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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之涩     仪态万千txt下载     仪态万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想通

    “梅姐姐,你说要跟田管事把事情办了......真的想好了?”阿菊好半晌才傻傻问了一句。

    “嗯,不想再拖着他了。”姑娘说的对,只问自己愿不愿嫁就好,她与少爷不该是自己顾虑的。直到方才自己才明白过来,姑娘年岁虽然不大,到底是主子,见识想法都不是自己与阿菊能比的。阿菊说姑娘是心里有数的,自己日日跟在姑娘身边,又怎会不知姑娘的性子?她怎愿意自己因为她与少爷耽搁了亲事。

    其实自己心里也有数,这些日子犹豫的,其实更多是失落,姑娘...不是离不得自己。不过,就如姑娘说的,以后她与田管事还是回到她身边,那她便没了顾虑。

    “田管事跟姑娘开口了?”这两个榆木脑袋都想开了?她听着怎么就这么不真实。

    “嗯。”

    “姑娘怎么说?“难怪姑娘非要留自己用午膳,还打发自己与阿梅回她屋子来。

    当初才六七岁的阿梅偷听到收养自己的族叔与他婆娘商量说要将她卖到那种地方,便逃了出来,后来她自卖自身却遇着夫人与姑娘,姑娘便央着夫人买下了她。

    因她没有父母,又不是家生子,所以亲事是比她还小两岁的姑娘给张罗的,定的是侯府李管事的独子,日子定的比自己还早。可就是临过门还有两个月时,那人却忽然没了,李管事夫妻碍着姑娘,明面上没说什么,私底下却说是阿梅克的他们儿子。后来事情过了一年多,姑娘想在自己出阁前给她寻门亲事,阿梅却怎么都不愿,说什么这辈子就只侍候姑娘。姑娘嫁到袁家后,还是自己无意中得知原来田管事早就对阿梅有心,自己与姑娘劝了几次,她终于有些松动,却始终含糊着没应。后来姑娘......这事就彻底耽搁了。

    还是姑娘厉害,这才没多久,竟就让她愿意定亲事了。

    “姑娘的意思......日子就定在三月里。”想到姑娘那日说的话,她想起自己那件压在箱底,还未穿过的嫁衣.......她不禁猜想起自己穿上它的模样。忽然,她觉得脸热的厉害。

    “三月里天气正正好,穿嫁衣裳最是好看......我去和姑娘说,你的亲事我来操办,你就安心等着当新娘子。就两个月的时间,梅姐姐你可要赶紧绣嫁妆......对了嫁妆.....还有日子......要让田管事赶紧将日子定下......”阿菊自顾自的安排着,忙又套上阿梅刚刚给她烘烤过的鞋子,兴冲冲的就出门去正屋找袁仪,反而把阿梅这个当事人仍下不管。

    立哥儿如今基本上是每日早起蹲半个时辰马步,接着用早膳,然后才读书用功,有时会在近午时去养荣院与老侯爷一道用午膳,爷俩再对上一局,才回来芙蓉苑。袁仪的伤恢复的极好,他心里也安定了许多,加上这些日子袁仪有意无意的开导,他便没再日日都守着在袁仪屋里读书,大多数时侯是在自己屋里。

    ”下回带林哥儿来与我玩儿,我看看他书读的如何。”立哥儿今日没去养荣院,这会儿已近午时,便来了袁仪屋子。午膳还要再等等,姐弟俩正摆棋准备对一局,阿菊就进来屋里,他也学着大人似的与阿菊寒暄。

    “是,奴婢下回就带他来见少爷。”林哥儿将来能跟在少爷身边是最好的,可儿子性子木讷,她就担心少爷不嫌弃。

    袁仪抬头看了看兴冲冲进门的阿菊,眉眼间是压抑不住的喜色,她就知道阿梅的亲事成了。

    “姑娘,奴婢......梅姐姐.....”顾虑立哥儿在场,阿菊难得磕巴着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等用过午膳,你便去跟田管事说一声,我与阿立明日去客满楼用膳,让他帮着安排马车,你与钱来也说一声,这干锅我明日带去试试。”就算阿梅愿意了,也不能自己急巴巴的去催着田管事定日子。能娶得自家阿梅,可是大福气呢。

    “姑娘,不是......”

    “他若有眼色,明日自然会问。”

    “姑娘说的是,是奴婢高兴昏了头,不过......”

    “估计日子定的不会远,嫁妆还是要先备起来,你帮着张罗?”自己只会出银子,备嫁妆是不懂的。

    “是谁要办喜事了?”立哥儿好奇的问道。

    “是梅姐姐与田管事办喜事。”阿菊喜滋滋的说给他听。

    “阿姐身边可有人能替她?”立哥儿虽然也惊喜,却更关心袁仪身边侍候人手足不足。

    “棋儿与画儿都是阿梅一手调教出来的,极能干呢。”

    “姑娘,您还是列个单子,奴婢好照着给张罗。”姑娘定不会薄了梅姐姐的嫁妆,可是她也得有个章程才好张罗。

    “......”袁仪无语看她,别说自己是穿来的,就是土生土长的寻常小姑娘家,也是不知道嫁妆都该有哪些的。

    阿菊却反应不过来,还等着她给列单子。或许是她穿过来后,行事手段都颇有一套,她愣是没想到自家姑娘其实也只是个小姑娘。

    袁仪也懒得与她分说,自己想了想便问她“寻常人家的姑娘,她们的嫁妆都是哪些,你可有数?”

    阿菊愣楞点了点头,姑娘的意思是......?

    “那便好,你去阿梅那里取两千两银子来,就照着置办起来。”她早想好了,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陪嫁多数有个两千两,阿梅也按这个标准置办,以后画儿她们几个就按一千两的标准办。

    “两千两?姑娘...您这也太大手笔了。”别说阿菊,就连在一旁侍候着的仲秋与夏至都惊愕。阿菊暗自咂舌,姑娘在时也没姐儿这般手松。

    “往后她们几个也都要配人,光陪嫁银子就不少呢。少爷,您说是吧?”阿菊见自己姑娘一副笑眯眯心大的模样就头疼,转而与立哥儿说道。

    “阿姐说如何便如何。”立哥儿说的理所当然,袁仪却得意朝阿菊挑眉。

    “......”阿菊彻底哑了。姑娘少爷都这般手松,自己还是用心打理产业,多出盈利银子才成。

    “你们用不着羡慕,都好好当差,往后找了好人家,少不了你们的嫁妆。虽然比不得阿梅,总不比地主家女儿的嫁妆薄就是了”

    “姑娘真真是的......尽拿奴婢们打趣。”袁仪没想打趣她们,却让仲秋与夏至羞得跺脚不依,也再顾不得艳羡阿梅。

    “听见了没,姑娘拿你们个个是金疙瘩,往后找人家可要擦亮眼睛,没点本事的都别想娶你们。”

    “咱们姑娘是座金山,奴婢们自然是金疙瘩;菊姨总与我们抢活儿侍候姑娘,难不成也想当个金疙瘩?”夏至烧红着脸却不甘的呛了回去。

    “......”阿菊张着嘴,哑口无言。

    “呵...呵...你们都错了,阿菊可是金管家,专门挖金子再搬回来,否则你们姑娘这座金山迟早要吃空。”袁仪被她们三个逗乐,就连立哥儿也被逗得笑眯眯。

    “少爷就在这里,你俩可是少爷的丫头呢。”阿菊得意,却不是因为姑娘夸她是挖金子的,她知道自家姑娘才是满脑子的金主意,自己不过是听话做事。

    “......”轮到俩丫头哑口了。阿菊说得对,自己确实是少爷的丫头,两人只讪讪笑着看向立哥儿。

    “我是男子,用不着你们时时侍候,你们侍候阿姐与侍候我都一样。”立哥儿不以为意,等自己再大些,就该与大哥一样,身边跟的就是小厮了。

    这时青竹与另个丫头提着食盒进屋,阿梅神色如常,跟在后头也进来屋里,仲秋与夏至则上前帮着接过食盒放好,青竹与另个丫头朝袁仪屈了屈膝,便又退了出去。

    “姑娘身边就是好,有得逗乐子。”阿菊乐的占了袁仪身边的位子,仲秋与夏至却郁闷了,阿菊这是伙着姑娘拿她们逗乐子呢。

    袁仪失笑。阿梅过来与阿菊一起小心扶着她坐到榻边沿,又将桌案抬过来,才将吃食一一从食盒里拿出摆上,立哥儿也从书案边过来,在仲秋给他摆好的椅子坐下,不用人给布菜,自己拿了筷子就吃起来。

    袁仪见阿菊还拿起筷子要给自己布菜,便催促她与阿梅下去用膳,“这里用不着你们,赶紧的去用了膳就忙你的去。”

    “是,奴婢用过膳便先去寻田管事。”阿菊还是给她夹来一筷子炒笋才放下筷子,打算跟阿梅一道下去用膳。

    “算了,还是工坊那里要紧,等会儿我让仲秋跑一趟。”袁仪想想便又嘱咐她。

    “姑娘,这事还是等您伤愈再说也不迟......”阿梅听得云里雾里的,猜想袁仪让人找田管事铁定是谈自己与他的亲事。她平日是个稳重的,可在一屋子人面前谈及自己的亲事,多少是有些不自在。

    “姑娘与少爷打算明日去客满楼用膳,想让田管事帮着安排马车。”阿菊知道她想差,便笑着与她分说。

    阿梅却轰的一下,脸红到了脖子,窘迫的扭头就朝屋外走去,根本顾不上与袁仪和立哥儿告退。

    袁仪无奈失笑,这阿菊...连阿梅都打趣,也不怕她恼。

    “一会仲秋去寻田管事,跟他说我与阿立明日要去客满楼用膳,请他帮着安排马车,之后你再跑一趟客满楼,与钱来知会一声。”用过膳,夏至打来热水又拧了帕子分别递给袁仪与立哥儿。

    “是,奴婢这便去。”仲秋收拾好桌子,将盘碗筷都又收进食盒,听得袁仪的嘱咐便一边手一个的顺道将食盒提了出去。

    “你喊青竹进来一下。”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便在仲秋身后追了一句。

    “府里可备有银霜炭?”青竹随后就进屋来,袁仪便问她道。她见府里几个主子的屋子都是烧着地龙,所以是真不知道府里是不是有备,若是有,明日便带些些去,不然临时让人去买也可。

第六十二章 再遇

    她忽然觉得自己真是傻了,就该让仲秋带话,让钱来先买上一批屯着才是。

    “备的不多,姑娘要多少奴婢先去取来,若是不够,奴婢禀了少夫人,再买些回来就是。”

    “若是有便要个一两斤,或者我明日去了客满楼让人现买也可。”袁仪好笑,又不是当饭吃,哪里会不够。青竹是个好丫头,这一个月多处下来,袁仪觉得她象极了棋儿,沉稳大方又本分。

    “是。姑娘明日去客满楼,可要奴婢让人安排马车?”

    “正好寻田管事有事,顺道就让他帮着安排了。”

    “既如此,奴婢这就去取了银霜炭来。”青竹点点头,行了礼便出了屋子。

    “阿姐想吃客满楼的菜,直接让人做了送来就是,哪里用得着自己去。”立哥儿小声嘀咕。虽然有轮椅子,可他还是不乐意袁仪出门。

    “你不想吃阿姐做的新菜式?”适当的活动还是需要的,哪里能整日读书用功。她知道立哥儿是个小吃货,就不信诱惑不动他。

    “阿姐会做吃食?”立哥儿怀疑,就是他们三房自己的小厨房也没见她去过一回呢。

    “......”袁仪语塞了。

    “阿姐又想了新菜式?”虽然阿姐不会自己下厨房,不过,她想出来的菜式应该是好吃的,吃过锅子的就都知道。

    自己能折腾吃食就是本事,你有本事就别吃。袁仪傲娇了,扭过头不理立哥儿。难得的,立哥儿竟然会哄她“阿姐做的吃食最好吃了。”

    袁仪失笑,伸出手在他头顶使劲揉了几下,硬是将他梳的好好的发髻弄乱,立哥儿也好脾气的由她作怪。

    因为要去客满楼试菜,她临睡前将自己想好要试的三道菜式的大概做法配料以及口感等等都整理好记下来。第二日特意起的早些,阿梅要给她仔细打扮,也由她,直到辰时末,姐弟俩才带着仲秋与夏至出门。

    “禀姑娘少爷,老侯爷命奴才送您们去客满楼。”姐弟俩才到二门处,田管事已经候着,面带笑容,殷勤又不谄媚,还伸手接过夏至手里捧着的粗木盒子,看他行事似与往日无异,可仔细看,还是能感觉到他的一丝紧张。

    “田管事今日看着尤其精神。”袁仪笑眯眯的点头。昨日特意找他安排马车,若是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他是当不成老侯爷身边大管事这一职的。

    “多...多谢姑娘。”田管事一愣,脸上笑意一点一点的越来越浓,竟就傻笑开来,一时手脚似不知如何摆放。自前几日厚着面皮跟姑娘开口求恩典,就一直暗自猜测着阿梅的态度、焦虑的等着姑娘给回信,却不敢再自己去问阿梅,也做好了被拒绝的心理准备,没想这回居然真的成了。

    好一会,等他从自己的思绪里醒过神来,姐弟俩已经走出老远,他连忙快步追了上去。

    “姑娘要吃什么,怎不让人做送来?”田管事满心的感激转化成满满的关心,姑娘腿伤未愈,客满楼又是她自家开的,别说让人做了吃食送来府里,就是让厨师来府里现做了吃也是无妨的。

    “无妨,我一时也想不出要吃什么,到那里看看,说不定就知道要吃什么了。”

    “说的也是。”心中暗道还真被老侯爷猜对了,姑娘这是在府里待闷了,想出门玩儿呢。

    “阿姐一向是阿梅侍候的,换了别个的,就怕用不惯。”田管事翘着嘴角,满脸喜色怎么也压不住,立哥儿却木着脸忽然来了一句。

    “那...那...少爷说该如何?”田管事无奈。虽然少爷最向着姑娘,可他说的也是事实。

    “你说该如何?”立哥儿却把话丢还给他。

    “......”少爷这样是耍自己玩儿?田管事摸不着他的心思,只是讪笑着跟在一旁。

    主仆几个到了大门处,田管事让候在马车旁看着就力壮的两个婆子上前,一起连人带椅子的将袁仪抬上马车,接着立哥儿才上去,仲秋与夏至随后也上去,田管事则与车夫坐一起。一刻钟多些,马车便来到东街。

    此时还未到用膳时辰,客满楼门前并没有食客往来,楼里的伙计还有那相邻相熟铺面的掌柜伙计却见大掌柜钱来顶着寒风在门口处候着谁,又过了许久,一辆马车看着好似朝客满楼驶来。

    果真,那马车慢下了速度,马儿拉着车缓缓朝客满楼大门走来,钱掌柜急忙上前两步迎上去,朝从车夫旁边位置跳下马车的一管事模样的人拱手道“田管事。”

    “钱掌柜。”田管事也朝他拱拱手。钱来隔着帘子躬身施礼道“姑娘,少爷。”

    立哥儿掀开帘子,摆手不用他扶,就自己跳下马车,接着夏至与仲秋也下来马车,两婆子上前将袁仪连着轮椅抬下来,夏至麻利的推着她进了大堂,再由婆子抬着往后头的楼梯上三楼的翠竹轩,田管事吩咐两婆子在门外头守着。

    她笑着朝田管事道:“我们今日不会早回,田管事还是先回吧,太姥爷身边少不得您。”

    “老侯爷嘱咐让奴才跟着姑娘与少爷,您安心,老侯爷身边有人侍候着。”

    “您放心,有我看着。今日阿姐只在这里试菜,不会去他处。”立哥儿在一旁回了一句,

    “您在这里也无事,要不午膳后来接我们?”袁仪说着还淡淡瞟了眼立哥儿。

    “如此也好,奴才便午膳后来接。”老侯爷是担心姑娘腿不便,既然没有去他处,想来是无妨的。如此想着,田管事便应下,朝姐弟俩行了礼便先行离开。

    与客满楼对门的是一家茶铺子,这样冷冷的天,楼上的一处窗户却是开着的,一黑衣侍卫朝着桌案前独自摆弄棋子的同样是一身墨色衣裳的少年道:“主子,方才袁小姐坐着的是李师傅打造的轮椅。”

    “图样是她画的。”

    那侍卫咂舌,袁小姐一个小姑娘,当时还傻的抱着自己阿弟跳马车,竟是画那轮椅图样的人?

    “她不傻。“那少年主子看了眼自己的侍卫,好似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他心底的想法。如果不是抱着她弟弟跳,她自己就不会伤的那么重,她弟弟也不见得会受多重的伤,所以阿武才觉得她傻,可他不觉得,至少她护住了她想护的人。

    “主子,今早刘管事传话,说王爷让您回去一趟,说您都半个多月没回去陪与他用膳了。”

    “嗯。”

    黑衣侍卫挠挠头,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到底要不要回去陪王爷用膳,什么时候回去啊!

    此时客满楼翠竹轩里,贴心的钱来早早便嘱咐伙计备好了茶水点心,仲秋却没用那上好的碧螺春,只倒了温水捧给姑娘与少爷,钱来看在眼里,暗暗记了下来。

    “姑娘今日要试菜,可要奴才把主厨都给喊上来?”本来主厨都没这般早来,是昨日阿菊娘子说今日姑娘要来试新菜式,他才特地让两位主厨早早来楼里候着。

    “不必,这单子你先拿给郑厨看看,我一会也去厨房。”袁仪将自己整理好的菜式单子拿给他。干锅菜系列里,她其实喜欢素菜多些,其次是海鲜,最后才是肉类;不过这里不比现代,冬季的京都,新鲜的蔬菜和海鲜都相当稀罕,不适合拿来试菜。

    她今日要试的两道菜是干锅香辣鸡与干锅豆腐;凭着记忆,她尽量详细的列了食材配料与做法以及口味要求,留给大厨的操作空间还是极大。反正,她今日是来折腾厨师的!

    “要不......姑娘您还是在这等着?有这单子在,他们二人应能做出姑娘想要的菜式来。”厨房里头到处油腻,怎好让姑娘进去熏着。

    “无妨。”她打定主意要进厨房,钱来也无法,只好拿了单子先下去,心想着赶紧让人将厨房再收拾收拾。

    “阿姐,咱们下去厨房是给他们添乱。”立哥儿不乐意了。先别说厨房里头仆役多且杂,就这楼梯上上下下的,万一再摔着可怎办?

    “一会儿我下去看看,你在这等着。”反正他带了书册,不会等的无聊。

    在现代的时候,除了工作,自己最大的爱好就是美食。难得不加班的周末,通常会上超市采购一些食材回来自己烹饪,小红书没少看,可再接再厉的结果还是证明以自己的资质只能做个吃货。

    记得当初闺蜜说自己如果把对美食的热情放一些在男人身上,她也抢不走杨海洋......虽如此,她依然愿意在美食上投注热情,至少美食不负她,不是吗?

    不,相比前世,如今她对美食的热爱少了许多。她侧过头看了眼立哥儿,这白得的弟弟比什么都值得自己投注热情。

    钱来下去还没上来,立哥儿又自顾看书,袁仪无聊,便让夏至推自己到茶案边,自己动手,烫壶、置茶、温杯,泡一壶碧螺春,给自己与立哥儿分了一杯,就连夏至与仲秋也都分了一杯。

    一边喝着茶一边透过开的不大的窗缝儿看着外头。东街是京都最繁华宽敞的街道,大大小小的马车来来往往的,少有行走贩卖的男女。

    忽然,对面茶楼二楼的一扇窗户里,一个少年的侧脸让她觉得眼熟,她推开窗户,双手用力攀着窗沿看过去。

    或许是她的注视太过热切,也或许对方是个极敏锐的,那少年忽然转头,视线迎着她的,隔着街道在半空中与她对上了。

    袁仪一愣,才又缓缓笑开,果然是他,没想到竟然以这种方式又遇见。李公子朝她点点头,接着似乎是与身边的侍卫吩咐什么,那侍卫也朝她这边看一眼,便颔首领命离开。

    她猜他大概是吩咐阿武侍卫来找自己,在他又看过来时,也朝他点点头,才松开攀着的窗沿,踏实坐回轮椅上。

第六十三章 合意

    “姑娘,咱们可要去请李公子过来?”夏至一直在袁仪身边,也第一时间认出了他。

    “什么李公子?”立哥儿忽然问道。

    “阿武侍卫大概是来寻我们,你下去接着。”袁仪没应立哥儿,却吩咐夏至去一楼大堂接人。

    “是,奴婢这便去,”

    “李公子在对边。”袁仪朝打开的窗户看一眼,立哥儿立即会意,放下手里的书册,三两几步就跑到窗户边,探头看出去,果然在一扇开着的窗户里头见到了让他们姐弟俩惦记的人。

    “真是李公子。”他似自言自语,对面的李公子却能听到似的又转头看过来。

    立哥儿难得的一脸灿笑着迎上他的视线,嘴里却与袁仪说道,“阿姐,我去对面找他。”

    “先等阿武侍卫过来。”袁仪点头,对方算是他们姐弟的救命恩人,自己不方便过去见他,立哥儿却应该去。

    “嗯。”立哥儿用力点头。

    没一会儿,夏至便真的接着阿武侍卫进了翠竹轩。

    “袁小姐,袁公子。”阿武抱拳行礼道。

    “阿武大哥。”立哥儿两步迎上去眼神热切,一点也没觉得陌生。

    “多谢阿武侍卫。当日幸亏得你们相救,我却连一丝谢意也不曾表示过,心中实在惭愧。难得今日有缘,不若就让舍弟代我与你家公子说声谢?”因为是坐轮椅上,她只能双手交握与身侧,身子稍稍前倾,认认真真的行了个不像样的福礼。救命之恩当然不是说声谢就能报的,可若说什么救命之恩待日后相报还不如眼下真心实意的说声谢,更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不敢当,我家公子说当日之事只是举手之劳,让袁小姐不必挂怀。”阿武哪里能受袁仪的礼,摆手忙不迭的往旁边移开两步让开。

    “当日我阿姐昏着,连声谢都不曾与你家公子说过,阿武大哥,烦您带我去见见你家公子。”立哥儿正色请求道。阿姐说的不错,当日他自己也只顾着害怕担忧,确实连声谢都不曾说过。

    “既如此,袁公子,请......”袁家姐弟虽然只说想与主子当面道谢,可听着却比说些虚头巴脑的更让人感觉到真心实意。再说自家主子救了人,得人家一声谢是应得的,阿武侍卫干脆应承并伸手做了请的姿势。

    立哥儿朝袁仪看了眼便领头出了翠竹轩。

    不知不觉中,立哥儿已不是当初那个寡言的小孩儿,如今他已经有了当家哥儿的自觉,能当得起事了。

    没过多久,钱来便进来,“姑娘,郑厨与赵厨都试做了新菜式,您可要看看?”

    “拿进来我看看。”这么快就试做出来了?

    仲秋跟立哥儿去了对面,夏至推她来到桌旁,钱来示意等在外头的郑厨与孙厨进来。

    两人微低着头,手里各捧着一盘子,跟在钱来身后进来。

    “姑娘您看看可对。”钱来接过俩人手中的盘子,一一摆到袁仪面前,再打开盖子。

    她右手边摆的是一道豆腐,因为盖的严实,所以菜都还热着,一丝丝带着辣味的菜香就飘了过来,切得四四方方的豆腐块炸的金黄金黄的,配着几朵鲜菇与切得寸长的几根葱段,零星散着切的细细的红辣子,瓷盘子还精致,所以这道菜品卖相上看着不差。

    袁仪拿起手边摆着的筷子,点了点汤汁,放进嘴里尝了尝便放下筷子,让夏至倒来温水喝了一口,接着又同样的尝了香味与卖相也都不差的鸡肉。

    她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喝着水,钱来与两位大厨却紧紧盯着等她开口。

    “这两道菜都不差......只是,在我们客满楼却是上不了桌面。”袁仪承认她自己是做不出这样的两道菜,却不代表这两道菜就能上客满楼的菜单子了。

    “可若是按着姑娘的单子,这菜式口味未免过重了些,尤是这道豆腐......”这道豆腐就是出自郑厨之手,福王府的方子酱肘子就是他在做。

    厨师有不同的意见,这是意料中的,所以她也没想解释。

    “我去厨房看看,两道菜也都带下去。”

    “是。”钱来示意两位主厨赶紧将菜都捧下去。他被夏至叫去从她手接过一粗笨盒子。她自己则推着袁仪出了翠竹轩,两个婆子一直就在门外守着,又连轮椅一起抬着她下楼。

    钱来捧着盒子在前头领着往大厨房去,两婆子也跟着,等袁仪进到大厨房,就又守着门外头。

    田管事周到,找的这两婆子不只身板壮实,看举止也是机敏的,可袁仪却暗暗跟自己说,在腿伤彻底痊愈前,就只出这一回门。

    “把锅子刷洗干净,那银霜炭先烧起来,再加进小炉子里,压小块些。”袁仪四处打量了下,地方不小,物品归置的还算整齐,收拾的也还算干净。锅灶和物件可以提前打扫擦洗,不过,那两个年约四五十的打杂嬷嬷,袁仪特意看了她们的手,洗的干干净净,指甲也剪的平平整整。

    她忽然觉得自己小心眼了,毕竟客满楼是高端酒楼,接待的食客也都是有身份的,在卫生方面应该是讲究的。

    虽然不懂姑娘说的锅子炉子什么的在哪里,钱来还是照她的意思将盒子放了案板上,拿开上头的盒盖子。

    “姑娘......这是?”这就是姑娘说的锅子炉子?这说是锅其实也就是海碗大小,说是炉子却放不下大块些的木炭,姑娘还说用银霜炭先烧起来?

    “姑娘怎么说你就...怎么做。”虽然这时间大厨房里就两个主厨外加两个帮工打杂的嬷嬷,夏至却还是紧张的守着袁仪身边。

    她嘴快,可没等一句话说完,就担心姑娘不喜,话音不觉小了下去。

    袁仪无奈,不过,对她这呛脾气倒没了当初的不喜。

    “是...是”钱来好脾气的笑着回应她,又将小锅子拿出来交给厨娘清洗,自己则拿了盒子里头放着的一小包银霜炭去灶台那里烧起来,心里则嘀咕姑娘这新菜式还真是精贵,竟烧的是银霜炭。

    一切都准备就绪,钱来那里银霜炭也烧起来了,小块小块的夹了四五块放进炉子里,洗刷干净的小锅也放了上去,众人便都看着袁仪,等她说下一步。

    “把这道豆腐倒进去。”她原本想自己动手,可自己是坐在轮椅上,相对比,案板实在太高,她只好秉持动口不动手的原则,吩咐郑师傅自己动手了。

    “哎...哎...”当钱来从盒子里取了小锅子小炉子出来时,郑师傅与孙师傅就兴奋着跃跃欲试了,敢情姑娘这是又琢磨出新的吃法了?

    只见郑师傅动作麻利的将自己烧的那道豆腐一下子倒进小锅子里,这会儿小锅已经被烧干,一盘豆腐倒下去,就‘兹兹’两声,看着极是寻常,可郑师傅却沉思起来,他好像有点明白姑娘那新菜单为何那般重口了。

    “这一套小锅小炉,取名干锅。与火锅正好相反,是菜肴烧好才装进这干锅,小炉子里一点炭火可保持菜肴不冷。”

    “配着这小锅小炉,菜式就该重口些。”郑师傅听得袁仪讲解干锅的特点,一下回过味来。姑娘给了两道新菜的配料单子,他手里的一道主料是豆腐,另外就是姜,葱,蒜与红辣子等等多种辅料,还要配上好的豆酱子,主料豆腐的加工更是极讲究,若按姑娘这单子做出这道豆腐来,再配上这小锅子,定能在众多菜品中出风头。

    “姑娘,奴才按您的单子再烧一回。”一想通要领,郑师傅立马的就照着单子备起料来,孙师傅也默不吭声的备料做干锅鸡。

    “姑娘,看样子得费不少功夫,要不您还去翠竹轩等?”钱来暗自松口气,还好这两个总算不是太笨。不过,等会儿起锅烧菜,厨房里烟熏火燎的,这两道新菜又味重,熏着姑娘可不好。

    “无妨,我再待会儿,你外头事多,先忙去。”

    “是,奴才先去外头看看,回头再来听姑娘吩咐。”劝不动自家姑娘,钱来无法,好在厨房虽熏人,却没什么外人,还算安全,他便依言先去忙活自己手头的活计。

    这边两位师傅按食单子仔细备了料,郑师傅麻利的起锅烧菜;炝锅翻炒,洋葱、红辣子都是呛鼻子的,再加上豆酱子,很快,锅里便飘出阵阵菜香;不一会儿豆腐便烧好,收汁起锅,郑师傅直接将烧好的菜装进小锅,他自己动手连着小炉子端道袁仪面前。

    “姑娘,您看看可是这个味?”郑师傅则搓着手,有些急切的问。

    “红辣子可根据个人喜好适当添减。”袁仪接过夏至递过来的筷子,沾了点汤汁放嘴里尝了尝,又夹了半块豆腐吃下,味道与自己记忆中的好像相差不大,却......到底是少了哪一步?一时想不通,就又拿筷子沾了点汤汁放嘴里,虽然前世自认是吃货,但这汤汁她真没特意尝过.....汤汁?对了,是汤汁!

    她笑着摇摇头,自己真是傻了,连干锅的特色的都差点忘了。

    “姑娘?”郑师傅捺不住性子!姑娘一会儿沉思一会摇头的,到底行不行,总该给个准话不是。

    “干锅,着重干、香,恰与火锅的多汤相反。”袁仪放下筷子,淡淡笑着说道。郑师傅这道豆腐做的不差,色、味都极好,偏就少了干锅的特色。在前世,或许因为自己是个不擅厨艺的吃货,对厨师,总会多几分尊重,虽然如今她对吃少了几分从前的热爱,对厨师却仍是尊重。

    “干锅......干、香?”郑师傅嘀咕着,又埋头备料去了。

    孙师傅选做干锅鸡肉,耗时长了些,郑师傅都试做了两盘出来,他的鸡肉还没端出来。

    郑师傅的两盘豆腐,孙师傅也看着,不是没得经验,所以,当他把烧好的鸡肉装进干锅,在盖上盖子,底下小炉子还烧着银霜炭。

    他自己端着摆到袁仪面前的桌案上,再打开盖子,那引人垂涎的丝丝香味就使劲的往人鼻子里钻。

    袁仪按捺住心情,浅浅用力吸了口!对,就是这个香味!

第六十四章 省心

    “用银霜炭点炉子,那道豆腐要价定也不低,姑娘您说,会有食客点吗?”夏至推着她从厨房出来,难掩好奇的问她。

    “做的好,自然会有人点。”相比鸡肉,其实这道豆腐才更讲究功夫,她相信郑师傅能做的出来,反正自己也只能提点这些,剩下就看两位师傅的了。自己不擅厨艺,继续留在厨房也帮不上忙,何况这个时辰,一会儿店里就该忙起来了,自己还是省心些。

    “姑娘可要去外头走走?”有人点就好,也不白费了姑娘的心思。

    “回翠竹轩。”袁仪摇头,还是算了,与其这样让人抬上抬下的引人侧目,她更愿意老实呆着,否则,她倒想去胭脂铺子看看。又被抬着上了楼,回到翠竹轩,立哥儿也还没回来,还好她也带了书册来,免得干巴巴等着无聊。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两位师傅的菜还未出来,立哥儿倒是回来了,不过......他可不是自己回来的。

    “阿姐,谨之哥来了。”立哥儿脸红红的,也不知是冻的还是兴奋的。身旁与他一道进来的少年还是一身墨色衣裳,神情一如初见时的淡漠。

    谨之哥?已经这么亲近了?

    “公子搭救之恩,小女还不曾言谢,实在失礼的很。”袁仪犹豫着是不是该站起来,不说如何报恩,至少该端端正正行个礼,以表谢意。

    “无妨,不必多礼。”丹凤眼淡淡从她身上掠过,好似能看出她的想法,她才撑着轮椅扶手,他便出声阻止了。

    “阿姐......”立哥儿也看出她的意图,不赞同的埋怨道,自己刚才可是连同她的那份礼都行了的,哪里用得着她拖着伤给人行礼。

    “李公子请坐。”好吧,如此性子倒是不错。她也不拘泥,大方的请李公子在茶案边坐下,没让夏至与仲秋帮忙,她自己动手煮水、温杯、醒茶,待冲泡好茶,再亲自双手敬奉一杯与他。李公子身子微微前倾,接过她敬奉的茶,放置嘴边轻抿一口。“

    阿姐,你既然喜好茶道,不如就学分茶。”阿姐擅书,画艺也不差,可是琴棋却极不擅,若能学得分茶也极好。

    “我不喜分茶。”这话不可谓不任性,可她真的对分茶欣赏不来,在她觉得,茶就是泡来喝的,虽说分茶也能喝,味道......却不是自己喜好的。

    “......”立哥儿瞪着他阿姐,无语了。

    “好茶。”他没看袁仪,只是将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简单的两个字评价,却让袁仪眼睛一亮。没有华丽的语言,这般简单的肯定,一如她泡的茶,没有多优美可欣赏的技艺,有的只是淡淡宜人的茶香,却如此的......合她心意。给他杯里续了茶,再给自己的杯子倒满,双手举起,仅以茶代酒,敬他。

    眼前的小姑娘虽然也只是笑意浅浅,却与寻常或矜持或守礼或不在意的浅笑不同,眼底似有一道光闪过,亮了她的整个面盘。

    他也举杯,饮尽杯中的茶水,嘴角弯起的弧度转瞬即逝,却柔和了原本的淡漠。

    立哥儿无所谓,不喜便不喜,只要阿姐高兴就好。

    “阿姐,午膳可能吃上新菜式?”出门时阿姐还说要自己下厨房去,怎这时候了新菜式没点动静?

    当时在寺里的时侯那小沙弥说李公子棋艺极好,方才去对面茶楼寻他,正好他自己一人在对棋,他手痒,想与他对上一局,正琢磨如何开口,没想到李公子却主动开口邀他对一局,虽然语气淡淡,立哥儿却不介意。

    待一盘棋结束,他便邀李公子一道用膳,还特意拿他阿姐今日试新菜式当理由。

    “能。”郑厨与孙厨可是他们客满楼的老师傅,这两道新菜式难不倒他们。

    “阿姐,谨之哥棋艺极好。”李公子棋艺好,却没欺他,更没一上来就狠打狠杀。不过,他不知他的谨之哥只是单纯的因为无聊,找人一起打发时间罢了。

    “于棋艺一道,我却是初学,否则倒是想与李公子对一局。”虽然初学,对棋艺她倒是极兴趣,不过,就自己的水平,真的不好意思与李公子对棋。

    “棋艺...还看个人悟性,初学者未必比不过习久之人。”

    “如此,李公子可愿......?”人家既然这么说,她不能太不上道了不是?

    “有何不可?”语气淡淡没自谦,袁仪却不觉反感。

    客满楼整个三楼就布置了两间雅室,所以面积都不小,而翠竹轩是当初他们外祖父自留的雅室,自然不只是拿来用膳的,隔着两扇紫竹屏风,茶案,棋案俱都有备,甚至在棋案左边还摆着的一张花梨木书案。

    三人移步到棋案边,虽然不是自己与李公子对棋,立哥儿却也兴致勃勃。

    李公子率先执黑子,让袁仪执白先行,这时,钱来却进来,对三人行了礼,才笑眯着眼对袁仪道:“姑娘,午膳可是上新菜?孙师傅又做了一回豆腐,奴才闻着味就觉得香。”

    “嗯!就上那两道新菜...另外再上几道咱们的招牌好菜。”袁仪高兴,难得他们姐弟今日好运气遇到李公子,立哥儿也机灵,知道拿了由头请人家过来一道用膳,若真的正儿八经在府里宴请,估计是请不动。

    “是,奴才这就去安排。”钱来给三人行礼退了出去。

    “谨之哥,阿姐想的吃食法子都极好,今日咱们先吃干锅,下回再吃火锅。”立哥儿坐的板板正正,语气掩不住的小自得。

    “......”她是喜好美食,不与他个小吃货一般见识!

    她不理睬立哥儿,自己捡个白子先走一步,回手间抬头瞥了一眼对边,少年只神色淡淡,不加思索的跟着落下一子。

    她有些恍惚!与立哥儿当初的寡言不同,冷,好似刻在了少年的骨子里,只是,这般的少年如何就出手救了他们姐弟?

    ‘哒’棋子儿落定的声响,拉回她神游了的心思,她又捡个白子落下,便将心思放到棋局当中。

    立哥儿与夏至仲秋也只安静的观棋,只有棋子儿时不时发出哒哒的声响,袁仪渐渐全神投入到棋局当中。

    这是与以往和大姑娘或是立哥儿甚至是老侯爷下棋完全不同的感受。既然都说他棋艺佳,她一开始便没想自己能在他手下挣扎多久,可渐渐的,她发觉,对方好似在放任她不管,只跟在她后头,随意的落子,她渐渐的,她便放开来,竟也开始攻城略地,渐渐的,她好似开拓下一片江山!

    “咳...”正暗自得意,一直观棋不语的立哥儿轻咳了一声,扭头瞟了他一眼,小家伙却不理她,只是挺挺胸膛,将小身板坐的越发板正。

    袁仪回头认真审视起棋局,只是越看越沮丧,自己蹦跶的欢,却不知何时已经成了困兽!

    抬头看了眼对面,少年却姿态悠闲,棋子儿捏在手里随意把玩着,察觉到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的久了,便也抬头看过来。

    袁仪轻舒口气,浅浅回他一笑,又若无其事的捡子落下。

    以他的棋艺,这种局面,该是意料中的。而现在,看的是自己拼尽全力,能在他手底下挣扎多久了。

    她没主动认输放弃,他并没诧异,只是跟在后头也落下一子。只是棋风与先前相异,渐渐的,如黄昏的宫门一扇一扇的被落锁,又如大布袋的口子,被渐渐收紧。袁仪精神紧绷中有丝丝兴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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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菜上齐了,这干锅豆腐您与少爷和李公子先试试,另一道迟些才上。”钱来亲自招呼着从小二手里接过一盘盘菜肴再摆上桌。

    “忙去吧,这儿有夏至仲秋在呢。”自己只带来一套干锅,自然得等这道豆腐撤下才能上干锅鸡。

    “是。”钱来应声退了出去。

    “李公子可食得辣?郑师傅一个上午估计都用在烧这道菜了。”一桌子菜肴,唯有一小锅底下是一小炉子,还有点点银霜炭火正燃着,仲秋上前打开小锅盖子,丝丝诱人的鲜香麻辣味便往众人的鼻子里钻,袁仪满意了。

    “阿姐,你真去厨房了?”

    “嗯!”

    “谨之哥,您尝尝?”夏至与仲秋给三人都夹了一筷子,立哥儿难得的殷勤招呼道。

    在他殷切的目光下,李谨之果真夹起一片豆腐放进嘴里,嚼几下咽下去,不说好坏,只是伸筷子又夹起一片豆腐放嘴里,慢条斯理的吃着。

    立哥儿见如此,忙也伸筷子夹自己面前小碟子里的豆腐,大口吃起来。

    见他俩吃的满意,袁仪也高兴,也夹起一片豆腐吃着。

    对面的李谨之却忽然盯了她一眼,她不明所以,眼神疑惑的回看他,他却转了开去。她没在意,专心的吃起饭来。不过,那干锅豆腐她只吃了一片便没再动,每回大夫来都会嘱咐,说伤未愈,食物宜清淡,她自当谨记在心。

    面前一桌美味佳肴,袁仪却不时走神,脑子里时不时回想着棋局。怎么她期待中最后厮杀的刺激,却被他看似随意落下的些许子儿给浇灭,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怎么给她!

    同桌两个男孩儿食量都不小,筷子频频伸向干锅豆腐,等袁仪又一次回神,发现豆腐被两人吃了快有小半,她连忙吩咐夏至将它撤下。

    “阿姐......?”夏至依言撤下豆腐,又去门外喊来小二,将豆腐拿了去,立哥儿伸出的筷子落了空。

    袁仪没回他,自顾小口喝着夏至给她盛的小半碗汤,李谨之也还慢条斯理的吃着。

    立哥儿见没人理会自己,也不在意,夹起酱肘子吃起来。

第六十五章 不差钱

    干锅豆腐才撤下,很快的,钱来就又来给他们上菜。

    “姑娘、少爷、李公子,您们慢用。”还是干锅,他从小二手里接过,自己小心的摆上桌,恭敬的朝三人行了礼才退出去。

    “阿姐,你做两道新菜式?”

    “嗯。”虽然都是干锅菜系,干锅鸡肉鲜香麻辣中肉香浓郁,引人垂涎;而明显的,立哥儿与那李谨之都是喜食肉的,那筷子几乎都是伸向鸡肉。

    袁仪早已吃饱,小口小口喝着夏至泡来的淡茶水,自己虽然没怎么吃,可看他俩吃的欢,她也满足。

    “比起火锅,你觉得干锅如何?”立哥儿吃饱放下筷子,袁仪笑着意有所指的问他。

    “都极好。”丝丝腼腆爬上立哥儿面庞,自己方才没少吃,都没怎么招呼李公子。

    “不知李公子......?”袁仪笑笑,今日既然好运气碰上,不说如何报恩,总也得知道搭救自己姐弟的是何人。

    李谨之虽然话少,却不难相处的,总体气氛融洽,袁仪便思虑着开口,可对上他淡极了的眼,她咽下未尽的话音。

    气氛一时沉闷下来,立哥儿也只安静的不出声。

    “若是......”她不觉得意外,也没觉羞恼,人家救了自己,可没义务非要告知自己的身家底细,不过,他若愿意,不论侯府、袁家或是客满楼,都能找着自己姐弟。

    “可去茶楼寻我。”

    才将将开口,李谨之却回了这一句,袁仪一愣,才浅浅的笑开来。

    “公子若不嫌弃,得空时不妨来这用膳,或是让人送去茶楼也是极便利。”她想了一下,试探着说道。

    “对,咱们翠竹轩也能吃锅子。”立哥儿也附和道。

    “纪三应当还会邀你。”对姐弟俩的心意,李谨之不置可否,却忽然说了这一句。

    “您是说......?”袁仪诧异,这么说他知道纪三爷联合福王府开火锅铺子的事,也知道火锅是她的主意!他是谁?

    “他不差钱,福王府更不差钱。”

    袁仪若有所思着点点头,她明白他的意思,纪三爷与福王府世子是何等人,一个火锅铺子如何进他们的眼!

    可他们姐弟也不是看到银子就扑的人,自己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用火锅赚银子。

    可他们是贵人,难免傲气,说不准还真容不得自己拒绝。

    “阿姐,我送谨之哥。”李谨之已经推开椅子抬步往门口走去,立哥儿见状也推开椅子起身跟着。

    袁仪看着李谨之出了翠竹轩,才自己转动轮椅来到棋案边,自己摆弄棋子儿,夏至只安静的一旁跟着。

    “姑娘,旁边的墨兰轩好似来客人了。”不一会儿立哥儿就回来,仲秋也跟在身后回来。

    墨兰轩?福王府的人?

    “可知来的是何人?”钱来怎没来知会一声?

    “客人多,钱掌柜忙得很,奴婢问了小二哥,说是来了三位小主子。”

    到底是仲秋细心,袁仪赞赏的朝她点头。若是福王府里的小辈,自己姐弟早先没过去拜见,现在还是当不知的好。

    她此时正在兴头上,便将这事仍了一边,反倒兴致勃勃的拉着立哥儿下起棋来,“咱们好好对一局,你不许放水。”

    立哥儿方才只旁观俩人下棋,此时也是兴致浓,便点头应她,钱来却进来了,“姑娘、少爷。”

    “墨兰轩来客了?”袁仪收里捏着白子,随意的问道。

    “正是,先前玉小郡主与卢家的大少爷和四小姐进了墨兰轩,那会儿李公子在,奴才便自作主张没知会您与少爷。”

    “都还在?”袁仪有点犹豫要不要去打招呼,陌生又尊贵的王府小郡主,自己实在不知该如何对待。

    “在,不过.....奴才没跟外人说姑娘您与少爷在楼里。”

    “既如此,我与阿立就不去打搅了吧。”谁知她的话音才落,门外婆子就传话说墨兰轩遣了丫头来,袁仪愣了愣,她能知道墨兰轩来人,她们自然也可能知道自己姐弟在这里,她诧异的是她们怎会主动找来。

    “我们家主子请两位前去一叙。”来的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绿衣丫头,眉目秀丽,端庄大方,若不是梳着双丫髻,单从举止气度来说,完全比得上大户人家的小姐。

    “劳烦告知你们家主子,我们稍后便至。”人家既然找来,应下便是了。

    “姑娘,奴才听说玉郡主极得太妃娘娘宠爱。”等那丫鬟出去,钱来提醒道。

    袁仪明白,也能想的到,不说福王府如何,就是卢家也是世家大族,都不是如今的袁家能比得上的。

    反正自己姐弟年岁不大,少说话总是没错。

    姐弟二人从翠竹轩出来,便见方才那丫头双手交握着就等在墨兰轩门外,待他二人走近,便推门笑着将他二人往里头引,眼神似不经意的从袁仪身上扫过,“两位请。”

    袁仪示意夏至与仲秋留在门外,便自己摇动手柄,立哥儿却退到她身后,推着她进去。

    墨兰轩与翠竹轩一般大,布局也相似,进门就是一张十人大桌,三位贵气精致的少年男女对着一桌美味佳肴,看来午膳还未用完。

    “小女......”不好直愣愣的盯着人家看,偏自己是坐轮椅上,视线与那三人正好能对上,袁仪便微垂下头。

    “你怎敢用太妃的轮椅子?”忽然的责问声打断袁仪的话,她诧异的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处。

    眼前三位少年男女,姿容俱都出色,其中一少女年约十三四岁,水绿色的云锦衫裙衬得她愈发贵气,胸前银丝线绣的牡丹图案更显少女面容精致,此时却神色严厉的紧盯自己。

    “小女这轮椅子与太妃娘娘的该是同出一人之手,或许只细节处些许不同,确实不是同一张。”袁仪微讶,随即便了然,王府既然用的是自己画的图样,想来采用的物料也是差不多的,这玉郡主该是误会了。

    “胡言!就算如此,你又怎敢用这与太妃相似之物?”玉郡主闻言微愣,又仔细打量了下轮椅,随即语气愈加恼怒道。

    “袁姑娘,太妃身份不同,两张轮椅子即便是有些许细节处不同,也不是姑娘该用的。”玉郡主右手边坐着的应该就是卢家四小姐,看起来也就比玉郡主年长一二岁,水蓝色的斜襟裳配着玉色缠枝花百褶裙,端庄秀雅就好似那画中的佳人;此时却伸手似安抚的轻覆着玉郡主气恼的抓着桌沿的右手,微皱了眉不赞同的与袁仪说道。

    “卢小姐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了。”袁仪不愿与她们在这上头纠缠,便退了一步;反正自己出门少,等自己伤愈,这轮椅子就用不上,一时意气争来也无用。

    “袁小姐勿怪,方才听下人说这客满楼的两位少东家今日也在,便起心相识,请两位过来一聚。”卢大公子年约十七八,样貌俊朗,身板挺拔,一身竹青色的长袍为他添了丝文气,却话语爽朗的打着圆场,一旁侍候的下人也极有眼色,麻利的添了碗筷,请袁仪姐弟入座。

    虽然美味佳肴摆满桌,可到底残羹冷炙,玉郡主三人都已经用过膳,袁仪与立哥儿更不会动眼前的碗筷,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不知袁姑娘可识得毅世子,方才他可是与你们一道?”卢四小姐欲言又止的犹豫了一会儿,见还是无人先开口,便索性自己开口问道。

    “不知卢小姐说的毅世子是何人?”袁仪诧异,毅世子?难道是原主认识,否则卢四怎会问她认不认识?

    “媛姐姐非得问过才肯相信,以十三叔的性子,怎会与他们相识。”玉郡主淡淡的瞟了眼袁仪,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或许是我想错了。”卢四小姐犹疑的目光在袁仪脸上来回扫过,确认她没有诓骗自己。

    “四妹。”卢大公子不赞同的朝她摇摇头,视线相触的瞬间,她的脸色一下子变的苍白,却依然倔强的与他对视着。

    “这客满楼我们王府是持些干股,你们就算要套近乎可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非分的要求一次能容得却不是次次都能让你得逞。”语气讥诮,神态更是不容错辨的轻慢。

    “郡主所言甚是,这客满楼当初是家外祖父与王爷的情分,与我们姐弟却无半点关系,自也不敢仗此为自己谋求好处。”袁仪压下心底冒出的丝丝火星,和颜悦色的附和道。

    “阿姐,太姥爷拿你画的图样请福王府的工匠帮着打造轮椅子,可是给足了工钱?”立哥儿忽然才想起似的悄声问道。袁仪面上淡淡的回应,心里却暗赞立哥儿机灵,“不曾,太姥爷说王府想依样给太妃也打造一张,便没肯收工钱,就连物料也都是王府出的。”

    姐弟两人在一边窃窃私语,声音却恰好能传进另外三人耳朵里,玉郡主的涨红了脸,恼怒的撇开脸去不看他俩。

    气氛有些尴尬,姐弟俩似无所觉的泰然自若。

    “想来郡主与卢公子卢小姐还有事相谈,我们姐弟不便打搅,就先告辞。过几日楼里会推出干锅菜系,几位若是得空,不妨来尝尝。”几人都沉默不语的,袁仪也不知道这三人找自己姐弟过来是因为什么,自己又不愿没话找话的与他们套近乎,这么干巴巴的呆着无意思,不如快些交代完事情回去看书更自在。

    “哦?袁姑娘又出新菜式了!”卢大公子挑挑眉,好奇道。

    “主要是郑师傅与孙师傅手艺好。”

    “呵呵,袁姑娘过谦了。”

    “如此,就先告辞了。”立哥儿懂事的推着她朝门口出去,门外夏至与仲秋都等着,夏至接替立哥儿,主仆四人又回到翠竹轩。

    钱来心里记挂着墨兰轩那边的动静,随后也进了翠竹轩,“姑娘,郡主那边......”

第六十六章 归

    “无事。”袁仪笑着摇摇头。

    钱来见他俩神色无异,便也放下心来,转而说起今日的新菜色来,“姑娘打算何时推出干锅菜?郑师傅与孙师傅的意思是这干锅还可做的别的菜色,姑娘认为如何?”

    “正是如此,许多食材都可做干锅,明日我让人再送食谱来,让两位师傅用心做来,十日后咱们便推出干锅菜系。”

    “这干锅烧的是银霜炭,姑娘您看这价钱方面......?”

    “您与阿菊先商量着看,这几日可适当做些推介。”她一向秉持能放手的尽量放手,再说他俩都是生意方面的好手,自己没什么不放心的。

    “是,奴才知了。”虽然姑娘对他们这些老人是尊敬有度,他心里可是门清,姑娘可不是好欺的。几次接触下来,钱来对自家这个年少的当家姑娘是打从心底的服气。这一步步走来,不动声色间就掌握了赢面,虽然吃些苦头,可总好过窝囊的受欺辱。极好,有几分主子的样子。

    钱来拱手退下,自去忙活;立哥儿捧着书册自顾看着,袁仪原本打算要去胭脂铺子看看,可现在却不想去了,便只等着田管事来接他们回去。

    过几日便要回袁家,想到又要面对老祖宗与袁大爷父女的蛮横,她就头疼。

    若不是如此,自己姐弟也不用非要去徐州,虽然相比起来,她更愿意去地方见识不同的风土人情,可立哥儿今年已经八岁,该上学堂了,这一两年过了童生试,最好是能进国子学。去了徐州却不知道如何,她知道这个朝代的地方官员大都是三年一任,多数是满三任,极少会连五任,而他们的父亲到明年就在徐州三任满了。接下来到底何去何从,她心里一点数都没有,也只能走一步是一步。

    “太姥爷许是没打听到谨之哥的来历。”立哥儿看着书册,想到老侯爷那里不知道有没有打听到李公子的来历,便忽然问道。

    “李公子不是个张扬的性子,既然他不喜,他的来历咱们还少打听吧。”袁仪点点头,这李公子的来历老侯爷那里估计是没有眉目,虽然自己姐弟也还是不知,至少不用再特意去打听了。

    姐弟俩说了会儿话,默契的不提与玉郡主一行的交集。

    没一会儿,田管事就来了,被那俩婆子抬上马车前袁仪又嘱咐钱来,后日让孙师傅来侯府做几道干锅菜。

    钱来也没多问,只恭敬的应承道“是,姑娘放心,奴才会安排妥当。”

    袁仪点点头,他做事自然妥当,自己没什么不放心的,便由着两婆子抬上马车,立哥儿扶着田管事的手,也跟着上了马车。

    姐弟俩回到侯府,直接就去了养荣院。老侯爷在自己屋里,正打算歇晌,见他俩进来,索性让俩人也都坐榻上来,“这般早回,没去逛逛?”

    “无甚好逛。”袁仪瘪嘴,自己又不是三岁小孩儿,见识过就罢了,再说坐着轮椅还满大街逛,这种风头不出也罢。

    “小孩儿家不都爱出门玩儿。”老侯爷喝口茶汤,取笑着道。袁仪张张嘴,却无可辩驳。自己现在才十二岁,也算是个小孩儿,立哥儿就更别说了,她索性闭了嘴,嗔怪的瞟了老侯爷一眼,反惹得他‘哈哈哈’笑开怀。

    轮椅虽然便利,坐久了到底不舒坦,俩人便没留在养荣院用晚膳,与老侯爷说了会儿话便回芙蓉苑。

    从她进院子,阿梅就忙个不停,先打来温水给他俩擦了手脸,又捧来温水,就这么一会儿时间问了她三四回伤处疼不疼,难得的唠叨埋怨着,“姑娘总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这伤都没痊愈,一出门就大半日,就该让大夫禁您下床。”

    安稳的半靠在榻上,袁仪轻轻的舒了口气;她知道自己理亏,只当没听见,由着阿梅唠叨。

    “只这一回,往后再不出门。”见阿梅也没给自己好脸色,立哥儿难得机敏的保证着。

    次日用过午膳没一会儿,阿菊就进来,“姑娘,今日奴婢让人送了一批锅子到楼里,明日再送一批,该有五十来个,若是不够,过些日子再打造也不迟。”

    “可用过午膳?”风风火火的,这个时辰进来,也不知用过午膳没。

    “用过,奴婢有口福,在楼里与钱掌柜一道尝了香锅豆腐。”阿菊笑眯了杏眼。

    “如何定价钱,你们可商量好了?”香锅这名倒是别致,所以说放手给他们没错。

    “大体商定了,这几日郑师傅与孙师傅再做几道香锅菜,再做了价目表来给姑娘过目。”

    “有你和钱来把着,我放心。”袁仪说的是真心话,若不然,这几年下来,还能留下多少东西给他们姐弟。

    “姑娘,您是打算几时回袁家?”

    “后日吧,明日让钱来安排送几道香锅菜来,各院都送一道,你帮着张罗一下。”

    “钱掌柜也与奴婢说了,姑娘,您后日回袁家,老侯爷那里可是知晓?”阿菊心道果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

    “自然,太姥爷昨日还嘱咐田管事抓紧着办。”

    “是得抓紧着,他得上咱们三房提亲呢。”阿菊一脸的喜色,说着还瞟了眼淡定自如的做着针线活的阿梅,引得夏至与仲秋两人捂嘴偷笑。

    阿梅到底的未嫁之身,虽然力持镇定,脸上还是不免飘起了红云,衬得她越发的温柔动人。

    一晃两日过去,期间大小姐来呆了半下午,依依不舍的,袁仪干脆留她用过晚膳才回。

    到了定好要回袁家的这日,用过早膳,阿梅便先一步回去安排,姐弟俩带着仲秋与夏至早早来了老侯爷的养荣院。

    “奴才请姑娘安,少爷安。老侯爷在书房等着您们。”田管事一如往日的亲和,眼底却有掩不住的喜意。

    “您忙去吧,我们自去找太姥爷。”昨日就说好了要与老侯爷一道用过午膳,这会儿还早,还可以磨着老侯爷下两盘。

    “哎...哎...那奴才先去小厨房看看。”田管事也不磨叽,拱拱手便自去忙活。

    夏至推着袁仪到书房门外,立哥儿嘱咐她与仲秋在外头守着,就自己推着袁仪进去。

    “仪儿请太姥爷安。”

    “孙儿请太姥爷安。”老侯爷在书案前坐着,姐弟俩恭恭敬敬的上前请安,完了也没象往日那般自去他身边,而是依旧恭敬的立在书案前任他打量。

    “杨大夫会定期上袁家给你看伤,有事就遣人来找太姥爷,芙蓉苑,你们随时能回来住。”

    “嗯。”老侯爷话语虽然不多,袁仪却鼻酸的厉害,只用力的点着头。比起袁家,这侯府更能让他们生活的安稳,被照顾的周到,只是,毕竟不属于他们。

    “这回回去,阿姐伤愈前恐是不便来见您,太姥爷您多保重,不过,立儿会时常来看您。”立哥儿懂事的叮嘱道。

    “读书虽要紧,每日扎马步的功夫也不可省了。”

    “是,立儿知。”立哥儿是个极自觉地孩子,不单读书用功,从老侯爷第一天带他蹲马步开始,他便一日不落的坚持了下来。如果放在现代,他就是典型的别人家的孩子。

    以强身健体为目的,强度不很大,身板子看起来没什么变化,人却比以往精神许多。

    祖孙三人说着话就转移到胡床边上,摆起棋局,老侯爷随手递给袁仪一枚小印章,“你们母亲嫁妆里头的现银我都给存了钱庄,就凭这提取,你手头能动的现银已经不少,往后生息银子也都存这,阿菊手里不可再掌着许多现银,至于房契田契,太姥爷先帮你们收着。”

    老侯爷说着便随意的捡子落下,袁仪没来得及仔细看就将印章小心收进随身的荷囊,心里暗自咂舌,随身带着一座银山,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可她此时还不知老侯爷是将所有的房契田契都存了钱庄,单凭这枚印章开箱提取。

    不过,老侯爷这般安排正好解了她的被动之势,阿菊手里确实不适合再掌着大笔现银,倒不是信不过她,而是自己该把规矩立起来了。

    她紧跟着也落下一子,“太姥爷都说咱们是小孩儿,哪里用得许多银子。”

    “现下用不上,正好给你们攒嫁妆存聘礼。”老侯爷丝毫不忌讳的打趣道,看到姐弟俩皆神色不满的瞪过来,更是乐呵呵的笑。

    祖孙三人其乐融融,袁仪连败三局还意犹未尽,这时田管事来禀午膳已是备好,三人这才移至小花厅。

    姐弟俩不是头一回在养荣院用膳,今日的菜品相较往日也无甚么不同。反正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该叮嘱也都叮嘱了,也不是说这次回去往后就不再来,祖孙三人都不是磨叽的人,安静的用过膳,姐弟俩便与老侯爷辞别,由田管事亲自送俩人,“少夫人遣了方婆子一同送姑娘与少爷,这会儿已经在外头等着。”

    袁仪点点头表示知道,虽然先前并不知晓,她也不觉意外,少夫人一向周到。可是等她见到侯府大门并排等着的四辆马车,看的出来其中一辆是袁家派来的,林管事就在马车旁候着,见他们姐弟出来就忙迎过来,“四少爷安、三姑娘安,老爷让奴才来接您回府。”

    袁仪实实在在的惊了,当时那种情况下,自己姐弟就是光光两个人来的侯府,养伤的这些时日,或是老侯爷的吩咐或是少夫人的安排又或是二老夫人的关爱,总归添了不少物品,阿梅一早先回去打点就带走了一部分,怎的还有三辆马车在这?袁仪点点头,才又不解的看向一旁的田管事“这是?”

第六十七章 归(二)

    “老奴请姑娘安,请少爷安。少夫人吩咐老奴看着姑娘少爷安置妥当再回禀与她。”这方婆子约莫五十出头,是少夫人娘家陪房过来的,相比起刘婆子更得脸,因此更显得少夫人对他姐弟俩的重视。

    “如此,便有劳方嬷嬷。”少夫人这般态度不单单是周到二字了。这里面有真心关爱亦有几分补偿的成份在,袁仪都懂,虽然她自己也不愿与侯府亲上加亲,少夫人到底还是觉得对她不住。如此尴尬境地,偏还不好解释,只能被动这么着。

    “您留步。”两婆子抬着她上前面的一辆马车,立哥儿随后也跟着上去。少夫人既然遣了方婆子,田管事也没强着要送,目送马车驶离侯府大门便回转身。

    腊月十五那日出门进香,没想到却是近二月才回。自己在侯府养伤一个半月,不知那袁明安伤可痊愈。

    “祖父身子如何?”

    “前几日还喝着汤药。”立哥儿摇摇头,他回袁家也就待了两日,何况大老爷有什么事也不会与他说。

    姐弟俩不再说话,因是顾忌着袁仪的伤,平时马车行驶不到半个时辰的路,这回硬是花了大半个时辰,马车才渐渐停下来。

    “姑娘。”立哥儿不等人来便自己掀开帘子,跳下马车;早在门房候着的两个婆子亦是在林管事招呼下麻利的将袁仪抬下马车,棋儿比两个婆子还早来到马车前候着,神色平静亦步亦趋,待婆子将袁仪抬上石阶她便利落的推着她往大门里去,只有泛红的眼角显露了她难抑的激动。

    “可都好?”

    “都好着。”主仆二人在影壁后头稍等会儿,方婆子交代几句,便将外头的都交给林管事,由他招呼仆从将马车上物品一一搬下,自己则先跟着袁仪姐弟回三房。

    “三妹妹。”

    “二伯娘安、大姐姐安。”大姑娘许是已经等了许久,他们才到二门处,她便急切的跨出门迎上来,二奶奶跟在后头无奈失笑。

    “有劳嬷嬷。”笑吟吟的任姐妹俩一阵亲热,自己则谦和持礼的招呼方嬷嬷进了二门。

    “二奶奶客气,少夫人嘱咐老奴看着少爷姑娘安顿妥当。”方嬷嬷不愧是少夫人身边得力的,一眼就看出眼前这位应该是袁家二房奶奶。

    说话间,一行人便往三房走去。

    “姑娘......”

    “三姑娘、三姑娘。”

    “主子、主子。”三房院门外早就候着的十来个人,远远见姐弟俩过来,都迎了过来,热热闹闹的围上来。

    “好了好了,都见着姑娘了,都忙去吧。”棋儿径自推着袁仪往她的西厢房,能静能慧两人紧跟着;阿梅则引着二奶奶大姑娘与方嬷嬷进门,顺便打发众仆各归各位。

    袁仪心里暖暖的,脸上不自觉的挂着欣喜的笑意,这些人、这院子,原来自己也是想念的。

    立哥儿跟进西厢房,看到袁仪安稳的被扶上外间的榻上靠着才回他自己的东厢房。

    二奶奶客气的请方嬷嬷座下,棋儿利落的摆上点心,又一一给众人捧茶。

    阿梅与夏至一趟趟的从外头搬东西进屋,大包袱小包袱大盒子小盒子的堆满了小方桌和案几,甚至连袁仪的脚边都堆满了,二奶奶暗自咂舌,侯府这是给三姑娘搬家的吧!

    “姑娘正是养身子的时候,若不是因着少爷读书,怎么也得过了花朝节才回。知道姑娘不缺,可少夫人就是放心不下,早些日就开始准备各色药材吃食还有衣饰物品,好让姑娘您安心养伤。少夫人还吩咐了,姑娘往后若有什么缺的,尽管遣人到侯府知会一声。”不是真正与主子贴心的可说不出这么一番话,也不敢这么说话。

    无论如何,这般心意袁仪领了,虽然有老侯爷在,他们姐弟也需要与侯府当家主母处好关系,她努力压下别扭,尽量让自己表现的乖巧讨人喜欢,“二舅母慈爱大度,我却总让她挂心,烦请方嬷嬷代我谢过二舅母,仪儿会好好养伤,不会亏着自己,请她不必担心。”

    “这般可人疼的姑娘,难怪少夫人稀罕。”方嬷嬷一脸笑意的对二奶奶说道。

    袁仪汗颜,自己在现代就是不太会说话的,朋友极少,来到这里以后,她努力让自己不那么嘴笨,可她觉得相比起来还是画图纸轻松的多。只是在这里自己只能小心翼翼压着,轻易不敢动笔。

    “少夫人心善,也是我们三姑娘与四少爷福气。”二奶奶笑着附和。

    “毕竟不是同住一个府里,少爷和姑娘还得二奶奶您多关照。”两人相互客套几句,方嬷嬷便起身告辞,“姑娘安心将养,老奴这便回禀少夫人。”

    “嬷嬷慢走。”

    “二奶奶留步。”二奶奶客气的送她到三房院门口,方嬷嬷便拦了,只留阿梅一人送她到袁府大门。

    阿梅虚扶着她上马车,顺势塞了一个早备好的荷囊在她手里,“嬷嬷头一回来,匆匆忙忙的却是招呼不周。”

    “你也是个精细的,往后咱们亲近的时候多着。”方嬷嬷意有所指,阿梅笑容温和,看着马车离开袁家大门才返回。

    阿梅送方嬷嬷出门,屋里二奶奶大致问了袁仪的身体状况,又嘱咐她安心歇息才示意大姑娘与她一同回去,大姑娘好容易等到空儿,拉过袁仪的手,凑近她耳边悄声说着话,二奶奶也乐意她们姐妹亲近,便先一步出门去等,大姑娘不好让她娘多等,最后叮嘱了一句便也出了屋子,“三妹妹先安顿好,我明日再来看你。”

    “嗯。”袁仪笑着回应,看着她转身出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画儿的伤养的如何?”好一会儿她才收回心神,问一直守在自己身边的棋儿。回来这会儿,三房上上下下的就连院子里的洒扫丫头都见着了,唯独没见着画儿。

    “画儿的伤不比您重,养的也仔细,就是额头是的疤...大夫说许是不能祛,好在有头发遮着。原本她也是要出去接您,是奴婢想着姑娘定是不赞成,便拦了。”棋儿语气平淡的边说着边还给她理理搭在腿上的锦被。

    真的留疤了?袁仪心里着急,却也松了口气,原本她担心画儿伤到根本,留下残疾。虽然如此,她却知道在这时代姑娘家的样貌何等重要,将来的婚配定会受到影响。

    或许侯府有祛疤的好药?袁仪思虑着又暗自摇头,侯府是行军打仗起家,好的伤药有,这祛疤的估计就没有了,正低头思考着,耳边听到熟悉的声音“姑娘......。”

    “扶上来,小心着些。”画儿右手绑着夹板,身形看着不似往日那般条顺,再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遍,示意棋儿扶她上榻,自己往里侧挪了挪。

    “姑娘您别...奴婢都好的差不多了,大夫说能下榻走动呢。”画儿着急的连连摆动左手道。

    “姑娘,您小心着些。”棋儿连忙上前扶住,阻止了她。画儿坚持不愿上榻,袁仪见她神色还算轻松,便也不勉强她,只是让棋儿搬来圈椅子给她坐下。阿梅忙里忙外的归置物件,大部分药材与衣料饰品的都放进小库房,只留吃食与少部分每日都用的上的药材放在外头。

    “身上的伤如何了?”

    “前几日大夫又来看过,说长的挺好,那凝脂露奴婢也每日抹着,再说这头发遮住,外人根本看不见。”画儿又应袁仪要求拨开额前刘海,边还不在意的说着。

    那伤疤不小,知道她心里其实是在意的,却也没有好法子。袁仪不知如何宽慰她,只是暗自懊恼自己怎不是学医的,如今自己是个内宅姑娘,那些图纸画来何用?人家别的穿越女主都自带光环还携带各种技能,偏自己只会画画写字......

    能静能慧两人方才也到院门口接人,这会儿进屋来,两人直直就朝袁仪跪了下去,“奴婢护主不力,请主子责罚。”

    两人毕竟会拳脚,反应灵敏,就是能静摔下马的时侯伤了右手手腕,其他就是一些皮外伤;能慧伤的轻,当日便请求去她身边侍候,当时阿梅顾不上理会,袁仪伤势稳定后,便叮嘱她留在三房给棋儿帮手。

    “这回便算了,当是一次教训。”袁明安敢这般明目张胆的下手,众人都想象不到,可是身为护卫,马儿被人做了手脚却毫不知情,出发前也未仔细查看车马,的确是轻忽大意,但责罚她俩还不至于。

    “是奴婢大意失职......”自以为一个内院小姑娘能遇什么大不了危险,暗自腹诽田管事夸大其词,结果......。

    “你俩明白便好,你们是护卫,不能因这表面的安稳便忘了自己的职责。”她们是侯府的军属,自己对她俩多少存有照顾的心思,但无论如何,经过这次,作为护卫的,她俩得深切明白自己的职责才是。

    “是,奴婢定不忘主子的教诲。”

    “起来吧。”

    “姑娘,要不奴婢再给您裁两身衣裳?”两人依言起身,安静的退出屋子。阿梅却心情极好的拿进来一匹鲜嫩绿色的衣料往袁仪身上比划。

第六十八章 到底是奢望

    “别费那功夫,年前裁的衣裳还有几身都没上过身。”少夫人准备的衣料都是京都最时兴的,颜色鲜亮好看,只是自己整日在府里养伤,哪里需要许多新衣服。有那功夫还不如赶紧给自己绣嫁妆。只是这话她只在自己心底嘀咕,没说出口。

    “费不了多少功夫,这颜色鲜亮,最适合春日里穿着。”说着还边比比划划,袁仪的反对她就没听进耳朵里。

    主仆几个又说了一会儿话,袁仪便也打发画儿回屋躺着,她自己则打算歇会儿就去给老祖宗请安,老祖宗如何是她的事,无论怎样自己都是晚辈,该有的礼数不能缺。

    “阿梅手头上的事你尽快接着,给她腾出时间做绣活。”原本画儿的女红也不差,现在只能阿梅自己做了。

    “是,奴婢知了。”虽然不明白原因,棋儿也没多嘴。她的性子贴心不多话,做事却周到妥帖,接替阿梅最合适。

    “过几日你便知道,咱们三房要办喜事了。”

    “是,奴婢定能办的妥妥帖帖,不让姑娘操心。”棋儿意外惊讶,转瞬间便大概领会袁仪说的喜事是哪桩。

    “这些日子你就做的极好,我不操心。”她说着便搭着棋儿伸过来的手自己小心挪动着才躺下,就隐约听到外头谁在大声说话,没一会儿能静就进屋来。

    “二姑娘在外头?”虽然是疑问句,她却能确定。这府里,这么上门来吵闹的除了她就没别人,也不是第一次了。

    “让她进来。”

    “姑娘......”

    “能慧在拦着。”

    “无妨。”她要见自己,拦了这次还有下次,总不能次次都拦着。

    “年初的时候大奶奶接手了部分家事,大厨房也归大奶奶管。”原本大老爷是说让让二奶奶协同大奶奶一道理家事,后来大奶奶却干脆都放手给二奶奶,从娘家住了几日回来也都啥事不理,没想到年初开始就又接手家事。

    二奶奶受身份限制,看来如今掌家还是以大奶奶为主了,其实大伯娘心不坏,可惜......。

    棋儿扶她起身,在她腿上还搭了一条小毯子,不一会儿二姑娘脚步急促夹带着一股冷风进屋来。

    “二姐姐安。”被个丫头奴婢拦在三房院子外头不得进,二姑娘更是气恨难平,进了门见袁仪双手搭在隔着小毯子的大腿上,安稳的坐着,二姑娘反而慢下来,笑容不明慢条斯理的几步来到袁仪面前,不理睬朝她蹲身行礼的棋儿也不坐下,只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她。

    “若真的残了,我那些嫁妆买你这一条腿倒也勉强值得,否则.....?”讥讽的看了眼跟着她进门、此时守在袁仪身边的能慧,明艳的面容看起来竟然有些冷酷?

    二姑娘如此另类,说起嫁妆这般坦荡,袁仪由心佩服,“不知道二姐姐夫家许了哪个府上?”

    “这般伶牙俐齿,以往倒是我小瞧你了。”

    若眼神能杀人,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她杀了多少遍了,袁仪笑容浅淡直视着,不欲再与她争辩,两人视线在空中交集,谁都没有退却。

    “阿姐。”屋内的情形立哥儿视若无睹,尽自走到袁仪身边,袁仪率先收回视线,看向立哥儿的眼神柔软。

    “还真是目中无人,袁家可不是你们三房的袁家。”丢下一句阴阳怪气的话,二姑娘便转身走人。

    “去益寿堂吧。”二姑娘这是放话来的?袁仪无语了。她看了眼立哥儿,便干脆放弃歇息的打算,反正这时辰老祖宗歇晌也该起了,早些去请安,还能得空儿去祖父书房里寻两本书册来看。

    “简单些。”原本就打算要去益寿堂,所以方才歇息也没换下衣裳,现在只要整理下头发便可,便阻了棋儿给她解开头发重新梳的打算。

    立哥儿在一旁沉默的看着棋儿给袁仪整理头发,她好一会儿不见立哥儿回应,又不好扭过头便出声唤道“阿立?”

    “嗯。”虽然袁仪看不见,立哥儿还是点头回应。

    “走吧。”简单的发髻,再在左右两边各插上珍珠蝴蝶钗,清丽脱俗极是好看。她伸手光明正大的捏捏立哥儿脸颊,看他皱起眉头才满意的松手。

    这条路是他们去学堂的必经之路,他们姐弟却已经许久不曾进益寿堂了,立哥儿异常沉默,袁仪也想着自己的心事,一路无言到进了益寿堂。

    “三姑娘安,四少爷安。”守门婆子还是原来那个,对着他们姐弟行礼问安,态度与以往无二;院子右边角落的梅树却只余光秃秃的枝桠。

    老祖宗的正屋里有轻快好听的说话声音传出来,是二姑娘的声音。立哥儿虽然搬离这边东厢房许久,老祖宗身边自然不缺儿孙环绕。

    “三姑娘安,四少爷安。”守在门外的小丫头进去禀告,很快老祖宗跟前的春风就出来迎他们。

    “春风姐姐安好。”立哥儿从小乖巧省心,春风与冬雪两人打心底里疼爱他,就是后来袁仪时常留在这里的那些日子,也多得她们的照顾。

    “奴婢不敢当。”虽如此说,看着他们姐弟的眼神却亲厚依旧。立哥儿先一步进屋,棋儿推着袁仪跟着进去,留能慧在外头守着。

    “立儿请老祖宗安。”

    “仪儿请老祖宗安。”

    老祖宗直直盯着眼前的两人,许久不出声,袁仪有些撑不住,心里直后悔自己干嘛要起身,就该坐在椅子上意思意思就好,只是此时也后悔无用,只能将大半个身子重量都依在扶着自己的棋儿。

    “三姐姐,你的腿可能受的住?”立哥儿脸绷的紧紧的,身体保持躬身行礼的姿势。

    “嗯。”嘴里应着,身子干脆摇晃着往后跌进轮椅,棋儿也机灵,用力撑着她身子减缓了速度,否则就算伤着的腿没事屁股也得摔疼;虽然如此,袁仪也还是心冷。

    “三姐姐......”就是一瞬间的事,立哥儿反应过来袁仪已经稳稳坐在轮椅上了,他紧张的抓着轮椅扶手,盯着袁仪,看她的脸上并没有流露出痛楚的神情才放下心来。

    “这般金贵就该留在屋子里,上我这来做这一出,是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作践你了是吧?”老祖宗声音越说越拔高,气愤难平之下还垂打了两下手下的小茶几子。

    “三妹妹不懂事,老祖宗勿要气恼。”二姑娘急忙伸手轻抚老祖宗快速起伏的胸脯,轻声细语的劝解着还不忘瞪一眼袁仪姐弟。

    “她懂事的很,算计的更狠,前脚伤了你父亲后脚又搜刮走府里所有的钱财,连给你攒的嫁妆都没放过。”

    “笑儿...求老祖宗做主。”一唱一和的是要逼着他们姐弟交出银子了?

    “仪儿不曾拿走这府里任何不是自己的东西。”她言外之意是他们只是拿回的属于她们姐弟的,更没有夺走给谁攒的嫁妆。

    老祖宗的愤怒指责还有故意为难她已经预料到了。可是她想让自己好好在这里活着,也想让立哥儿好好活着,不能心软不能退。她面容平静的看着愤怒恼恨的老祖宗,回想起以往那面容慈和又容易心软的老祖宗,两张面孔却怎么也不能重合。

    “立儿,你就这么看着她忤逆我吗?”老祖宗直直盯向一旁默不作声的立哥儿,心痛不已。

    “老祖宗想要立儿如何?”

    “你...你跟我装糊涂?东西怎么拿走的就怎么还回来。”

    “老祖宗......”

    “啪”袁仪未尽的话语被砸到脚前的茶盅打断,茶水溅起,在她浅青色的裙摆上一点点晕染开。

    老祖宗凶狠的盯她一眼又再转开,眼神紧紧锁在立哥儿身上;袁仪的怒气一点点升起,拿自己没法子,却吃定立哥儿了是吗?这般逼迫,就不怕吃相太难看了?

    “从你生下来就在老祖宗身边养活,可不能做那白眼狼啊。是不是谁哄的你.....你与老祖宗说?你的屋子春分她们一直都给你收拾着,今日就搬回来住,啊?”老祖宗放缓了语气,好似往日一般的慈和。

    “是仪儿...”

    “是立儿的意思。”立哥儿说的又快又大声,眼角泛红直直迎着老祖宗不可置信的瞪视。

    “你...你真是...我要是早些看出来你是白眼狼,我......?”

    “老祖宗,他们仗着侯府,身边还守着会拳脚的奴婢,哪里还当自己是袁家人,又怎会听得进您的劝。”老祖宗气急了,胸脯急剧的起伏。二姑娘却还嫌不够。

    袁仪冷眼看着这祖孙二人,从他们姐弟进屋,没人问她伤的如何,就是做做样子也懒得敷衍,也没折腾着给袁明安要说法,一个劲儿的就知道要银子。

    说立哥儿白眼狼,她身边的那两父女才真真的是。不过,他们谁也别说谁,此刻老祖宗心里惦记的恐怕也只有原本被她拽在手里的属于他们母亲的银子。二姑娘则指望着今日老祖宗施展手段逼自己姐弟交出银子,好顺道拿回嫁妆,目的没达成又哪里会顾得老祖宗是不是气急,受得受不得气!

    若今日她们因为袁明安受的伤找自己胡搅蛮缠,至少说明袁明安这人在她们心里是头等重要的,虽然偏心虽然私心至少重的是骨肉亲情,可到底,是她奢望了!

    “二姐姐知道便好,就怕二姐姐不知道.”她忍不住讥讽道。就她那点脑子还想挑事,老祖宗不过拿她当由头罢了,还真以为她能把老祖宗当枪使了。自然,她这话不只说给二姑娘听也是说给老祖宗听,盼着她少折腾些,年岁摆在那里,若是气出个好歹,他们姐弟难免担责。

第六十九章 我不是白眼狼

    话说到这份上,再留下也无意思,她转动轮椅打算离开,一直安静立在她身旁的棋儿会意的退一步到她身后,推着她便往门口去,立哥儿也沉默着跟出去。

    在屋檐外候着的能慧见他们出来,几步便迎过来,主仆四人沉默着出了益寿堂。

    老祖宗的态度虽然是预料中的,心情到底还是受了影响,走到半道袁仪才想起要去寻大老爷,算时辰现在离大老爷下衙还早,正好可以在书房找些书册,不过...看立哥儿心神不宁的样子,袁仪便征询立哥儿道:“可要去寻祖父?”

    “嗯。”

    一行人朝外院去,他们姐弟不是头一回进大老爷的书房,熟门熟路直接就进了里间的藏书室,棋儿与能慧都在书房外头守着,林管事亲自给两人捧上茶水也退了出去,“奴才就在外头,少爷姑娘有事喊一声便是。”

    “可是有话要与我说?”书房里就姐弟两人,袁仪转动轮椅,在书架边随意浏览,立哥儿却一直沉默的跟在她身旁。等不来他主动开口,袁仪只能试探着问。

    “我不是白眼狼。”立哥儿脱口而出,神情倔强而委屈。

    “自然不是,何为白眼狼?便是得人好处不感恩,甚而谋算施恩人之财,这袁家有白眼狼,绝不是咱们。”从回到袁家,立哥儿便一路沉默,袁仪都懂,从小没有父母在身边,老祖宗就是他最亲近的长辈,如今这般...却不得不面对!袁仪不知自己如何做才能让他不那么难过,只能安静陪着他,其实相比起自己做的,立哥儿给予自己这个姐姐的支持与维护更多,自己何其有幸得这样一个弟弟!

    袁仪拉他到自己身前,他索性蹲下身子,手从袁仪受伤的右腿上轻抚过。所有的阴郁闷气总能在温情的气氛中舒散。“阿姐。”

    “帮我把那册《奇物志》拿下来。”过了一会儿立哥儿心情恢复许多,有一些腼腆。袁仪也不揭穿,只伸手指书架上层的其中册让他帮着取下,从立哥儿手里接过书册就连忙翻了起来,立哥儿没打搅她,他自己也选了书册,在一边安静的看起来。

    这册《奇物志》纸质发黄,得有些年份了,看起来应该是卷抄本,她心里奇怪前几次来书房都没发现这本书。她按奈住激动,仔细的一页页看起来。

    没人进来打搅,姐弟两人沉迷在书中不觉,直到他们祖父回来,看了看沙漏才惊觉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

    “就知道你俩来书房了。”之前立哥儿说大老爷又在喝汤药,袁仪原本还有些担心,不过今日看起来他精神还不错,她才放心。

    “立儿请祖父安。”

    “仪儿请祖父安,祖父今日如此早回?”

    “嗯,给老祖宗请安了?”大老爷笑呵呵着不答反问道。

    “先给老祖宗请了安才来书房找祖父您的。”袁仪神色如常笑吟吟的一语带过。

    “大夫可有说何时能下地?”大老爷扫了眼袁仪的腿,眼底隐含忧虑。

    “不曾,往后大夫仍是三日来一次,药材也已备的足足,祖父不必担心。”

    “多亏侯府细心看顾,否则你这条腿......咱们袁家得记这情份啊。”他庆幸孙儿机敏,第一时间就决定将人送去侯府救治,然而心里头却又复杂难言。

    “你俩看看,前几日你们父亲来信了。”袁仪早注意到大老爷进来时手里就拿着信,没想到是他们父亲的。

    “父亲都说了什么?”她伸手接过来却没急着打开,反而问大老爷道。

    “你们何时给你们父亲写的信,怎没说与祖父知?”大老爷眼神晦涩,不答反问,袁仪微顿,眼底闪过讶异。

    姐弟俩对视一眼,转而又都看向大老爷。姐弟两的反应他看在眼里,确定了他之前的另一个猜测,看来是侯府给三儿报的信。

    既然大老爷不说,袁仪便打开手里的信,立哥儿也凑过来;她快速的过了一个遍,又从头逐字逐句的看一遍,确定了大老爷那一丝不愉从何来。

    心底无数思绪闪过,竟唯独没觉得意外,她自己都感觉到诧异,自己怎就觉得好似就该如此,就好似心底的疑惑终于找到解答,原来大老爷心中最看重的是‘袁家’!

    “......不论为何,袁明安皆可朝儿子来,整个袁家都与他也可,独不可动儿之孩儿,此番儿忍......。”

    原来于袁三爷来说自己姐弟甚至是重于袁家的!

    所有的思绪起落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袁仪视线从信件中抽开,扭过头与立哥儿对视一眼,虽然没有言语,眼底的欣喜却显而易见。

    “咳...祖父知你们委屈,也知你们父亲一片慈父之心,奈何你们都姓袁。”大老爷不自然的轻咳一声,语气温和无奈。

    奈何姓袁!所以只能不言不语,除了忍还是忍?嚣张跋扈又无能的倒是无所顾忌,知礼明理的就该忍着受着?

    这种道理她不知,大老爷的心思她不能也无意质疑,但也不认同。

    “祖父的意思我知。奈何姓袁,三房该以袁家为重;只是仪儿也知,从来都是兴家难败家易。”起城楼不易挖墙脚不难。有袁明安在,起再高的城楼也顶不住他挖墙角。他们三房也不做那包子。

    “虽如此,袁家怎么都是你们的根,兴衰荣辱与你们戚戚相关。祖父已经年老,怎样都无碍。”

    道理她懂,可是不能一边寄希望于袁三爷光耀门楣一边要求他漠视子女受欺辱。她不认同,也无意与大老爷争论。

    祖孙三人都没谁再开口,一时间气氛沉闷无比。

    许久,大老爷叹口气率先打破沉闷,“这册《奇物志》是一老大人爱惜之物,祖父只能借阅十日,你拿去看看吧。”

    方才她都没觉委屈,这会儿却觉委屈的很,低头闷闷的从鼻孔憋出一声“嗯”算是回应大老爷。她抬头看大老爷,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又闭上嘴。大老爷无奈的摆摆手道:“去吧。”

    袁仪松口气,其实大老爷是极疼爱自己与立哥儿,他的想法也是大多数当家人都有的,自己纠结这些只会疏远彼此,于事无益。

    “多谢祖父。”她觉得难为情,便自己转动轮椅就要朝书房外间去,立哥儿连忙到她身后推着她出去,也不忘与祖父告辞。

    袁仪回到屋里便拿着书册接着先前的看起来,立哥儿见她这里没什么事便回自己屋去。

    第二天,立哥儿照着平日的时辰起床,本打算自己在屋里用早膳,仲秋却说姑娘在等他一起。他一愣,以为袁仪也要去学堂,急忙忙进到她屋里,见她难得的已经穿戴好也没有迷糊的闭着眼睛。

    “冯先生每日布的功课阿立都会记下,阿姐无需担心。”

    看他那板着的脸就知道他以为自己要去学堂,“我知。快些用。”

    知道她不是要去学堂,他便也在桌前坐下,就着小菜大口的吃起来。袁仪笑着点点头,夹起一个小花卷放他面前的小碟子。

    用过早膳,立哥儿去学堂,她自己也来到案几边上,打算卷抄书册,棋儿则帮着铺纸磨墨。这册《奇物志》她昨晚翻了一遍,里头介绍有十余种物件还配有图样,大多是珍宝器物甚至有江南园林的介绍。

    毕竟之前手腕脱臼,她没敢太累着,抄一会儿便停下歇一会儿,正好捡着空闲再一点点仔细看一遍。

    到立哥儿下学回来她便也停,俩人一起用过午膳都去歇息,立哥儿去学堂她也起身打算接着抄,大姑娘却找来。

    “姑娘不如就在榻上?”一上午都坐在轮椅上,这会儿大姑娘来正好能在屋里说说话,棋儿便征询她的意思。

    “三妹妹...”

    “大姐姐。”虽然昨日大姑娘匆匆的就说了两句,她也能猜测个大概,原本以为她上午会来,问了立哥儿才知大姑娘还是去学堂。原本大姑娘今年起就不再去学堂而是专心跟着二奶奶学理家绣嫁妆,她猜测是自己伤了没能去学堂,大姑娘便还是每日去学堂。

    袁仪干脆请大姑娘坐榻上,棋儿还搬来小几子摆上两碟点心,“妹妹真会调教人,身边个个都贴心。”

    “她们是都贴心,可不是妹妹的功劳。”应该说是生母人选的好,再就是阿梅调教的好,自己就是个捡现成的。

    “不瞒妹妹,姐姐原本打算过两日旬休便去侯府寻你说说话......说实话,姐姐心里没底,可也不想爹爹与娘亲跟着心焦。”大姑娘手肘撑着小几,食指弯起抵着下巴,秀气的小脸此时满是烦恼。

    “伯娘如何说?”做母亲的总是偏小自己的子女,大伯娘是,二伯娘没道理一声不吭的做那包子才是......

    “爹爹说再等等看。”大姑娘看她一眼,闷声闷气的说了一句,见袁仪眉毛微挑又补了一句,“爹爹还说不能拿这事让祖父烦心。”

    “额...”二伯这性子怎就与袁明安一南一北两个极端啊。

    大姑娘冲她摇头,笑的勉强。

第七十章 论嫁妆

    从她来这里还未见过二爷,何况是大姑娘自己的父亲,是她长辈,他如何行事都轮不到她置评。干巴巴的安慰说来无用,便也只能陪着大姑娘叹气。

    姐妹两窝在榻上,漫无目的说着闲话,袁仪留大姑娘用晚膳,结果两人下午茶水点心吃得太多,晚膳没能吃下两口。

    大姑娘用过晚膳便回二房。袁仪陪她消磨了半日,字没写一个,立哥儿还带回冯先生布的功课,她写完功课接着抄了一会儿才洗漱歇下。

    一连两天,立哥儿去学堂她便抄书看书。这天立哥儿用过早膳照常去学堂,袁仪拿起几日没碰的绷子。其实在侯府养伤的日子,她几乎每日都跟阿梅学一会儿,就是手拙,歪歪扭扭的都没能绣出一件正经物件来。这个是她给自己绣的第一条帕子,是一簇雏菊,也是她自己画的花样,是回袁家的前一天阿梅帮她起的。

    估计夏至是送了食盒到大厨房回来,来她屋里在她身边看着她做绣活,她没在意。现在立哥儿身边跟着的大都是能慧,夏至与仲秋大都也是在她身边听差遣。她低着头认真的一针一线走着,好一会儿夏至还是没挪脚步,袁仪不禁抬头看她一眼,正与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对上,两人都一愣,“姑娘......”

    “怎的了?”袁仪干脆放下针线。夏至性子辣,她倒是稀奇什么事情会让她这么纠结。

    “这两日府里有传言说姑娘是因为与侯府的亲事不成才回来的......”她说的快且没有停顿,像是已经憋了许久,只等袁仪开口问便一股脑全倒出来。难得袁仪第一时间就听明白她的话,脸色难看下来,“你是哪里听来的传言?”

    “奴婢昨日在大厨房外头就听了话尾,当时没在意。昨日午后奴婢去寻冬雪姐姐借花样,才知她...去了大爷屋里。冬雪姐姐性子好,以往总包容对奴婢,今日奴婢送了食盒到大厨房便顺道去看她。她向奴婢打听姑娘您如何与侯府结亲不成......奴婢当时吓一跳,还以为是二奶奶她们说了什么,就说没这回事。”夏至这话里的信息量大,袁仪一时陷入沉思。

    不指名道姓,只说她与侯府结亲不成,也没提结亲不成的因由,却独独损毁她的名声。这手段比之前侯夫人的都要高,会是谁呢?“冬雪可有说她是从哪里听来的?”

    “奴婢问了,说是从二姑娘身边的柳儿嘴里听来的,还说这两天府里都在传......冬雪姐姐不是多嘴的,只是她与少爷一向亲厚,担心姑娘与侯府结亲不成,连带少爷与侯府也疏远......”她相信传言会在府里传遍,二姑娘的功劳是顶大的,真的给二姑娘等着好机会呢。

    “先不说传言是出何处传出,要紧的是先止了这传言。奴婢去找大奶奶,请她来一趟......。”棋儿知道事情的严重,一个不好将来自家姑娘的婚事就难了。袁仪却摇摇头,以如今大房与三房如同水火的关系,她不觉得大奶奶会管这事,她自己也不愿意开口请求。

    夏至等半晌没等来袁仪的态度不免着急,“姑娘,那您说咱们该如何是好?”

    她一时也没有好法子,传言是堵不住的,无论如何,这亏自己是吃定了。不过,谁说只有亲事不成才要灰溜溜走人的?她忽然转了话头问两个丫头,“估计这两日田管事就得来,你们几个可有准备添妆礼?”

    “奴婢绣活不好,做的鞋子却还拿的出手......”

    “奴婢打算绣一对枕头.......”袁仪硬生生转话头,两个丫头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看着她脸上浅浅露出的笑容,两人有些疑惑有些猜疑。

    “我若迟迟不回,岂不是招田管事埋怨?”自己若还在侯府,田管事要怎么上门提亲?阿梅怎么说都是她袁家三房的人,自当从袁家出门才是。

    棋儿恍然,渐渐露了笑容,“姑娘不是担心田管事埋怨,姑娘您是看重梅姨。”

    “正是,就会胡乱嚼舌根,过两日咱们三房办喜事,看不打她们的脸。”又听了棋儿的话,夏至也反应过来。

    “你可要向冬雪多借个花样?”袁仪笑着意有所指的问夏至。

    “姑娘提醒的是,奴婢送两双鞋子总不能是一个花样。”夏至立即会意,笑眯眯的回应道。

    “不过,可能查出到底是谁在害姑娘?”虽然有了应对的法子,她们却还是不知害人的是谁。

    袁仪却摇摇头,传言难堵也难查,除非一个接一个的追查。可是府里已经传遍,如果追查,那就是府里上下每个人都问过一遍,不说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得到的结果也不定是真的。

    到下午的时候,二奶奶与大姑娘竟然又来了三房。“伯娘安,大姐姐安。”

    “伯娘听说这两日府里有些传言......仪儿可有听说?”二奶奶不确定她是否听了传言,担心自己贸然说出反引她不快,话到嘴边一时犹豫住。

    “仪儿今日是听得一则传言,还不知是何人传出。”她神色轻松,好似说的是今日午膳用的是哪些吃食一样。二奶奶愕然,随后点点头道:“伯娘是听你大姐姐说了才知道。当时我与你大姐姐从侯府年酒回来,身边人早早都叮嘱敲打过,按理是不会传出......伯娘一时也想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疏漏。”

    二奶奶的意思袁仪明白。其实她也不认为会是二奶奶那边传出的,要传早就传了,不会等过了月余才爆发出来。“大姐姐是听何人说的?”

    “是今日在学堂听二妹妹说的。”袁仪心道果然,二姑娘哪里会错过这个狠踩自己的机会。她也想的出来,当时二姑娘会如何在大姑娘面前给自己抹黑。她忽然转了话头与大姑娘说道:“明日休沐,大姐姐不如陪妹妹寻祖父去?”

    “妹妹是......”

    “反正无事,陪你妹妹去便是了。”二奶奶与大姑娘一样也是一愣,却会错了意,她以为袁仪是让大姑娘帮着在大老爷面前指认传言一事。若仪丫头能帮着在父亲面前提一提,就算不成她也感激。

    大姑娘不傻,前日她两人便谈过这事,袁仪一说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她犹疑是自觉得委屈,可是再一想比起来将来......这点委屈算不得什么,“无论如何,姐姐都谢谢妹妹。”

    袁仪笑着摇摇头,她不全是为了大姑娘,当时他们姐弟考虑到一大家子要吃喝、一众小辈婚嫁在眼前,才没接受大老爷的提议,可不是为了留着银子贴补大房。或许以往公中给大姑娘的嫁妆是比不得给二姑娘的,往后却是不行,因为她不允。她虽然查不出,却大概能猜测传言是谁人传出,大房怎么都跑不了嫌疑。不论是袁明安或是大伯娘想把着银子她都不答应。

    二奶奶却被她两人搞蒙了,便索性不管。事情既然已经说分明,二奶奶母女便回去了。

    第二天休沐,立哥儿不用去学堂,袁仪与大姑娘约的时辰还没到,姐弟两大早上的就摆起棋局。谁知,棋子儿没落几个,外头就禀告说侯府二老爷上门来。

第七十一章 林二老爷是媒人

    外叔公怎会来?姐弟俩诧异极了,袁仪赶紧让棋儿推自己迎出门去。姐弟俩出来三房大门还没到二门,半道上就遇着林二老爷,“哈哈,跑出来做啥,屋里等着就是。”

    “仪儿请叔公安。”袁仪对林二老爷的观感极好,她一脸笑眯眯的坐着行了个福礼,眼神疑惑的看了眼他身后跟的拎着大包小包甚至还抓着两只活鸡的两仆从。

    “立儿请叔公安。”

    “哈哈,叔公今日就是一个跑腿的,你可得好好犒劳犒劳叔公。”

    “若叔公说的犒劳是干锅,仪儿今日还真没法子。”客满楼还未正式推出干锅,小厨房林妈妈也还没学来干锅做法,所以今天还真的没干锅菜招待他。

    “无妨,仪儿记着就好,改日定要在客满楼请叔公。”这丫头点子多,又是火锅又是干锅,和他心意。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三房走,来到花厅坐定,丫头捧上茶水点心,林二老爷才说出他的来意,“叔公今日可是给田管事做媒人来的。”

    “......田管事自己怎不来?”袁仪真的被惊到,她怎么也想不到田管事会请林二老爷来做媒。傻傻的问了一句又引得林二老爷哈哈笑道:“傻话,他自己怎能来。”

    其实还真不是田管事的主意,是林二老爷自己听到老侯爷问田管事何时上门提亲,他问清了是上袁家来,便自己领了这差事给他俩当媒人。否则,田管事怎敢支使他跑这一趟给自己做媒。

    “今日纳采问名便一次过,三日后才下聘。”其实双方已经默认了的,请媒人不过是走个礼数。不过田管事这般礼数足,是他对阿梅的尊重。不过,这成亲礼仪她完全不懂,又不能让阿梅自己来,阿菊也不在,袁仪赶紧让仲秋去请二奶奶来帮衬。她还让小厨房准备火锅招待林二老爷。

    二奶奶来得很快,路上的时候仲秋就已经与她说明,她一来便帮着张罗回礼,递庚帖。阿梅的庚帖还是袁仪写的,原本她是让阿菊去外头请人写,是阿梅自己说就喜欢她的字,所以她便照着她说的给写了。

    “丫头,你那干锅打算在客满楼推出?”

    “是,干锅一年四季皆宜,比起火锅,更适合客满楼。”

    “是如此。不过,叔公听说火锅楼这几日便开门,你可能赶在他前头?”

    “会早个三两日。”虽然以那两家的人脉以及影响力,她就算赶在前面推出干锅,该被分走的客人照样被分走。可是意思不同,火锅与干锅吃法完全不同却也相似,客满楼赶在前头,明眼人便能看出谁才是正宗。

    “那两家可有再找你?”林二老爷点点头,忽然又问道。

    袁仪摇摇头,李公子说那两家都不差钱,或许还会再找自己,林二老爷估计也那么认为。不过,对她来说怎样都可。

    “咱们不巴着人家,叔公也能带你赚银子。”

    “是,仪儿一直等着叔公呢。”袁仪笑眯了眼。不是她多爱银子,就是觉得与林二老爷说话自在。

    “子信来了怎不去我那里坐坐?”三人听得声音都看向来人,见大老爷背着手从门外进来。

    “袁兄。”林二老爷连忙起身,对着大老爷抱拳施礼道。

    “子信这是?”他刚才进来就见院子里几个丫头都忙碌着,还个个都笑吟吟的,他好像还看见了老二家的身影。进来花厅又看见桌上大包小包堆着,不禁疑惑的问道。

    “哈哈,我是替田管事来向丫头身边的阿梅提亲。”

    “哦?那可是好事。”大老爷看向袁仪,见她含笑点头便也笑着道,他又问一旁的立哥儿“功课做的如何?不懂的就去问你大哥哥。”

    “是。”

    袁仪眼神一闪,依旧笑眯眯着说道:“今日难得,祖父与叔父不如小酌两杯?”

    “不可不可,哪有媒人留下用膳的。”林二老爷摆摆手,说罢便与众人告辞。袁仪没有多做挽留,与立哥儿一道将人送到二门,看着他大步离去才回。

    大老爷还未离去,姐弟俩回到三房,袁仪想了想便让夏至去自己屋里喊来二奶奶,她自己与立哥儿则先去花厅。

    “祖父,大姐姐的陪嫁里头可要田地?”她本来约大姑娘今日去寻大老爷,昨晚就想着要如何不突兀的与大老爷提到大姑娘的嫁妆一事。正好这会儿大老爷在二奶奶也在,倒是更好。

    “大体上是要的,具体要看你二伯娘如何安排。仪儿怎会问这个?”大老爷将茶盅放到小几上,奇怪的看她一眼。

    “是仪儿忽然想起前日阿菊说南郊有一块地,大概是中等田与上等田合起来也就十来亩,听她说若买来给姑娘家陪嫁用是极合适的。”

    “哦,那倒是极好。你二伯娘不是在你屋里?一会儿问问她。怎么,仪儿还想置办田产?”大老爷好笑的问她道。不过,她与立哥儿的年岁都还没到婚嫁时候,手里头的那些银子放着也是白放着,多置办些产业更妥当。

    “阿菊就是随口一提,仪儿方才也是想到阿梅的嫁妆事宜才想起她说的。”袁仪摇摇头,零散的田地她不打算要,有好的庄子还可考虑,何况这不过是一个由头罢了。

    “阿梅是个好的,是应该给她一份体面的嫁妆,就是难为仪儿......”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家就要操持身边人的婚嫁,确实难为。还好袁仪安慰自己

    “不过...二老爷怎会给田管事当媒人?”大老爷说着不赞同的摇摇头。虽然他是老侯爷身边的,可让二老爷给他跑腿到底不妥。

    “不知。不过早前田管事就求过,仪儿是允了他的。”袁仪摇摇头,大老爷是个文人,讲究尊卑礼仪。相反的,她骨子里是现代人,倒更欣赏林二老爷的不拘泥。

    “他一向如此。不过,林家以军功起家,尤其他二房走的是商道,规矩礼仪差些倒也无所谓。”大老爷皱了皱眉,叮嘱袁仪道:“咱们袁家却不行,尤是立哥儿将来定是走科举这一条,规矩上头容不得一点差错。仪儿若想置多些田产那是极好,若想与你外叔祖父合着.....祖父觉得大可不必。”

    袁仪忍住皱眉的冲动,在大老爷紧盯的视线下不置可否的“嗯”一声。大老爷还要再说什么,二奶奶正好进来了,袁仪松了口气。

    “父亲。”二奶奶不知道袁仪叫自己来是什么事,见大老爷也在便规规矩矩的行了礼,然后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

    “秀丫头的嫁妆办的如何。”

    “就秀儿自己手头的绣活,其余的......都还好。”二奶奶语气平淡,袁仪暗自皱眉,笑容也淡了。

    “立儿的功课仪儿你多督促着,自己也需每日习字,不可懈怠。”大老爷点点头,照常嘱咐一番便打算离开。

    “是。”

    “父亲......”二奶奶见大老爷没接着细问,反倒嘱咐起袁仪姐弟的功课,而且袁仪也没帮着自己把话接下去,眼看大老爷就要踏出门去,她心里一急,便唤出口。

    “嗯?”

    “秀儿的嫁妆......”

    “不说就差些许绣活?”大老爷面色略有不耐。二奶奶无措的扭头看向袁仪。

    袁仪挑眉,神色疑惑的看看她又看着大老爷,却暗自无奈。她不知怎么说二奶奶,好容易大老爷主动问起,她不抓住机会,现在这般作态,自己若是接她的话岂不是明晃晃的告诉大老爷自己先前的话都是故意引他的!

第七十二章 三月三

    “到底何事?这般吞吞吐吐成何体统。”

    “前两日仪儿听阿菊说南郊有几亩田地极好,祖父方才还说问问伯娘您。”袁仪赶紧接过大老爷的话,否则好好一件事非得砸了。二奶奶平时看着挺伶俐一个人,大老爷面前却这般束手束脚。

    “仪儿...伯娘是想给你大姐姐置些田地,只是...实在腾挪不出银子。”二奶奶一脸恍然,随即苦笑着道。

    大老爷皱紧眉头不悦道。“公中银子都托你手上,怎会没银子?”

    “年初时老祖宗便都拿走...前些日儿媳与老祖宗说要给给秀儿打首饰,隔日大嫂拿来八百两银子说是让办嫁妆用......二爷不愿拿这些琐事烦扰父亲,儿媳妇心里着急却没法子。”她也想给女儿置个小庄子,可统共就八百两银子,左挪右腾连稍稍拿得出手的首饰都不敢打,哪来的银子置田产。

    “我让你掌家,你怎都交于母亲?”二奶奶张嘴欲辩,可大老爷吼完一句便黑着脸甩袖离去。

    “仪儿......”二奶奶涨红着脸讪讪的不知该说什么。袁仪心里叹气,大老爷的话有一半是对的,她是不能拒绝老祖宗,可她应该早早说给大老爷知道,何况自己女儿的嫁妆还没置办,她却偏偏跟个身外人似的一声不吭。真正委屈的应该是大姑娘而不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这样依赖心重其实不适合掌家,就像刚才,明明可以自己接着大老爷问的话说出实情,却偏偏粉饰太平等着她来说。

    “昨日回去你大姐姐与伯娘说了仪儿的意思,只是伯娘嘴笨......不论如何,仪儿一番心意伯娘与你大姐姐都领。”见袁仪只是笑而不语,二奶奶面露惭色喃喃道。

    “伯娘无需如此,仪儿也是希望大姐姐好。”

    “伯娘知仪儿与你大姐姐最是要好,仪儿你看......南郊的田地能不能让阿菊帮着先留一留?”袁仪汗,那不过是她找来的由头,哪来的南郊十来亩田地。就是有,都几天了谁知道是不是已经被人买去,再说阿菊就是一个管事娘子,哪能帮着留一留。

    二奶奶看她的神色才发觉自己说的不妥当,摇头苦笑道“你看伯娘说的都什么话。”

    袁仪只是傻笑着摇头,过了一会儿二奶奶才想起今日是来三房帮着张罗阿梅的事,便正色说道,“阿梅这亲事定的正正好,仪儿放心,伯娘会帮着办的妥妥当当的。”

    袁仪也会心一笑,“如此便有劳伯娘。”

    事情既已办妥,二奶奶又嘱咐她有事尽管遣人去喊她,还拦着不让送,便自己回去了。

    棋儿便也推袁仪回屋,与能静一起小心的扶她靠在榻上,再帮她脱掉鞋子、拉过小被子搭在她腿上。袁仪舒服的吐了口气,她忽然想到大老爷今日提都没提一句府里的传言,也许是他还不知?她摇摇头,算了,反正他知不知道都改变不了什么。

    赶着二月二这天,客满楼推出五道干锅菜系,阿菊说客人的反应极好,每一桌最少都点了一道,干锅的名头算是打响了。隔天就是阿梅下聘的日子,阿菊忙得脚不沾地赶着回府里来帮忙打点。

    阿梅的亲事定在三月,也就剩月余的时间,袁仪是什么事都不让她沾手,只让她专心绣自己的嫁妆,阿梅说闲得慌,她估计阿梅是得了婚前焦虑症,“也就闲这月余。”

    阿梅被她说的惆怅起来,反倒跟棋儿抢起活儿,时时侍候在她身边。

    傍晚时分,纪家竟遣了人来见袁仪,来人说自己是三爷身边的孙管事,“我们家爷说怎么都是姑娘的主意,虽然您说不在意,可他与瑞世子不能平白占便宜。这是两成干股的文书,还望姑娘收下。”

    那孙管事见袁仪只是个小姑娘还坐着轮椅却也没露一丝异色。棋儿接过他递来的文书转交给袁仪,她伸手接过却没立即打开看,只是淡淡笑着说道:“原本想着除了点子其余的出不上力气,便没好意思占一份子。既如此,火锅楼不如也上干锅菜系?三爷与瑞世子若是同意,我便让阿菊来办这事。”

    “姑娘这主意好,奴才这便回去说与三爷。明日火锅楼开张,姑娘不若也去看看。”孙管事嘴角勾起,眼底流露着赞赏。

    “三爷与瑞世子都是能人,明日开张定是热闹非凡,可惜我这腿伤未愈...还是等过些时候再去妥当些。”可想而知明天有多热闹,她可没兴趣坐着轮椅去跟别人挤。

    “如此也好,奴才这便回去禀告三爷。”棋儿送孙管事出了花厅,袁仪这才打开文书看起来,这是一份很正式的文书,上头盖着京兆的印章。自己这是无心插柳,完全是意外的收获。不过,说她没出息也好什么都好,总之她不想借此去攀附人家。

    隔了几日,大姑娘来三房,给她送来两张帕子和一对香囊,不论从配色还是花样都是一对对的,不单绣活做的精细,是用的线更是一钱线一两银的,她估计这是大姑娘绣嫁妆用的。她却拿来给自己绣帕子和香囊,二奶奶也允她?

    “大姐姐这是?妹妹整日在屋里,用这般精致的也埋汰,大姐姐不如给妹妹做个寻常能用的,这些便自己留着。”她当然也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只是大姑娘嫁妆银子本就少,这么好的绣线肯定买的极少,是算着用的,她不占这便宜。

    与上回来时的忧色相比,大姑娘今日精神极好,双眼忽闪忽闪、双颊泛着淡淡的粉色,“我知三妹妹不却好物件,这却是姐姐的一点心意,妹妹就别推辞了。”她摇头坚持要袁仪收下,说着还凑近她耳边道:“前两日伯娘送来一千两银子,说是祖父的意思。我问了娘才知是三妹妹帮忙,三妹妹你不知...姐姐感激你。”

    “如此,妹妹便却之不恭了。”袁仪便笑着收下。这样算来大姑娘的嫁妆能有两千两银子,大姑娘是庶房嫡出,这样便很不错了。

    其实那天大老爷从三房走后,她便不打算再管大姑娘嫁妆的事。不论是谁理家,其实都影响不到三房,只要不是落入老祖宗与袁明安手里,府里的小辈的婚嫁也都能安排妥当,她就无所谓。平行而论还是大奶奶理家更适合,尤其是袁明安养外室的事情捅出来以后,大奶奶有儿子,她掌家不代表他袁大爷能得着好处,虽然如此是利了二姑娘,可是事实上不论谁掌家,二姑娘都不可能被薄待。

    相比起来,大姑娘性子好、比二奶奶通透,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堂姐,到时候添妆,自己总不会亏着她。

    大姑娘见她收下,笑容愈发灿烂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想好像了什么,看着袁仪的腿,面露犹豫道,“离三月三也没多少日子,到时妹妹可能下地行走?”

    “不能。”前日刘大夫来给自己换药,特地嘱咐说眼下正是长骨头的时候,不可大意了,虽然有侯府的伤药,可要完全伤愈估计要到四五月,至少三月三那日是不能完全行走无碍。同时她也不确定陈二会不会邀约,最好不要,看可是看大姑娘的样子是真的惦记这事。袁仪讶异的看着她,大姑娘被她看的脸上浮起尴尬,眼睛躲闪开她,随意说了两句便告辞离开了三房。

    离三月三确实没多少日子,阿菊赶在二月最后一天拿来给阿梅备的嫁妆单子,她才知道两千两的嫁妆硬生生被阿梅减到八百两,“当初阿菊的就是这个数,按理奴婢该降个二百两才是。”

    “......”袁仪无奈。阿梅这样持家,田管事能娶到她真是赚大了,自己更是亏大了。

第七十三章 上巳节

    或许二姑娘知道闹上来也讨不到好处,三袁仪又整日不出三房大门,就连大姑娘也没再来,日子难得的清净。袁仪每日读书练字偶也与立哥儿对弈,余下便是做绣活。如今她的绣品不说好但总算绣什么像什么,就是手指头磨出了一层薄薄的茧。

    明日就是三月,今日旬休,再过两日便是三月三,袁仪打算再宅几日,过了三月三便回学堂。这时夏至进来禀告,“姑娘,方嬷嬷来了。”

    袁仪心下奇怪,前几日少夫人才遣人又送来一盒伤药,今日方嬷嬷怎又来?思虑间方嬷嬷就走了进来,“姑娘安。”

    “嬷嬷不必多礼。”袁仪没敢受她全礼,可坐在榻上也无法,便上半身稍稍前倾、微低了低头算是回她半礼。

    “昨日陈家派了帖子来,是请府里公子小姐赴宴的,有一张是给姑娘的,少夫人便让老奴送来,正好前些日又给姑娘新裁了一身衣裳,便一起送来。”方嬷嬷笑着将手里捧着的盒子递给一旁的棋儿。

    “回来时舅母就给备了许多衣料,这会儿又送来衣裳,都穿不过来了。”她不是客气,衣裳是真的太多了,从侯府回来本来就有几身衣裳还没来得及上身便都收了起来,回来后阿梅给自己新裁了一身春裳,阿菊也给带了衣裳。自己整日在府里,还大多是在榻上,哪里需要这许多新衣裳。

    “这身衣裳是给三月三当日准备的,是二小姐说姑娘会一同赴宴,少夫人便也给姑娘准备了一身。”

    “怎么说都是我好运气,得了舅母偏疼。”袁仪这话不纯粹是客套,自己识得好歹,从自己在侯府养伤开始,少夫人表现出的是一个长辈的关爱。方嬷嬷听了她的话,高兴的满脸笑容,“姑娘是个好的,少夫人自是心疼您。”

    又仔细问了袁仪的腿伤,还提醒她一些赴宴要注意的地方,大约坐了有一盅茶时间,方嬷嬷便告辞离开了。

    袁仪拿过帖子看了看,写的是她的名字,让她携姐妹同去。方才她与方嬷嬷说自己腿伤未愈不便出行,让二小姐到时帮忙带话给陈家小姐,可方嬷嬷说她来的时候少夫人就嘱咐了,说坐轮椅并无碍,反正到时都是坐着。再就是京都各府各家关系复杂,不能简单划分,何况每年三月三办花宴总有几家,就是陈家未邀约,侯府小姐也会赴宴,到时也一样会邀她同去,到时赴的是同一个宴席也极有可能。

    “你去与大奶奶说一声,就说陈家派了帖子让携带姐妹。”

    “可要与大姑娘也说一声?”袁仪想了想便点点头,夏至便去寻大奶奶。

    她不明白陈二为什么非要接近自己,明明那次在梅林遇见不算愉快。可那天大姑娘的表现明明白白的说明她一直惦记着这事,至于二姑娘,当时已经闹的那么难看,自己与立哥儿去上香她照样跟着去,所以估计是肯定会跟着去。其实这也是她不想去的原因之一,就怕梅林的情景再来一次,可花朝宴上人多,到时丢人就丢大发了。

    “大姑娘与二姑娘不定都会同去。往年三月三她们也都有赴宴,大多是叶家姑娘来邀约。”阿梅忽然想到自家姑娘却是头一回赴上巳节宴席,她忙打开方嬷嬷带来的盒子,拿出里头叠放整齐的衣裳抖开来。

    袁仪捏捏耳朵,好吧,自己才是那个土包子。

    ——————我是分隔符——————

    三月三上巳日春暖花开,正是郊游踏青的好时节。清晨,袁府三位姑娘坐着马车朝京都东门出去。

    东郊浮曲别院门外已是车水马龙,公子小姐个个华服霓裳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一片衣香丽影中又闻得几声娇声笑语,这般场景映衬得那春花更烂漫了几许。袁家三位姑娘恰此时到来,袁仪依旧是连着轮椅被婆子抬下马车。

    “三位留步。”姐妹三人正要朝大门走去,听得声音便扭身朝身后看去,是一个年约十五六的圆脸少女。“恕我冒昧,今日寿王府宴请,三位看着眼生,可否看看三位的帖子?”

    “请问小姐是王府何人?”袁仪面上淡然,她是持帖人,这般问却也没错。心里却诧异,陈家给的帖子怎会变成寿王府宴请。

    “我也是受邀来,不过......”,似不经意的,圆脸少女眼神朝身侧方向去,袁仪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侧后方,两个与圆脸少女年岁相差无几的华服少年男女正朝她们走来,其中的少女身段高挑鹅脸琼鼻,身着的淡粉色素面罗裙竟是与袁仪身上穿着的极相似,区别只在系的丝绦玉佩不同。

    那两人越走越近,随后便越过袁仪她们。明显的,圆脸少女与他们是一道,见两人离开,她扭头又看了看袁仪,有些欲言又止,随后她摇摇头紧走几步跟着也朝大门走去。

    袁仪挑眉,既是这般傲气,何惧撞衫?此时,二姑娘偏还不满的嘀咕着,“都瘸腿了还四处招摇。”

    “你若不愿来,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否则就管好自己的嘴。”袁仪如今一点也不想忍她,若不是顾忌这是在外面,一定不客气的让她离自己远点。没一点自知之明,厚着脸皮要跟来还有脸嫌弃自己。

    二姑娘撇撇嘴,到底还是没再惹袁仪,姐妹三人便也朝大门走去。有侍女前来引着她们,一路穿廊过桥,又走过水榭华亭,视野渐开阔起来,她们竟来到一溪畔。

    看仔细了才发现原来是这浮曲别院将小溪的一段给围了进来,溪畔两边绿草茵茵。

    朝四周看了一圈,溪面不很宽,公子小姐各据溪畔一边,若说话声音稍大些,对面便也能听到。这边溪畔约有十一二个少女,没发现侯府四小姐林安茹和陈家二小姐的身影,倒是看见叶家两个小姐也都来了。她们也发现了袁家三姐妹,笑着朝她们点点头,便跟着秦家小姐去和别个的小姐叙话,二姑娘才抬起的脚步只好又放了下来。

    方才在门外遇见的圆脸少女与那撞衫少女此时正被三五个少女围着说话,那鹅脸少女正好也朝袁仪这边看过来,两人视线相接,那少女的眼神显而易见的带着不屑。

    袁家三位姑娘皆是好颜色又都精心装扮过,在这些小姐中也属佼佼者。此时众人都三三两两一处,或偶偶私语或娇声笑闹,或许眼角还有意无意的看向她们三人。周遭的窃窃私语还有落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袁仪面上泰然自若,心底却也忍不住万马奔腾。

    “咦,是郡主来了”随着一位黄衫少女的声音,众人顺着她的视线,发现一身绯色宫装的琳琅郡主正朝这边溪畔走来,与她一起的还有另两位华服少女,其中一位就是给袁仪帖子的陈二小姐。

    几位小姐纷纷围了上去,二姑娘的脚步却在看清琳琅郡主与陈小姐的模样时生生顿住,大姑娘对见到陈二有心里准备,可是见到一身华丽宫装的琳琅时脚步也缩了回来,与她们姐妹一样原地没动的还有那圆脸少女她们。

第七十四章 争相斗艳

    “三妹妹。”陈二小姐与琳琅郡主耳语几句后便朝袁仪走来,她朝大姑娘二姑娘点点头便又与袁仪道:“今日来的小姐都是平日与郡主交好的,一会儿我为三妹妹引见几位。”

    “是你请来的?”不知何时,圆脸少女与那撞衫少女到了她们身后,那撞衫少女没什么表情的看着陈二。

    “正是,年前与郡主一道在梅林遇见的袁家妹妹,难得的投缘。”陈二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便又恢复。

    “是你觉得投缘吧,也不过如此。”那撞衫少女说着便朝琳琅郡主方向走去。陈二脸上有些难看,却顾忌着在袁仪她们面前,便还是强作笑脸。

    “不知那位小姐是哪一府上的,说话竟如此不客气。”二姑娘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说不出是羡是怒。

    “是温国公府上大小姐,人是极好的,就是性子清冷些。”陈二缓过这一会儿,脸色自然了许多,她看了看对岸与袁仪道:“世子在另一边与众公子一道,一会儿用过席面,还安排有许多有趣的节目,到时说不定两边还要比试,三妹妹不如也准备些拿手的?”

    “陈小姐说的世子是?”

    “忘了与三妹妹说,这浮曲别院是寿王府产业,寿王世子你们都见过......咦,怎还没见着四妹妹。”陈二好似真的才发现林安茹没来,诧异的问袁仪。

    “袁表姐。”真的是说曹超曹操到,陈二话才落,林四小姐林安茹与林大小姐林安若就从她们身侧后方过来。林安若见到袁仪在便一脸的喜色,林安茹竟也淡淡含笑看着她。

    袁仪顿时有受宠若惊的感觉,“大表妹、四表妹。”

    林家姐妹朝陈二点头称呼道:“二表姐。”

    “水榭那边席面已经摆上,咱们不妨先过去?听说四妹妹琴艺佳,姐妹们今日都有耳福了。”陈二说完,又与袁仪点头示意便转身率先离开。随后袁家两位姑娘与林家姐妹互相见过礼,一时间袁仪也不知说些什么,环顾四周,此时已近午时,少女们三三两两的都朝水榭方向走去。

    而对面,草地上错落着矮案铺设着软垫,众公子席地而坐,有婢女提着食盒逐个摆上吃食。

    随后袁仪这一行也跟着到水榭,今日参宴的约莫有二十多位少女,席开三桌,每一席桌旁也有婢女随侍。琳琅郡主已经上座,陈二自然与她一道,意外的是那温国公府大小姐竟然也与她同坐一桌,两人正低头说着什么。

    袁仪姐妹与林家姐妹就近落座,能静将椅子移开两张,推着袁仪落座,随后便转身出去与大姑娘二姑娘带来的柳儿她们会合。其实众位少女带来的丫鬟都留在了前头,只有袁仪坐着轮椅才带能静在身边。

    “今日春暖,正是踏青赏景之时。不过,众位可别忘了,世子哥哥那里来的都是国子学的,咱们虽是女子,可也不能让他们小瞧了。”众人都已落座,琳琅手持杯盏从席上站起。开场白轻松活泼,袁仪不禁也觉愉悦,众少女更是哄笑着叽叽咋咋个不停。这时那黄衫少女也起身问琳琅道:“秦大公子今年若是还来,咱们想输的不难看都难......”

    “你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众人更是哄笑连连,陈二忍笑着反驳她,黄衫少女自己也抚着肚子笑个不停。

    四小姐今日难得一直面带微笑,忽然她想起袁仪对琴道的排斥,有些烦恼的看着她,“一会儿才艺展示,你便选书画吧。”但愿那家伙说他阿姐擅书画不是唬自己的。

    袁仪皱眉,一旁观看极好,她可不想参与小姑娘们斗艺。

    众少女的情绪已经被挑起,此时都没多少心思吃席,因此宴席很快便结束,众人又都转移到溪畔。

    与对面溪畔相同,此时草地上矮案一字摆开并放着软垫,两端还摆着几张案几和琴案。

    袁仪暗自皱眉,自己腿伤未愈,不能席地而坐,大姑娘又被二姑娘拉着坐到了前头的矮案边,若这时候让她两跟自己回去定是不肯。她正烦恼着,林安若与林安若姐妹竟一同朝她过来,“袁姐姐选这位置好。”

    林安若还让婢仆搬来桌案放在她身旁,也摆上茶水点心。

    方才为免惹来更多难听的话,袁仪索性走在最后头,虽然距离溪畔远些,可地势上高了许多,能将前面甚至对面溪畔都净收眼底。

    “不是说有竞艺,你俩怎不去前面?”

    “我也没拿的出手的才艺,不如在这里与袁姐姐一道赏景看热闹。”林安若笑嘻嘻的捏起一粒果脯扔进嘴里,无所谓的说道。

    “人家擅书画,你呢。”林安茹语气淡淡,或许是习惯了她这样,林安若只是撇撇嘴却没回她。

    袁仪也觉得比之先前的亲和含笑,这才是自己熟悉的四小姐。她看了看前面,少女们已经热闹的准备游戏,“这浮曲别院景色极好,难得能来...我先四处看看,你俩不如去凑个热闹。”

    袁仪说着还朝那边努努嘴,随后便示意能静推自己朝远处林子的方向去。

    “你就不能消停些。”林安茹急忙伸手拉住,不满的瞪着她。袁仪挣开她抓在自己手臂上手,忍的辛苦才没让自己的笑容扭曲。

    “太祖父叮嘱我俩顾着你。”林安若说着还朝她挤了挤眼睛。

    “行吧,大妹妹陪我在这里就好。”袁仪此时真是后悔的不行,明明腿伤未愈,自己怎就没坚持不来呢。

    林安茹脸色彻底黑下来。袁仪蒙了,自己都答应老实呆着,让她放心的自去玩儿还错了。不过,再回想自己方才说的,确实容易让人想歪,便赶紧补充一句,“你一会儿不是要抚琴?”

    林安茹脸色这才好转,她看看前面正玩的热闹的投壶游戏再看看林安茹,“大姐姐擅投壶。”

    “既然四妹妹说我‘擅’投壶,那我便去露两手。”林安若还特意加重语气,说罢便起身去加入,轮到她投掷时还特意朝她们这边挥手,袁仪也回她一个加油的握拳。

    “今日便由我坐那抛砖引玉之人吧。”投壶只是热身,很快便结束。众人都回坐,唯那黄衫少女还立在中间,一侧头稍做思考,然后朝溪面小舢板上的青衣书童道:“便琴吧。”

    “是。”青衣书童点点头,小舢板随即朝对面去。黄衫少女来到琴案边坐下,好一会儿才缓缓抬手抚上琴弦。

    溪畔和风带着微微的潮湿拂面而来,吹起抚琴少女腮边的一缕发丝,而琴音袅袅在风中荡漾。

    袁仪扭头看向身侧的林安茹,与黄衫少女相比,还是她的琴艺更佳。这时,又有两名少女离席来到案几边,就着侍女磨浓的墨书写勾画起来,间或停下思索片刻,一会儿又接着。

    一曲结束,两位少女都还在继续,众人也还都屏声等候,小舢板却从对面过来,有侍女从书童手里一张纸接过才书写好的,再铺在琳琅郡主与温国公家小姐她们面前的矮案上,众位少女纷纷离席围了过去,那两位少女也已经停了笔跟着也围过去,“这张字好。”“这副画也上佳。”

第七十五章 献丑了

    随后又转去看两位少女作的书画,众人也点评一番才散开重新回座。黄衫少女示意侍女将那两位少女作的书画递给舢板上的书童,舢板随即又驶向对面。

    “我的砖已经抛出去,接下来就该世子他们出题。”黄衫少女说着便也回了坐。此时,林安若也回到袁仪她们这边。

    过了一会儿,悠扬的琴音从对岸飘来,少女们依旧书写作画,甚至还有伴着琴音翩翩起舞的。

    这般过了两轮,又轮到这边时,二姑娘与另个少女几乎同一时间离席而出,且都是朝琴案过去。这时,那少女出声唤住走在前头的二姑娘,言语中满满的自信,“家祖父是尚书右仆射,敢问小姐是哪家府上?”

    “家祖父太仆少卿。”二姑娘一楞。

    “呵,我就说呢。”她说着便抬步越过二姑娘,在琴案前坐下。二姑娘脸色很是难看,咬着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便抬步打算回坐。琳琅却出声了,“下去,你听清了,世子那边任一个公子都不是你们姐妹肖想得起的。”

    琳琅话音落下,场上顿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过了一会儿,议论声渐起,不屑的、意味不明的眼神纷纷投向还僵在原地的二姑娘。

    琳琅!袁仪紧紧抓着轮椅扶手,深吸一口气扬声说道;“郡主所言极是,自来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长姐也已经由父母做主定下亲事。是以,别说是与世子交好的公子,就是任一个公子我们姐妹都不敢肖想。”

    她不想惹事,可琳琅一张口便言及她们姐妹,正应了大老爷的话,‘总归姓袁’。

    随着袁仪声起,场上又是一静,随即众少女纷纷扭头朝声音处看过来,陈二也扭头看过来。袁仪来到前面,林安茹林安若也跟着,三人在琳琅面前停住,袁仪双手交叠与身侧,微低头给她行礼。与琳琅同坐一席的温大小姐却是满脸嫌恶的看着她,“说的倒是好听,若非有所图,怎会拖着个残身也要来参宴。”

    “温小姐慎言。”林安茹怒了,毫不相让的怼道“即便你已经是寿王世子妃,也不能无故侮辱家表姐,何况,表姐不过是伤了腿,再有月余便能痊愈。”

    袁仪看着林安茹发飙的样子竟然有种她是立哥儿的错觉,只觉心里暖暖的。

    视线扫过分坐在琳琅两侧的陈二与温大小姐,原来是与寿王世子定了亲,难怪这般不将人看在眼里,“我们姐妹受陈二小姐所邀,持帖来参宴,在温大小姐眼里是有所图,恕我见识浅薄,难不成只我姐妹是受邀而来?”

    “放肆。”随着一声惊怒,一个杯盏朝袁仪砸过来,能静及时将轮椅向后一拉,杯盏砸在了袁仪脚前。她低头看看粉色裙摆上点点洒落的茶水。

    “温小姐何必如此恼怒?难道家表姐说的不对?”林安茹亦嘲讽道。

    “不对?别说你不知她的......”温大小姐话音未落便被琳琅打断,“好了。”

    其实话一出口琳琅就有些后悔,不是觉得自己的话不妥而是这话在这样的这场合不妥。所以听到袁仪的一番话,她的脸色就已经缓和打算就坡下驴。可是还没等她接上话,偏偏就有那没眼色的来添乱。

    “你父是探花,想必你也是有些才学,如此,便拿出你的能耐来,别只会逞无用口舌。”这般伶牙俐齿抓人话柄,倒是比她那两个上不得台面的姐姐强些。

    “郡主,不如让家姐抚上一曲?”袁仪暗自叫苦,琳琅抬出袁三爷来,自己退不得,可争着要表现的是右仆射家孙小姐和袁乐,结果闹到最后反倒是自己得表现机会?可是,她能不能不要这个机会?

    “有那脸由得你说了算?”

    温家大小姐不屑的扫了她一眼道,“原来是无用废物,丢人现眼的东西。”

    “既如此,小女便献丑了”袁仪真恨不得上去揍她一拳,怎会有嘴那么臭的人!无论如何,袁探花的脸面不能在自己这里丢了。只得忍着气应了琳琅的要求。

    袁仪朝林安茹姐妹点点头,便示意能静推自己朝书案过去。竹筏上等了许久的书童见她们换了人,而且是朝书案方向去,便又驶向对岸。

    原本右仆射家孙小姐是争过了二姑娘袁乐,却被琳琅与袁仪给搅合了,气的她憋红了脸,恼怒的瞪着袁仪。

    袁仪面上无啥表情,若非琳琅言语累及她们姐妹,她与袁乐如何相争都与自己无关。其实来之前她有想过此行不会如何愉快,至少自己伤未愈,免不得会惹来一些不好听的。只是,她也想知道陈二葫芦里装的是什么,便顾不得这些。

    这时,悠扬的琴音从对岸传来,随风翩然起舞,嗤笑嬉闹声渐消失。溪水在暖阳下闪着宛如碎钻般的光芒,袁仪目光越过溪面循着琴音一路追逐,仿佛能见一白衣书生傲然浮现在她眼前。琴音渐渐激昂,有人惊呼“这是......秦大公子在抚琴?”

    继而,几道不善的目光冲过来,她仿若未觉,忽然心念一动,连忙提笔沾墨,一手撩起衣袖,一手握笔在纸上缓缓移动。

    “真是便宜她了,你怎会愿意让这样的人来参宴?”

    “是表姐想结识她。”书案的方向,少女身着葱绿斜襟短襦,衬得她更是肌肤似雪。因是坐在轮椅上,书案显得高了些,书写起来有些吃力。

    “不就是附着承恩侯府过活的,有什么值得高看!”温大小姐语气不屑,也不知是对谁。

    “袁家如今虽然比不得以往,不过,袁探花在文人中还是有些名声,家父昔年与他还是同窗。”陈二脸上的笑意再维持不住,绷着脸回了她一句。

    “那又如何,方才就不该心软。”

    “闹将出去你我就好看?”琳琅白温大小姐一眼。就她这样没脑子的,哪里又配的上她的世子兄长?也不知道祖母如何就选了她。

    一曲琴了,袁仪还未停下,周遭嗤笑嘲讽声又渐起。她却毫无所觉,依旧伏案急书。过了一会儿,琳琅等的不耐,正打算出声喊停,她才将将停笔。

    袁仪轻轻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林安茹姐妹早在琴声才歇时便已经来到她身旁,直到她停笔,林安茹迫不及待的两步上前仔细欣赏,嘴里还问道“这副字画可能送我?”

    “拿来我看看。”墨迹都还未干,侍候在书案旁的侍女听了琳琅的话便上前欲卷起取走,袁仪皱了皱眉,欲拦住她。竹筏上等了多时的书童却朗声道:“郡主,世子他们都还等着......”

    “罢了,先拿去他们看吧。”前两年她们这边都是精心挑选最出彩与世子哥哥他们,这回心中却全没底。可千万别是草包,否则今年就丢人丢大了,想到这里,琳琅也忍不住瞪了一眼袁仪。

    林安茹挥退侍女,自己小心的卷起交给书童,“仔细着些,阅完便还回来。”

    见状,琳琅便挑眉问道“都写了什么?先念来听听?”

    以前自己练字便时常选一些经典诗词来默下,方才听着琴音,脑海里浮现的竟是刘昚虚的这首《阙题》: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时有落花至,远随流水香。

    闭门向山路,深柳读书堂。

    幽映每白日,清辉照衣裳。

    袁仪的声音低柔婉转,一首念罢,许久也未有人出声。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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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态万千介绍:
职场白领袁仪,赴闺蜜美食之约的路上意外穿越到历史上不存在的燕朝,成了京都袁府十一岁的三姑娘袁仪。
原主小姑娘三岁母亡,父亲外任多年,府里亲人众多还有一个亲弟,偏小姑娘身边只跟着几个忠仆独居三房。
昭德十三年冬天,她意外落水,恰袁仪魂穿而来。
好吧,这辈子总算有亲人,便宜爹爹靠不住?幸好亲弟是个贴心小棉袄。姐弟同心,什么妖魔鬼怪统统靠边去!仪态万千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仪态万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仪态万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