家里走去，“再会了，孔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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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6.我们的家
东方破晓，天空弥漫起鱼肚白，光与暗的交界线缓慢移动，露出了下方的成都。
赵云醒了过来，看着从窗缝透进来光束，发香扑鼻。下意识地动动手臂，却发现整条右手都麻木了。马云璐正枕在她的右肩上安谧地睡着。肌肤相亲，柔软传遍全身，马云璐的睫毛就在赵云眼角。
“呵。”赵云笑了笑，他看着天花板，又瞟向布置好的新房。在这个清晨，一切都那么安静。
马云璐的发呈凌云髻，是昨天星彩很细心地扎好的。她在熟睡，均匀的气息抚在赵云颈上，赵云静静地躺着，生怕惊醒了她。
“唔……”
马云璐动了动头，手顺着赵云胸口探上，摸到赵云的脸，安下心来，又靠着赵云睡着了。赵云吻吻她的额头，安静地等着。
在清晨的寂静之中，赵云想了很多事。以前，现在，未来，看不见的时间在他眼前交织，流逝。
腥风血雨的饥荒，赵阳被逼无奈的选择，终南山的修行，小蕾惨烈的出生现场，父母双亡，悲痛的赵阳在夜里戴上了面具，从此开始了和莲花白衣的对决。大陆双色之名，错杀爱人，女子行走在黑暗之中，扛起所有的仇恨和托付。紫色闪电消失，赵云于西域拔出了斩雨，踏上了一模一样的道路。无数人身死，分别，来了又去，黑色曦袍，五行魔瞳，神兵四玉，最后进阶的光属性……
好远的事情。赵云陷入沉思。
可是，也只有自己一人记得这所有的前因后果了。如果自己忘记，那么那些事就如同没有发生过，那些人就如同没有存在过。
爹，娘，孩儿成家了。虽然孩儿有关你们的记忆被抹去了，但是，我们一定有过很美好的回忆。
哥哥，她叫云璐，很可爱的女孩子，我……很爱她。
吴言，小蕾她也放下了过去，我们都过得很好。
你们……可以安心了……
赵云闭目沉思了好久，再度睁眼时，发现马云璐已经醒了。她和赵云一样，都以为对方还在熟睡，便没有动。赵云低头，吻着她的唇。
“醒啦。”赵云笑了笑。
“唔……”马云璐似乎刚醒，抚着额头，反应了好一会儿。
时候还很早，整个成都都一片宁静，花草沾着露珠，到处焕然一新。
“还痛么？”赵云轻抚着马云璐的玉背，柔声道。
马云璐探出手来，搂着赵云：“有点。”
她靠在赵云肩上，等着头脑完全清醒。一切都很静。
“云璐，我们有家了。”
比起马云璐来说，赵云或许不太了解家的含义，毕竟有关幼年的记忆支离破碎。修行的时候，他认为家就是真定的那间小木屋。后来得知哥哥身死，执念复仇，他认为家就是哥哥小时候对他的百般关切。再后来，屡次颠覆，担子重得让他来不及思考家的意义，也没有时间向往家的温馨。布衣门灭后，跟随刘备征战，他认为，家就是天下百姓安稳，再无战火硝烟。如今，却是又有些领悟。
家，是爱你的人所在的地方。是真定的那个小木屋，是北平求贤所的那个小房间，是执念复仇时的颠沛流离，是陌生的辽阔西域，也是现在成都的这座将军府。
马云璐不好意思地低头：“别看了……”
赵云拍拍她的嫩臀：“看不够啊~”
昔日那位西凉的女将军，冷美人，如今面颊也是微红。她对赵云笑了笑，往上移了点，胸脯的柔软触感传来。
“子龙，我……”马云璐托着双腮思索着，“我要和你约法三章。”
赵云意料未及，愣住了。他眨眨眼，看着马云璐认真的样子。
“你得答应我。”马云璐撇撇嘴，说道。
赵云搂着她的腰，轻声道：“说吧，我听着呢~”
“嗯。”马云璐吻了吻赵云。
“第一，以后不许再喝酒。”马云璐道，“酒伤身，像你昨日那样的情况，我决不允许再发生。”
赵云的眉头舒展开来。马云璐就是这样，刀子嘴豆腐心，说到底还是在关心他而已……
“必要的应酬宴会，也不能喝太多。”马云璐数着手指，“最多只能喝五杯，记住了没？”
赵云像个孩子一样狠狠地点头，等着马云璐的“命令”。
“第二，不许去赌。”马云璐道，“只要是赌，都给我离得远远的。赌没有大小之分，一旦沾上，就拔不出来了。”
说着马云璐的脸红了红。
“而且，以后不能影响到我们的孩子……”
赵云捏捏马云璐的脸：“这么快就想要孩子啦？”
“我说正事呢！”马云璐揪着赵云的鼻子，“快答应。”
“好，我听娘子大人的。”赵云道。
“第三，以后的饮食，我说了算。”
“呃……”赵云愣了，“云璐，这个……”
“你做的东西又不能吃，你不懂。”马云璐耐心地解释道，“我从小在军中，知道经常征战的人最需要吃什么。你们喜欢吃的东西，有些对身体不好的，就尽量少吃。”
“云璐，我……”赵云挠挠头，“这个好严啊……”
“我又不是不会！”马云璐急了，“你去问问他们，当初我们马家上下百余口人，没人厨艺比得过我！我哥想吃我做的菜都得排几天队才行！”
“真的呀？”赵云喜道，“那太好了~”
“别以为我曾是个大小姐就什么都不会！”马云璐不服气地说道，“答不答应？不答应以后不做饭给你吃！”
“我答应我答应！”赵云笑道，对着马云璐的脸颊狠狠亲了几口，“以后就得仰仗夫人啦~”
“少贫嘴！”马云璐嗔道，却是含笑靠在赵云胸口。她聆听着赵云的心跳，每一声都如此有力。
“子龙，还有第四条。”马云璐轻轻说着，赵云点头：“说吧。”
“不许去青楼。”
赵云石化在床上，完全没料到马云璐的这句话。
“你要纳妾，我管不了你。但是，如果你去了青楼，我饶不了你。”马云璐加重了语气。
赵云还是没反应过来，“呃”了半天都没说出话。他是根本没想到前后落差这么大……
“子龙，那些地方……”马云璐的声音柔了下来，搂着赵云，“我也是从小跟着父亲东征西战，军营生活过于枯燥，虽然那些事很不齿，但是……我还是见过很多将领，到了一地为解烦闷而去了青楼……”
“那些地方，烟花柳巷，真的不好……我怕你……”
“云璐，我答应你。”赵云道，“这四条，都依你。”
马云璐点点头，又主动吻上了赵云的唇。两人缠绵了好一会儿，赵云想到马云璐还是有些痛，便压下了欲火，拍拍她的头，起身着衣。
推开门，清新的空气让赵云为之一振。回头，马云璐正对镜梳妆。
大陆上，每座辉煌的城市都会有着属于自己的节奏。许昌有着天子的威严，建业有着江南的朦胧，襄阳有着荆襄的水灵，而成都则透着蜀地的闲适。因其天府之名，土壤肥沃，气候适宜，上至官员下至百姓都很满足于现有的幸福，所以走到哪里人们都是笑脸，似乎没有什么事能让这座城市哀伤起来。但偏偏就是这样一座舒适的城市，却见证了无数王朝的覆亡与兴起。成都，最后的都邑。古蜀国如此，刘璋如此，数十年后的那个蜀汉，也是如此。
成亲后的第一天，两人置办了些家中物品。在之前赵云就已经把婚后所要用的大物件给准备得七七八八，张著等人为之跑遍了整个成都，比对了很多家店铺才挑选而出。赵云又给马云璐选了好些物品，马云璐也是认真挑选着屋内的装饰。走在街上，都会有认识夫妇二人的打着招呼。新婚之后格外的悠闲，赵云看什么都觉得很顺眼，马云璐也时常露出笑容。历经万般曲折才走到如今这一步，对两人来说，已经是很美好的事情了。铭记过去，珍惜现在。
平淡而真诚，这也许是两人共同的感悟吧。他们相视一笑，沿着成都宽窄小巷散步，融入这片清新之中。
457.内忧外患
“哥，有人找你。”
赵云刚进门，小蕾便说道。她指了指大堂，把赵云买回来的东西提走，和马云璐走到里屋去了。
找我？赵云迟疑了下，向大堂走去。那名传令见赵云走进，起身行礼。
“赵将军，主公要你择时去府上一趟，有事商议。”
赵云认得传令的打扮，这人是刘备直属亲卫。既是他所言，便不会有假。
“嗯，我现在就去。”
传令走后，赵云走进房间换好衣服，到后面牵来白龙驹。
“子龙，你要去哪？”出来的马云璐看到赵云已换上了飞龙甲，疑惑道。
“主公有事找，我得去一趟。”赵云挂好马鞍，说道。
“哦。要早点回来。”
“嗯。”
赵云一声低喝，白龙驹载着他奔离将军府。穿过几座石桥便是刘备府上，赵云于门前勒马，早有认得他的下人前来接应。进了门，赵云看到刘备对着墙上那副地图出神。
“主公，末将来了。”
刘备回过神来：“子龙，你过来，我有事要交给你。”
刘备在桌上摊开一堆文书，赵云看了看墙上的地图。那是益州西南部的地形。
“你刚成亲不久就有重任，我实在过意不去。”刘备低声道，“但是子龙，如今确实是没别的办法了……”
“主公多虑了，云某万死不辞。”
刘备点点头，说道：“前些时候，我收到牂牁郡太守朱藵的来信，他告诉我说，从事常房谋反，当时事态紧急，他没来得及请示成都才不得已将常房诛杀，特来请罪。”
“牂牁郡？”赵云看着地图。那是益州南面，已近南中，离成都很远，道路不通，如果真有谋反，先通报再动手肯定来不及。
“子龙，你有什么看法？”
赵云沉思片刻：“主公的意思是，这事有蹊跷？”
“正是。从事常房是我提拔起来的，也是前不久我听说他去了南中，不知干什么，结果没过多久就得到常房谋反的事情。”
“我怀疑南中那边有问题，想让人去调查看看。”刘备道，“子龙，这得拜托你了。”
赵云抱拳：“不知主公如何安排？”
“子龙，我们刚刚得到益州，就像孔明说的，还有很多隐患。”刘备道，“北面的曹操正在打汉中张鲁，若汉中沦陷，益州就危险了，我已经把三弟派往阆中，先了解一下战事。而孙权听说我取了益州，如今已写信来要我还当初借的江陵。”
刘备说着把孙权的信拿来给赵云看了看：“可是，江陵位于荆州西面，如果还回去，那就意味着江东的军队可以借出入江陵之名自由在荆州活动，如此一来我军便无机密可言。我正头痛得很，如今南中又有这么多事情。外面躁动不安，内部又有隐患，孙权那边我先让二弟应付一阵子，三弟又要提防曹军的动作，思来想去，余下的人里，就你最合适了，子龙。”
“实在抱歉，你和云璐还没有待多长时间，就……”
“主公何出此言。”赵云道，“国事为重，家事次之，主公只需下令就是。”
刘备点头：“那么子龙，我会让你和李严分别南下，李严他去资中那里看看，而你则要去更南面的永昌。”
“永昌郡么……”赵云在地图上找到了那个点。益州西南，地处偏远，临近南中。
“主公，永昌只是临近南中，若要彻查此事，恐怕还得南下吧。”赵云说道。
刘备摇头：“话虽如此，但是你只需去永昌就行了。南中情势太复杂，你一个人应付不了，常房的事小，可你要是出事，我军便塌了栋梁。而且，如今我们也抽不出更多精力来对付南中，单是曹操和孙权就够焦头烂额了……”
“子龙，明日我便让你暂领永昌太守，再帮你安排事宜，择日启行。你先在这坐会等等李严，这次南下，有什么事你便书信给他，让他接应。”
“领命。”赵云抱拳。
交代完毕，刘备和赵云便坐在堂内等起了李严。等了一会儿，刘备一拍脑袋，恍然大悟：“糟了，我还没派传令给他！”
赵云满脑子黑线：大哥啊你能靠谱点不……
刘备急急忙忙地召来传令，吩咐了几句，这才转过身抹去额头的汗水：“把这茬忘了……最近事太多，要通知的人太多，传令都派完了，刚才派给你的就是最后一个，结果忘了给正方派了……”
赵云点头，看来最近益州内外确实不太平。他拿起桌上的情报，索性看起了永昌周遭的情况。
“对了子龙，三弟说让彩儿跟着你去磨练一下。”刘备又道。
“星彩？”赵云抬起头来，“她没有去阆中么？”
“嗯，三弟说那边可能有战事，便不让星彩去，走的时候又不想打扰你和云璐的二人世界，便托我给你说声。你启程时记得捎上彩儿。”
捎上星彩……赵云无奈地点头。星彩是封信还是怎的……
又等了一会儿，李严没来，倒是俩小屁孩跑了进来。
“霍哥哥！”这奶声奶气的声音，赵云看都不用看，肯定是刘禅！
果然，穿着布衣的刘禅追着另外一个小男孩跑了进来，看两人似是在比赛赛跑。
“少主也长这么大了……”赵云一边和刘备看着俩小孩打闹一边想。得亏当初长坂坡的时候刘禅还是个婴儿，不然抱着他冲出来铁定会累死！
“主公，那个小孩是？”
“哦，那是霍戈，是霍峻将军的儿子。”刘备叹道，“霍峻将军之死让我甚为心痛，当时只留下了孤苦伶仃的霍戈，我便待他如子。不过也好，阿斗也算有个伴了。”
赵云和刘备又聊了几句，李严终于来了。三人交代了具体事宜之后便各自离开，赵云回到自己家里时天色都已快黑了，马云璐做好了饭，和小蕾一起等着他。
“快吃吧，还是热的。”马云璐接过赵云换下的衣甲，放到一边。
肚子早就饿了的小蕾见赵云终于回来，急忙拿起筷子夹菜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问：“哥，刘备大人叫你干嘛啊？”
“让我去永昌，调查件事情。”赵云拿起碗筷，说道。
正在叠赵云衣服的马云璐愣了。
“永昌？那么远啊。”小蕾继续吃着，“那你什么时候走？”
“两三天之后吧。”赵云笑了笑，“云璐，衣服放那我叠就好了，你也过来吧。”
马云璐点头，把衣服叠好便坐过来，一家人吃晚饭，席间赵云兄妹依旧打着嘴仗，马云璐却是没再说一句话。
夜深人静，赵云盯着上方的天花板出神，身旁的马云璐翻了个身，把头靠在他的手臂上。
“怎么了，云璐？”赵云道，“今天晚饭的时候见你脸色不好，是身体不舒服么？”
马云璐什么也没说，只是靠着赵云。一片寂静，两人都没有睡。赵云明白，马云璐这样一定是有什么心事了。
“给我说说，好吗？”赵云轻抚着她的头。
马云璐往赵云胸口上靠了靠。
“你就不在家里多待几天……”
赵云笑了笑：“云璐，益州有事，我身为将军自然不能推辞，这是职责呀。”
“可是……”马云璐提高了声音，又低了下去，“话是这么说没错……只是……”
“云璐，如今益州刚定，还有很多隐患。”赵云道，“关二哥在荆州镇守，飞哥已经去了阆中，大家都在努力，我也不能闲着啊。”
马云璐没有回话，赵云知道，她肯定是懂得这些道理的，只是出于对自己的关切和对家的关心才这样……
“云璐，你夫君是将军，国有事，将军自当冲锋。这么做，也是为了家的安稳啊。”
“若无国，何谈家，对吧，云璐？”
马云璐捏着赵云的鼻子：“对对对，我说不过你。”
赵云嘻嘻笑道：“看嘛，我家云璐还是很懂的噻。”
“谁不懂这些道理啊。”马云璐道，“为国事自古以来均是文死谏武死战，平日家长里短，国若有危，将者自当冲锋在前一马当先。倘人人均只为私事，国又焉存？若国覆，何谈家……”
“子龙，我知道这些，我因你是将军而自豪。”
赵云搂着马云璐狠狠地亲了几口。
“只是子龙，你又不是女人，又不为人妻，这感觉你不懂……”
赵云“咦”了一声，手又不安分地在马云璐身上游走：“我不懂么……那云璐你教我好不好？”
感应到赵云的灼热，马云璐的脸颊红了红：“你又来……”
“你不想要呀？”赵云厚着脸皮说道，“前些日子你不都是……”
“你还说！”马云璐满脸通红，“我真是败给你了……”
赵云嘿嘿一笑，不由分说地把马云璐放倒。气氛又暖了起来~
458.初到永昌
“南边天气湿热，蚊虫又多，你可不能因为热而随便脱下衣服。要是吃的不习惯，就就着我装好的干粮吃。水土不服的话，包袱里还有药……”
清晨的成都，将军府内，马云璐一直在赵云耳边唠叨着。时候还很早，两人已经醒了。
“嗯，都记住了。”赵云道，说着看向桌子上的包袱，那是马云璐昨天晚上打点好的。
“说起来我还从没带过这么多东西……”赵云挠挠头。
“就那么一点，都是必需品。”马云璐道。
“知道啦，云璐大人~”赵云吻着她的额头，“该起来了，我今天就要走。”
起床之后吃了早饭，赵云在马云璐不断地提醒下装好了要带的东西，而后告别妻子和妹妹，骑马飞奔而去。
“吁~”赵云在张飞府门前勒住了马。如今张飞已经领军去了阆中，家里留着的除了下人之外，就只有星彩和张飞后续娶的另外一位夫人了。自从上次在刘备那里领了去永昌的命令，赵云也给星彩打了招呼让她做好准备。永昌位于益州西南，地处偏僻，自要考虑周全。
说起来，汉中那边的战事好像很激烈啊……赵云下马，走到门前敲门。曹操和张鲁打得不可开交，北门户战事胶着，益州本地人心也是有些不安，诸葛亮最近为安抚人心这事忙得焦头烂额，刘备正夹在孙权和曹操之间终日眉头紧锁……
赵云轻轻敲了几下门，来开的是一位妇人。
“嫂嫂。”赵云行礼。这人便是张飞新娶的陈夫人了。自夏侯娟死已有好几年了，也是定下成都不久，刘备便张罗着给他三弟续了弦……
“子龙将军，你来啦。”陈夫人见是赵云，回头叫道，“彩儿，快出来了~”
听到是赵云，星彩跑了出来直杀到门口，陈夫人便回房给星彩收拾东西。星彩就像刚才出门的赵云一样认真听着家里人的唠叨，最后狠狠地点头，冲她挥手：“我这就走了，不用太担心我。”
赵云带着星彩向刘备府上行去，准备好了事宜，赵云便转向军营，和李严见过。此次南下，李严去资中，赵云去永昌，一个要安定资中略显不安的气息，一个要调查从事常房究竟是何死因。
两人便带着队伍出了成都。和李严的平定骚乱不同，赵云的队伍不过数十人。因其规模太大会打草惊蛇~
星彩紧紧跟在旁边，赵云打量了一下这姑娘。曾经初次见她在邺城，那时的星彩不过三四岁，而后又在新野长坂，十岁的她为躲避曹军追杀在尸堆里藏了半夜，如今跟在赵云身边，星彩也从当初的女孩蜕变成了姑娘。赵云从来都是忙得察觉不到时间，现在看到星彩在长大，才明白时间流逝得多快。
是啊，长坂时少主还是个婴儿，如今都能跟着霍戈到处乱跑了。赵云拍马走在队伍最前，笑了笑。
“云叔叔，你一个人笑什么？”星彩看了过来。
“想了些过去的事情。”赵云道，“星彩，你和嫂嫂还好吧？”
星彩明白赵云所指的是陈夫人，点头：“她对我很好。”
“医学的怎么样了？”
“嗯，小蕾阿姨一直在夸我。”星彩道，“前段时间还去了陈到叔叔的白毦部队里帮着治了好些士兵呢。”
“叔至的部队啊~”赵云一边走着一边和星彩聊着。陈到最近也是被刘备拉到了中军，和魏延一样受赵云管着。赵云发现陈到的部队训练方式和装束都和其余人有着差别，问其原因，陈到总是一脸神秘：这是主公交给我的绝密任务！问了几次他都那么回答，赵云也就懒得再问。
和李严在水道分别后，赵云队伍便走西道，往永昌行去。
永昌郡始建于东汉永平年间，因为地处益州一隅，略显偏僻，管理起来较为困难，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怎么受到成都方面的约束。在益州南面气候十分湿热，又有中原西域不曾有过的森林河流，还杂居着无数不为人知的种族，传言那边还有着把老虎当坐骑的部落。就如同刘备说的，如今各方都有事，他没有更多精力来管南中，也不敢让赵云只身一人深入南中腹地，便派他去永昌，挨着南中边界调查此事。
名义上的永昌太守，也不过是麻痹南中的幌子。现在如果逼得紧了，南中那伙不臣之臣万一谋反，麻烦事可就多了去了……
“当初忙着和布衣门纠缠时，天下各个地方我都去过了，唯独益州之南没有见过。”赵云望着远处的夕阳，“这次虽然是永昌，但好歹挨着南中，倒是不错的机会。”
到了南方，赵云明显感到热了起来。就像马云璐说的，这里的热是湿热，夹杂在热浪中的水分闷得人喘不过气，走了一遭，众人没有大汗淋漓之状，却已热得满脑油腻。
“好家伙，真够劲。”赵云抹去额头上的“油”，看到前方的小镇，“各位，去那里歇息一晚，明日便能到永昌了。”
众人在这个边陲小镇上找到了家比较大的客栈住了进去，简单吃了些南面的食物便各自回房休憩。赵云放下包袱，望着窗外的景色。这个小镇已属于永昌管辖之内，地处边界。说来很怪，赵云记得益州大部分地区的山脉走势都是由东北向西南，到了这里，他发现山脉走势却变成了西北到东南，而且山山之间仿佛是被从天而降的斧头劈开的，很是壮观。此亦是三江汇合之处，赵云都能听到那边奔腾不息的江水声。
“吱”门开了，却是星彩走了进来。
“云叔叔，我……”星彩很不好意思地走到赵云面前，“我肚子好饿……”
赵云一愣：“刚才吃饭没吃饱么？”
“嗯。”星彩道，“我抢不过他们……”
赵云笑了笑，拿起包袱。刚才吃饭的时候星彩很是宁静，这也是她一贯的样子，赵云也就没多管。谁知道她是因为抢不过那群大人……
“这里有你云姨做的东西，拿去吃点吧。现在天色这么晚了，外面应该没卖的了。”赵云说着打开了包袱，拿出马云璐做好的食物。
“因为是远行，你云姨就做了些易于携带的东西。”赵云把桌子摆好，“云璐的手艺很好的，你来尝尝。”
赵云给星彩拿出吃的东西，却瞥见里面还有两个小罐子。星彩也是好奇，看了过来。
“这是……”赵云拿了出来，用力一拧拧开了盖，诱人的香味飘出。
“好香的酱啊！”星彩动了动鼻尖。
云璐做的么……吃饱的赵云闻到这香味，也是来了食欲，不过又压了下去：自己总不能和星彩抢吃的吧……
“快吃吧。”赵云拍拍星彩的头，“以后没吃饱就立刻告诉我，别拖到晚上。”
“嗯！”星彩狠狠地点头，拿起食物就开吃。
趁着星彩吃东西，赵云把马云璐装好的物品都检查了一遍。衣服、药物、鞋子……还有一封信，上面写着遇到什么虫蛇怎么办，天气太热怎么办，水土不服该怎么喝药……
“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赵云小心地叠好信，认真收了起来。
赵云收拾着物品，星彩蘸着酱吃饭，屋内很安静。
过了一会儿，星彩吃饱了，自己把东西收拾好，见赵云望着窗外发呆，便凑到旁边。
“云叔叔，你想云姨了么？”
“嗯。”赵云点头，“不过我现在在想永昌的事情。”
这丫头真是人小鬼大！
“哦。”星彩踮起脚尖，和赵云一起望着外面的夜，“我还是拔不出青釭剑。”
赵云沉默了片刻：“好好悟吧，星彩。”
“云叔叔，你为什么要让我学医啊？”星彩又道。
“你会明白的。”
第二日，众人启行，穿过了被拦腰斩断的山脉之后，那边的城池突现于眼前。
永昌城呈方形，城墙是用土逐层夯筑而成。这里的土历经风蚀水侵，也不知怎的变得比岩石还坚硬，以此筑成的永昌往那里一站便是硬汉的模样。天无遮拦，方圆数里没有任何阻碍视线的东西，永昌就那样突兀地立在正中，历经风吹雨打依旧耸立。
看到永昌的第一眼，赵云恍惚间想起了当年的边塞。那年启程向西域时，他和马云璐走过的阳关和眼前的永昌有些相似。
“永昌么……”赵云喃喃着，“如此之城，也会有如此之人吧。”
459.南中周边
永昌城下早有一队人马等候，见赵云队伍过来，都纷纷迎上。带队的两人下马行礼。
“吕凯、王伉恭迎太守大人。”
左边吕凯束着纶巾，右边王伉披着战甲，赵云与两人迎接队伍会合，一行人互相见过，入城。
临近南中，永昌城和益州其余城市大不相同。因气候闷热，城中房屋并不是木制结构，而采取了类似部落的寨蓬构造，搭建屋子的都是些长竹，而且民居均是分为两层，下面住着牲口，上面住人。赵云等人还没见过这种情况，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太守大人，因永昌气候湿热，地面太潮不适住人，所以我们都住上面。”吕凯边走边向赵云解释着，王伉在一边披甲执锐，十分警惕。
赵云点头表示明白。从刚才到现在的一系列情况来看，吕、王二人性子应该不坏，迎接事宜安排得很周到，而且对赵云等人也是非常热心。经过田地，赵云发现此处耕作十分原始，均是凭着人力，并无农具可言。田里的稻子之类长得不是很好，但也算过得去。
赵云看了耕作的百姓好一阵子，问道：“小吕，此处种稻，想必日照和雨水都十分充沛吧。”
吕凯道：“没错，太守大人。永昌一年四季降雨极多，这种气候，成都及益州北面种植的农物存活不起。也因为热，这些水稻有些会一年两熟，永昌南面的小镇更是一年三熟。”
“嗯。”赵云骑在马上思忖着。永昌地处三江交汇，但此城却修在远离河流的地方，看来是怕降雨太多引起洪涝。
“需要好好改一下耕作方式，连农具都没有。”赵云道，“我看那水稻的长势，若不是一年多熟，想必也养不活永昌这么多人吧。”
吕凯愣了愣，显然是没想到这个问题。在一边一直护着众人的王伉开口了。
“赵云将军所言极是，我和我的兵一起吃饭，这里的食物是什么味道，我最晓得。”
说话间众人到了太守府，风格和其余房屋一样，均是两层。不过因为是太守住的地方所以下面那层就空着。赵云还是第一次进这种阁楼，星彩也好奇地睁着大眼睛打量四周。待在竹制阁楼里很是清凉，里面还分着不同的小房间，赵云把东西放好，推开后面的门，映入眼帘的是那片大竹林。
“在成都的时候，听有些人说南中这般气候恶劣，人也不懂礼教。如今看来，景色还是不错。”赵云索性脱了鞋光脚踩在竹筒地板上。
“至于人么……”赵云挂上了南中的地图，“还不知道那伙人到底想干什么……”
赵云把吕凯等人都叫了过来，初步了解了下情况。赵云这才明白，吕凯是曾经秦国丞相吕不韦的后人，是永昌本地的，一直以来担任五官掾。如今赵云是暂领太守，又没有功曹，所以吕凯自然担任起了功曹的职位。而王伉也是此处的将领，一直活跃于永昌与南中之间，负责两地的联系和警卫。
“那么，南中之事究竟是什么样子？”赵云问道。
吕凯和王伉对视一眼，看到坐在赵云旁边的星彩。赵云拍了拍她的头：“没事，不是外人。”
两人见赵云如此，便默认星彩为赵云的女儿，沉思片刻，说道：
“太守大人有所不知，因南中远离益州管辖，这部分人大多不服从成都方面的命令。曾经益州南面的那片区域也属于益州管辖，但因为太远，约束太弱，便从益州分离了出去。这一分离，如今的南中便成了两片区域的边界，而且有自立的趋势。”
说着吕凯的声音便低了下来：“太守大人，如今，越嶲的高定、牂牁郡的朱褒、益州郡的雍闿，三人都有不臣之心。其中为核心的，当属益州郡的雍闿，此人世为当地豪强，信义著于南土，势力太大，除非是大军压境，否则没有什么办法能压制住他。”
赵云点头：“那么，前段时间从事常房被杀，究竟是何原因？”
听到赵云此问，吕凯向王伉使了个眼色。王伉从身上摸出一封信，递给赵云：“将军请看，这是我手下的人截获的自牂牁向越嶲的书信。从事常房大人被杀，实属朱褒此人诬陷。昔日常大人巡视牂牁，察觉朱褒有异心，劝阻不止，在离开牂牁的那天夜里被朱褒队伍截杀。而后小人截获此信，他是要联合高定等人作乱谋反。”
赵云思忖着。高定在越嶲，那里离李严要近一些，如今李严已率军去了资中，大军威慑，想必高定还没那个胆子顶风做狼。如果是牂牁那边……
赵云暗叹一声。可惜此时的益州已经没有更多精力管这些，只能派出李严和自己震慑一下有不臣之心的人。现在的军队几乎都调集起来应付汉中那边随时会发生的战事了，而自己此行没有带军，根本没条件解决这摊子事。凭着赵云如今的境界，他自然有把握潜杀这些人。可是这群人一旦失去首领，必会大乱，一旦大乱，益州就是内外受敌，不得安稳……
又商讨了一些其它事项，王、吕二人告辞而去。赵云盯着墙上的地图，烛火摇曳。
见赵云在深思，星彩乖乖地坐在桌边看着自己带来的医书，翻页都很小心，生怕打扰了他。过了好久，赵云才揉揉眼睛，转过身来，直接躺在地板上。
“怎么了，云叔叔？”
“想得头痛。”赵云盯着天花板，那排排长竹是那么好看。
“云叔叔，我来给你捏脚吧。”
赵云一愣：“你这是在玩什么？”
星彩指了指桌上的书：“我正在看穴位，这上面记载，人脚上的穴位极多，按有些地方可以起舒筋活血的作用。云叔叔，你让我试试呗？”
赵云满脸黑线：感情你是拿我当实验品啊……
经不住星彩的要求，赵云跑去把脚洗了擦干，坐在地上任星彩玩。星彩拿着书对照赵云的脚丫子，确定着穴位，好半天才动手。
“哇呀呀！重了重了！”赵云一个激灵，浑身都抽了抽。
“哦。”星彩调小了力道。
“呼~好舒乎~”
“嗯。”
“咦？没感觉啊，星彩你没用力？”
“嗯。”
“啊啊啊！痛死了！”
“呃，云叔叔我按到痛穴了……”
“(⊙o⊙)…星彩，你不会是想谋杀我吧……”
被星彩折腾了好半天，赵云全身都没了力气。没想到，医学的世界如此博大精深，只是几个穴道就把钢筋铁骨的自己搞得这么疲惫。赵云坐起来，让星彩把手洗了，喘了喘气。星彩走回来，拍拍手坐在赵云旁边，回想总结着刚才的过程。
看着星彩认真的样子，赵云笑了笑，望向地图上的永昌城。
“星彩，如果你是我，该怎么处理这摊子事？”赵云道，想考考星彩。
“我么……”星彩放下书，托着脑袋，“唔……益州郡的雍闿势力最大，不能太莽撞，只能缓缓削弱。”
“怎么个削弱法？”
“唔……”星彩冥思苦想，“可以先试着把其余人平定了，再一步步蚕食逼近。他的势力再大，想必也抵不过大军进攻吧。”
“嗯，还不错。”赵云走到桌前，“我也想打一下别人的主意，可是如今我军已经没有多余的兵力来镇压他们了。”
“星彩，你把笔墨拿来。”赵云把桌子收拾好，摊开书信，“我要给成都方面写信。”
“其余人管不了，永昌这地却是可以管一管的。一旦东窗事发，这里便会成为我军的壁垒。”
460.十万火急
眨眼过了好些天，赵云在永昌境内各县巡视了一番，算是对这个郡有了大体的了解。南中并没有他之前听闻的那样荒蛮，民风也很淳朴，只是生产方式等一些方面落后于北面。赵云便对这些进行了改进，并安排着下人去做。
这天赵云正在竹制太守府内处理着简单的公务，随从便走了进来。
“将军，军师回信了，新制的农具正在运往永昌的路上。”
“嗯，明白了。”赵云道，“把小吕叫来。”
赵云接过书信。前段时间他便是写信向成都方面要些农具，准备运到永昌这里，让当地仿造用以生产。根据诸葛亮的回信来看，由月英简单改造的农具已经运了过来，为了方便当地仿造月英特地简化了装置，对功能的影响也很小。
等了片刻，吕凯来到。赵云让他找好工匠准备仿造，把手中的事处理完，又交给下人传达到各个文臣武将那里。做完一切，赵云伸了个懒腰，望着外面的阳光。
“和桂阳比起来，永昌的事轻松多了。”赵云看着天边的那朵白云，想到了曾经的桂阳，曾经的人，某根心弦被拨动了。
在这些天对永昌的建设之中，赵云也逐渐摸清了吕凯和王伉两人，他们是忠于成都的不会有错了。这段时间他们帮着赵云把永昌里里外外都巩固了一遍，一旦南中叛乱，这里足够支撑到成都援军来至。而对于其它方面，星彩也带给了这里一些医术的知识。她跟着小蕾学了这么久的医，最拿手的便是对外伤的处理。永昌地处南中天气太热，百姓农作之时经常擦伤皮肤导致伤口溃烂，而当地医疗水平也往往跟不上，这段时间星彩便一直忙着传授这方面的知识。想那十四五岁的星彩如今却被众多大人叫着“老师”，赵云看到那种场景也觉得好笑。
不过，师者，所以传道授业解惑也。只要有值得学习的，老师便不存在年龄的界限。这几天赵云都管她叫“彩老师”，星彩倒是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称呼。
等了几天，来自成都的农具运到了永昌，赵云带人小心翼翼地搬进了城。总共有二十架，诸葛亮还细心地派人带来了图解，告诉众人使用的方法。赵云拿着图研究了一个上午，特地开了个集训班，把那些原理都告诉给了吕凯找来的工匠，留下五架备用，便开始让他们大量仿造。
赵云从成都带回来一批高科技的消息不胫而走，永昌城内议论纷纷，都很好奇这个新上任的太守大人带回来了什么玩意。赵云这些天修城墙搞民生弄得火热朝天，事迹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永昌边境上，一时间“新任太守和他的女儿给永昌带来了北面先进的技术”传遍整个永昌郡，周边县城都有好些人跑来永昌看。见到这个景象，赵云也在考虑大规模推广的事，毕竟不能只在永昌主城内搞这些东西……
又是几天，经过了工匠的日夜赶工后，第一批两百农具终于出现。赵云把其分了下去试了试，和月英做的没什么两样，于是便推广了出去。他带着王伉一帮子人和众将领工匠一起跑到田间，站在土堆上给百姓讲怎么使用这些东西。来围观的群众里三层外三层，赵云又怕出现踩踏事件，便同时设立了好几个讲解点，全都在临近农田的地方。几番下来，农具终于开始派上用场，农民们效率提高了几十倍。保障了基本情况后，赵云便把图纸收着，干起了买卖，专卖农具。当然不是奸商，卖出的价格也是参考了各个地方的市场情况而定的。得到的银两拿去给吕凯等人发了俸禄，给星彩云璐买了点东西，留了一些库存以备不时之需，剩下的一大堆全投入到永昌建设里。
做完了事后便闲了起来，赵云索性跑到田里跟着百姓学做农活去。从百姓口中他听到无数家长里短，也对下层人士对永昌的看法有了个了解，而从一些经常外出游走的人家中打听了很多南中周边的消息，回来后赵云都把这些信息认真整理，准备回成都上报上去。而在赵云于田里带着一群人帮农活时，星彩坐在远处索性给他们绘画，到了傍晚总有人家留他们吃饭。夕阳落山的时候，赵云和星彩大手牵小手从田埂上走回来，摇头晃脑地点评着星彩的画。
“你这个画得不像。”赵云指着画中的羊群。
“为啥？”星彩好奇地凑过来。
“这个人在放羊，四只羊便牵了四条绳子。那按这个道理，如果放一百只羊岂不是要一百根绳子？”
星彩被赵云问住了，挠挠头表示没想过这个问题。
“星彩，我问你，如果真要放一百只羊，该如何管这些羊群？”
星彩托着下巴陷入沉思，夕阳将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好一阵子，星彩摇摇小脑袋。
“只需要牵住头羊就好了。”赵云拍拍她的头，“你明天去问问那几个牧民伯伯，看是不是这样。”
“嗯！”星彩道，“云叔叔，你从哪知道的？”
“我去过西域，见过那里的若羌人放牧，他们就是那样。”赵云笑了笑，“这些知识都是生活里的，需要你来观察。”
赵云说着回头望向田间。
“前方战事不断，也不过是为了如今的这片安稳。”赵云喃喃着，“如果真能铸剑为犁，那倒是番好光景。”
两人走回了太守府，一路聊着天。在永昌的这段时间，星彩一直跟在赵云屁股后面，也被周围人默认为了他的女儿，又加上星彩在教这些人医术，一时间来送礼的人络绎不绝。赵云见到礼品上的书信时还纳闷得很：我什么时候又有个女儿了？百思不得解，赵云派人把礼物都退了回去，一脸郁闷。
回到太守府，赵云却看见一个传令正等在厅内。那种打扮是来自成都的亲使。
“赵云将军，我可算见到你了。”传令急得满头大汗，见到赵云急忙奔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赵云示意星彩去倒茶，让传令坐下慢慢说。
“主公有信，诏赵将军你即刻回成都。”传令顾不上歇息。
“主公说，此事十万火急，让赵将军务必即刻动身回去！”
461.一触即发
急促的马蹄声划破永昌宁静的清晨，赵云带着数十名随从出了城门，往成都方向飞奔。
昨日接到书信，赵云安排好走之后的事情，把永昌交给了吕凯和王伉，让他们时刻提防着南中动静，连夜收拾好行李包袱，到了天明叫醒星彩，一帮子人简单吃了点东西便离开了这里。
路上没有再耽搁，众人连夜赶路不消几日便回到了成都，赵云顾不上回家，直接往刘备府上走去。推开门后，刘备正在厅堂对着一堆书本眉头紧缩。
“主公，我回来了。”
刘备显然是没料到赵云这么快就从永昌赶到成都，愣了愣，急忙站起来：“子龙，快来。”
赵云看着桌上那幅地图，上面标识着荆州周围各部分军力的部署。
“子龙，事情已经在信里说了。”刘备指着图，“二弟来信说，东吴那边已经派出吕蒙带军，就要来夺取长沙、桂阳、零陵三郡。我们必须去荆州一趟，好好和孙权交涉这件事情。”
“此刻进犯我们又是为何？”赵云盯着地图，“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啊！”
“因为江陵的事。”刘备道，“当初我们借了江陵，如今孙权要让我们归还荆州，我不肯，那边便摆出了这个模样。”
“整个荆州？”赵云道，“可是江南四郡不是我们平定下来的么？”
“平四郡时东吴没有插手，想必他们是认为这些地盘是送给我们去夺得吧。”刘备道，“不管这些了，吕蒙大军已经逼近荆州，二弟也严阵以待，两边都有一言不合就开打之意，我得赶紧去荆州调和此事。这次，我估计孙权也不想和我们打起来，只是想摆出态势要地盘。汉中那边还有张鲁曹操，我们还不能和他们翻脸。”
赵云皱眉：“那这么说，荆州得送给他们？”
“不，荆州没那么便宜。”刘备道，“我已经派出信使了，调军五万，这次你和我一起去荆州。他来硬的，我也来，荆州不可能送他，最多割几个郡。要是还不愿意，那就没办法了，战场上见。”
“而且我想，孙权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几个郡。到时候再考虑这件事好了。”刘备道，“子龙，你先回去准备，我调集的军马还有六七天才能到。再过几天你就和我去荆州，和二弟一起摆平这件事情。”
“明白。”赵云领命。
刘备想了想，声音柔了下来：“子龙，实在抱歉，你成亲后就碰到接二连三的事。等这件事完了，我再好好给你放假。”
“主公哪里话。如今战事不断，为将者自当舍身保国。”
辞别刘备，赵云一脸凝重地走了出去。谁会料到，永昌那边的事还没完，汉中战事不断，如今荆州又出了事。打下益州后接二连三这么多事，真是让人应接不暇……
把随从遣散，又把星彩送回了家，赵云向自己府上走去，沉思中不知不觉便到了门口，轻轻敲门。
“回来了。”
见到赵云，马云璐只是这句话，但她的眼里分明闪过一丝欣喜。期盼了这么久，每次敲门她都会亲自去开，希望门后站着的是那个归来的将军……
“嗯。”赵云笑了笑，把刚才的凝重挤出了家门外。他不习惯把公事带到家里。
赵云把包袱放下，马云璐把里面的衣服拿出去晒了，又端来水给坐那休息的赵云擦脸。
“小蕾还在行医，一会就回来。”马云璐道。
“嗯。”
马云璐仔细地擦去赵云脸上的汗珠，外面的阳光很是温和。赵云索性把马云璐搂入怀里，闻着发香，感受着她的温度。
“子龙，我得把帕子放回……唔……”
马云璐话没说完，赵云已经吻住了她的唇。所谓小别胜新婚，赵云这几十天在永昌上上下下地忙，在夜里经常会看到马云璐的模样。
好一会儿双唇相离，赵云的目光拂过她微红的脸颊。马云璐低了低头，靠在赵云肩上。
“还有公事么？”
赵云点头：“过几天要随主公去荆州，处理江东的事。”
“哦……”马云璐应道，语气中不知蕴含了什么。
回到成都的这几天，赵云打点好了要带去荆州的东西，把永昌的资料汇聚成册交给了诸葛亮。这段时间诸葛亮也是忙得焦头烂额，赵云去到他家时发现厅堂里里外外都堆着文书，诸葛亮就被埋在里面处理着各种各样的事。为了新得到的益州，众人都拼了全力。
刘备调集的军马渐渐汇聚到了成都，经过一番准备后就要出发。赵云调集好了部下军士，白日里忙在军营，只有临近傍晚才能回家，马云璐总是做好了饭菜和小蕾一起等着他。
已是夜晚，赵云轻抚着她的发，盯着天花板不知该想什么。明日便要动身去荆州，这是这几天在家里的最后一个晚上。
“子龙……”马云璐探出手搂着他，隔着黑夜认真打量着赵云的脸。
赵云吻了吻她的额头：“很快回来，没事的，云璐。”
她就是这样，虽然对赵云一万个不舍，但从不表现出来，她怕影响了赵云的公事。马云璐的想法赵云看在心里，因为了解，所以明白。
又是一番缠绵，在赵云离开成都之前的这个夜晚，两人以纠缠表示不舍。云雨之后渐渐冷静，互相依偎，被夜色包围。
“子龙，你……”马云璐欲言又止，像是有什么话。
“怎么了，云璐？”赵云把被单往上提了提，盖住了马云璐露在外的肌肤。
马云璐沉默了很久，低声在赵云耳边说道：“你还记着樊淑么？”
赵云的手僵硬了一下。
“前些时候，你在梦里说到了她的名字。”马云璐道，“只是叫了她一声，便再也没有什么话。”
虽然是黑夜，但隔得这么近，赵云能看清马云璐的脸。她抬起头看了看赵云，在赵云就要避开目光时又低了下去。
“云璐，我……”赵云不知该说什么。
我记着樊淑么……我记着在桂阳等待的她么……
“你喜欢她？”马云璐轻声道。
赵云撇过头去，看着墙壁，不敢回应马云璐的话。
已经伤了她，又怎么能再伤到如今的云璐……
喜欢么？不喜欢么？
赵云摇头，轻轻抱着马云璐：“云璐，有你……”
“她陪了你二十年，如今一个人在桂阳，无亲无故。你如果想的话，我……”马云璐道，又沉默了很久。
“我不拦你。”
马云璐又道：“也只许这一次。”
赵云整个思绪陷入了夜色里，没有再回应。马云璐靠在他肩上，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赵云带好了东西，和马云璐、小蕾一起吃完早饭，从后面牵出了白龙驹，妻子和妹妹送到门口。
赵云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两人。
“要早点回来。”马云璐轻声道。
赵云却不知该作何想法：“云璐，我……”
“快去吧。”马云璐道，“军士都在等你。”
辞别了家，赵云奔向了校场。心头闷着的思绪渐渐被军事充满，和刘备会合，五万大军自成都开出，直奔荆州。
462.大军对峙
荆州，公安。
关羽放下手中的文书，看着奔来的传令。
“大哥和子龙来了？”关羽起身便向城外行去。带着部队于公安城外等候了许久，益州方向开来黑压压的大军，带头的正是刘备和赵云二人。
三人会合，自入蜀以来已是好久没有见过，关羽脸上遮不住欣喜之色。把士兵安顿好，三人进城到了府上。
关羽叫关平和关兴两人把文书腾了出去，房间里才显得大了一点，几人坐好寒暄着这段时间的事情。赵云打量着关平和关兴，如今的关平已是个不折不扣的将领，关兴也从小男孩变成了小老虎，腰板挺立了起来。时光流逝，小孩长大的同时，关羽也在慢慢老去。赵云都能看到，关羽的长髯里多了一两根白须。
眨眼间已是如此，回首来时的路，却走了这么长的时间……
“大伯，云叔叔。”关银屏也从里屋走了出来。当初那个喜欢搂着赵云脖子荡秋千的小女孩如今也已是姑娘家，她很小心地给刘备赵云端来了茶，乖乖立在关羽后面。
“平儿，你们先退下，我和大哥子龙有话说。”关羽道。
“是。”关平带着弟弟妹妹退了出去，把房间留给了刘备三人。
关羽从后面一堆书中拿出了叠好的地图，铺开在桌上。
“大哥，子龙，目前的情况就是图上这样。”关羽指着地图，“东吴那边已调集大军，矛头指向长沙、桂阳、零陵三郡。我已派军沿江对峙，有些小区域发生了不少的摩擦，规模都很小。我估计东吴这番姿态是想让我们割些地盘给他。”
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情势，刘备陷入沉思。
“我们借江陵在先，这是理亏。”刘备道，“可也不能把整个荆州送给他们。事情还需要和孙权好好商量……”
“这么着。云长，你领两万军去长沙驻守，子龙，你领两万五千去桂阳零陵驻扎，只需摆好迎战的态势，不需主动出击。我在公安这里，好好和孙权那边商议这事。如今汉中战事不断，还不能和他们翻脸。”
“领命。”赵云关羽应道。
于是，由关赵二人领的两支浩浩荡荡的队伍自公安开出，南奔江南四郡。路径长沙，二人分兵，赵云带军一路南下，终于行到了桂阳边界。
远处是那座山，是曾经山匪所在之处。后来赵云剿灭了匪徒，把这里改成了游玩的地区。由于赵云领兵而来的消息被提早通报给了桂阳，这里早已不许人进出。领兵走在山山之间，赵云倒是沉默。
桂阳东面便是界山河流，河面甚宽，赵云任桂阳太守的那段时间已经把周围地形了然于胸。还没有走出山脉，赵云便把那片区域的每个角落都想了个遍。哪里扎营，哪里设险，哪里有关隘可依……
“小张。”赵云回头，张著即刻迎上。
“你带着人去桂阳，告诉李太守，东边有战事，让他不要随意放民出城。”赵云道，“小凌，你们和军队都跟我去界山。”
“将军，你不进桂阳？”张著愣了。
“没时间。”
万余大军擦着桂阳城外经过，逐渐行到界山。占据山川河流，赵云按照之前的安排吩咐扎营立旗，沿着河川营寨连绵不断，赵云拍马来回巡视了好几遍，又带队去巡视河流上游。望着河对岸，能够隐约看到江东的军旗飘舞。
“小赵，传令下去立起我的军旗。”赵云望着东面，“若对面有人靠近，不要随意放箭，截住便可。”
“明白！”
“小凌，你派人去打探对面的将领是谁。”
“领命。”
安顿好了内内外外，天色已经很晚了。遥望河对岸，江东的营寨里已点起了火把，如同一条长蛇蔓延，和赵云这边的遥相对峙。
回到营内，凌利等人刚好从江上巡视回来。
“将军，打听到了。”凌利道，“对面是江东的折冲将军，甘宁。”
赵云拿着文书的手僵硬了一下。
“甘宁部队大约有八十多座营寨，恐怕人数和我们相当，江岸边亦是有军士巡查，我们只是在江中观看，没有找到靠近的机会。”
赵云点头，示意凌利等人下去。烛火摇曳，映照着赵云的侧脸。
兴霸，你我二人终究于战场相见了么……
赵云盯着摇摆的火光。曾经的他们为了月魂一起奋战过，为了布衣门一起拼命过，如今却隔岸对峙，各自领着军士，提防着对方。
兴霸，你我各为其主。如果战事一开，只有兵戎相见了。赵云望着外面的夜色。
那些往事，只有放下。
与此同时，对岸，甘宁立在江边望着对面的火光，身后的士兵给他带回了对面是赵云的消息。
望着远处好一阵子，甘宁咬着牙，喝道：“传令下去，都给我提起十二分精神！一旦主公下令，即刻渡江强攻！”
………………………………………………
营内，赵云正埋头专注着地图，外面却传来一阵喧嚣。
“发生何事了？”赵云喝问。
外面跑进来赵累：“将军，是桂阳百姓自发前来，给大军送食物了。”
“简直胡闹！”赵云一拍桌子怒吼，“如今大军对峙，军事重地，谁放百姓进来的！！”
赵累被赵云突然的发飙震住了，哆嗦了好半天才道：“将……将军，是百姓们听说你来了，才向李太守情愿。李太守压制不住，只要允了。我……我见他们人多，就向将军通报……”
“回来再治你罪！”赵云喝道，“你曾任过军正，难道不熟悉军法！！”
说着赵云走出了营帐，赵累急忙跟着。两人骑马穿过山道，翻过界山，看到远处一排排拦住百姓的士兵。他们打着火把，手里都提着篮子，后面还有马车拉着酒肉，议论纷纷。见赵云和赵累赶了过来，人群顿时炸开了锅。一时间“赵云将军”的呼声不断，纷纷下拜。
没想到自己被桂阳百姓这么惦记着，赵云顾不上和如今的桂阳太守多扯，急忙招呼人应付百姓。好些人感激涕零地拉着赵云的手，哆嗦着感激他曾经在桂阳做的那些事情。赵云担心着战局，又不好对这群百姓大吼，只好两三下处理完事情，让百姓把东西都带回去。百姓却不乐意，也不愿耽搁战事，撂下一地的马车各自散去，在桂阳的军士带领下往城中走去。
看着车上装着的东西，赵云没辙了，只好受着这些东西，分给了士兵。
“李太守。”赵云吩咐完了事宜，脸色一沉，面对入今的桂阳太守，“如今战事在即，你为何不阻止他们？”
“赵将军。”李太守行礼，“这些百姓也是仰慕将军啊。自我接任将军的事后，赵将军你留下的设施体制一直造福于桂阳，直到今日。如今城中百姓都把你的事迹口口相传，听说你来了，便自发结队。民意不可违啊……”
“民意不可违，也得分情况！”赵云喝道，“你身为一方太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这边随时都可能打起来，一旦开战，死伤的只会是这些百姓！”
没料到赵云会发这么大的脾气，周围的人赶紧上来打圆场。李太守只得点头答是，张翼等人赶紧把两人拉到一边。
“李太守，我们将军就是这样，打起仗来谁都不认，您消消气~”张翼急忙给李太守赔礼，那边凌利等人拉住了赵云。
“知道了。”李太守挠挠头，“将军自然该有个将军的样子嘛……”
好说歹说总算处理完了这摊子事，赵云即刻不停地奔回了江边营寨，确认在这段短暂的插曲间对面没发生什么事，这才长出一口气，接着处理之前没处理完的军务。当然，顺带把赵累给收拾了一番，理由便是放百姓进来，顺手把对赵累的处置传遍了全军。见赵云连左膀右臂都给了二十板子，军士们尽皆肃然。
夜渐渐深了，江风吹拂着赵云部队沿江的营寨，一切都那么宁静。
在界山山腰上，一点紫光闪过。光芒稍纵即逝，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463.最后的桂阳
眨眼间已过去十余日，赵云沿江部署，终日警戒，对面甘宁亦是如此，两边虽然剑拔弩张，但没有过冲突。孙权刘备正在就此事进行交涉，没有命令之前，谁也不敢进攻，否则一旦事起，就会引得联盟破裂，那样事情就闹大了。
期间赵云没有和对面通信。领军对峙时，赵云巡视一天下来到了黑夜，总会不经意想起曾经和甘宁等人一起为月魂拼搏的事情。刚出山时的他还那么年轻，面对复杂的乱世走错了一些路，在许多人的陪伴下终究挺过来了。在白狼山上，那片激战之后的宁静是赵云对成长的自己最后的道别，从此隔开了两个不同的轨迹。行到现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些事情，恍若隔世。
走到后来，才觉得自己丢了很多东西，找不回来。成长便是如此，年少轻狂的美好注定要褪去，留下的只是肩负重任的将军。
对峙了十几天的局面以刘备送来的一封信告终。赵云接到信后，连夜把副将召集了过来，一行人于营内坐定。
“怎么会这样！”年纪最小的张翼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道，“就这样把半个荆州白送给他们？”
直来直去的凌利也是不解：“除了借来的江陵，整个荆州都是我们打下来的，要还就还江陵好了，凭什么还半个荆州！”
夏曲沉思了片刻，道：“这三个郡我们经营了这么多年，就这样拱手让人，心里实在有些不甘。”
张著和赵累没有说话，等着赵云开口，但脸上也有些愠色。
“局面如此，需要我们镇静。”赵云道，“越乱越需要冷静，不能意气用事。”
“可是将军！”张翼道，“别的郡不说，前几年你打下桂阳为这个地方累得死去活来，他们东吴做了什么鸟事了？凭什么要拿我们的地盘！”
“局势在变，不能老是抓着过去不放。”赵云耐心地道，“如今汉中张鲁已经投降了曹操，我们刚刚定下益州，巴西、巴东二郡没来得及部署军力，便被敌将张郃抓了空子。整个益州都暴露在曹操军下，这件事更棘手，只有与江东尽快和解。”
“如今主公只是把江夏、长沙、桂阳三个郡让给了他们，而南郡、零陵、武陵都在我们手上，益州的屏障还在我们手中，只要关二哥坚守于此，他们仅凭这三个郡是威胁不到我们的。而且我们没有让出公安，公安就如同一枚钉子插在江夏与贵阳、长沙之间，主动权还在我们手上。”赵云道，“如今我们两方的共同敌人都还是曹操，交给他们去治理也未尝不可。”
众人激动的情绪逐渐冷静下来，盯着地图，依旧心有不甘。憋了好久，张翼道：“主公做的决定，我们没权利更改。反正……我有点讨厌就是了。”
“要懂得因势而变，与江东和解，我们才能更好地专注于汉中战事。”赵云拍拍张翼的肩，环顾四周，“你们都下去准备，见对面江岸撤军，我们也就撤向桂阳。主公已经召回了这三郡太守，让驻扎的关二哥、我暂领长沙、桂阳太守之事。我们就在这里等江东的人来吧。”
与此同时，江东沿岸的军队都得到了孙权的信，与赵云隔江相望的甘宁把锁链收回，准备着撤军的事宜。他望向对岸，赵云的军旗隐约可见。
“没和你小子打一场，真是有些遗憾。”甘宁摇摇头，“不过，也幸好没有打起来啊……”
两方紧张的气氛就此消散，赵云率军来到了桂阳城下，望着那座自己待过很久的城池。这里倾注了赵云太多的心血，曾经的官匪勾结导致民不聊生的桂阳，在他的努力下变为江南四郡之首，那段每日都忙到深夜的日子刻在赵云心里。如今在城下，被刘备召回的李太守和赵云见过，交付了太守印便告辞而去。赵云没有动这些东西，再过几天，桂阳就是东吴的郡城了。这块到处都撒着赵云血汗的地方。
赵云进城，惹得桂阳万人空巷。离开桂阳的这些年，赵云的事迹被百姓口口相传，剿灭山匪，清除恶霸，修建设施，引来水渠，恢复经济，分下田亩，改善民生……从上到下各个方面的事都有赵云的影子。这一次，见曾经的救命太守回来，民声一片沸腾。无论是百姓还是富商都出来迎接，场面都让赵云略微吃惊。他没想到自己会在桂阳留下这么深的影响……
城南的一家服装店内，女子正整理着账本，清点最近一段时间的收支。外面喧嚣，她不明所以，接着打着算盘。
“砰”门被推开了，女子头也不抬：“小陈，外面出什么事了？”
“淑姐！你别算账本了！”小陈一把夺下樊淑的算盘。樊淑眨眨眼，不明所以。
这些年，在她店里做工的女子有些都被上门提亲嫁了出去。她们是曾经赵云从黄彪手下救出的，后来经樊淑的劝说来经营了这家店。有了自己的经济地位，过去的事也自然被遗忘，反而变得很抢手。人员不足，樊淑便招了好些新的员工，也不仅限于女子了。
“还有三天的没算完，你把算盘给我。”樊淑站起身要拿算盘，小陈就是不让。
“淑姐，你别算了，快跟我出去！”小陈一把攥住樊淑的手，“太守大人回来了！”
“太守大人？”樊淑道，“关我什么事，快给我。”
“不是李大人！是赵云大人！！”
樊淑的手一僵，愣在原地。
“赵云大人带军回城了，现在外面已经围得水泄不通，快去看啊淑姐！”
小陈话音未落，樊淑已经奔到门口，往城门的方向看去。排排房屋遮挡了视线，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凭着声音看向赵云的方向。瞳孔内的五道咒印逐渐成形，紫光溢出，樊淑紧紧抓着门栏，身体颤抖着。
“还愣着干嘛啊！快走！”
“等……等等……”樊淑急忙回身，“我换身衣服……”
“换啥衣服啊！再不去就看不到了！”
樊淑带着小陈飞驰腾跃，小陈只觉头脑天旋地转。自她来这家店做工以来，何曾见到樊淑这般上天入地？和她一样，整个桂阳都没人知道，这家店的老板娘是当今大陆上速度最快的人，她从未展示过……
只是两个呼吸之间樊淑便横跨了大半个桂阳，停在了屋顶上。小陈好半天才缓过来，定睛再看樊淑，她的眼角已经泛起了泪花。顺着樊淑的目光，小陈看到被人群簇拥的那个将军。
赵云寸步难行，随从也是一样。来见他的人太多，他费了好大的劲才挤出一条缝，来到了太守府。群众久久不愿散去，赵云等人再三劝说，总算是让人少了点。处理完这事后，赵云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张著等人也是够呛。
“怪不得主公说过民心是最厉害的武器……”赵云长出一口气，回头看着桂阳太守府，“好久不见，桂阳……”
没有歇息，赵云把太守府内的东西都打点好，吩咐随从准备着和江东的人交接事宜。这一次在桂阳待不了几天，等那边人来，赵云也就该领大军撤离了。忙活了一阵，总算是把府内里里外外都收拾了个遍。赵云坐下休息，四周一片安静。
赵云望向外面的院子，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他起身走到院中，停下，面对着那片虚空。
很静。只有风的声音。
紫光弥漫开了。在赵云的面前，那朵妖姬图案逐渐成形。
赵云的嘴角扬起一个弧度：这个印记永不消失，一直留在太守府内……
紫光闪现，女子再度看到面前的人，一脸不知所措。
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心里有了他。那时的少年挣扎于成长之中，身边有人陪伴，生性洒脱的她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后经倾覆，那些人来了又走，只留下他们二人在那条洒满血与泪的路上坚持。她有了勇气，想走向面前的人。可是他历经了生离死别，早已关上了心门……
二十年的等待。她只想见他，却没想过见面之后的事情。飞轮互转瞬间移动，结果来得太快，却让她的等待显得无法言语。
“樊淑。”赵云道，“带我去看看新的桂阳，好吗？”
桂阳迎来了又一个傍晚。存在于赵云记忆中和樊淑的日常里的夕阳将桂阳染得橘红，他们从太守府出发，穿过街道，沿着桂阳走着。
“你离开之后，民间以你的名字命名了好多东西。”夕阳把樊淑的衣服染红，短发飘起，“你打过的四十八口井被称呼为子龙井，还成了桂阳的特色。你建好的桥、修过的路、引来的水渠都有你的字。现在的桂阳，任何地方都能找到你的痕迹。”
赵云看着前方的牌匾。那里是他曾经带人打下的第三十六口井，也是城南最大的一口。牌上的子龙井三字格外醒目。
“你当时灵光一闪做出的蚊帐，还有后来招呼人发明的各种小玩意，如今都渗透进了百姓的生活。我在桂阳这些时间，想找个没你的地方待一会儿，却总是找不到……”
樊淑撩开额前的发，望着远处的晚霞。
“当初的你离开桂阳，不接受百姓的东西，就像你来的时候一样，什么也不带，还真是潇洒。”
赵云沉思了片刻：“桂阳要割给江东了。连同江夏、长沙一起。”
“哦。”樊淑应道，不知语气里蕴含着什么，“所以你待不了几天，又要离开吧……”
“嗯。”赵云道。
“你身为将军，公事私事，桂阳留不住你……”樊淑低着头，“你们定下了成都，拿下了益州，这些也传到荆州来了。你们的那些事……”
“樊淑，跟我回成都吧。”赵云道。他看着远处夕阳下的那片林子。
那是一片桃林。曾经赵云带兵在那里练过马，见那里荒芜，便吩咐士兵人手带上一株幼苗，每次出练仔细浇灌。如今都长成林子了。
樊淑的心漏了半拍，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才不要。”樊淑撇撇嘴，“我等了你这么久，还没有……”
“我想娶你。”
“我还没有……我还……我……”
樊淑扑入了赵云怀里，泪落如雨。
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这句话，就够了……
赵云任樊淑抱着自己，泪水打湿了肩膀。他抬起手，轻轻抚摸着樊淑的头。
“对不起，樊淑，让你等了这么久。”
“就是啊！”樊淑哭道，“二十年了……我……”
“太好了……”
464.交接相关
夜已经深了，桂阳太守府里还亮着灯。借着烛光，赵云铺开了那张图。
“汉中那边发生这么大事情，飞哥已经和敌将张郃战在宕渠了……”赵云仔细看着三巴之地的地形，“也不知具体情况到底怎么样。”
汉中陷落，如果飞哥那里再出什么岔子，益州就完全处在曹操的铁骑之下。张郃借机进军巴郡，是想蚕食掉我们刚打下的益州……
“好阴险的一步棋。”赵云思忖许久，算是有些眉目。如此一来，张飞那里的战场将成为关键中的关键，如果赢了，便将曹操势力赶出了益州，便可进一步攻取汉中。如果输了，益州危在旦夕，与陷落无异。
应该不会有事的……自飞哥任巴郡太守以来，他在阆中已经驻守了很久，对那里地形都很熟悉……
赵云偏头，看到在那里立了很久的樊淑，笑了笑：“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呀。”樊淑走了过来，坐到旁边，“见你在想事情，就没出声。”
樊淑说着打量了地图一眼：“在想什么啊？”
“汉中那边的战事。”赵云道，“不，不对，应该是巴郡的战事。”
“怎么了呢？”樊淑托着下巴凑了过来。
“汉中张鲁降曹后，曹将张郃带兵南下，趁我们新得益州还没有在北面部署太多军队逼近了巴郡，飞哥已经带兵进到宕渠，和张郃打起来了。”
樊淑眨着眼睛费力地听着，似懂非懂：“那谁的兵多一点？”
“这个……”赵云愣了愣，“应该是飞哥吧，宕渠离巴郡不远，他随时都可以调军增援。”
“那那个张郃跑来干嘛？”樊淑道，“人少地不熟，找打啊？”
樊淑无心的一句倒是提醒了赵云：张郃的目的是什么？要是想进攻巴郡或者巴西巴东，有着飞哥在那里，他完全不可能碰到巴郡的边缘……
赵云急忙摊开图，根据张飞那里传来的情报仔细对比。情报说张郃从渠江南下，走到一半被张飞截住，两方就在宕渠交火。
走到半路被截住……张郃走的米仓山道，沿途是……
赵云双眼一亮：他难道是想迁人口不成！自渠江南下一路上有很多城镇，如果这里的百姓被他大军迁移到了汉中，对益州本地的有生力量也是一种损耗。而且如果要迁移人口，他只需和张飞对峙不交战便可……
不过既然被张飞截在了宕渠，那他能够迁移的人口应该不多……赵云盯着地图，竟一时陷入沉思。
过了好久赵云回过神来，才发现樊淑在旁边静静地等着。他挠挠头：“呃……不好意思啊樊淑，我思考得太多了……”
“你以前不就这样嘛。”樊淑笑了笑。
赵云把地图叠好收起：“你店里的事怎么样了？”
“没什么问题了，已经找好人盘出去，等着你走。”
赵云点头：“明天江东的队伍就要来了，那时再把桂阳交给他们……”
“待了这么久，还有点舍不得。”樊淑道。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烛火摇曳，太守府内一片寂静。
“怎么，看呆了？”樊淑又用起曾经说过的话。
“对啊。”赵云也厚着脸皮回答，直接把樊淑搂入怀里。
“以前你还不要我，哼！”樊淑在赵云耳边低哼着，“还有本事让我等这么久~”
赵云抚着她的发，没说什么。
樊淑紧紧抱了赵云一会儿，觉得不过瘾，松开手盯着赵云看了好久。赵云笑道：“怎么，看呆了？”
“不许学我！”樊淑道。她抓着赵云的肩膀，对着他的唇狠狠地吻了下去。感受到激烈的动作，赵云只是任樊淑亲吻着他。樊淑压着赵云好久才松开，双唇相离，她抿了抿上唇的那道血痕，皱着眉头。
见樊淑又气又恼的样子，赵云也是好笑。他刮了刮樊淑的鼻子：“吻不是这么接的。你都把自己嘴唇弄伤了……”
“我哪知道！”樊淑没好气地说，“我又没有……”
“我教你好了。”赵云的手自樊淑腰间划上，托起她的脸。
“谁要你教……唔……”
赵云轻轻含住了她的唇，樊淑还在抵抗，不消片刻便弱了下去。她缠着赵云，回应着亲吻，脑海一片空白。寂静的府内只有略显粗重的低吟声，待赵云放开手时，樊淑脸颊已是一片潮红，软在赵云怀里喘息着。
好一会儿樊淑才恢复了意识，没好气地掐了赵云一把，只是靠着他。赵云感受着她的温度。
“子龙……我……”樊淑支支吾吾。
“怎么了？”
“你就在这里要了我吧！”
这句话差点让赵云喷了出来。他脸上写满了不知所措，惊恐地看着樊淑。
樊淑低了低头：“那样，我就是你的女人了。你想再反悔，也没门了……”
看着樊淑通红的脸，赵云逐渐回过神来。说到底，樊淑还是怕自己不带她。她等了这么久，难免会这样……
刚出山时自己也不过少年，在界桥上冲杀袁绍，便遇到了樊淑。那时的赵云怎么也不会想到，现在会和樊淑走到一起……
“等回成都，再说也不迟啊。”赵云轻声道，“别这么急嘛~”
“我怎么不急！”樊淑顶回赵云的话，“我好不容易等到你想开了，万一你想不开跑了，那我……”
“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跑不掉的。”赵云吻了吻樊淑，这才让她安静下来。
樊淑低声嘟囔着：“反正这次你得带我走。”
“嗯，一定。”
第二天，赵云带人于桂阳城外等着东吴的队伍。太阳刚升起来不久，东边便来了人马，看那旗子便是东吴的人无误了。从那边来还得过江，此刻正是清晨，看来东吴的人也没睡好觉，天还没亮就动身了。
东吴队伍行到城下，被赵云接着，两方互相见过。
“在下步燕，见过赵将军。”步燕行礼道，“赵将军之名如雷贯耳，长坂一役名扬天下，让我等敬佩。”
“步先生谬赞了，桂阳之事已经定好，请进吧。”
按照刘备的安排，赵云得把太守印叫到东吴人的手上，再亲自把走后之事处理好才能离开，因此还得带着东吴的人在桂阳转转才行。面前这个叫步燕的人长得一表人才，看起来也很年轻。如此年轻便担任一方太守，想必也是有真才实学的。
“师父！！”
赵云正思忖之间，一道女声将他从思绪里拉回。他和步燕往后看去，一名女子策马从队伍中飞出，杀奔到面前，下马便拜。女子身着淡粉服饰，见到赵云一脸欣喜。
“婉清？”赵云一愣，“你怎么来了？”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师父！”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昔日江夏的那个顾婉清！她对赵云拜了又拜，拍拍衣服激动地站起，对着步燕说道：“怎么样，攸之？我早说过我是龙魂枪神的大弟子，你还不信，现在明白了吧？”
赵云回过神来，继而在两人的解释中总算是明白了。顾、步两人如今已是两口子，都是吴中四姓的人，如今受到重托，步燕来任桂阳太守，兼总领荆州三郡，而顾婉清也就跟着过来了。没想到会在桂阳遇到赵云……
见是顾婉清曾经的师父，步燕也对赵云行了拜师之礼。自上次荆州浩劫后，赵云和顾婉清两人也是好久没见过，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到了太守府，步燕倒先把公事放下，任顾婉清对着她师父说这说那。
“其实我也没教给你什么，婉清。”赵云挠挠头，“这声师父却是承受不起。”
“什么没教给什么啊~”顾婉清道，“师父你改良了我的剑法，又教会我与人和善。那时候顾府上下都对我敬怕得很，若不是师父你提醒了我，我现在还不知变得多骄横呢。”
步燕也在说道：“赵将军，以前听婉儿说过，她很感激你曾经的帮助。只是我们想着，枪神怎么会和婉儿扯上关系，所以就没当真。”
赵云一边点头，顾婉清一边哼道：“现在好了，你相信了吧。我就是枪神的大徒弟，看你们还有谁不服的。”
和步燕等人说着，樊淑从外面走了进来。见里面这么多人，樊淑愣了愣，顾婉清眼尖，一眼认出她来。
“樊宫主？你也在这里呀！”
“呃……”樊淑眨眨眼，看了顾婉清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昔日江夏浩劫时，离魂宫曾帮助平乱，那时的樊淑和顾婉清打过几次交道。不过樊淑从来不是个记事的人，时间一长便有些淡了。
“你和师父……”顾婉清又看向赵云，顿时明白了，“师娘好！”
“嗯？呃……”樊淑看了赵云一眼，赵云耸耸肩。
“嗯，嗯嗯！”
赵云带着步燕等人在桂阳转了转，由于是曾经的熟人所以把基本情况都告诉给了他们。把该做的做完，赵云便领军出城，步燕夫妇俩送了好远，连同桂阳的百姓一起。
“步先生，婉清，我这就走了。”赵云道，“好好对待桂阳的子民。”
“明白。”步燕道。
“师父，有空来荆州做客啊！”顾婉清挥挥手。
“嗯！”赵云说着把枪一招，大军撤出桂阳，向南郡行去。
不过，恐怕也不会再来荆州了吧……
465.起点与终点
荆州，宜都。
赵云从桂阳撤回，与刘备一行人会合。其余三郡之事也是交付完毕，大军聚集于此。
与此同时，巴郡方面张飞传来战情，张郃占据山地固守不出，所幸其部署之地仅有几个村落，并无大城镇，被迁走的人口并不多。目前两军对峙，总体来看是张飞占据优势。
见前线无大碍，刘备松了口气，在宜都这里休整了些时候，认真安排着荆州的事。如今与东吴平分荆州，军力部署人员调动等方面都得重新考虑，而且关于守荆州的一些策略也要调整。关羽赵云暂时驻军于宜都周围，辅助着刘备。
离开荆州前的这几天意外的清闲，赵云很快把所属部队的粮草军械调集完毕，等着刘备的命令。
“还有两天大军便起行了……”赵云整理好了桌上的文书，清晨的空气总是那么惬意。
处理完事情后的这几天里，赵云在宜都周围逛了逛。此处离冰灵寒泉不远，他和樊淑还去了趟那里看望了下天狐。那里的结界仍是老样子，小雪兴奋的叫声，天狐依旧沉睡，并没有醒的迹象。
宜都郡本属南郡，之前曹操在枝江以南设了临江郡，后来刘备便将临江更名为宜都。赵云曾经来过这里，很早很早之前来过的……
“樊淑，我们出去看看。”赵云望着远处刚升起的朝阳。
“嗯？去哪？”樊淑抬起头，风吹起她的短发。
赵云在城墙之上站了起来，望向南面。
“宜都离那里很近，来回也就半天光景，不费时间的。”
顺着赵云的目光，樊淑远远看见那边的山峰。起伏山峦簇拥的那座山崖直插如云，横亘在天地之间。
樊淑撩开额前的发，喃喃着：“灭天崖么……”
两人便出了城，向南面的山崖行去。穿过林间小道，身后的宜都城已经被小山遮挡，赵云走在很久之前走过的路上，看着四周不变的景色，不知该说什么。
清晨，叶子上还沾着露珠，空气混合着泥土的味道，两人牵着手走在略显湿润的道路上。林子那端传来水声，走到林外，两条玉带在朝阳之下熠熠发光。
“这条血河已经恢复正常了啊。”赵云道。顺着河流穿过对立的两座山峰，朝阳便从那边升起。光透过山谷，很是温暖。
樊淑抬头望着灭天崖：“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
赵云笑了笑，往山上走去。山道很幽静，不时传来几声鸟鸣。花瓣铺在路边，和赵云记忆中的并无二致。
经过一个拐角，樊淑停了下来。她站在半山腰上望着下方的河流，身后是一个石洞。
“怎么了？”赵云走了过去，握住了她的腰。
“当初的灭天崖一战，我就在这里，和十多个姐妹守着第一道线。”樊淑回头看着石洞，又看着对面的山峰，又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宜都。
“很惨烈吧……”赵云的气息抚在樊淑耳边。
樊淑点头，凝视着崖下的河流：“姐妹们都死了，那时的宫主死了，四大杀手也死了，只留下了活着的我们。”
“那时的我刚成为正式成员不到半年，比起颜瞳要早一个月，从没见过那种场面。”樊淑低声道，她指着对面，“就在那里，当时的魑魅魍魉四大杀手联手共战，使出了离魂天葬，击溃了十几波攻击。”
“我看得很清楚，经脉尽断的她们承受了多大的苦痛。那时的我们，除了自己，再也没有能够相信的人，整个江湖的人都来杀我们了……”
赵云搂住樊淑，吻着她的唇。
“都过去了。”赵云轻轻道，“那些事情，都过了。”
是啊，该过去的终究过去了，只是记忆还在罢了。
两人继续向上走着，向山顶走着。樊淑紧紧握着赵云的手，没有再说话。
“到了。”
赵云看到了那间木屋，屋后那片向日葵长得很好，似乎一直有人打理。两人靠近了木屋，并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
山顶上云雾缭绕，对立的山峰上本来有两棵树，当年赵云与吴言对决时被毁去了一棵，只留下另外一棵长在对面山崖上。就像他和吴言一样，两人之间，终究只有一个走下了灭天崖。
“子龙？”身后传来声音，赵云和樊淑回头看去，一道虚影飘了过来。
“白鬼，你还在这里啊。”赵云笑了笑。
来的正是灵魂状态的白鬼。昔日一起对抗布衣门的同伴见面，脸上遮不住欣喜。
“是啊，我在守她的墓。”白鬼看向远处的小坟墓，“而且，我要是走了，这片向日葵就没人管了，怪可惜的。”
说着白鬼打开了门：“进来吧，我这里没什么食物，倒是不好意思了。”
白鬼身为灵魂自然不需要进食，这里离宜都很近赵云二人也不需要吃什么东西。三人聚在一起，闲聊了以前的好些事情，又说着自白狼山分别后各自的遭遇。欢笑泪水，都在时间的流逝里。
“所以你们俩是现在才走到一起的？”笑过之后，白鬼打量着两人，“我还以为分别后你们就成家了。”
樊淑没好气地捏了赵云一把：“你问他去！”
赵云挠挠头，急忙转移话题：“那除了你在这里，其他人的消息有听说过么？”
白鬼摇头：“你现在身为将军东征西战都没听过，我终日在山崖之上又怎么能知道。那群人里，管辂喜欢到处窜，沧月恐怕也和他在一起，越兮和仲达去了曹操军，童老爷子也隐居了，都不好找~”
赵云点头。曾经的曦，曾经的那个神秘组织，曾经的离魂宫……
说了好些事情，白鬼领着两人到了那座小坟墓前。草锄得很干净，石碑也很光滑漂亮，上面刻着几行字，“离魂第十任宫主紫色闪电吴言”。樊淑的空间法术便是受吴言启蒙，如今便在墓前郑重地行了礼。
“师父，我……”樊淑说道。
“我也算是……长大了吧……”
赵云站在灭天崖边。风吹起飞龙甲，飘在云里，对面的那棵古树与之对视，如同曾经在这里对决的两个人。
呵，你我之间，终究只有我走下了这里。
灭天崖是赵云的终点。那场决战，让赵云与那执着的三年挥别，没有了仇恨。灭天崖又是赵云的起点，吴言的死，让赵云看到了另一条路。那条从百年之前就不断有人重复的路。从鸢义婧、甘英、诸葛玄上一直到曾经的赵阳、吴言、赵云。
如今已身为将军，东征西战，绕着天下战了一圈，又经过了这里。
人生就像是一个圆，越靠近终点，越能清晰的见到起点。曾经的吴言，如今的赵云，都在灭天崖上俯视着那条河流，思绪万千。
“子龙……”樊淑走了过来。二人相视一笑。
“走吧，该回去了。”
告别了白鬼，走下了灭天崖，二人沿着来时的路向宜都走去。到了城下回头看去，那两座山峰依旧对立，千年万年，永恒不变。
466.被放假了
两天后，刘备率军离开荆州。关羽带队送了刘备赵云好远，直到他们的影子消失在视线里，这才回城。
“下次再见关二哥，怕是会隔很久了吧。”赵云这么想道。和这些人生生死死了这么久，如今看到关羽已经泛白的胡须，赵云也有些感概。
所谓的兄弟之情，平日的相处并不觉得有多么浓厚，蓦然回首看去，才觉得是那么弥足珍贵。乱世纷争，有一群以命相付的人，真好。
归途中，刘备等人收到了张飞的来信。张飞于宕渠与张郃相拒好一段时间，最后从他道诱张郃出兵，一战定胜，张郃带着十余随从从山道逃出，与后军会合，被张飞一阵冲杀，退回南郑。人口损失不多，只是被张郃迁走了三个村落，张飞算是打了个大胜仗，还在当地山间以草书的形式刻下了一段“立马铭”。
刘备和赵云就在返回成都的路上商讨着前线的情况。张飞此胜进一步稳固了既得益州，境内几乎不再有曹操的势力，刘备的兵马可以直逼汉中，而曹操想要削弱益州就变得极为困难……
“汉中不定，我心难安。只是……”刘备沉思着，“还得把益州好好经营一下，调足兵粮再北上。”
“子龙，你有什么看法？”刘备问道。
赵云望着前方的路，如今已经行至涪城，离成都不远了。
“主公，如今巴东的朴胡、巴西的杜濩均已降曹，云以为还得处理这些残余势力，方可与汉中开战。”
“是啊，你说的没错。”刘备道，“前段时间，黄权也是对我这么说的。攻汉中需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不能有失，回去得让孔明孝直公衡好好拟定策略。”
数日后，众军回到成都，刘备把事情都安排好，便让赵云回去，隔日再来议事。赵云安顿好了部队，把军营的事情都处理完，便向家里走去。
门开了，依旧是等着赵云回家的马云璐。
“云璐。”赵云拍了拍白龙驹，马儿自己跑向了马厩。
“回来了。”马云璐轻声道，目光从赵云脸上移开，看到后面的樊淑。
樊淑低着头，下意识往赵云身后躲去。
“樊淑。”赵云牵起二女的手，“这是云璐，我们的家在城南，以后不要迷路了，知道吗？”
“哦……”樊淑想看马云璐，目光接触到她的脸时又躲开了，“云璐姐，我……”
“樊淑是吧。”马云璐道，“你的房间在那里，已经收拾好了，去看看吧。”
顺着马云璐指的方向，樊淑看到了为她准备的房间，一时愣住了。
“去看看吧。”赵云拍了拍樊淑，她迟疑着走了过去，把自己带的东西放好，环顾着布置好的屋子。
赵云和马云璐站在院中，静了好一会儿。他轻抚着她的脸，吻着她的额头。
“云璐，在家里还好吧？”
“嗯。”马云璐道，“听说张将军和敌将战于宕渠，如今已胜。你还有战事么？”
“应该会有。”赵云道，云璐的发香传来，“汉中未定，最多一两年便会率军出征吧。”
“哦。”马云璐握住他的手，看向樊淑那边，“那你什么时候……”
“过几天吧。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和主公商议，得先把军事安排好。”
把樊淑带回来，事情弄完了之后天色已经暗了。听马云璐说，小蕾在成都周边行医去了，要过两三天才能回来，如今的她在成都周边已是小有名气，那身修为加上独特的医术虽然算不上妙手回春，倒也是药到病除。晚饭是樊淑和马云璐两人做的，赵云在大堂看书的时候能听到两人的交谈声。樊淑性子直，一开始有些害羞，说开了倒也是噼里啪啦一长串，马云璐话少，“嗯”“哦”了之后时而问几句话。
已是夜晚，因为还没有正式把樊淑娶进门，赵云便让她先在房间里休息。感受着马云璐的温度，又盯着天花板，赵云思绪游离着。
“……”他握着马云璐的发，与黑夜对视了好一阵子。
“云璐，对不起。”赵云还是说出了口，“这件事，你责怪我吧……”
马云璐没有回答，她轻轻搂着赵云，气息抚在赵云耳边。
又是好长时间的寂静，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就这一次，我原谅你。”马云璐道，“不许再有下次。”
“嗯嗯。”赵云狠狠地点头。
“换作别人，依着以前的性子，我肯定和你翻脸。”打开了话匣子，马云璐继续说着。声音很轻，赵云乖乖地听着。
“可是，你耽误了她二十年，她又无亲无故，如果我是她，心里也不好受。谁叫我现在是你的妻子呢。”
“你的过去，我会接受的。”马云璐柔声道，“不过我还是很生气，看时间慢慢习惯吧。”
赵云默默地听着，心里默念了一万遍云璐最好，低头吻着她的双唇。又是一番风雨，赤潮褪去，渐渐平息。
“子龙，还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马云璐靠在赵云胸口喘息着，脸颊仍是一片微红。
“说吧。”赵云给她盖好了被子。
“我有身孕了。”
赵云一愣，手都僵硬了。
“前段时间，小蕾给我把的脉。就是上次你离开成都，在家的最后一天，我有的……”
马云璐低声说着，脸上含笑。赵云隔了好些时候才回过神来，狠狠地把马云璐亲了又亲：“云璐你太棒了！”
“我要当父亲了，我要当父亲了！”赵云激动地搂着马云璐，恨不得将她抡起来转圈。
“你当心点！”马云璐嗔道，“别吓到孩子了……”
赵云欣喜万分，看着马云璐的面庞说不出话来，只是傻笑着。
第二天早晨，用过早饭，赵云便告别二女去了刘备那里接着议事，在场的还有黄权、法正。诸葛亮一直在忙着民生四处游走以确保粮食收成，所以不在成都。
要说这群人里，就属诸葛亮最忙，忙到根本停不下来。其实他大可不必那样，但却放心不下，新得益州又有内外忧患，身为军师的他常常是眉头紧缩的状态。也得亏身体好才经得起这么折腾，换作其他人早就垮了……
“好了，事情就是这样。”刘备道，“最近一年内不会有任何事情，我一会儿便把孔明召回成都。你们从定下益州开始忙到现在，如今诸事已定，汉中又不可急取，便先好好休整吧。”
说着刘备面对黄权：“公衡，你先忙一下，带兵去巴西巴东一趟，我让三弟帮你，把朴胡和杜濩给解决了。他们势力不强，应该费不了多少事。”
“明白。”
“孝直，子龙，你们就没什么事了。我给你们放假好了。”
法正一脸淡定，赵云一愣：“主公，如今仍有战事，我又为何要休息？我愿随公衡出征！”
“哎，你咋还这么倔呢？”刘备无奈地道，“有三弟和公衡在，足够打十个朴胡杜濩了，再派你出去不是浪费钱财兵粮么！”
“可是……”
“放心，你闲不下来的。”刘备又道，“只是先让你休息一下。之前我就说过了，你成亲之后没多久就被我调出来了，一定要给你个假期。这次先放你三个月，三个月后，会有重任交给你。那时候你要是推辞，我砍你脑袋！”
“主公，请问是何事？”
“永昌啊！”刘备道，“上次让你去永昌，我的个乖乖，也不知不到一月的时间你在那里干了什么，现在永昌的吕凯来信说，百姓联名要求我把你放过去当太守。你在永昌可是抢手得很啊！”
法正在一边笑了：“我听说桂阳也是如此，看来赵将军很能贴近百姓生活啊。”
赵云还没回话，刘备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一年以后，进攻汉中，不许有失！”
就这么着，包括赵云诸葛亮法正在内的几乎所有人都被刘备放了个假。张飞取胜之后，益州安稳了不少，刘备在等民生发展和经济恢复，这些都需要时间来充裕。一切就绪之后才能打汉中的注意，因为那里必须要打下来，哪怕是倾国而出也在所不惜。
安定了下来，赵云把樊淑娶进了门。因为云璐已是正妻，所以樊淑的名分是侧室，仪式比起娶云璐时淡了不少。不过樊淑不在意，在娶她的那天搂着赵云哭了好久。多年的等待终于有了结果，其中酸楚也只有她一人知道。家里多了位嫂子，小蕾回家后还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时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对赵云说道“哥，我真鄙视你”之后又继续和赵云拌嘴打闹，一如往常。
“对了，云嫂淑嫂，你们打起来谁更厉害啊？”
樊淑过门的那天晚上，一家人正吃着晚饭，小蕾突然问道。
赵云端着的碗顿在了半空中，再度看向二女时，她们的眼里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火花。马云璐利用的是刁钻的暗器，在西域时甚至以超过声音的速度击杀了布衣十二士的音动，而樊淑集空间法术于一身，又具五行魔瞳，这要是打起来……
“好好吃饭，一家人说什么打不打的。”赵云面不改色地教训着妹妹。
小蕾，你是故意来捣乱的么……
“我就是好奇啊！”小蕾吐吐舌头，“哥你总说，云嫂的暗器天下无双，淑嫂的空间法术天下无双。两个天下无双战在一起，那会是什么样子……”
“吃饭！”赵云狠狠地给了小蕾一个暴栗，后者捂着生痛的头，嘟囔着不再说话。
话说回来，两个要是真打起来，恐怕也只有赵云能够拉开她们了……
又是夜晚，樊淑的房间里，赵云正翻着些文书。过了一会儿，樊淑打了盆水端进来，走到赵云面前放下。
“在看什么呀？”樊淑好奇地凑了过来。
赵云合上册子，就势将樊淑搂入怀里：“一些公事而已。”
两人不再说话。樊淑静静地靠着赵云的肩膀，享受着只属于她和赵云的时间。赵云握着她的手，笑了笑。
“还戴着它啊。”
樊淑低头看了看腕上的首饰：“嗯。”
她的手上，依旧戴着曾经赵云无意间送的手链。这十余年来，樊淑一直小心翼翼地保存着这条淡绿色的物件。邺城助袁绍，颜瞳身死，离魂南迁，荆州浩劫，白狼山决战，一直到后来的桂阳如今的成都，樊淑都一直保存得好好的，舍不得换。
赵云抚摸着樊淑的发，在耳边轻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小淑。”
只是这简单一句，却让樊淑泪流了下来。她把头埋在赵云胸口，好一阵子，才低声说着。
“子龙，我一度以为等不到你了……”樊淑的话语让赵云涌起一阵难受。赵云抚摸着怀中略微颤抖的娇躯，安静地听她说着。
“你离开桂阳之后，我的心已经冷了。听见你们入蜀，望着桂阳那边的夕阳，我会想着你上战场的样子，身边有没有人照顾，却没了当初离开西域去找你的勇气。”樊淑笑了笑，眼角含泪，“子龙，其实当时在桂阳我骗了你。我不是在鄯善听到曹操南下的消息才去找你的，而是……”
樊淑哽咽住了。赵云抚摸着她的脸，擦去她的泪痕，轻声问道：“而是什么？”
樊淑握着赵云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
“你看啊，子龙，我以前是个杀手，在离魂宫里，我的生活只是由单调的任务组成。后来又是宫主，和你一起对抗布衣门。见多了鲜血，心里也会压抑，只有把它发泄在难得的逛街和游玩上。”
赵云认真听着。
“以前我给你的印象，就是洒脱和不顾世俗吧，说得难听一点，你应该觉得我很不靠谱很放浪吧。”樊淑道，“其实我也知道自己，我就是那么一人。那时候的我，就只想快点摆脱杀来杀去的生活，随便找个人嫁了，随便生几个孩子把他们养大，老了的时候能缝缝衣服看看夕阳什么的，就够了。”
“白狼山上和你分别后，我就到处去玩。刚开始的时候还充满了各种新鲜感，并州的草原日落，幽州的崇山峻岭，西域的大漠孤烟，那么漂亮。”樊淑道，“可是后来，我只能感到孤独。夜里看月亮的孤独，面对黑暗的孤独，我在旅途上一直反思自己之前的二十多年，直到西域。”
“那天我梦见了你，很强烈的感觉，和以往每次梦见你都不一样。我想，我是渴望有一个家了。”樊淑抬头看了看赵云，赵云捏了捏她的鼻子。
“说来也怪，我只想到了你。”樊淑又低下头，靠着赵云的胸口，“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当时没有执着到要成家的地步。但在西域的那一天时，我却突然觉得，如果真的要嫁人的话，我只希望那个人是你。”
“我很随便，什么事都可以将就，但唯独这件事不能。如果真的等不到你了，我也许会像之前一样，离开桂阳，到处玩耍吧。如果等不到你，我宁愿一个人……”
樊淑没有再说了，赵云伸出手指扣住了她的唇。樊淑抬起头时，看到赵云脸上已经有了两道泪痕。
“子龙，你……”樊淑怔怔地看着赵云。
你哭了……
记忆中的你，从来不哭的。
赵云有多少年没有流过眼泪了。当初离魂遭难时，他便以为自己流干了所有眼泪，自那以后，再多的悲痛都是独自一人默默咽下。如今，听见樊淑的告白，却是忍将不住，泪如雨下。
“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你懂吗？”赵云轻轻道，“我不是什么枪神，只是个普通人，你懂吗……”
是啊。龙魂枪神，天下五杰，这些只是外人的封号。赵云终究只是一个人罢了。他也会难过，也会开心，也会有着自己的情绪，也会为了一个女子二十年如一日的等待而潸然泪下。
谢谢你，樊淑。
谢谢你，一直等到了我爱的这一天。
467.甸氐玩去
“哥你太好了！”
赵云被小蕾摇得头脑发昏，无助地看向马云璐和樊淑二人。小蕾搂着他一个劲地蹭，桌上的益州地图都差点被掀飞。
“那么……”赵云喘了口气，道，“云璐，樊淑，你们觉得去哪玩好一些？”
马云璐和樊淑对视一眼，又各自撇过头去，没有说话。小蕾骑在赵云背上看着图，道：“既然云嫂淑嫂都不说话，那我来决定好了！”
“你先下来行么……”赵云满头大汗，“都这么大了还闹。”
小蕾把地图扯了过来，才不听赵云的话。赵云只得弓着腰任她闹，向二女求助的目光没有回应。
“去这吧，哥！”小蕾把图一指，“甸氐道，我就是在那里待过！”
甸氐道？听小蕾这么一说，赵云、马云璐、樊淑都凑了过来。那又是个什么地方？
“那里景色可美了！”小蕾对二女比划着，地图落到赵云面前遮住了视线，“以前哥从西域回来来找我，后来胡昭叔叔带我到了益州，就是那里的蜀中剑派收留了我，还教会了我好多功夫。”
“你的师父在那里？”樊淑问道。
“嗯！”小蕾点头，“不过那里每个长老都教过我，都算是我师父吧。”
马云璐仔细地看着地图：“甸氐道……这个地方是不是和氐有什么关系？”
小蕾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我很少下山的，但是看到山下好些人的打扮都不同于中原人士……”
“云璐，你知道么？”赵云拨开眼前的地图，露出眼睛。
“嗯。”马云璐点头，“氐与羌同源不同派，前几年两位兄长起兵报仇时，氐族还帮助过我们。”
樊淑表示无异议，三个人等着赵云回答。赵云沉默了好一会儿，道：“小蕾，拜托你先下来，让我看看这地儿在哪行么？”
背上一轻，赵云松了口气，狠狠地给了小蕾一个暴栗，这才拿过地图看着。甸氐道是广汉郡下的一县，位于益州偏西北，山势较高道路比较窄，但也还是能通人的。离成都比较远，要过去的话得穿过巴西巴东郡，说不定还能碰到张飞……
“好玩么？”赵云道。
小蕾一个劲地点头：“那里的水超级漂亮！五颜六色美爆了！”
“蜀中剑派就在那里啊……”赵云喃喃着，“还真想去看看……云璐，樊淑，你们觉得呢？”
二女又是对视一眼，都想说话结果都憋着没说。好一会儿马云璐才开口：“可以。”
“我也觉得可以！”樊淑急忙点头，“小蕾也认识路，刚好她师父也在那里，可以去拜访一下。”
赵云盯着地图，想了想。
“如果没记错的话，广汉郡的太守是夏侯纂，当时他跟着主公一起入蜀，定下成都后我们还见过几次面的。”赵云道，“广汉郡于高帝时期被设立，如今有十三县，范围也很大。我们要去的话，可以给那边打个招呼~”
“干嘛打招呼啊，还要麻烦别人。”小蕾道，“我来领路就好了，哥你不会是信不过我吧？”
“哪里是信不过你。”赵云无奈地笑笑，“我们一家出去玩，到了别人那里总得打个招呼是不是？夏侯纂和我也在官场上见过，路过他那里要是话都不说一句，总不太好。”
“那就这样定了吧。”马云璐道，“三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见马云璐这么说，赵云乖乖地点头，开始制定行程和准备必要的东西。来到成都后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都一直在忙，好不容易有时间，赵云自然想带着家人出去一趟。
出门在即，马云璐依旧在赵云耳边提醒着哪些别忘了带，虽然赵云每次嘟囔着我不是小孩了，但当马云璐检查时总会落下一两件东西。这个时候赵云只好无助地卖萌，在马云璐无奈的眼光下把事情糊弄过去。而对于樊淑而言，她曾经满大陆跑过，但从没像现在这样好好准备过，因此也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有赵云还有马云璐时而的帮助下，樊淑总算是清点好了要带的东西。
“以前满大陆跑的时候哪里想过这么多……”樊淑一边收拾一边喃喃着，“反正那时是一个人，实在没吃的了还可以抢……”
“不过现在不是了，对吧？”赵云把东西装好，放在樊淑前面。樊淑低了低头：“是啊。”
赵云宠溺地捏了捏樊淑的鼻子，望向外面。小蕾正抱着东西来回窜，帮着马云璐打点行李。
“那么，我们先去梓潼，再去临近的巴西一趟，就直接北上去甸氐道了。”赵云拿着地图对三个人说着，“夏侯纂太守那里必须要打招呼，飞哥又是兄弟总得见一见。没问题吧？”
“嗯。”三女表示同意。
“那么，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当天夜晚，赵云一家子把明儿个要带的东西都准备好，早早地歇息去了。赵云抚摸着樊淑的短发，盯着天花板出神。
“明天出去玩呢……”樊淑低声道。
“嗯。”赵云吻了吻她的额头。
“还没去过那里。”樊淑道，“益州啊……”
“我的家，就在益州。”
赵云一愣。认识了这么久，樊淑从来没有说过她是哪里的人，她父母叫什么。每次赵云问，她都说记不得了，太远了，只记得自己是离魂宫的人……
“我只模糊地记得爹娘的样子，家在益州，其余的都忘了。”樊淑轻声道，“那场战乱时我还小，爹娘就死了，我被离魂宫收留，在那里长大着……”
“现在的家，也在益州啊。”
赵云默默地听着樊淑的话。
“谢谢你，子龙。这次出去玩，我知道是你故意安排给我的……”樊淑低声道。
赵云抚摸着她的玉背：“没什么。”
赵云是想借这次机会改良樊淑和马云璐、小蕾之间的关系。樊淑来之后，马云璐虽然没表现在脸上，但心里还是很生气的。而小蕾也是向着马云璐，流露出对樊淑的排斥。樊淑也是明白这一点，这段时间一直默默地为这个家做事情，希望马云璐和小蕾能接受她。这些赵云都看在眼里，又恼于自己惹下的麻烦，恰好又被刘备放了假，便想出这么个法子……
“只要出去玩，交流的机会总是有的，不必太担心了。”赵云柔声道，“好好去玩就是了。”
樊淑笑了笑：“子龙……”
赵云故意皱了皱眉：“该叫我什么？”
“……”樊淑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脸颊一红低下头去，声音宛如细纹：“夫君……”
“这才听话嘛~”赵云笑了笑，“以后你会习惯的~”
樊淑撇开目光，唇在赵云耳边擦过：“那，夫君，你想不想好好疼爱妾身呢~”
樊淑大胆的挑逗惹得赵云一阵燥热，身体接触的充实感从各个方向传来。赵云不怀好意地拍拍她的翘臀，说道：“小妖精，这可是你自投罗网哦~”
樊淑颦眉，对赵云妩媚一笑：“夫君，屋内既有妖气，还不快来降妖呀？”
赵云搂住樊淑的盈盈细腰，呼吸交融：“一会儿就让你没有求饶的力气~”
屋内春－意浓浓，花好月圆。
468.旅途周边
清晨，赵云一家便出了成都。赵云已经事先安排好了，马车向成都北面的一个小镇行去。众人便要在那里坐船走水路，先后走涪水和漾水两条江，于甸氐道东下船再行一段距离便到了小蕾所言之处，途中刚好会经过夏侯纂和张飞驻守的地方。因为难得的假期，张著几个也想在成都周围溜达，刚好顺路便送着赵云一家过来了。
“大张，你们几个都是哪里的？”路中闲聊着，赵云问道。
从新野起就跟着赵云的那群人里，张著几个算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后来又来了张翼，两个张在一起的时候赵云的称呼便有了大小之分，只有一个便通称小张。
“我和老凌都是新野的。”张著拍拍凌利的肩膀。张翼挠挠头：“我是汉中的。”
“我就是成都的。”夏曲道。
“我零陵人。”赵累望了望四周。
“那你们这次出去玩，小夏得带路咯~”樊淑在一边道。
“是啊嫂子！”夏曲点头，“不过现在我都不大记得了，只是小时候在这里待过。”
“他给我们带路，我们给他撑台面，很好嘛！”张翼提了提战刀，做出一副威风凛凛的样子。
“撑台面？”小蕾凑了过来。
“我们这次可是送小夏回老家见他那个老相好的咯！”
赵云和马云璐面面相觑：“老相好的？”
“哎！”夏曲脸颊一红，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时候爹娘给定的娃娃亲，以前不是刘焉治理益州么，刘焉买了个官，刚来的那段时间益州很乱，爹娘就带我去了荆州躲避了。后来爹娘没了，我就在新野跟了将军，现在想回去看看~”
“不错！”赵云拍拍夏曲的肩膀，眼睛闪出光芒，“要是觉得好就下手，我们到时候给你办场婚礼！”
“哈哈~”众人大笑。
马云璐盯了赵云一眼，赵云立马收起那样，乖乖地跟在后面。一路上就这么闲聊着，不知不觉便到了那个小镇。由于赵云事先打过招呼，这边的船只已经备好。找到了小镇上的那队船夫，张著等人把赵云送到了码头，便告辞而去。上了船，赵云把东西收拾好，船便开了。
涪水被排开在两边，赵云倚着船舷伸了个懒腰，两岸景色倒退，让出辽阔的江面。回头小镇已远，逐渐化为天边的黑点。小蕾和樊淑在船尾那边兴奋地数着随浪飞跃的鱼，看来一上船两人就打成一片了，还真是不错……
把目光拉回，马云璐在舱内铺好了床铺走了出来，赵云走过去扶着她。两人立在船头吹着江风。
鼻尖传来淡淡的发香，赵云的手探到马云璐的小腹上轻轻抚摸着。
“干嘛啊~”马云璐侧过脸来。
“小宝宝啊~”赵云道，“好想让他踢我一下~”
马云璐噗嗤一下笑了：“这才一个月，孩子还不会踢人的。”
“不清楚，我也没生过啊……”赵云喃喃着。马云璐的小腹还没有隆起，赵云拉紧了她的衣服：“别凉着了。”
马云璐拍拍赵云的手：“别太担心了，还早，我又不是小女孩。”
“子龙，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赵云抬头望着江面：“都好啊。要是个女孩，肯定就和你一样美貌，要是个男孩，肯定像我一样帅气！”
“不害臊。”马云璐踩了踩赵云的脚，“要是个男孩，我才不想让他上战场，好危险的。”
“我拦不了你上战场，但至少能拦着我们的孩子吧……”
听着马云璐的话，赵云沉默了好久都没开口。他吻了吻马云璐的侧脸，道：“我也不希望我们的孩子上战场啊。要实现那个目标，只能让战乱止于我们这一代。”
夜晚在船上度过。赵云一家和那三个船夫一起做了晚饭，小蕾和樊淑兴奋了半天的结果是她们从船尾后的浪花里抓了好几条大鱼回来，三个船夫使出了益州本地的烹饪手法，马云璐也忍不住做了条鱼，樊淑好奇地在旁边学着，运起的魔瞳眨也不眨，五道勾玉咒印倒差点吓到了三个船夫。他们哪里见过这种眼睛……
一边吃着鱼一边和船夫们闲聊着，他们对刘备及诸葛亮可是感激之至。闲谈之中赵云明白，这些人都在成都北面的数个临江小镇里当着船夫，做着水路运输的活，地位比较低下。在刘璋治理益州之时，蜀地无法，便导致上层严重剥削下层，船夫这个群体也没少被压榨。而后来刘备让修正蜀法，诸葛亮带头实施严法，好些触犯法律的豪强贵族全被抓了去处置，上下一视同仁，这才让下层百姓的日子安稳了不少。提及此事，这些船夫都是感叹不已。
“看来军师他们修订的法实施得很好……”赵云思忖着，“蜀地之前无法，如今严法，与高祖情况相反。”
应势而变。赵云不得不赞叹诸葛亮的政治之才。
“赵将军，明天我们便会开到涪城北面的小镇，那里离梓潼不远，但沿途没有歇息的地方，我们在那里休整补给一下吧。”
赵云点头：“可以。”
天空已是繁星密布，吃完饭后众人在甲板上聊着天，数着星星，玩累了便各自休息。一家人睡在舱内，听着外面起伏的江水声，倒别有一番风味。
赵云翻了个身，刚好和樊淑面对着面。四目相对，两人笑了笑。
“快休息吧，明天去涪城看看。”赵云拍拍她的头，低声道。
樊淑闭目点头，气息抚在他的手上。
第二日清晨，赵云是第一个醒来的。他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四周，却发现小蕾的床已经空了。
“小蕾？”赵云内心一紧，急忙下来，却看见地板上裹着一床被子。倒在地上呼呼大睡的正是小蕾！
赵云只觉一阵好笑：“多大了还掉床底下去……”他走上前，连被子一起抱起妹妹，放在床边。睡梦中的她啧啧嘴，翻了个身又继续睡了。回头看去，马云璐和樊淑都没有醒，赵云轻轻地推开门，走了出去。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赵云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睁开眼，发现船已经开到两山之间了。那边的船夫正收拾着绳索，见到赵云就打招呼。
“赵将军，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赵云应了一声，走过去和船夫闲扯了几句话。过了好半天，其余人都醒了，出来绕着船走了一圈，到赵云旁边坐下。吃了早饭后，那边的小镇便出现在视野之中。
船靠岸了，赵云等人下船，船夫们要在这里对船的上上下下进行检查。辞别船夫后，赵云等人便在这个小镇里逛了起来。
此处地属涪城，位于岷山之下，小镇不大，但有着各种各样的店铺。赵云看到那边装饰店的第一眼时，内心涌起强烈的不祥之感。还没反应过来，樊淑和小蕾已经连蹦带跳地杀进了店，四处打量。
“果然还是那个爱逛街的樊淑……”赵云抹去额头的汗珠，和马云璐一起跟了上去，“不过小蕾是怎么回事，她以后不会像樊淑那样吧……”
一路上樊淑和小蕾不断挑选着物品，赵云都是“好，买”“嗯，你们做主”“哦，我看着就行”的回答。樊淑还想让马云璐一起去逛，不过马云璐对这倒没什么兴趣，和赵云两个跟在身后，打量着镇子附近。
等到四个人走到头时，樊淑和小蕾手上已是大包小包，不知装了什么东西。
“我说，这才第一天你们就买这么多，后来的行程还提得动不？”赵云忍不住吐槽道。
“反正有你啊！”樊淑道，“你帮着拿不就行了。”
“……”赵云默然：我真该把白龙驹带过来……
走出镇子，那边有一片小树林。林子后面似乎还有人家，马云璐望着那山涧之下飘着的旗子，来了兴趣，拽了拽赵云。赵云对樊淑二人挥手示意跟上，四人顺着小溪往那片林子走去。
走得近了，那面旗子上的大字映入眼帘。
“蒲家？”赵云一愣。这里……难道是……
“咦？”樊淑也诧异了起来，“这不是荆州铁镇的那个蒲家嘛？搬到这儿来了啊！”
早在十多年前，樊淑就任离魂十三任宫主，带离魂南迁时，赵云去蒲家取兵器的时候便得知他们要搬迁的消息。如今看来，是搬到涪城这里来了~
“去看看吧！”赵云道，“我和这家还算是有些缘分了~”
顺着林间小道，四人走向了那片建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