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章 陈家
“袁姐姐，我做的荷包......要不，我还是给你做吃食吧。”好一会儿，大小姐才想到袁仪送的荷包这么好看，相比之下，自己做的荷包就不是那么拿的出手了，一下子为难起来。
“不是一定要做什么，咱们一起说说话就极好。”
“嗯。”大小姐笑着点点头，心里还是打定主意给袁表姐做吃食。
这时阿菊来了，身后跟着个粗壮的婆子，两人手里都满满拿着东西。
“这都准备了什么，怎的不先喊我们帮着拿些。”阿梅与仲秋忙上前接过放桌上。
“姑娘安，少爷安。”阿菊一脸笑意盈盈的给袁仪请安。
“姑娘安，少爷安。”这婆子身板粗壮，初次给立哥儿与袁仪请安显得拘谨。
“姑娘，这是陈婆子，是胭脂铺子陈掌柜的亲戚，最近才跟在奴婢身边做个帮手。”
“极好，你身边早该有人帮你。”
“好好跟着阿菊当差。”阿梅利落的准备好一个小荷包打赏给陈婆子。
“是，姑娘。”陈婆子又行了礼便被仲秋带了下去。
“袁姐姐既有事忙，妹妹便先回去。”大小姐知道他们主仆有话要说，她这个外人不便在场，极有眼色的起身告辞。
“如此，我便不虚留妹妹。”阿梅客气着送大小姐出了芙蓉苑大门才折回来。
“虽然姑娘不便出门，过年衣裳还是要备两身，少爷也备两身；还有梅姐姐与仲秋的，都准备齐全了。”阿菊则打开一个个盒子包袱，衣裳搭配饰物，摊开摆了一桌子。
袁仪随手翻看了下，还让立哥儿到自己身前比划一下衣裳，他摇头拒绝，她也不勉强。
“先前就给少爷姑娘各裁了一身新衣裳，这么算来有三身衣裳，应该够应付了。”今年是在侯府过年，置办的更是要齐全，否则丢的是自家少爷与姑娘的脸面。
“客满楼如何？”自己的衣裳足够多。反正都不能下床榻，穿什么衣裳都没所谓，舒服就好。
“正要禀了姑娘，这几日福王府都有人到楼里，回回都吃的火锅。钱掌柜还说福王世子让他问问姑娘，可否送一套锅子，他打算在府里用。”姑娘这法子好，不动声色就跟福王府搭上线了。
“把咱们余的一套送去客满楼，哪里做的锅子也告诉他们，一套许是不够福王府用的。你再去订两套回来放着，顺道交代一句，除了福王府，不允他们按咱们的图纸打造锅子去买卖。”既然吃过火锅，福王世子该知道打造这火锅并不难，却还是选择跟她开口，自己的目的算达成了。留个好映像就行，凡事过犹不及。
“咱们就是交代了也防不住他们私下打造。那锅子不难，还有其他人也能打造。”立哥儿听了袁仪的话，随口提醒道。
“你说的对，锅子不难做，普及是迟早的事，尽量延缓些时候罢了。”顺道着交代一句，反正不吃亏。
“既如此，奴婢这就去办。”阿菊风风火火的又走了。大年底的，正是吃那锅子的好时候，估计福王府也等着用，若是要订制锅子则更需得时间，她这里可不能瞎耽搁坏了姑娘的事。
这时，仲秋进来说老侯爷来了。袁仪很高兴，她有几日没见着老侯爷了，搬进芙蓉苑那日老侯爷来看过她，接下来几日都没见着他。
“太姥爷安。”立哥儿放下手里的书册，迎了上去。
“太姥爷安。”袁仪坐榻上亲昵的说着请安。
“伤可还疼？”老侯爷轻拍立哥儿肩膀，阿梅搬来椅子放在榻边让老侯爷坐下。
“不疼。”就是疼，她也能忍得住。
“瞎话，怎会不疼。”这孩子懂事的让人心疼。
“丫头，与太姥爷说说，你是如何识得陈家姑娘的？”两孩子年岁还小，他不愿他们过早的承担，怎奈事不由他。
“陈家？仪儿不识的陈家姑娘。”自己到这来两个多月，除了自家姐妹与这侯府的小姐，还认识的就是叶府姑娘。什么陈府小姐她却不认识......
“再好好想想。昨日你们祖父让林管事送来张帖子，是陈家二小姐派来请你们正月初三去陈府吃年酒。”
“阿姐，上回在梅林......。”立哥儿忽然想起在梅林，李公子与他们说亭子里的是寿王世子与郡主，还有就是陈家三公子与二小姐。
袁仪也想起来了。只是她觉得奇怪，当时的情行不见得友好，怎就派了帖子请他们吃年酒？按理，年酒大多请的是有来往的世家长辈。陈家这帖子派的......是不是草率了点？
她把当时的情形与老侯爷说了一通，也问出心底的疑惑。“要说识得也勉强算是，只是请吃年酒.....，太姥爷，你说那陈家可是有什么别的用意？”
老侯爷点点头，却沉吟半晌不答。这丫头是个敏锐的，或许该早些说与他们知道。
姐弟两对视一眼，便安静等着老侯爷。
“陈家乃是当今太后的外家，应该说陈家大房才是。当今太后出自柱国公温家二房，先太后则是温家大房嫡长女。当今皇上却是先太后所出，如今的柱国公是先太后的胞弟。”老侯爷一字一顿慢慢的说着，便任由他们自己想去。
这关系真是......这么看来，陈家算皇亲国戚，照理更不会如此草率请他们两个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小辈。虽然是陈二小姐派的帖子，也需得家中长辈同意才是。
“可是袁家或者父亲与他们陈家......？”她能想到的就是长辈或者家族之间有什么缘故，或是政见不同，或是其他的什么。总归他们姐弟不会有什么让她好奇的。
“寿王是当今太后亲子，侯府与袁家历来只忠于朝廷。”如此敏锐，可惜是个丫头。
原来那寿王府兄妹与陈家兄妹是表亲，怪不得看着那般亲近。这才说得通嘛......不对，当时那陈二小姐两次询问打探他们姐弟，本就奇怪；再有这等朝堂之事，即便是太后外家，一个小辈又岂能插手。袁仪看着老侯爷摇头道“不对......”
“你们父亲年轻时才名远播，与陈家大公子是好友。你们父亲亲口承认，曾经陈家大公子与他提议两家结亲，因你们祖父不允便没成。但是，你们母亲的去世却与那结亲不成的陈二小姐有关，确切的说是与陈家有关。”老侯爷语气淡淡，不是不恨，他只是一直在等。
“可是父亲与那陈二小姐背着母亲......”方才都没有出声的立哥儿此时却忍不住问道。从阿梅阿菊知道的一星半点里，他们都猜测是父亲负了孕中的母亲，才害的她早逝。之前也旁敲侧击的问过大老爷与老侯爷，得到的答案却都不是。可是照今日这么说，明显就是父亲为了陈二小姐才害的母亲早逝。
“你这孩子。虽然这里头的有些缘故太姥爷不是很明了，可你们父亲不是那等人，不过也确实是他没有护好你们母亲。”最初自己也深恨他，心底却明白，当时的情形那般复杂，里头牵涉的岂止是儿女私情。可惜，婉儿的性子是眼里不揉沙子，倒在了儿女私情这把利剑下。
老侯爷今日对他们说的已经超出他们这个年岁的孩子能知道的范围，余下更深的，老侯爷不会轻易再说。
“太姥爷，当时那陈二小姐是陈家大房的？”
“大房嫡长女。”老侯爷目光带着赞许，这丫头不简单。
这就是了。这没见过面的便宜老爹真是能耐，怎就跟最麻烦的一家子扯上恩怨呢。
“那太姥爷，如今这陈二小姐也是大房的？”老侯爷点点头，他昨日就让田管事问过。
袁仪惊讶，这样的事情就是家中小辈也不会轻易得知，看那陈二小姐的态度，许是知道一些事的，这陈二小姐不简单呢。她想如何？或者说陈家又想如何？
“你们这次惊马也与陈家有关，给马儿下的药就是陈家给你大伯的。侯夫人...你三叔祖母则是陈家二房的姑奶奶。”老侯爷丢下两句话，炸的他们姐弟半晌回不过神来。
所以祖父就是被这事给气病的？侯夫人才不喜他们姐弟？侯府怎会与陈家结亲？这些问题却不好问老侯爷，姐弟两只能憋了心理。
午膳已经热过两回，老侯爷不再言语，与姐弟俩一道用过午膳就回去养荣院。
“阿姐，咱们该怎么办？”
“不怎么办，咱们该如何还是如何。”他们也什么都不能做。老侯爷今日说这些，意思也就是让他们心里有个底，他们姐弟往后行事与人来往需得小心再小心。
不过老侯爷说袁家与侯府一向只忠于朝廷；侯爷当初虽不是世子也是侯府嫡出，娶的却是陈家小姐；袁明安是袁家大房，是祖父的嫡长子，却是与陈家往来甚密。世家大族的关系错综复杂，没有绝对，这个度要把握好，不是容易的事。
立哥儿点点头，自己能做的还是用功读书。
第四十七章 年
一眨眼就到了除夕。才用过早膳，阿菊却来了侯府。
“姑娘，您就许了奴婢一起过这个年吧。梅姐姐能时时侍候在姑娘身边，奴婢看着眼气呢。”阿菊软着声音央求。
“这年夜饭不与家人一起用，你不担心小林管事埋怨，也得顾着林哥儿与慧姐儿吧。”嘴里说着她，心里却暖暖的。
“他们日日见着奴婢，说不得心里怎么嫌我烦呢。正好，我与姑娘少爷亲近亲近，不能全便宜了梅姐姐。”姑娘少爷今年留在侯府过年，身边还只有梅姐姐与仲秋两人，她怎能安心留在家里过年。至少陪着说说话做个伴儿。
“今儿留下用年夜饭，明日回吧。”
“谢姑娘，谢少爷。”
他们其实没什么安排可的，只等着看侯府怎么安排年夜饭。袁仪肯定只能留在屋里，立哥儿许是要跟府里众人一起。屋子里多了阿菊一个，顿时就热闹一些，几个人商量着守岁如何安排。
“姑娘您还是早些歇息，奴婢与梅姐姐仲秋三人守岁，咱们只守到子时就好。”
袁仪点点头，让阿梅准备几个荷包，连带少夫人拨到芙蓉苑侍候的丫头婆子每人打赏一个，一时间院子里众人都喜气盈盈的。
才到傍晚时分，立哥儿就被叫去养荣院。袁仪的年夜饭就摆在屋里，屋子里烧着炭盆，熏得人暖融融；窗上贴着剪的精致的窗花，桌上摆着丰盛诱人的食物；屋里主仆几个都笑意盈盈，透着浓浓的过年喜气。
自己一人用年夜饭实在没意识，袁仪让阿梅阿菊与仲秋坐下一起用。因是过年，阿梅几个怕她孤单，便都依了她。主仆几个没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阿菊捡了外头听来的趣事说来听，主仆热热闹闹的才用完年夜饭，立哥儿竟也回来了。
“府里不是请了杂耍么，你怎不留下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今日除夕，他与府里众人一起用年夜饭，阿姐自己一人留在屋里；杂耍是极好看，可是他更想陪阿姐。
“如此，咱们也找些有趣的，我给你们讲个故事？”这么点大的男孩儿哪里会不喜杂耍，分明是想陪自己，她心里暖暖的。
“好，阿姐你快些讲来。”虽然没看杂耍表演，可浓浓的过年气氛，就让立哥儿的心情极好。
袁仪心情也极好，想了想便娓娓说起故事来：
“远古的东胜神州有一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山，名为花果山。相传女娲补天时，有一块七彩灵石遗落在此地。
花果山乃福地，得灵石孕育着山中生灵。山中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可闻彩凤双鸣，可见麒麟出没，时听锦鸡鸣叫，更有龙出入。
那灵石日日吸取天地灵气，日月之精华；经年累月的，灵石里头竟孕育了一仙胞。有一日迸裂开来，产下一石卵，似圆球般大小，见风竟化成一只石猴。这石猴能爬能走，双目还冒金光。饥食草木山花树果，渴饮涧泉，夜宿石崖下。与山中走兽为友，猕猴为亲。
一日，石猴与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儿，去到那山涧中洗澡，见有股涧水奔流着自高崖冲下，众猴呼唤着都着顺山涧边往上寻那源头。......自此，石猴高登王位，称美猴王......。那悟空学得七十二般变化与筋斗云，却因卖弄本事，被菩提祖师逐出师门，驾起筋斗云就回到了花果山......。”
袁仪虽然是讲故事给立哥儿他们几个听，自己却也是回味无穷，四大名著她最喜欢的就是吴晨恩写的《西游记》。
“后来呢，那石猴后来怎样？阿姐，你再说来？”立哥儿完全被故事吸引住了，着急的催促袁仪继续。
“姑娘竟会编这样好听的故事。”阿梅她们三个也才从故事中回过神来。
“这故事长着呢，一时说不完。阿姐困了，下回再说。”袁仪故意打了个哈欠，装困。心底却发虚冒汗，暗自连说对不住吴承恩老爷爷。
她是想立哥儿杂耍也没看就陪着自己，这大年夜的主仆几个干巴巴的守着，一点乐趣也无；就想着说个故事热闹热闹，根本就没想太多。现在承认不承认是自己编的都不对。说是自己编的就对不住作者；是听说的或书上看来的，那听谁说的或是哪本书上看来的又说不上来。现在只能含糊着混过去。
立哥儿这才想起他阿姐需要休养，“那阿姐明日接着说？”得到袁仪点头应允才不舍的跟着仲秋下去洗漱歇息。
阿梅见她困的很，赶紧侍候她洗漱歇息，自己则与阿菊仲秋留在外间守着。
次日初一，阿菊用过早膳就被袁仪催着回家陪孩子去了。芙蓉苑就他们姐弟带着几个仆从，他们姐弟又不闹腾，长辈们也不会日日的来，就是大小姐与大公子来找姐弟俩几回，平日大多是清净。
大年初一的，就更不会有什么人来，芙蓉苑里更清净了。立哥儿也没读书用功，难得的放松，就是一直惦记着石猴的故事，才用过早膳就巴巴的央着袁仪开讲，就是阿梅与仲秋也都央她继续说。
大过年的，他们几个只能陪自己呆在屋子里，也没什么好玩的节目，确实无趣的很。相信吴承恩老人也高兴人们喜欢他写的故事，不会与自己计较的。
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袁仪轻咳一声，清清喉咙，准备化身说书人，开讲悟空大闹东海龙宫，终寻得如意金箍棒。
仲秋比平日更为机敏的立马就捧来早备好的茶盅递给她。袁仪莞尔，笑着接过茶盅喝口温水，再递回给她，便开始当起说书人：“悟空得师父教诲，顿然醒悟，应下从此不提师父之名；又听了师父之言，从哪里来，便从哪里去。
话说悟空架起筋斗云，不消一个时辰便回到花果山，回想当初离开时自己只是凡胎，此时却得道身轻体亦轻，心中快乐无比。悟空按下云头，寻着路走去，忽听得鹤唳猿啼，声声悲切，急切着开口叫道：孩儿们，我回来了......。”
屋里烧着地龙，暖融融的。袁仪说书人当的全神贯注，听书的几个早被故事吸引的仿佛身临其境。老侯爷进来，在门边站着也听得几句，竟然都无人察觉。
还是袁仪说了一会儿觉得口干，茶盅里的水又早凉了，阿梅起身添热水时才惊觉，不知何时老侯爷竟就站了门边上。
“老侯爷安。”阿梅急忙起身行礼，再摆好椅子请老侯爷坐下。
“太姥爷新年好。”
“太姥爷新年好。
“奴婢请老侯爷安。”
袁仪与立哥儿仲秋都被阿梅的声音惊着，没想到老侯爷会大年初一早上会来芙蓉苑，姐弟两都欢喜着与老侯爷拜年。
“好，新年好。”老侯爷难得轻笑着符合主仆几个，还从怀里摸出几个红封出来，主仆四个都有份，屋里顿时热闹得都是欢喜着道谢的声音。
“仪儿，你方才说的是哪出戏本子？”老侯爷也笑的开怀。府里小辈在自己面前大都拘谨，年节时养荣院也不见热闹，不似仪儿立儿，不消几句话，就能让人开怀。
“阿姐说的是石猴儿悟空的故事，是阿姐自己编的，可不是戏本子。”立哥儿抢着说给老侯爷听。
“仪儿自己编的？听着甚是有趣。来，你接着讲。”方才进院子，没让守门婆子先禀告，与田管事走到屋门外，没见丫头守着，却听得仪丫头说话声，站门外听了几句，却似仪丫头绘声绘色在说话本子。让田管事在外头守着，自己进了屋门听的更加仔细，便没出声打搅，与立儿几个一样静静听了会儿，确实有趣得很。
西游记不愧是名著，不论男女老少，就没有不喜欢的。众人都爱听，袁仪也说的卖力。
“......猴王喝道：这泼魔这般眼大，竟看不见俺老孙！那魔王见了，笑道：你身不满四尺，年不过三旬，手内有无兵器，却这般大胆猖狂，要寻我见什么上下......”
老侯爷也来听姑娘说故事，阿梅便没敢再只一心听着。在一旁注意着添茶水上点心。又去屋门外，与田管事商量着
午膳安排，“都听着姑娘说故事呢，午膳是留这里用了，我去大厨房叮嘱一声，外头冷，您还是......。”
“还是我去大厨房安排，你回屋里去，外头冷得很。”田管事没等阿梅说完就接着她的话，他看了眼阿梅便转向别处，没好意思一直盯着她看，说完话就急忙忙的去大厨房安排午膳。
阿梅也有些无措，匆匆朝两旁看了看便转身进屋。眼看时辰已是午时，屋里说故事的人还有听的几个都没听下的意思，只好让人把吃食都温着。
“......悟空心中暗喜，一边走，口里念着，手里颠着‘再短些再细些。’等拿出外面，那如意金箍棒就只有两丈长短，碗口粗细，悟空大显神通，施展浑身解数，打转水晶宫里头，唬得老龙王胆战心惊，小龙子魂飞魄散，龟鳖鼋鼍都缩了颈，鱼虾鳌蟹尽藏头。”
第四十八章 陈二姑娘
重温了一遍西游，袁仪也觉畅快，就是口干的很，怕内急不便，她便没敢多喝水。
“阿姐，那如意金箍棒真成了悟空的兵器？”立哥儿意犹未尽的回味着问她。
“嗯，传说是孙悟空取走那天河定底神珍铁，东海才失了平静，海面总是波涛汹涌。”袁仪得意的唬他，就差下巴的一撮胡须。
“果真如此？”立哥儿惊得蹦了起来。
“果真如此。”袁仪无比肯定的点头。
“哈哈哈。”老侯爷忍不住大笑出声，阿梅仲秋也‘扑哧’偷笑，立哥儿才犹疑的转着头看了一圈，彻底从故事里头抽身出来，自觉好笑的挠挠耳垂。
“老侯爷，该用膳了。”阿梅笑着提醒道。
“嗯。这故事着实有趣，想不到我们仪儿这等厉害。”
“仪儿也是听人说的。”袁仪可不敢承认是自己编的。
“哦，听何人说的？”
“这是一个名为吴承恩的老人说的故事。”袁仪才说完就见众人一脸好笑的看她。才惊觉作者的名字竟然与老侯爷的爵位承恩侯同名。
“我在梦里听他说的。”仪讪讪笑着，心想这下更难说清了。
“阿姐，我怎就梦不到？”
“哈哈哈”老侯爷爽朗大笑。
见众人还当她在说故事，袁仪也觉自己傻气，也笑笑着不再解释，其实也根本没法子解释不是。
只是，对自己来说，上辈子的事不就是梦里头才能再见着听着的事？
从故事中抽身出来，众人都觉饿得很，米饭都比平时用得多。过了把说书先生的瘾，还这般受捧，袁仪尤觉得满足，
用过午膳，立哥儿邀老侯爷去他屋里小歇，老侯爷心情极好，便也随他去。反正回去养荣院，也就是二儿子与三儿父子俩陪他喝茶弈棋，倒不如在他们这里得些闲趣。
袁仪也趁着眯眼小歇一会儿，闭上眼，脑海里出现的尽是上辈子独自一人过年的情景。幸好，这辈子，自己有了真心相待的亲人。
初二这日则是侯府宴请的日子，袁家来了二奶奶与大姑娘，还有大少爷也跟着来吃酒了。
“二伯娘，大姐姐，大哥哥。”袁仪含笑与三人打招呼。袁家三人来的早，都先来到芙蓉苑看袁仪姐弟。
“三妹妹伤养的如何？”大少爷跟在二奶奶与大姑娘身后进来，朝袁仪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却是认真打量着她。
“大夫让仔细养着。”她能如何说？大少爷给袁仪的印象挺好，是府里少数几个与立哥儿亲近的。迁怒于他是不可能，要说自己的伤无碍也不可能。
大少爷点点头，转头看着立哥儿。这个在以往总爱拿功课问自己的堂弟如今看自己的眼神竟有丝丝陌生，“小四，你有没功课要问我的？”
“有的，有功课要问大哥哥，咱们去我屋里？”立哥儿从大少爷进屋就一直注意着，直到此时他才确定大哥哥还是以前的那个大哥哥，他缓缓漾开笑意，与以往一般的亲呢。
大少爷也漾开笑意，好似松了口气，与袁仪点点头便跟立哥儿去他屋里说话。
袁仪也觉高兴。大少爷不同于大伯与二姑娘，对立哥儿是好事，兄弟间不说帮衬至少不能像仇人似得。
“伯娘，祖父他身子如何？”
“好了些，就是不大开怀。年前就交代说府里今年不宴请；往年常来往的人家发来的帖子，也都备了礼去一一说明。”
袁仪点点头，一家人伤的伤病的病，确实不适宜宴请，常来往的几家应该都知道府里的近况，问题应该不大。
“大嫂年前就回来，与大伯闹了一回，如今府里算是都知道了。大少爷也气大伯，就是二姑娘......。”二奶奶摇摇头，她实在不知该如何说二姑娘才是，或许应该说她肖父？
“三妹妹你不知道，二妹妹整日跟吃了辣子似的，逮着人就呛。”大姑娘皱着眉说道。
看大姑娘的样子，应该没少被呛。二姑娘性子要强，在府里一向自觉优越，更觉得自己在三姐妹当中是拔尖的，怎受得住这般大的落差。自己若不是在侯府养伤，也许她还会三天两头的来跟自己闹。
“姑娘，四小姐与陈家二小姐一同看您来了。”仲秋进来禀告。
陈家二小姐，她来做什么？袁仪皱皱眉头。“仪儿，你有客人来，伯娘先去立哥儿屋里坐会儿？”
“也好，让仲秋带您去，大姐姐就留在这里与我一起。”
二奶奶点点头，就与仲秋去立哥儿屋子，在门外头就遇见了二小姐她们。
“三妹妹，是哪个陈二小姐？我好似不识得......”大姑娘说着却对上袁仪撇过来的眼神，不明所以却还是住了嘴。
没一会儿，两位小姐便一前一后进来屋里，四小姐还是神情淡淡，与她一身粉嫩贵气的装扮竟也异常的协调，“袁表姐。”
“四表妹。”上回的不愉快好似没放在心上，年纪小小有这份淡然，袁仪打心底佩服她。
阿梅给两位小姐上了茶水，就退到榻边候着。大姑娘的笑容在见到进门来的陈二小姐时僵了僵。
屋里烧着炭盆，暖融融的，两位小姐进屋来就解了外头披着的斗篷。今日年初二，又是侯府宴请，陈二小姐着一身喜庆的绯色斜襟衣裙袖，袖口与领口处都绣着精致的缠枝花，与初见时的温婉秀丽比，今日的她多了几分明艳贵气。
“这是我大姐姐，四表妹该是头一回见，就不知陈二小姐可还有印象。”袁仪浅浅笑着看向陈二小姐。
“怎会不记得，当日两位袁小姐迷了路。”
“我们姐妹头一回到那梅林就迷了路，让二小姐见笑了。”大姑娘大方的笑着说道。
“那梅林极大，是容易迷了。”陈二小姐淡淡笑着，大姑娘努力大方的笑着点点头。
“我曾听家父说当年与袁伯父是同窗好友。那日见着三小姐便觉亲切，我便称你三妹妹如何？”陈二小姐语调柔和，听着就让人不由的放松下来。
“父亲离京多年未归，我竟不曾听说过。”陈二小姐想如何？两家的关系是明摆着，别说她不知，这般姐姐妹妹的不嫌膈应？
“原想初三日宴请时请三妹妹来，后来才知那日回程你们竟惊了马儿。三妹妹伤养的如何了？”
“二表姐往年极少出来吃宴请，这次是听说你在府里养伤，特意借机来看你。”四小姐见袁仪一脸淡漠，便神色认真的说给她知道。
“劳二小姐挂心，大夫说这伤需得养些日子，哪里也去不得。”袁仪无奈，那又如何呢，自己这伤可是有陈家的一份功劳。
“伤筋动骨一百日，三妹妹且安心养伤。到三月三许是能好，那日琳琅郡主有办宴席，到时我再邀你一起。”陈二小姐神色温和，好似劝哄着小孩儿。
袁仪满头黑线，陈二小姐这是爱心泛滥？
“多谢二小姐美意。我的伤到时能否养好也不知，何况我与郡主素不相识，许是不合适.....”
“袁表姐放心，侯府有的是好药，你的伤定会好的快。”袁仪无奈的看了眼四小姐，她却嫌弃的瞪着自己。
“郡主人极好，与她处久了便知道。”不论陈家如何、陈家二小姐又要如何，这会儿这般温和可亲，却让袁仪招架不住。
“那便多谢二小姐。不知那日见到的贵人是否就是你说的琳琅郡主？”不论是否口不对心，面对自己的冷淡还能这么温和细致，袁仪就服气。也罢，走着看吧，无论如何，她都接着就是。
“正是，郡主人极好的，三妹妹且安心。”陈二小姐轻笑着安抚。袁仪没有解释，也只是浅笑着点点头。
“如此，三妹妹你好好养着，到时我会提前与你细说。”陈二小姐说着就起身告辞。
“如此，有劳了。”到三月三还有两个月，腿上的伤到时能不能养好也不知道。她忽然想到自己这腿伤不是短时间能养好的，总不能真的在床上躺三个月吧？
大姑娘起身送两位出了屋子，转身便揉了揉笑僵了的脸颊。阿梅则将两位小姐送出芙蓉苑。
“三妹妹，你何时与这陈小姐这般要好了？”早知道如此就该与娘一起去四弟屋里等着，好过在这里干坐半日，脸都笑僵了。
“我何时与她要好了？”这是要好？袁仪白她一眼。
“早知是她，我便该避了出去。”她对着这陈二小姐总觉心虚，虽然当时是二妹妹出的主意，可自己也没怎么拦着。
“大姐姐说是与我在屋里等着她好，还是避着出去却在门外头遇见她好？”袁仪瞪她，让二奶奶避开是不想麻烦，否则这‘迷路’看她如何解释。
“是...是...是大姐姐脑子没转过弯来，还是三妹妹想的周到。”大姑娘只能尴尬的笑着求饶。心里却暗自咂舌，三妹妹也太厉害了，什么都瞒哄不过。
这时仲秋进屋来，说是二奶奶让提醒大姑娘该去宴席了。
大姑娘怕袁仪追问当日的事情，借机就赶紧起身出去寻二奶奶他们。
第四十九章 流言（一）
“姑娘，府里让少爷一同去，说是顺道招待大少爷。”
“你陪着去吧。”袁仪点点头，拿着书册懒懒的半靠着看起来。估摸着外头快开席，袁仪屋里也摆上一桌席面，她觉得照这么养法自己不胖个两圈都对不住少夫人。原本她觉得大奶奶已经是个周到的，现在才知道少夫人更是个周到的。
她一人能用得了多少，一桌席面都没怎么动，又服了汤药便歇下。一觉醒来，阿梅说立哥儿早就回来，看她还睡着就回去他自己屋里读书去了。
小家伙愿意回自己屋里读书了？袁仪莞尔。她让阿梅搬来小案几，铺纸磨墨，回想着画出一张轮椅的制作图纸出来，标注好尺寸，细节处还做了详细说明。画完图纸又检查一遍，觉得还算满意，这里没有现代的工艺和材料，只能尽量做个简易轻便的轮椅出来。
“姑娘，您这画的是个什么物件？不像椅子也不像榻，还带着车轮子？”
“就是椅子。装上车轮子，我坐着，你便可以推着我去外头。”她没想到这古代画的第一张图纸竟然是给自己做轮椅。这样也好，等轮椅做出来，伤再养的好一些，就可以推着去院子里走走，不用整日躺床榻上。
“姑娘真是聪慧，这等好物件也能想的出来。”虽然日日处着，阿梅还是为自己姑娘的聪慧折服。姑娘如今这般聪慧，以往那总犟着的脾气竟只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问问阿菊，看街面上可有与这类同的椅子，若是有，就买一张回来看看。”她估计工匠不好找，虽然尽量简单了，可是车轴、支撑杆、固定卡位等等这些，一般的工匠也许还是做不出来。若是能找到有做类似物件的工匠，工艺上改进一下，相对会简单容易些。
“这物件看着就不简单，须得寻那巧匠来。”
“等过了初五，你拿这图纸找田管事，问问看哪里能做得。”巧匠吗？阿菊或许还真的找不着。老侯爷应该知道哪里能找得着，自己怎就想不到？一个火锅都费了许多日，做这轮椅估计得不少日子，若能在上元节前就做出来，正好过了上元节回袁家，才不耽误立哥儿上学堂。
晚膳时，立哥儿的神色看着就不对。袁仪看了眼仲秋，她却犹豫着看了眼立哥儿。
“阿姐，你可愿意嫁进侯府？”立哥儿板着一张婴儿肥的脸认真的看着袁仪问
“咳...咳...”阿梅赶紧轻拍她后背帮她顺着气，仲秋也赶忙去拧来帕子。
“阿姐......”
袁仪抢过仲秋递来的帕子，自己擦了嘴，恼怒的瞪着立哥儿。
“我不喜欢那二公子。”立哥儿也倔强的与她对视着。
“为何不喜？”这小家伙是闹什么脾气，好好的问的什么问题，还说什么不喜欢二公子，虽然自己也不喜，那也犯不着这么闹脾气吧。
“五公子说阿姐日后要许给二公子，让我对他恭敬着。”
袁仪愣住了。这说的是什么？自己什么时候许了人家，她怎么不知道？
“姑娘，今日少爷与二奶奶她们还没到宴席就遇着二公子与四小姐五公子。五公子不满少爷不待见二公子，就说了那一番话。”仲秋见袁仪一脸蒙圈，就把事情原委说了一遍。
原来是两拨人在路上遇见，相互间行礼问安，都是有礼有节的。偏二公子子临走时问立哥儿他阿姐琴学的如何，立哥儿就炸了毛，冷冷的回答说他阿姐只好书法，不喜琴艺，还有他阿姐喜好如何也无需二公子操心。当时双方都冷了脸，五公子就怼了一那句。
“他休想，我不允。”立哥儿气的涨红着脸。就二公子那样的也敢肖想阿姐，他绝对不允许。
“姑娘，五公子说那话，二奶奶与大小姐大少爷都听了去，这要是在府里传开来，可如何是好。”
“这话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要不奴婢去问问老侯爷？”几个主子身边都跟着的丫头婆子，五公子这话定会在两边府里传的满天飞。姑娘家的声誉容不得一丝差错，阿梅着急的恨不得立马就去找老侯爷问清楚。
“不可。”袁仪从蒙圈中回过神来摇头说道。婚嫁之事岂可拿来说嘴，五公子能说出那么一句话，再加上前些日子二公子与二小姐奇怪的言行，说明是有人切切实实的说了这件事。不过她敢肯定，这事肯定是瞒着老侯爷的，婚姻非同儿戏，何况她们姐弟的父亲与祖父俱在，老侯爷不会做这么不靠谱的事。
“阿姐，二公子他配不上你。”立哥儿气恼的瞪着她。
“你想哪里去了，阿姐还小呢，我猜太姥爷定是不知。不过，这事今日算是闹开了，先等等看。何况上元节后，你就要去学里，咱们反正也住不多久。”越是闹流言就越是满天飞，别去理，时间久了也就淡忘了，何况自己还小，婚嫁之事早着呢。
“阿梅，你明日回一趟府里，看看画儿她们，顺便与二伯娘说，是五公子从长辈那里听了一嘴，却没听明白，与二公子说亲的却是别家小姐。”二奶奶与大少爷那里还是要解释一下，这般没谱的事，二奶奶想必也会敲打府里跟来的丫头婆子。
“那明日一早奴婢就回去一趟。”阿梅点点头，也只能这样。
“阿姐，你说上元节后回去，你的伤能受的住？”立哥儿皱着眉问她。
“再养十多二十日，到时马车缓缓着行驶，应是可以。”
立哥儿点点头，却还是一脸的不高兴。用过晚膳，又留在袁仪读书，一直到戌时才回自己屋里洗漱歇息。
整日的只能躺床榻上，连洗澡都不能，都是擦擦身子就算，袁仪觉得浑身难受。幸好头发是能洗的，也幸好现在是大冬天，否则身上还不得馊了。
阿梅侍候着擦过身子洗了头发，拿着布巾给她擦头发，心里去想着事，不留神的扯了一根头发下来。袁仪轻吸了口气，游走的神思被拉了回来。
“姑娘，对不住。”
“无妨。”
“姑娘今年有十二了，按理是可以说亲。若真能嫁进侯府来...就不知那话是何人传出来的！”阿梅犹豫再三，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侯府不会是我的归宿。”袁仪却肯定的说道。
“老侯爷若是有意，大老爷与三爷想必不会拒绝。”阿梅却不是这么想的，姑娘若是能嫁进自己外家，总比外头不知根底的强。老侯爷年纪虽大了，侯爷与世子爷也会善待姑娘，少夫人看着也是心疼自家姑娘的，侯夫人是隔辈婆婆，再怎么不喜，也不会有多大影响，何况自家姑娘也不是那么容易被拿捏的。
“太姥爷不会有这想法。”这点袁仪却能肯定。侯府目前的情况是今不如昔，多少是有被陈家这一层关系所拖累，老侯爷定不会愿意他们姐弟再牵扯进来。
“若真如此，咱们可怎么是好！姑娘，这是要坏您闺誉啊，往后谈婚嫁......”原先有那么个想头，虽然也着急，却没真动气，现在听袁仪的意思是没可能与侯府结亲，阿梅这会儿才真的气急起来。
“无妨的，我的亲事总归不会这般早。咱们不是久居，能和和气气的最好。”只是客居一段时日，若闹的鸡飞狗跳的总是不好，对她的名声也无益处。
“姑娘，您还小，不知这其中的利害。您这年岁，有心的人家都已经在留意着，这时却传出那样的传言...。”这是生生要坏了姑娘的姻缘啊，阿梅心里恨极。
“那能如何，若是与太姥爷说了，或许能找出歹心之人、能出口气。可流言已经传了出来，再怎么都是吃亏，既如此，何不如退一步，忍了。”出一口气容易。只是，往后他们姐弟该以何心境再登侯府的门？虽然有大老爷在，若与侯府疏远，他们姐弟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姑娘.......”阿梅转到她跟前，半蹲下身子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泛红的眼底满是怜惜心疼。
“再说这事不该由咱们捅出来。你放心，少夫人是个周到的。”袁仪笑着意有所指的说道。少夫人是当家夫人，今天五公子那话算当众说出来的，迟早会到少夫人耳朵里，她有的是手段把事情处理妥当。对这点，袁仪有信心，毕竟与侯府相比，袁家眼下可不算是结亲的好门第，少夫人心里未必会愿意。事情能止在少夫人这里最好，无论如何，她总不愿老侯爷为这事气怒。
“是这个理，奴婢急昏头了。”阿梅沉思一会儿，又见自家姑娘神色从容，渐渐的心也定了下来。
袁仪安慰的冲她笑笑。她心里却明白，五公子那话多少还是会传开，想到这，她全身一阵恶寒，我的天，二公子还只是个‘儿童’啊。
在她心底，对婚嫁一事，不愿触及，持逃避的态度。如今被阿梅这么明明白白的提及，她心底是慌的。标新立异不成，入乡随俗却不甘心。
第五十章 流言（二）
做个寡妇倒是不错。啊呸呸，这是诅咒人家还是诅咒自己呢。
总归是自家姑娘吃大亏，阿梅心里气恨却无法，沉默着起身绕到袁仪身后，拿布巾继续给她擦着头发。次日一早，用过早膳便回去袁家，担心仲秋一人照应不过来，办完袁仪嘱咐的事，才过午时就赶着回来了。
“姑娘，二奶奶让您放心。”
“祖父病情如何？”袁仪心里有数，二奶奶是个心细的，自己不过是拿出个态度。
“大老爷精神还好，就是瘦了许多，好在能养的回来。”
“画儿她们如何？”老祖宗眼里只有大孙子，连儿子都退了一射之地。
“画儿胸骨折了两根，与姑娘一般只能躺着，额上的伤早收了口，现正用着徐大夫的玉露膏；能静右手上着夹板，也还得养着；倒是夏至与能慧伤好的差不多，还说要来侍候姑娘少爷，都被奴婢拦了。”阿梅详细的说了几个丫头的情况，既然姑娘打算过了上元节便回袁家，画儿她们几个的伤势便无需瞒着。
袁仪点点头，她一直担心画儿的伤，虽然之前阿梅阿菊她们说的含糊，可当时自己是眼睁睁看着她摔出去，身上的伤如何她不知道，却肯定伤了颜面。
姑娘家颜面何等重要，若是留了疤痕可怎么办？
“姑娘放心，徐大夫说那玉露膏极好，用个一年半载的，疤也就淡了，若不着意看，是不大看得出来的。就是费银子。”
“嗯，与徐大夫说，无需计较银子。”
“奴婢正是这么与徐大夫说。”
阿菊担心她整日躺着无趣，拿来几本账册给她看。袁仪满头黑线，有谁是拿看账本子当有趣的，估计只有强迫症的才会才这么干。
到了初五，用过早膳，袁仪就拿着账册看。阿菊拿进来的是进几年的现金账，就是阿菊自己的银钱出入账，她做的很详尽。从账面上看，银钱收入主要还是客满楼，庄子的低营收是袁仪预想中的，倒是胭脂铺子的收入出乎她意料的好。想想也是，客满楼有钱来在，阿菊费不了多少心思，庄子就供着府里与客满楼，阿菊的心思大多都放在胭脂铺里了。另个庄子前年底才买下，看来也是要好好规整一番。
辰时末，天上飘着薄薄的雪花，大小姐披着裘衣来了芙蓉苑。从新年算起，这算是大小姐头一回来找袁仪。
“袁姐姐安。”大小姐解下裘衣递给丫头，里头是一身粉色衣裙，配着一脸明媚的笑容，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好。
“大妹妹新年好。”袁仪不觉间被她感染，也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还是袁姐姐这里清静。这几日跟着娘去各府里吃年酒，烦的很。”大小姐嘴里抱怨，脸上却笑容欢畅。
“如此，阿梅你去和大舅母说，大妹妹就喜留在芙蓉苑与我作伴，让她别带着大妹妹去各府里吃年酒。”袁仪一本正经的嘱咐着说。
“是，奴婢这就去和大奶奶说。”阿梅捧来一盅茶递给大小姐，笑着答应道。
“不是，袁姐姐......”大小姐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先拉住阿梅。
“呵...呵...呵...”袁仪控制不住的，笑声大了起来。阿梅无奈的看着她，心底却是高兴，姑娘太过懂事，却难得有今日这般调皮开怀。
“袁姐姐竟这般使坏。”大小姐这才知道是被袁仪捉弄，扑到榻边想要挠她，又顾及她的伤，只能恨恨的跺着脚，不甘的瞪着她。
“好了，好了，姐姐给你赔不是。”袁仪笑够了才拉着小姑娘，哄着她坐下。
“大小姐几日不来，我们姑娘盼着您来作伴呢。”阿梅笑着在一旁帮腔道。
“我也喜欢袁姐姐，袁姐姐若能一直住在这里才好呢。”大小姐不无遗憾的说道。
“袁家与侯府离的不远，咱们要见着也容易。”这话不能接，袁仪笑笑着应对过去。
“也是。四妹妹一向嫌我俗气，二哥与她是一个鼻孔出气，也看不上我。我还看不上他们呢，学着叔祖母整日端着，尤其二哥，就知道跟着四妹妹，无趣的很。大哥就是身份差些，可祖父说他有才干，还性子好，袁姐姐你与他定会处得来。”大小姐状似郁闷的说着，却总拿眼角扫过来。
“哦......”这话说着怎就变了味道？袁仪干干的笑着不知如何接下去。也暗自庆幸立哥儿是去了养荣院，否则还不得气的炸毛。
“袁姐姐，我可是听说了，那日五弟说......，你是怎么想的？”大小姐见袁仪不接话，干脆挑明了直说。
“五弟说什么了，我怎不知？”
“袁姐姐......，你整日在屋里养伤不知，四弟竟然也不说与你听。”大小姐以为袁仪真不知道，急的跺脚。
“是阿立与五弟有了口角？小孩子家的，过个几日便又好了。不论是阿立还是大哥二弟五弟，都是自家兄弟姐妹，我谁都不偏。”袁仪决定装傻到底，也只能装傻到底。
“袁姐姐？”大小姐探究的看着她。
阿梅笑容僵硬着，袁仪却不动声色浅浅笑着。
“袁姐姐说的对，都是自家兄弟姐妹。若是闹得过了，还有婶娘收拾他们呢。”大小姐不是傻的，怎会不懂五弟的话极不妥，只是不甘心被二哥得了好去，还为自家大哥叫屈。既然袁仪这么说，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也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了下去。
“大妹妹说的是。”袁仪神色不动，笑着应和。到底觉得意兴阑珊。
大小姐却是真的小姑娘，很快就抛开这一茬，兴致勃勃的说起吃年酒听到遇到的趣事儿。
“听说等开春，宫里就要开始选秀了。”大小姐忽然压低声音靠近袁仪耳边说道。
“侯府没有适龄的小姐吧。”选秀？小姑娘消息倒是灵通。不过这好似与她们无关，袁家也没有适龄的姑娘。
“有淑妃娘娘在宫里，咱们府里有适龄的姐妹也不会被选上。我外祖家大表姐就在选秀名单里，还想让我娘找淑妃娘娘帮着活动活动。”大小姐说着撇撇嘴。
“淑妃娘娘？”这是哪一号人物，还直接影响侯府小姐选秀的动向？
“淑妃娘娘是咱府里出去的，是咱们家姑祖母，袁姐姐你不知？”大小姐奇怪的看她一眼。
“从未听说过。”袁仪摇摇头。
“淑妃娘娘是咱们府里唯一的姑祖母。不过，我一次听到爹爹与娘说起，说淑妃娘娘与侯府并不亲近，四皇子顺王爷与顺王妃娘家倒是更亲近些。”大小姐说着还凑了袁仪耳边更小声的说道。
袁仪点点头，这里头的原因她能猜到一些。或许因为侯府与陈家的姻亲关系，若是她外祖父在世，如今的承恩侯就是他老人家，三叔祖父与陈家联姻影响不到侯府的大局。无奈，如今的承恩侯夫人是陈家女，世子还是她所出。这样的情况，淑妃又怎敢与侯府亲近，顺王要得助力自然是与顺王妃娘家亲近。
不过，她觉得淑妃娘娘和顺王与侯府刻意疏远不是好主意，这不是把自己的心思昭告众人吗？
反正她觉得有这层关系在，无论淑妃与顺王如何做，顺王都难成大事。这是淑妃与顺王，或许也是侯府的遗憾，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明摆着无缘成大事，怎知不是福？
不过，大小姐这话不好再说下去，袁仪转开话题问道，“你外祖家大表姐想入宫？”
“不就是了。”大小姐有些嫌弃的点点头。
“你不喜欢？”
“袁姐姐喜欢？”大小姐摇摇头反问道。
袁仪赶忙摇头。开什么玩笑，皇宫那是普通人能呆的地方吗？象她这种没有慧根的，眨眼间就能被秒了。
表姐妹二人对视一眼，会心的笑起来。
次日初六，傍晚时，老侯爷来芙蓉苑找姐弟俩。
“太姥爷新年好。”袁仪笑眯眯着坐榻上给老侯爷请安，她大概知道老侯爷是为什么找过来。从她搬进芙蓉苑，老侯侯爷来的次数不多，倒是立哥儿几乎日日都会去养荣院。
“嗯，看起来还不错。”老侯爷见她面色精神都算好，满意的点点头。
“舅母照顾的这般周到，仪儿都长胖了。”
“哈...哈...胖些才好看。”
“太姥爷......”袁仪无言，哪个小姑娘不爱美的。
“丫头，你这画的是椅子？”说笑过后，老侯爷接过阿梅捧来的茶盅喝上一口，从袖兜里拿出袁仪画的轮椅图纸，略带疑惑的问了出来。
“是，装了车轮子所以取名轮椅。”袁仪笑眯眯的说道。
“嗯，画的极好。不过...这般精巧的物件，一般的匠人是做不出来。”老侯爷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袁仪一脸笑容，早在画图纸是，她便做好准备等着老侯爷问。这时有丫头禀告说少夫人也来了。
老侯爷没意外少夫人这时来芙蓉苑，毕竟姐弟俩在侯府都是少夫人张罗着照顾。
“祖父安。”少夫人进门就恭敬着给老侯爷问安，方才进院子就见着田管事，就知是老侯爷在。
“嗯，这两孩子你照看的很好。”老侯爷和气的点点头。
“这是孙媳应当应份的，仪儿与立儿都是省心的孩子。”少夫人照实回着老侯爷。
第五十一章 流言（三）
“舅母新年好。”
“仪儿也新年好，舅母这几日忙着，也没顾得上来看你。”少夫人楞了楞，笑着学了她说新年好。
“这么大个侯府，舅母要忙的事儿多；不像仪儿，只负责吃和睡。”袁仪笑咪咪着。
“傻话，舅母可知道，你每日里读书写字看账本子一样都没落下。”少夫人笑着瞪她一眼。
“呵呵。”袁仪傻笑着没有接话，
“有你太姥爷陪着说话，舅母明日再来看你。”少夫人神色寻常，方才进院子就见着田管事守在屋外头，知道老侯爷在，自己再退出去也不妥。何况，若是仪儿与老侯爷说......，干脆进来看看也好。看这情形老侯爷与仪儿是有话要谈，心中再焦虑，也只能按捺着先退出去。
袁仪乖巧的点点头。她本就猜测少夫人今日或许是有事要与她谈，自己也在等着她。少夫人这么说就肯定了她的猜测，只是这么巧，竟与太姥爷碰上了。
少夫人恭敬着与老侯爷行礼退出屋子，回去自己院子。
“听说四丫头痴迷琴艺，你与她可处的来？”老侯爷若有所思的看着少夫人退出去的身影，转头认真的看着袁仪问。
“处得来，四妹妹琴艺佳，每回来都带着琴，仪儿有耳福呢。”老侯爷眼神锐利，可不好瞒。但不可否认的，听四小姐抚琴确实是种享受。
“你这丫头，性子一点也不像你母亲。”
“仪儿模样极肖母亲。”袁仪朝老侯爷皱皱鼻子。老侯爷无奈的看着她，这丫头一点也不怕自己，是个胆大的，偏极合自己心意。
“太姥爷，那轮椅若实在找不着人做，就算了。仪儿老实在榻上养着就是”袁仪接着与老侯爷说起做轮椅的事。
嘴里虽这么说，心里难免失望。她是打算过了上元节就回袁家，若是行动不便，老侯爷许是不肯。再说袁家还有二姑娘与老祖宗时不时的就找他们姐弟的麻烦，若自己只能躺床榻上，实在是不便。
“福王手下倒是有巧匠，应是能做的出来，不过这么一来你这物件的一些重要关窍极可能被用到军中，你可愿意？”
“无妨。”袁仪微愣了愣，忙点点头表示不介意。听老侯爷的意思，这福王府还掌着兵权？
“既如此，明日让田管事去趟福王府。”老侯爷只点点头，并没有追问是哪里学来的这等才能，让袁仪松了口气。
“太姥爷，仪儿想过了上元节，伤养的好些便回袁家去，正好不耽搁阿立的学业。”立哥儿要去学堂，袁家侯府两头跑是不可能，若是让立哥儿一人回袁家住，她也不放心。
“等过了上元节让大夫看看再说。”老侯爷不置可否。
“嗯。”她知道老侯爷是顾着自己的伤，便乖巧的点头应下。老侯爷留下与姐弟二人一起用过晚膳才回养荣院。
次日，用过早膳，袁仪便让仲秋将小几子搬上榻，自己铺纸写字，立哥儿坐案几边上读书，偶也提笔书写，仲秋轮着给姐弟两磨墨，阿梅则做着绣活，屋里一片温馨。
袁仪写满两张纸就收了笔，拿过大老爷特意给她送来的书册看着，边等少夫人来，直到戌时初支开了立哥儿，少夫人才来的芙蓉苑。
“舅母安。”袁仪坐在榻上乖巧的问安。
“整日在屋里，可会觉得无趣？”少夫人在榻边坐下，温和的看着她。
“舅母放心，阿立都有陪着，大妹妹与四妹妹也时常来作伴，并不无趣。”袁仪乖巧懂事的说道。
少夫人心不在焉的点点头，压下满心焦虑，斟酌着如何开口与眼前的小姑娘说。
昨晚想了一宿，原本打算的好好的，现在见了人却犹豫着说不出口，把原先想好的说辞全给推翻。
袁仪神色疑惑，却好性子的笑看着她。
“仪儿，舅母整日忙着，或许有那不周到的，你......”
“舅母，您别这么说，您已经是极周到了，我与阿立都记着您的好。”袁仪忙打断她的话。平心而论，少夫人已经给了他们姐弟极好的照顾，她不是那不知好歹的，怎会不懂少夫人的这份善意。
“你们叫我一声舅母，我怎么照顾你们就都是应当。你二舅虽然不便来探你，也时不时问你的伤养的如何。”少夫人心中慰贴，这孩子是个记情的，自己没看错。
“嗯。”袁仪点点头，满眼亲昵的看着她。
“你四妹妹平日不大爱说话，却好琴艺，你与她可还处得来？”自己女儿什么性子，少夫人心知，说她不大爱说话是帮她遮着，其实就是不爱理人。
“四妹妹的琴艺，仪儿只有心羡，却一点儿也学不来。”袁仪老实的自爆其短。
“那些技艺不过是消遣，顶好了也就是锦上添花。”
“在仪儿看来已经是极厉害了。二弟也说喜琴，这样极好，虽然仪儿自己不擅琴，可是仪儿有琴艺佳的二弟四妹，说出去也是极有面子的。”袁仪说的沾沾自得，听着真是那么回事似的。
少夫人凝眸望着她，好似能看透她心底真实的想法。袁仪神色疑惑却还是浅笑着。
“怎不见立儿？”少夫人笑的愈加温和。
“该是去了养荣院。”
“立儿是个贴心的，平日都只守在你身边。不象你四弟五弟他们几个，性子蛮，舅母原还担心立儿与你四弟五弟他们几个合不来。”少夫人状似无奈的笑着说道。
“舅母您放心，哥儿多是心大，就是有不和睦，也是很快就丢了一边去。若闹得过了，舅母教训一通，用不着太姥爷拿鞭子责罚，他们就已经不敢了。”袁仪面上没心没肺的，心思更是坦荡，丝毫不在意少夫人怀疑。
“真是好孩子，舅母正是此意。你放心，有舅母在，闹不到哪儿去。”少夫人有些歉疚。虽然袁仪什么都没说，少夫人原先或许怀疑，现在确定她其实什么都懂，正因为她懂，才更显难得。
“嗯。”袁仪心底苦笑。她不是石头人、不是没脾气，可自己姐弟是什么处境？容不得自己不懂事！
少夫人确定了袁仪的心思便没有久留。阿梅送她出了芙蓉苑大门回来，进屋就见袁仪愣楞的出神，她心里酸酸的，没上前打搅，只是拿了针线筐在一旁安静做针线活陪着她。
隔日，少夫人着人送了两套珍宝坊的镶红宝和镶蓝宝头面来，说是年前就订下的，对袁仪姐弟的照顾更加细致周到。大小姐也几乎每日都会来芙蓉苑作陪，
阿梅送少夫人身边大丫头与珍宝坊的管事出去，回来就见袁仪拿着她从三房小库房带来的账册在看，案上摆着那能晃花人眼的两套头面。
“姑娘，这事就这么过去了？”阿梅知道自家姑娘性子，对这些头面没什么兴趣，便仔细着将这些都收进匣子里放好。
“嗯。”不然要如何。她现在就盼着伤能好的快些，好在侯府的伤药的确厉害，只要小心着不牵扯到，伤处就不大疼，不过骨头不是短时间能长好的。大夫又来看过，一再嘱咐她不可妄动。
袁仪自然晓得轻重，每日老实着养伤。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到了十三日，阿梅侍候袁仪擦过身子，仲秋麻利取过一旁叠得整齐的干净衣裳给她穿上。她的伤在大腿处，为小心起见，每回脱下中裤，阿梅都是直接拿剪刀剪了裤子，这些日子下来，已经废了不少中裤，穿上时却没法子，都要两个人一起小心翼翼的给她套上。
“姑娘，后日就上元节，您这伤...要不再多留些时日？”
“到时再问过刘大夫才决定。”她心里也没底。一个不好，就是终生残疾，她没敢逞能，她可不想做个跛子。
次日，连着下了四五日的雪总算停了，天气难得的放晴，却更冷了。屋子里烧着地龙，暖和的不行，早膳才用过没多久，姐弟俩正各自读书写字，仲秋便笑吟吟的进来禀告说大老爷来了。
立哥儿喜得小跑着出了屋子，才到院子里就遇着大老爷。
“祖父新年好。”他高兴的学着袁仪给大老爷问安。
“好，好，立儿也新年好。”大老爷心情极好，仔细端详了小孙儿，见他气色极好，似乎还长胖了些。“你阿姐可好？”
“嗯，就是惦记您。”祖孙俩人相携着就进了袁仪屋子。
“祖父新年好。”袁仪笑眯眯着给大老爷拜年。
“呵呵，仪儿新年好。”大老爷笑的合不拢嘴。阿梅捧来茶水，大老爷接过随手放了小几上，伸手从怀里掏出几个红包，姐弟俩一人一个大红包。
“多谢祖父。”姐弟俩异口同声道。自除夕日起，姐弟俩收了不少红包，不说多少银钱，过年收红包就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奴婢谢大老爷赏。”阿梅仲秋也得了个小红封，屋里众人都笑意盈盈的。
“祖父，您来的这般早，可是用过早膳？”大老爷瘦了些，就是精神看着还行。
“祖父到的早了，与老侯爷一块儿用的早膳。”虽然知道侯府会把两孩子照顾好，心里还是惦记，就是顾及大过年的，自己身子没好全会过了病气，才按捺着没过府来看他俩。
“仪儿，听老侯爷说，你打算过了上元节就回去养伤？
第五十二章 福王妃
“嗯，还要看大夫如何说。”
“咱们听大夫的，你安心养身子，立儿回去上学，祖父能照应的过来。”他与老侯爷的意思一样，过了上元节立哥儿就回袁家去，仪丫头留着侯府养伤更妥帖些。
“嗯，仪儿知。”腿伤轻忽不得，虽然无奈还是得听大夫的，就希望那轮椅能做的出来。
原本打算过了上元节就回袁家是因为不想耽搁立哥儿去学堂，可如今传出那样的流言，继续住在侯府，她总觉不自在，虽然留在侯府对她养伤更有利些。
“祖父，阿姐若还留下，立儿也想留下来陪着，您放心，我每日都有用功读书，不会耽误功课。”立哥儿忽然说道。
“也好，最多再有一两个月，你阿姐就能下地，也不算耽搁太多。”大老爷好说话的点点头。
“这样，阿立你还是先回去，把年休做的功课都给杜先生过目，有不懂的也都请教先生，过个两日再回来陪阿姐。反正离得不远，如此往返也无妨。”
“如此安排甚是妥当，听你阿姐的。”
“嗯。”立哥儿喜形于色。这么安排极好，自己确实积有许多问题不得解，须得请教先生。
这时，仲秋从外头进来，神色惊愕一脸的难以置信，“姑娘，方才有外院的方婆子来禀告说福王与福王妃一道儿来看老侯爷，一会儿福王妃还要来看您。”
屋里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全集中了袁仪身上，大老爷深怕自己听错，还仔细的寻问仲秋，“你没听错，说的是福王与福王妃？
“奴婢没听错，方婆子还说老侯爷交代让您去养荣院见福王呢。”
“仪儿......祖父先去见福王。”大老爷一脸愕然，福王妃怎会想着来看仪丫头，他满心惊诧也顾不得问，起身便去了养荣院。
“阿姐，可是因为锅子好吃？”立哥儿难得天真的问道。
“许就是。”袁仪也一本正经附和他。
“姑娘......”阿梅无奈的看着袁仪。姐弟俩再绷不住，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我画了张轮椅子的图纸，里头有些关窍，太姥爷说福王手底下的工匠许是能做的出来。”笑过之后，袁仪便说与立哥儿听。
“可是做出来了？”立哥儿好奇的问她。
“不知，今日许是能知道。”袁仪摇摇头，她猜测不出福王夫妇今日为何来，索性不想。立哥儿点点头，与阿梅先去芙蓉苑外头等着。袁仪静下心，拿着书册看着等福王妃。
约莫等了一盅茶的功夫，院子里隐约传来说话声，仲秋朝袁仪点点头，去了屋外候着。她放下书册，双手交叠隔着锦被放在大腿上，眼睛看着屋门处。
脚步声愈来愈近，直到耳边清晰传来仲秋请安的声音。
“奴婢请王妃安。”
门帘从外头卷起，打头进来一个着翠绿衣裙做丫头打扮的秀丽女子，只见她抬脚进门帘里边，侧转身便伸手状似轻扶着后头进来的人。侯夫人也跟在后头进来，是袁仪进侯府养伤以来头一回见她。
“臣女袁仪请王妃安，请叔祖母安。”织锦皮毛斗篷下是暗红蝠纹云锦衫，浓密乌发上仅插着三两支点翠镶蓝宝簪子，明朗大气中透着尊贵。福王妃的年纪算着该有五十多，可看着也就四十多不到五十岁的模样，看来福王妃极擅保养。
算起来侯夫人的年纪比福王妃还要小几岁，从她的五官依旧能看出，年轻时也是极美，可现在无论从样貌体态还是穿着上看，看起来都比福王妃更显岁数大。不是说侯夫人着装打扮不富贵，恰恰是富贵的很，反而显的老气沉闷。
“长的真好，比阿婉还俊。”福王妃在榻侧的椅子坐定，将袁仪的眉眼细细看一遍，才点头说道。
“多谢王妃夸奖。”袁仪大方的回应道。
“不错，是个伶俐的。”福王妃点头笑着与坐在身旁的侯府人说道。
“她是尽挑着父亲母亲好看的地方长。”侯夫人慈爱的看了眼袁仪，笑着与应和福王妃。
“伤养的如何？”
“大夫说伤筋动骨的，得养着。”，自己一个小辈，当不得福王妃如此关心，她什么心思自己又不确定，袁仪只是干巴巴着老实的回她。
“府里众人都盼着她能养好，好在侯府的伤药还算好，都尽着她用。”
“听老侯爷说，你擅书法却不好琴艺？”福王妃点点头，又找了话题问她。
“小女确实不擅琴艺。”袁仪老实的点头说道。熟悉母亲的人都要好奇自己怎不似母亲那般琴艺佳，她已经习惯到麻木了，自己心里却没怎么觉得难为情。
“无需担心，让你二表妹教你便是。”侯夫人说着又解释给福王妃知道，“源儿的长女倒是随阿婉，琴艺极佳。”
“倒是难得。不过也难怪，侯爷是个雅人，孙女儿随他也极可能。”福王妃笑说着，又转过头似安抚的对袁仪道“不过吃喝一道也极重要，你想的那锅子就极好。”
“......”福王妃语气温和，袁仪却满头黑线。这算是安慰还是......？自己在她眼里就是个吃货了？好吧，自己确实是个俗人。袁仪腼腆的笑着不知如何应对。
侯夫人眉角微挑，神色要笑不笑。福王妃见袁仪面露难为情，才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又笑着解释与她知道，“这大冬日的，吃那锅子确实好，就连皇上也都吃了一回。”
“那锅子就是取个巧，谈不上精贵.....。”袁仪惊讶。相对比讲究到极致的御膳，火锅就是大杂烩，做起来可以说是没有难度的，竟能进了皇宫？
“吃食不一定非得精贵。再精贵的食物，若是冷了凉了，还不如一碗热汤饭实在。”福王妃笑容淡淡，却极温和。
袁仪点点头，极赞同她的话。确实如此，这也是火锅存在的最大意义。
“你知道？”福王妃见袁仪了然的点头，不禁奇怪的问她。按说这两孩子自小就无父母在身边，被老侯爷接纳才不久，教养上总会缺了精细，见识眼界上多少会有些不如，可阿婉这两孩子看着却是难得的聪慧大气。
“各府里大厨房送来的吃食总不如小厨房做出来的热乎，想来皇宫更是如此。”袁仪浅浅笑着说道。
“就是如此。上回皇上留王爷用膳，他给拒了，还说要回府里吃锅子，皇上好奇，王爷隔日便把你送来的锅子送进宫里与皇上一道儿用了一回。好在你细心，指了制作的工匠，王府又定了几套回去。”福王妃好似拉家常一般说给袁仪知道，却仔细打量她的反应。
见她神色平常，只是含笑听着，半点不见激动、得色。福王妃心里暗暗点头，短短时日就得老侯爷真心爱护，如此品性，也就不奇了。
“那锅子有两种吃法，两边可用不同口味的汤底，若是能食得辣，一边做了麻辣的口味，冬日里吃起来极舒畅，就是吃多了，易上火。再就是吃锅子极易过饱，晚膳吃锅子尤其要注意。”袁仪忽然想到客满楼的酱肘子还有别的几道吃食是出自福王妃的方子，与她谈火锅的话题应该是安全的。
“哦？倒是没想到，王爷就喜食辣，下回可让他试试。这锅子众人都喜欢，你怎没想着在客满楼也推广开？”不管是不是真没想到，福王妃都承了她的心意。
“锅子做起来简单，食材上精贵可寻常也可，冬日里合适，夏日却不行......若是搭着其他吃食方子再起一专门的火锅楼，许会更恰当些。小女不懂商道，这些都是粗略的想法。”自己目前是没想去开一个火锅楼，若是福王妃有这想法，她倒是愿意把自己知道都告诉她。
“道理都是一通百通，这想法就极好，你这丫头心思巧，怪不得能想出那样巧妙的物件来。”
“整日只能在榻上，小女才想着给椅子装上车轮子，能推着去院子里也好。”袁仪不好意思的笑着说道。福王妃说她心思巧，虽然汗颜，却也不好解释。
“已经是难得。府里老太妃年岁大力气弱了，原本也做了装着车轮子的椅子，却远不如你的精巧。我就想着，跟你讨个情，多做一个出来给老太妃用。”前些日子，老侯爷捎来口信还带来图纸，让王爷手底下的人帮着做个物件。
老侯爷沉寂多年，也未再与王府往来，今时难得开口，却只是借工匠做物件这等小事，王爷没放心上，只让底下的人尽心尽力。
哪里知道，没过两日，手底下的人就激动的找来，拿着图纸指给王爷，细说了精巧之处。
王爷回来说与她听，语气满是赞叹。两人起心给太妃也做一个，可总要知会人家一声，他们福王府可做不来不声不响得人好处不说的事。
原本派个管事知会一声便可，可王爷多年未见老侯爷，一时被触动心思，干脆趁着还在年里，来给老侯爷拜个年。
“小女只是画个图纸，还得王爷手底下的巧匠帮着做出来，太妃若能用的上，便是小女的幸事。”没让老侯爷担人情，两边都得了好处，这样最好不过。
“你放心，等物件做出来，图纸仍还你，不会让他人得了去。不过，你自己琢磨着画图纸时，可想过还能用在他处？”福妃这话说的意味深长。这番话说出来，她不知袁仪能不能懂，可是侯夫人在场，有些话不好说的明白。
来之前，王爷又交代了一句，她才惊觉一个小姑娘家能自己琢磨着画出那轮椅，实不简单，难怪王爷要她跟着一道来看老侯爷。
第五十三章 不是早恋
“就如王妃所说，道理都是一通百通。”原来是为了这个，好在老侯爷提了一下。若只为这事，福王夫妇完全不必来这一趟，偏他们来了侯府看望老侯爷。福王，确实当得起如今的地位权势。
“如此，算是知会你了？”福王妃的笑容深了许多，什么才是玲珑心思，今日算见到了。
“嗯。”袁仪笑着点点头。
“还想着，这些日子，你与成儿茹儿一道处着就只是学琴了，没想还折腾了别的。”两人说的热乎，还打起哑谜，侯夫人被撇在一边，丝毫插不上话，只干干笑着。好容易等着空档，才说的上话。
袁仪愕然，这样也可以？
“问了他俩，还神秘着不说，真是傻孩子。”侯夫人嘴上埋怨，语气却宠溺。
“果真如此？”福王妃微微皱眉，眨眼就笑着点头，眼神疑惑的看向袁仪。
“二表弟二表妹都是雅人，二表妹琴艺更是极佳，可我就是笨的，连着熏陶了几回，没半点长进便...没好意思再见他们。”那两个也是楞的，估计那会儿正吃少夫人排头呢，能不神秘的掩着？袁仪无奈，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似是难为情一般。
“你这孩子......怎如此见外。”轮到侯夫人错愕。话中未尽之意却让袁仪皱了眉。
“各人志趣不同，怎说是笨。”福王妃不赞同的轻责她。
“老侯爷最心疼这两孩子，将来许是要留仪儿在侯府，我想着，他们先处好了，往后......。”
“难怪老侯爷心疼他俩，我这头回见的，都稀罕的紧。”侯夫人话未尽，却被福王妃笑着打岔。还从手腕上撸下一碧玉镯子放袁仪手上，轻拍了拍她手，温和的说道：“老侯爷不是糊涂的。”
袁仪简直要气疯。她原本就想那屁孩子就是早恋，对象也不会是自己，偏几个屁孩表现的理直气壮，好似真有那么回事似得。却原来话是从侯夫人这里传出来的，还拿老侯爷说嘴。难怪......少夫人过来两日才来找自己，定是从几个屁孩嘴里知道了，才又送了头面给她。
“是，多谢王妃。”手背传来福王妃的温度，袁仪稳住心神，微垂着头道谢。
“来。”福王妃伸手朝一直安静站在袁仪身边的立哥儿。
“太姥爷让阿姐与我开春去徐州找父亲。”立哥儿忍着气愤，神色严肃的给福王妃解释。
“我知。等开春，你阿姐的伤好天气也暖和了，正好出行。老侯爷说你是个用功的，这套墨砚你看着可合心意？”福王妃暗自叹气，怜惜的看着眼前的孩子，从跟随着的丫头手中取过一个小匣子放立哥儿手里。
“嗯，多谢王妃。”立哥儿乖巧的双手接过。
福王妃没有久留，嘱咐几句让袁仪好生养伤便离开。立哥儿一路送福王妃出了芙蓉苑，到养荣院与福王会合，再到侯府大门看着福王妃坐上马车离开。给她捎了话回来说福王妃回了王府，福王留在养荣院与老侯爷一道用午膳，他与大老爷也一起留下作陪。还传回福王的话，说是轮椅子大体已经做好，过几日便可送来。
早几日晚几日都无所谓，眼下就是送来，她也用不上。
“姑娘，王妃面前侯夫人都能说出那话，何况是他人，同样的话指不定对多少人说过。您顾及老侯爷，可老侯爷也心疼您呢，若闹的不可收拾再传进他耳朵里，岂不是更伤他的心？”就算真有心结亲，也不是这么做法。阿梅原先就算乐见袁仪嫁进侯府，现在也全熄灭了。
袁仪点点头，她原本顾着老侯爷，又因为自己不会久住，便想息事宁人。想着能平平静静的在侯府养了伤就回袁家，可侯夫人不肯消停，这般肆无忌惮的要毁她，自己就算回去袁家也是避不过。“你去找少夫人，把方才侯夫人对福王妃说的话都说给知晓。”
侯夫人不会真心的想要自己做孙儿媳妇，却满不在乎的拿孙儿当引子。少夫人不会想要自己当儿媳妇，可她是母亲，儿子的婚事岂可随意拿来说嘴！也怕事情传着传着就当了真。毕竟，若真的坏了自己的名声，有老侯爷在，将错就错，不是没有可能。
所以这事让少夫人出面处理再合适不过。自己稍后再说给老侯爷知道便可。
“奴婢这便去。”阿梅一刻不愿多等，抬脚转身就寻少夫人去。过了约一刻多钟就带回少夫人人的话，说她会妥善处理，让她安心。
已是午膳时辰，立哥儿留在养荣院，袁仪就自己一人用膳，也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胡乱擦了嘴拉过搭在腿上的被子闭眼假寐。
阿梅知她心里憋闷，又没法子劝，心里恨了极侯夫人。
袁仪闭着眼，脑子里思绪混乱。明知这事情既如此，自己再着急也无用，只等着少夫人如何处理，还是忍不住的愤怒。侯夫人手段实在卑劣，明晃晃的当着自己就在福王妃面前造谣，偏自己还不能争辩，只能硬生生忍下这哑巴亏。
无论少夫人如何使手段处理，这亏自己还是吃定了。她心慌的厉害，万一事情传开，老侯爷与祖父将错就错，真让自己与那屁孩儿凑一块，自己不如拿块豆腐撞死算了。
心里憋屈的很，干脆挣扎着坐起来。阿梅一步不离的就在一旁守着她，小心着扶她坐起，还拿了枕头塞她身袁仪让她搬来小案放榻上，自己铺纸磨墨，提笔默起书来。
养荣院里，福王与老侯爷和侯爷父子俩，加上大老爷，还有立哥儿一个屁孩儿一道吃火锅。
福王与袁仪姐弟的外祖父曾是好友，大老爷与其也是好友，因此，当初大老爷与福王也有些交情，后来才渐渐断了来往。今日难得在侯府遇着，两人都高兴得很，福王便提议喝两杯。当初，侯爷跟着自己兄长，没少与这俩人相处，后来因种种缘故，都疏远了，一晃眼近二十年过去，兄长在他们心里还一如当初的模样，他们自己却都老了。
结果就是，加上侯爷共三人，话没说几句，酒却没少喝。
侯爷与大老爷将福王送上马车离开，才又回养荣院，大老爷今日实在高兴。以往与福王虽有些交情，可政务上没有交集，老父亲过世以后袁家门庭不若从前，自己一个四品官与福王私下往来难免惹人闲话。福王虽深受皇上信重，他自己也谨守分寸，是以，两人已经多年没这般一道坐着用膳了。
“立儿，咱们找你阿姐去。”两孙儿女都还得了福王的夸，这比自己得了皇上的夸更让他高兴。大老爷伸手去牵立哥儿，说去芙蓉苑与袁仪说话。
“祖父，您一身酒气，会熏着阿姐。”立哥儿皱眉，不乐意了。
“啊？呵呵...是如此，那好，祖父先回去，明日再来看你俩。”大老爷被孙儿嫌弃，也不生气，笑呵呵着就要与老侯爷告辞。
“你安排妥当的人送他回去，”明日上元节呢，还明日再来。老侯爷懒得跟个喝多了的人费口水，只吩咐还算清醒的儿子安排人把他送回袁家。
结果两人才送了福王回来，就又朝大门处去，立哥儿也跟在身后，送大老爷到侯府大门，看着他上马车离开，侯爷便回自己书房，立哥儿则转身又去了养荣院。
那三个酒没少喝，老侯爷与立哥儿是菜没少吃，喝多的三人都离开了，老侯爷也觉得困乏，回书房便在上榻歇息。
立哥儿回到养荣院，来到书房外，田管事悄声提醒他老侯爷睡下了。他点点头，放轻脚步还是进书房去。田管事没拦着他，跟他身后也进了屋里。
年岁大的人睡眠浅，立哥儿在书房自己拿了书册看了约莫半个时辰，老侯爷就醒来了。
“想说什么？”老侯爷用力眨眨眼，眨去初醒的迷糊劲，伸手接过立哥儿递过来的茶盅，喝上一口，随手就放了小几上。扭头看他一眼，这孩子今日看着像头一回来侯府见自己时的模样，都是严肃少言。
“太姥爷，阿姐不喜琴。”立哥儿默不吭声立在老侯爷身前，许久才憋出这句话。
“嗯，你阿姐好书法。”老侯爷顺着他的话说。
“二表哥喜琴艺佳的，阿姐不喜他，您别让阿姐嫁他。”
“......”老侯爷意外的看他，立哥儿倔强着睁大眼与他对视。
“怎么回事，说来我听听。”太姥爷伸手示意他坐下。
“二表哥说他喜琴艺佳的，让阿姐跟着二表姐习琴艺，今日三叔祖母与福王妃说，您心疼阿姐，想让阿姐留在侯府，她让阿姐与二表哥好好处着。”从侯夫人说出那话，立哥儿就憋着气。总算福王用过膳回去，又打发了自己祖父回去，这才一股脑儿都对老侯爷说出。
“这事还有谁知？让你阿姐嫁你二表哥这事都还有谁知？”老侯爷用力抓着榻边沿，闭了闭眼。
“府里都传开了，年酒那日，五表弟在二伯娘还有大姐姐大哥哥面前也说过。”
“怎不早和我说？”
“阿姐不让，担心您气着，还担心您真让她嫁二表哥，就找了二舅母。”他也担心阿姐真要嫁二表哥，所以才打发自己祖父回去。
“你阿姐说了不愿嫁你二表哥？”
“嗯，阿姐说舅母极好，她喜欢。”阿姐说这话，他不是很明白，不过，无所谓，只要不嫁二表哥就好。
“太姥爷知了，你先回去陪你阿姐。”老侯爷点点头。
“嗯。”立哥儿听话的点点头便回去芙蓉苑。
第五十四章 不愿
立哥儿回到芙蓉苑时，袁仪的心情已经平复，正跟着阿梅学刺绣。他老实着把与老侯爷说的话都说了，然后眼巴巴的看着袁仪，好似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姑娘，少爷护着您呢。”阿梅悄悄朝立哥儿眨眨眼。
“说便说了，我没打算再瞒着，太姥爷迟早得知道这事。”自己原本是打算等过了上元节就说给老侯爷知，既然立哥儿已经跟老侯爷说了也好，自己正烦着要怎么开口呢。侯夫人不消停，话都说到福王妃面前了，那就干脆捅开了说，这亏自己是吃定了，可也不能就这么囫囵着吃下。
“祖父呢，回袁家去了？”袁仪忽然想起大老爷，上午才来一会儿，话没说几句，福王携王妃就来了。
“祖父喝了酒，太姥爷让人送他回去。”
“......身子才好些呢。”袁仪无语，这样怎么能养好身体。
“福王难得来，更难得是碰上了，大年节的，喝两杯总是难免。”阿梅倒是明白。
“祖父没多喝，就是高兴，还说明日再来看咱们。”立哥儿偷笑，福王对他与阿姐一顿猛夸，祖父高兴的都找不着北了。
“明日上元节，你十六日便回去，让仲秋跟着，自己看着安排，过个几日再回来。”
“嗯，我知。”立哥儿高兴的点点头。
次日十五，早膳后不久，大小姐来了一趟芙蓉苑，与袁仪说了一会话，兴奋的说父亲应了晚间要带她与大公子一道儿去看灯。没说起府里有什么传言，袁仪也没主动问，反正都交给少夫人与老侯爷处置了，自己担心也无用。
大小姐才走一会儿，大公子也来找立哥儿说话，两人做伴着去了养荣院用午膳。傍晚立哥儿回来才说，大公子约他晚间一起出府去看灯，有大爷与世子爷带着，府里几个大些的都去。两人太兴奋了，午膳时还讨论了几句，被老侯爷听得，就没允。
结果，谁都去不成。袁仪猜立哥儿是失望的，就安慰说晚间再接着讲孙悟空的故事给他听，哪里知道，他听了就跑出去了。
大老爷今日果然没来。用过晚膳，大小姐与大公子竟结伴来了，说是来听什么石猴子的故事。就连老侯爷也来了芙蓉苑。“丫头，今日讲故事不？”
袁仪哭笑不得，自己有粉丝了？“讲，今日接着讲孙悟空大闹天空。”好吧，今日元宵节，就办个联欢会吧。这么多个人，都呆屋里嫌挤，大公子还在屋外也不方便进来，众人就安排着去花厅。喊来四个力壮的婆子，连着榻一起，抬着袁仪去。
“阿姐，先喝口水。”立哥儿有些讨好，自己捧了茶盅递给他阿姐。袁仪好笑的瞪他一眼，看在小家伙卖力给自己拉粉丝的份上，就不与他计较。
袁仪喝一口立哥儿捧来的水，清清嗓子，真的就接着上回的讲下去：“上回说到悟空得了天河定底神珍铁，那神珍铁极重，有一万三千五百斤，两头是两个金箍，中间是一段钨铁；紧挨着箍镌刻着一行字‘如意金箍棒’。悟空有了趁手的兵器......他把那葫芦都倾倒出来，炒豆子似的都吃了。一时间丹满酒醒，心中自己闯下了天大的祸事，若被玉帝知晓，性命难存。急忙跑出太上老君府邸，从西天门，使了个隐身法逃去。”
大闹天宫说了一半，袁仪才停下来，自己拿起小几上的茶盅要喝水，阿梅拦着，往茶盅里添了温水才又递给她。
“袁姐姐，后来呢，齐天大圣后来可是被玉帝罚了？”大小姐见袁仪半天没接着讲，着急的催着问她。
“这还要问，肯定是罚了。”大公子回她一句，眼睛却看着袁仪，也在等她回答。
“嗯。”袁仪点头算应他。方才没敢多少水，怕频繁小解，现在有些口干，要再说下去，明日嗓子估计得疼。
“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儿。”讲了这许久，立哥儿心疼袁仪，何况让阿姐给自己说故事也不难。两兄妹虽还没听够，可老侯爷出声了，两人也只能作罢。
天色已晚，众人便都散了去。立哥儿自己送出芙蓉苑门外才回屋来。
次日，用过午膳，立哥儿便回袁家。仲秋也跟着一起，袁仪嘱咐他不急着回来陪自己。
日子一晃就到了十九日，立哥儿回袁家还没回来，大小姐也连着几日没来芙蓉苑，袁仪日子过的更是清净。阿菊又从小库房取了账册来，她每日都练字，再看看书册，也不无聊。就是仲秋跟了立哥儿回去，阿梅一人忙了些，芙蓉苑里虽然不缺机灵的丫头，只是贴身侍候的事，阿梅还是喜欢自己来，袁仪也习惯了她。
“姑娘，福王府送来轮椅子。”少夫人给安排的大丫头青竹来禀告。
“推进来看看。”不知工匠可是全按着图纸来做，袁仪心急着看，便催青竹去推进来。阿梅也跟着青竹丫头一起去院子，不一会儿，阿梅与青竹真就推着轮椅进来。
“姑娘，这椅子推着倒是不累。”袁仪差点没敢认这是按自己画的图纸打造的。椅子看起来厚重，阿梅与青竹推着没见吃力。
“这轮椅做好了，自己坐着也能推的动。你来扶我下去试试。”看第一眼就觉奢华，什么木料她看不出来，暗红的色泽，打磨精细，纹路清晰漂亮，手摸上去触感顺滑。两边扶手处与前面后面的两边手柄都包着皮子，还配着素缎子坐垫。
这工艺定是不简单了；自己虽不懂，也看得出用料都是上好的。看这样，估计是没比给老太妃打造的差，幸好，老太妃也打造了一张，否则得欠不少人情。
她让阿梅搀自己下来，坐上去看看。青竹忙与阿梅一起小心翼翼着扶她坐到椅子上。
“姑娘，这椅子真真是好。”阿梅帮着把伤着腿的一边脚放在踏板上，便试着自己一人推着在屋里转了一圈，却没觉得很费力气。
“我自己推着试试。”她让阿梅退开些，自己用力摇动两边手柄，轮椅缓缓向前滚着行去。
福王府的工匠确实能耐。自己是个小姑娘，虽然费力气但总算能自己推动，袁仪还是满意的。
“阿梅，咱们去养荣院看看。”在屋子里待了一月有余，袁仪迫不及待的想要出去。
“奴婢先给姑娘梳个头。”阿梅纵容的笑着。知道她心急，手脚麻利的给她梳了简单的发髻，再插两根簪子，青竹取来大毛斗篷给她系上，又拿来来毛毡搭她腿上。三人这才出了芙蓉苑去寻老侯爷。
今日天气好，虽还是冷的很，却是个大晴天。袁仪觉得自己就如那才飞出巢的小鸟，看哪里都新鲜，连空气都是甜的。她心情极好，连路上遇着的丫头婆子她们诧异又遮掩的神色都可以忽略不计。离养荣院还有些距离，就见到田管事站在外头，好似专门在候着谁。
“老侯爷就说姑娘您会来，让奴才在这里候着。”他也见到袁仪他们主仆了，露了笑脸，迎上前接替阿梅推着轮椅。
“嗯。”袁仪不知如何回应他，难为情的笑笑就过。田管事也没在意她如何回答，推着她便往书房方向去。
“仪儿给太姥爷请安。”阿梅与青竹留在书房外，袁仪被田管事推着进来，老侯爷手里拿着书册，眼睛看向门口处。
“果然是好物件，你自己可推得动？”老侯爷放下书册，从椅子上起来，绕过案几，围着袁仪转了一圈。
“嗯，就是费力气。不过，仪儿力气小，若是力气大的人，推起来会轻松的多。”袁仪仔细解释给老侯爷。
“姑娘，今日可是要吃锅子？”田管事满脸笑意的打岔。
“嗯。”袁仪不好意思了，刚才收到轮椅，心急着出门，没发现已经是午时，老侯爷竟能猜出她会这时候过来！
“奴才去看看准备妥当了没。”田管事说着便退出书房。
“太姥爷，咱们可要给福王府送些谢礼？”她是个老实人，不想平白得人家好处。何况自家的身份与福王府的差距不是一般的大，更是占不得便宜。
“你若送谢礼，福王府更需送谢礼与你，你且安心收下，福王府比你更不愿占他人便宜。不过，此番他们算是欠你大人情了。”老侯爷笑容有些得意。有这份人情在，仪丫头日后便多个依仗，自己就算走了也能放心些。
“嗯，仪儿听太姥爷的。”
“丫头，立小子说你不愿嫁进侯府来？”老侯爷没有特意看她，只是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就好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却无比的直接了当。
虽然早有预料到老侯爷会与自己谈这事，可这话还是让她触不及防的愕然。老侯爷好一会没听到她回应，这才朝她看过来。
“太姥爷是愿意的？”袁仪转动轮椅面向他，还朝他调皮的眨眨眼。
“哈...哈...哈...你这丫头，我若是愿意呢？”老侯爷大笑，忍不住逗她。
“就算太姥爷愿意，仪儿也是不愿的。”那么一株嫩草，她可下不了嘴去。
“到底人言可谓，将来婚嫁一事多少会受些影响，你可害怕？”老侯爷点点头轻叹口气。
“仪儿年岁小，还不曾想过婚嫁一事。就算如您所说，将来或许会不顺，可也不能因此就随意改了心意。”在现代时爱情都没着落，在这古代，更没敢想婚嫁一事能如自己的意。所以袁仪没觉得怎么害怕，心里还暗暗发誓，就算害怕也绝对不嫁进来。
侯府更适合当自己娘家，若当了婆家，她可就亏了。
第五十五章 立哥儿打架
“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实在不成嫁进侯府也无妨，侯府总归是你的退路。”老侯爷似感叹，又似意有所指的看着她。
“太姥爷......？”袁仪被他的话惊到。侯府总归是自己退路？这话是什么意思？
“太姥爷都已经嘱咐明白，你无需多想，但凭心意去做。”做了错事，就要承担。何况，仪儿若真的嫁进来，得便宜的还是侯府。无论如何，总要这丫头知道自己的态度不是。
这番话肯定了袁仪的猜测，她却觉得喉咙被什么堵住似的，发不出声来。
“如何，这轮椅坐久了，伤处可受得住？”老侯爷何等干脆利索的人，事情既然说清楚，就无需再纠缠细节。转而问起袁仪的伤来。
“嗯，并无不适。”袁仪眨去眼里的涩意，笑着朝他点点头。
“如此，打算何时回袁家去？”老侯爷了然的看着她。
“太姥爷容仪儿再住几日？”她原本是迫不及待的想回袁家去，此刻忽然就改了心意，故意撒娇的问老侯爷。
侯夫人恶意又如何，这侯府有疼爱自己的太姥爷在。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急着回袁家，自己还伤着，若回了袁家，短时日内定不能来看老侯爷，她舍不得。
“呵呵......你想住多久都可，芙蓉苑本是你娘的住所，往后自然是你的。”老侯爷意外的看她一眼，却被她的怪模样惹的呵呵笑。
“嗯。”袁仪很高兴自己能想明白，近几日一直堵在胸口的闷气也全散开了。
“老侯爷，午膳都备下了。”
老侯爷点点头朝门外走去，田管事走到袁仪身后，推着她去小花厅，没让青竹与别的丫头进来，就自己侍候他们祖孙俩。
“怎不见阿梅？”袁仪疑惑的看了眼田管事，按理她这时该侍候在自己身边，这会儿不见人影，也没禀告一声，阿梅做事妥当，极少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姑娘勿怪，阿梅......阿梅方才有事先回芙蓉苑，还让奴才禀告姑娘一声，奴才竟给忘了。”田管事一向精干，这会儿竟难得的有些窘迫。
袁仪讶异的看着他，他竟躲闪开来。她有些明了的笑开，田管事更窘迫的一张老脸都红了。
“你这丫头，田管事是个老实的，不许欺负他。”话虽这么说，老侯爷却揶揄的笑看着田管事。
“是田管事要抢仪儿身边的人，您不许偏心他。”自己都替这两人心急，都是三十以上的年纪了，在这古代是绝对的大龄剩男剩女。还好，这田管事总算行动了。
她这话让田管事臊的恨不能挖个洞躲进去，只能求救的看向老侯爷。
“看我亦无用，阿梅的主只有仪儿能做得。”这两个耽搁了这么几年，是该成了。
这是大实话，老侯爷这是在提点自己。田管事虽满面通红，却没一丝犹豫的跪下，利索的开口求道：“奴才求姑娘给个恩典，将阿梅许给奴才。”
不愧是老侯爷身边得用的，时机把握的如此恰当。
“若真求得阿梅，你可会善待她？”他还真会顺杆子爬。袁仪张了张嘴，干巴巴的问出这一句，怎么算田管事的年纪都可以算是长辈了，让自己个小姑娘家做主他俩的婚事，怎就觉得这么别扭。
“若真求得.....，奴才定好好待她。”
“还是要看阿梅自己愿不愿。”阿梅虽然是奴身，可自己拿她当亲人对待，婚嫁之事自然是凭她自己的意愿。
“多谢姑娘。”姑娘这是看重阿梅，自己也替她高兴。何况都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多等这一时半会儿的。田管事恭敬的磕了个头，才起身站老侯爷身边去。
“仪丫头，他俩若能成，就都跟你身边去。田管事是个顶事的，你身边正好也却他这样的帮手。”
“田管事确实精干，在太姥爷身边正好得用，跟仪儿身边却是浪费了。您放心，仪儿身边几个丫头都能干，不缺人手用。”从自己考虑阿梅的婚事起，就特意让几个丫头学着当事，锻炼她们；还让阿梅调教她们，尤其是棋儿，应该能接下阿梅管好院子里的事。何况阿梅也不会立马就嫁，最快也得几个月，还可以再教教她们。老侯爷用惯了田管事，自己可不能与他抢人。
“也好。”这丫头是个心理有数的.....
此时，门口处传来声响，却是立哥儿打头进来，二公子与五公子竟然也跟着一起进来，阿梅落在最后，也跟着进来。
“太姥爷安。”立哥儿飞快的看袁仪一眼，又老实的低头给老侯爷请安。
“孙儿请曾祖父安。”二公子与五公子异口同声。
二公子从进门就好似没看见袁仪似的，眼风都没扫到她，此时更是老实的低着头，与以往几次留给她的张扬肆意的印象全不同。相反的，五公子却满眼好奇的看了过来。袁仪没理他个小屁孩儿，眼睛只直直盯着立哥儿看，这脸是怎么回事？
“都用过膳了？”也不知老侯爷有没有瞧出什么异样，只淡淡的问三人吃饭没。
“不曾。”三人同时摇头。此时早过了午时，三人应该都饿的很了，朝桌上看了看，火锅里热气腾腾的煮着吃食，食物的香味一直往人鼻子里钻，立哥儿看着袁仪，还委屈似的瘪瘪嘴。
袁仪挑眉，都敢学人打架了，还跟自己委屈？
“都一道用膳吧。”
没等老侯爷吩咐，田管事早张罗着加坐椅。阿梅也帮着添碗筷，才站了袁仪身边。
许是少有这样与老侯爷一同用膳，又都是头一回吃火锅，
二公子与五公子就有些拘谨不大放的开；倒是立哥儿，这月余几乎是日日都有来与老侯爷一道用膳，没丝毫不自在。在椅子坐定，将阿梅给他装的小半碗汤几口喝光，没再用她侍候，就自己夹着大口大口吃起来。
二公子与五公子哥儿俩见立哥儿吃的欢，老侯爷与袁仪慢条斯理的自个吃着，没理会他们，没一会儿祖孙两都吃饱放下筷子，接过婆子递来的帕子擦了手脸，也没离开，就等着三个男孩儿吃完。
三个男孩儿的食量不是老侯爷与袁仪能比的，何况打架还是力气活。还好田管事先去外头吩咐过，厨房又送好些食材过来，都被三个男孩儿合力全给扫光。
“有力气没？”三人吃的饱饱，心满意足间却见老侯爷与袁仪都是板着张脸。一下醒过神来，都麻溜的起身站成一排。
“有。”三人异口同声。
“可要再打一架？”
“不打了。”二公子与五公子还是异口同声，只立哥儿却犟着不吭声。
“你没打够？”
老侯爷虽然语调温和，立哥儿先朝袁仪看了眼，竟真的点头，“他们若还是....立儿还要打。”
心里还暗自补充着，就是打不过也得想别的法子，总是要教训他们才是。
袁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心里却暖暖的。自己弟弟是个什么性子，她懂，为什么与那两个打架，她也懂。
老侯爷竟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都听到清楚了？”
“回禀太爷爷，都听清楚了。孙儿保证以后不会了。”或许是觉得被个比自己还小的屁孩威胁，也或许是因为袁仪在场，这番情景都落进她眼里，自觉难堪，二公子脸涨的通红，却还是硬着头皮应了。
“你不用替他顶，两回都是他起事。”立哥儿不买他的账，眼神只盯着五公子不放。
“小五......”二公子拉拉他袖子。
他们三人中，五公子年岁最小，平日性子胆大的很，不过，在老侯爷面前也知道横不得，撇撇嘴不乐意的说了句，“我往后再不说就是了。”
“你不服气？”
袁仪忽然问出一句，激的五公子脱口就道：“若不是二哥护着他，我早打得他满头包，他还找太爷爷告状。”
“不是四表弟告状，是我要来见太爷爷。”二公子拉住五公子，飞快的瞟了眼袁仪，忙又看向别处。
老侯爷面前都还这么横，难怪立哥儿说两次都是他起事，袁仪气的恨不得自己上去揍他一顿屁股。
“能挑事，还能打，你既然这般能耐，还是交给你父亲自己教。”老侯爷沉了脸色，起身朝门外去。田管事看了眼阿梅，她会意的推着袁仪跟上。
立哥儿小眼神蔑视的冲五公子瞟去，见他气怒又不能发作，他才小跑着跟上老侯爷。
田管事看着耷拉着脑袋的兄弟俩，笑着问道“一起？”
兄弟俩没应他，自顾垂头走出去，田管事笑笑着跟他俩身后去寻世子爷。
老侯爷书房里，立哥儿乖觉的立在老侯爷面前，坦诚自己的小心思。“他屡次拿阿姐说嘴，立儿不能忍。今日就算打他不过，二舅也能揍得他满头包。”他知道瞒不过也不想瞒着疼爱自己的太姥爷。
“勉强算有勇有谋，不过还是太冒进，一个不好，你自己就先满头包了。”老侯爷不只夸，顺便还指点他。
袁仪在一旁看的无语，小家伙心里估计得意的很。
“你觉得二表哥如何？”老侯爷忽然觉得，让仪儿嫁给二小子，或许是个不错的主意。袁仪却心里一突，一丝丝无奈从心底冒出。
“勉强算...有担当，比小五强一些。”虽然满心不乐意，也不得不承认二公子的品性与原先在他们姐弟面前所表现出来的大不同。不过，还是不允他肖想阿姐。
“小五性子蛮，就让你二舅揍的他满头包。”这小家伙算对了，满府里最能让小五怵的就属他父亲。
“太姥爷，你怎知我们是打架了？”
“蹲马步去。”
老侯爷淡淡瞟他一眼，说了这几个字便没再理他，径自摆开棋局，招呼袁仪与他对上一局，“丫头，来，让我看看你的棋艺如何。”
第五十六章 老侯爷的心思
立哥儿蔫了脑袋，却还是老老实实的扎起马步。
袁仪好笑的看他一眼，便兴致勃勃的摆棋与老侯爷对弈。她棋艺不佳，对棋却极有兴趣。
自己的棋艺在老侯爷面前是一面倒的局势，索性如此，她反而没心里负担，执了黑子随性就下了一步。
轻松没一会儿，渐渐就感觉到了压力。这种压力不似与立哥儿或是大姑娘下棋时那种简单的压倒结束，老侯爷似步步紧逼，时不时的一句两句提点更牵引着她一步步走进局里。
这种压力反而更激的袁仪全身心的投入到棋局当中，她自觉似在漩涡边上挣扎，虽然最终肯定是被卷进去，可以她现下的棋艺来说，看的是能挣扎多久。
“你这看着就是个才摸棋子的，袁家不是请了先生教导你们琴棋书画，怎的，你都不曾上棋课？”一局终了，老侯爷奇怪的问她。
袁仪心里突突直跳，低头似看着棋局做思考状，强压下慌张，心里快速过了一遍才回道“仪儿以往不喜琴棋，没放半分心思在上头，如今才对弈棋一道有点兴趣，太姥爷看仪儿资质如何，可能学好？”
“以你的性子，棋艺许更适合。”老侯爷点点头，收起棋子，示意袁仪再起一局。
袁仪才被挑起兴头，正巴不得再来一局。这回她一开始就提起十二万分的注意，老侯爷还是步步紧逼，她左围右突，奋力拼杀，还是没能撑的比前一局久些。
她正在兴头上，小眼神巴巴的看着老侯爷，老侯爷也顺着她，一连下了三局才收手。
袁仪虽意犹未尽还是收了手，这轮椅打造的再好，伤着的腿不能随意动弹，坐的时间久了总是不舒适，何况老侯爷也该歇息了。
她看了眼一旁老实扎马步的立哥儿，这大冷的天，虽然室内烧了地龙，皮肤感觉到的温度也就十几不到二十度，可他额头明显的冒着汗，看他累得很，却还冲袁仪傻笑。
“为何蹲马步？”老侯爷也转头看他。
“练好了身手，与人动手胜算才大。”立哥儿虽然喘着气，却没一丝犹豫的回答。
“擦擦汗，换身衣裳再回去。”老侯爷不置可否，径自去了里间歇息。
阿梅手脚麻利的打来温水拧了帕子给他自己擦手脸，立哥儿在袁仪注视下自己认真擦了手脸，阿梅接过又拧一回，给他擦了后背，才拿来干净中衣给他换上。
收拾利索，又喝了温水，没再去里间搅着老侯爷歇息，主仆几个就回去芙蓉苑。
“腿乏不，可还能走？”袁仪扭头看一旁头脸几乎都包进大衣裳里的人。
“能，也就比平日多蹲一会儿。阿姐，夏至伤愈，今日跟着来了。”
“怎不留在府里帮着照应画儿与能静能慧她们？芙蓉苑不缺人手。”听他说话精神头还不错的，也就不担心了。袁仪虽然疼他，也知道男孩儿不能娇惯。
“姑娘，夏至来了也好，否则家里那几个躺的也不安心。”青竹推着轮椅，立哥儿才出了汗，虽然擦干净还换了里衣，到底怕冷风吹着，阿梅走在立哥儿身旁，不时帮把帽兜盖严实，再帮他稍稍挡着些冷风。
“嗯，她们几个就是这么说。”立哥儿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附和道。
“随她们意吧。”外头冷的很，主仆几个不再多说，紧赶着回芙蓉苑去。
才进了门口处，阿菊远远见着就迎了上来，一上来就接替青竹推着袁仪往屋里去，嘴里还念叨着，“姑娘，这外头冷的很，许是又要下雪，虽然这轮椅子方便，也不能总往外头跑。”
“知道外头冷还等在外头，在屋里等着不好。”阿菊自觉得每日总在外头，少有在她身边侍候，每回回来总是围在她身旁，抢着活儿做，其他几人都习惯了，就不与她抢。
“是在屋里等着，只是奴婢耳朵尖，老远就能听见声响。”袁仪懒得与她辩，由着她扯。进得屋里，仲秋与夏至接过姐弟两解下的大毛衣裳挂起。
“伤都养好了？可有留疤？”再是奴婢也是姑娘家，留了疤可不好。
“回禀姑娘，奴婢的伤早就养好，徐大夫还给了凝脂露，说是抹上几个月，疤痕就淡了。”少有像姑娘这般心善大气的，自己更要本份着当差。夏至笑容爽朗明快，平日隐约的一丝刻意与拘谨都消失不见。
“那便好，记得每日都抹，可不能留了疤。”袁仪笑着叮嘱她，心里高兴总算有一个伤愈的。
“是。”夏至说着就与仲秋一道退去外头守着。每回阿菊回来，都会回禀些外头的事，身边的几个丫头都会自觉的去外头守着。
“能慧也伤愈了，我没让跟。”立哥儿在一旁接着话。
“还是再养养，伤筋动骨的哪就好的这般快。”看自己身上的伤就知道了，这还是有侯府的好药养着，否则哪会好得这般快。阿菊与阿梅小心扶着将她移到榻上，她她半靠着，再在她腿上搭上薄被子。袁仪舒了口气，这月余整日在榻上，憋的她难受，可轮椅坐久了也不舒服。袁仪忽然有些心急，能慧是练武的，伤好的快，自己用的都是侯府的伤药，应该会好的更快，或许再有个把月就能行走也说不定。
“姑娘，前日说的事大体定了，连铺子都定下了。”
“是谁传的口信？”袁仪让阿梅阿菊搬来春凳放榻边上，立哥儿则坐了袁仪榻边边。
“是福王世子身边的管事来找的奴婢。与钱来估计的也差不离，不过起意的是柱国公府三爷，说是要起个专做锅子的铺子，只是他不知这锅子是姑娘的主意，才找福王世子商议。”
“柱国公府三爷...该是不缺银子的。”既然是福王世子派人传的口信，那这事就是真的。不过，柱国公府是皇上外祖家，三爷不就是皇上的表兄弟？
“姑娘这话......，没有谁是嫌银子多的。何况这人还是纪三爷。”阿菊笑了起来，姑娘真真是个憨的。
“纪三爷为人如何？”袁仪有些窘。估计连皇帝老爷都不嫌银子多呢，自己真是说了句笑话。
“柱国公府三爷在京都是出了名的不爱权势只爱银子，听说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
“那...是如何商议的？”这在袁仪看来是个极聪明的主意。柱国公府权势已经顶天，再好权势可不是什么好事。纪三爷这么有眼色，她估计皇上会更偏爱他，否则这火锅才吃到皇上嘴里，他怎敢打主意要起火锅铺子。
“来的陈管事说，纪三爷原本不知是姑娘的主意，才提议他们两家各占一半，如今便是三家均分。”
“阿姐，咱们真要与那两家合开锅子铺？”立哥儿忍不住问了句。
“那两家要做的生意不是咱们能轻易掺和的。”袁仪摇摇头，不是自己的圈子何必非要挤进去。立哥儿似懂非懂的，却也不再问。
“既如此，奴婢该如何回复福王世子？”阿菊虽觉得可惜，却也赞同袁仪的话。
“火锅铺子开起来容易，要做的好却需人脉，咱们是半点没有，再说我与阿立还年岁小，外头的产业本就是你们出面打理，也没能出力。”她是保守的人，多大的头就戴多大的帽。点子虽然是自己的，可与那些贵人打交道，不能计较一时的好处。
“奴婢明白了。”姑娘是个稳妥的性子，自己有些冒进，正好相辅。
“咱们的主力还是在客满楼，你放心，火锅铺子影响不到咱们。”她知道阿菊的想法，担心客满楼的生意会被火锅铺子分走，如果在火锅铺子里也占了份，正好拿来补上，怎么都不差。可是担心也无用，同行竞争总是难免，客满楼该出些新意应对才是正理。
“姑娘既如此说，那奴婢便不担心了。”
“铺子选在哪处？”前几日福王妃问自己怎不在客满楼推广火锅，那时自己还猜测许是王妃娘家有人要做这火锅生意，毕竟相比福王府，王妃娘家会弱一些。
“客满楼东边过去三个铺子就是，原就是柱国公府产业，原本是个茶楼。”
“铺子都选定了，估计是算着日子开门营生。咱们不好耽搁，你早些去回了人家。”离的这么近，难怪阿菊担心被分走生意。
“姑娘说的是，奴婢这便去回福王世子。”
“按这图纸，打造五十个出来，银钱多给些不要紧，快些做出来就好。你盯着些，图纸不能让人仿了去。”从手边拿来一张图纸递给阿菊，嘱咐她。
“姑娘这是？”这画着的似盘子又似锅，还带着小炉子，形状奇怪的很。
“打造出来再说。”
“是，奴婢这就去。”阿菊说着就起身拿来自己的大衣衫系上，与姐弟两人行礼，阿梅特意送她出去。
“阿姐，他们开火锅铺子，真对咱们客满楼没影响？”
“影响虽有，只要咱们跑在他们前面就不怕。”
“阿姐想自己做火锅铺子？”
“不，咱们客满楼要推新菜式。”跟他们打对台是找死。不过，不管从哪一方面，客满楼还是她自己，都不能随便让人家打压下去。
“什么菜式？咱们自己能先试试？”立哥儿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模样。
小家伙这是要蒙混过关？袁仪没回他，收敛起脸上笑意，神情淡淡的看着他。立哥儿被她看的不自在起来，讪讪的垂了头，挪动脚步，乖巧的立在她跟前。
“身上还有哪里被打伤？”袁仪静静看他一会儿，才抬手抚上他下巴。心里轻叹气儿，自己伤着了都不自知，以为三人都收拾妥当了，就能蒙过去，先前还傻傻问老侯爷，怎知道他们打架了。
倒是二公子，知道立哥儿才从袁家回来，定要去见过老侯爷，知道瞒不过，主动跟着去见了老侯爷。
第五十七章 他哪里好
袁仪手上微微使了力，一丝痛感传来，立哥儿才恍然，难怪知道自己打架了。早知道就说自己摔跤了。
“就算没伤着也瞒不过。”看他神色就知道是在想什么，袁仪没好气的说了一句。
“没想瞒阿姐，我只是不想跟太姥爷告状。”立哥儿讪讪的挠挠耳垂。
“无关身手力气，与人动手，总非上策。阿姐不愿你伤着。”打架哪里有不受伤的！袁仪直视他的眼睛，清晰的传达自己的意思。
“立儿错了，下回定不会再与人动手。”自己无孔武之力，才不会轻易与人动手。与五公子动手那是算准了，他伤不到自己哪里，却能让他挨二舅一顿揍。
“嗯。不过，每日蹲马步还是要坚持，你不是每日都去养荣院寻太姥爷么，没学个一招半式回来？”自己不招惹事，也难保别人不会主动寻衅。何况男孩儿还是强壮些好，就是学些皮毛功夫，当强身健体也不错。
“哪能那么快。不过，我看李公子与阿武大哥都是身手极好的，就不知是那个府上的。”立哥儿忽然想起李公子与他身边的阿武侍卫，语气有一丝遗憾。
李公子？袁仪愣了愣，而又惭愧，自己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太姥爷也不知他是哪家公子，咱们只听大安寺那小沙弥称呼他李公子，或许寺里的方丈才知道吧。”李公子看着应该是大家子弟，就不知怎会喜欢去寺里找老方丈弈棋。
阿梅找了药酒，拧开倒了一点在手心往立哥儿下巴揉去。立哥儿不愿，躲一边去。
“揉揉伤处才能好的快些，再看看身上还有别的伤没。”阿梅小心着不让手里的药酒滴到地板上，柔声劝他。
“没别的伤，只这一点明日就能好，无需抹这个。”药酒味道呛的立哥儿皱眉。
“让阿梅给你揉揉。”立哥儿无奈，只能老实站着让阿梅给他擦上药酒，再检查有没别的伤处。
一通折腾，满屋子都是药酒的气味，比袁仪腿上用的伤药的气味重得多，天气冷，阿梅就半开了一扇窗户散散气味。她竟也能迷糊着睡着。立哥儿也没躲回自己屋子，就在一旁案上读书用功。
立哥儿在，姐弟俩作伴，就算不说话，也不觉孤单。第二天，立哥儿在袁仪屋里读了会儿书，正打算去养荣院，仲秋来禀说四小姐来找。自年前那回仲秋拦住二公子，后来也就初二那日陪陈家小姐来过，平时无事就没见四小姐再来。
“阿姐，她怎又来了？”立哥儿对她无感，阿姐琴艺就是不好又如何，轮不到她来卖弄。
袁仪摇头，她也不知这四小姐有什么事。作为侯府嫡出千金，性子难免傲慢些，她若不来，自己还乐的不用应付她。
立哥儿索性先不去养荣院了，留下与他阿姐一起。
四小姐进门来，解下大衣裳递给阿梅，上下打量了眼立哥儿，“小五可有伤着你？”
四小姐这话没毛病，袁仪却皱眉，以她的性子问这话不会是关心立哥儿，看来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立哥儿面上无什么表情，也没回应她。袁仪笑容浅淡的回了她两个字“还好。”
“小五就不好了，昨晚被父亲打了一顿板子，现在还只能趴在床榻上。”四小姐淡淡的说了一句。
打板子？这么重手。袁仪楞了楞，世子爷看着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啊。不过也难说，小五性子实在不驯。终究心里没底，扭头朝阿梅看了眼，阿梅会意的就转身出了屋门。
“二舅为何打得小五那般重，身边人怎不拦着？”无论如何，就算世子爷真打了小五板子，这责任也扣不到他们姐弟头上。
“问这话不亏心？两人打架，还是他先动的手，他倒是好好儿的，反是小五被打了板子。仗着曾祖父偏疼，你们就这般心安理得？”虽然父亲没真的重打小五，可怎么都不是袁小四这么毫发无伤。可才几天，因为他们姐弟，小五与二哥就被打了两次，她怎么都下不去这口气，思虑再三还是找来芙蓉苑。
袁仪收敛起笑意，直直看着她问，“依四小姐的意思，让二舅也打立哥儿一顿板子，我们姐弟才可心安理得？”
“别扯上我父亲，他与曾祖父一般，都极看重你们。”他们姐弟分明心知父亲与祖父都依着曾祖父，都看重他们，偏还能装不知的说这戳人心的话。
“四小姐说的对极。那依你的意思，长辈的疼爱我与立哥儿就不该这么心安理得的接受了？”
“你.....总归是你们害的小五与二哥挨打。”小五虽然皮，父亲偶有教训，可二哥以往是从没被父亲打过的。
袁仪无奈的看着她，昨日表兄弟才打架，那两人还挨了罚，此时她真不想跟这小姑娘斗嘴。她放缓了语气问“那依四小姐的意思，咱们该如何？”
四小姐张张嘴，似有什么话要脱口而出，又面露犹疑。
她话虽没说出口，袁仪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这就戳中了她的那根犟筋，她就还不回袁家了，就要在侯府养到伤愈，往后也还要三不五时的回芙蓉苑住住！
“四小姐可知，昨日我与五公子是为何打架？”立哥儿忽然问了一句。
“不就是为我祖母不平，与你争了几句么。”她看了眼立哥儿，不以为然的回他一句。
立哥儿的话提醒了她，“我二哥这般好，他看在姑母的面上，都没喊委屈，轮得到让你看不上？我祖母一片好心，你还害的她被祖父罚去佛堂。”
这话炸的立哥儿忽的站起，袁仪也彻底沉了脸，全没了息事宁人的心思，冷冷盯着她问：“我倒是不知他哪里好，你祖母哪里好心，不如你仔细说与我听？”
“我大哥也好，年酒那日你应该见过，他才学佳品性佳，配四小姐正好男才女貌，不如让大伯娘早些来与二舅商议亲事。”立哥儿压下怒气，紧接着袁仪的话，嘲讽的话语脱口而出，看她渐渐涨红的脸色，他脸上的嘲讽之意就愈浓。
“你......你怎敢？”她难以置信的看着立哥儿。用力要将方才听到的话赶出耳朵，却偏偏似钻进脑子里，轰的她一阵阵血气上涌。
“我一片好心，四小姐难不成看不上我大哥？”立哥儿学着她方才的语气，倨傲的瞟她一眼。
袁仪飞快的抬手捂嘴，用力忍着才没笑喷，相比四小姐难看的脸色，自己脸上笑意太明显，她不好意思的撇开头去，心里却不厚道的笑翻。
对这般装睡不醒的人或许就该下重锤，简单粗暴还能让自己出口气。
世子膝下三个嫡出儿女都极得侯夫人宠爱，许是受她影响，面对他们姐弟，态度轻慢。不似二叔祖父那一房，与他们姐弟都亲近。
四小姐也是有城府的，换成别的小姑娘或许当场就哭了。
就愣楞的看着立哥儿，像极了少夫人的美目竟隐隐有水光。立哥儿不避让的与她对视。
这时，阿梅进屋来，没注意到屋里气氛怪异的安静，径自到袁仪身前回话，“姑娘，昨日五公子被世子爷打了二十手板，还罚了禁足一月。”
“也对，手板也算打板子。”袁仪浅淡的笑着说了一句。
四小姐似被她的惊醒，她用力眨眨眼，再轻轻吸口气，转身就抬步朝屋门走。
“四小姐聪慧，定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想来四小姐也有去你的外祖家。”虽然外祖父母都已经过世，可侯府还是自己姐弟的外祖家，自己就算回袁家养伤，也不可能就与侯府断了往来。何况，回不会去养伤，她自己说了算，她就仗着老侯爷疼爱了，又怎样？轮不到她来指手划脚。
袁仪的话让四小姐脚步一顿，正好让阿梅给她系上大衣裳，她将自己裹紧张便抬步出了袁仪屋子，阿梅跟着送她出了苑门才回。
“是青竹去打听来的？”青竹她娘是少夫人身边得用的，打听这些消息倒是合适，自己光明正大的，无需避着少夫人。
“是。青竹还说，五公子皮实，不是头一回挨手板，每回都是没过几日就又忘，少夫人最头疼他。”
既然昨日去了养荣院，今日该去给少夫人请安才是，这时辰去挺好，少夫人应该理完事，会有空闲见自己。
就不知世子在不在，头回见面时他还说要带他们姐弟骑马呢，老侯爷也允了的，说了先选马儿，开春就让他们学。偏偏自己伤了腿，袁仪满心懊恼。
她忽然想到二夫人说过，她们母亲出嫁前跟二老爷学的理事。自己没见过二老爷，只听立哥儿说他时常去养荣院与他们一起吃火锅。自己还挺想见见这个二叔祖父，最好明日去给二叔祖母与大夫人请安。幸好侯夫人去了佛堂，否则自己还得去给她请安。
“阿立，我去少夫人院子，你可要去？”
“不，我去太姥爷院子。”立哥儿摇头，他本来就是要去养荣院，是四小姐来找他们才耽搁了。
袁仪没勉强她，反正自己与少夫人说话，他听着也无聊。姐弟俩各有去处，立哥儿带着夏至去寻老侯爷，她自己身边跟着阿梅去了少夫人院子。
第五十八章 姐妹
少夫人住的院子是落霞苑。袁仪是第二回来侯府时来过少夫人院子，还在这里与府里大大小小的公子小姐吃了顿静悄悄的席面。当时他们姐弟还自我安慰，说反正日后也只是与老侯爷亲近，其他人怎样都无妨。
没想到，过没多久，她与立哥儿竟住进侯府来养伤。在她沉思中就到了落霞苑门外，守门的婆子直接引着她们主仆进去，半道上就遇见少夫人身边的绿袖，说少夫人也才回屋，主仆两人随她到了少夫人的正屋外边，一个身着碧青色衣裙的丫头就迎了出来，并请了袁仪进屋去。
阿梅推了她进来屋里，帮她解下大衣裳交给绿袖挂起，自己便退了出去。
“仪儿请舅母安。”袁仪的态度坦然大方，语气恭敬中带着亲近，并没因为两位公子与二小姐而刻意疏远她。
因是在自己屋里，地龙烧的暖融融的，少夫人就套了件薄袄，轻便随意。人懒懒的侧靠在美人榻上，脸上妆容淡淡，笑意浅浅，虽然没惯常所见的华丽，反倒让人觉得温暖，“仪儿心思就是巧，受了伤还能让你琢磨出这等好物件来。”
“舅母莫要笑话，仪儿就是在屋里呆的烦闷，才想出这么个法子能出来透气。”袁仪汗颜。
“那也是我们仪儿聪慧，别个受伤的也是下不得床榻，舅母没见谁琢磨出什么好物件出来。”
舅母您就别夸了，放过我吧，袁仪在心里哀嚎，面上只能做腼腆笑着。
“虽如此，也不好总坐这轮椅上。你这伤才养了月余，等过明日大夫来，问问伤愈的如何，咱们还是稳妥些。”这些日子处下来，她是真心的喜欢这孩子，不卑不亢，大方知礼。她打心里觉得，自己娘家大侄女比她不如，可惜....。
“是，仪儿出来一会儿，回去就还是躺回榻上。”袁仪乖巧的回道。
“你打算如何安排阿梅？你虽年纪小，到底是她主子，再说她的年岁不能再耽搁了。”阿梅方才推仪丫头进来，自己见她还是梳的姑娘的头形，她心里一阵恍惚，分明与自己年岁相当，却到如今还没着落。姑奶奶猝然过世，苦的不只是两个孩儿，就连身边亲近侍候的也都耽搁了。
“是有些眉目了，不过还得再问问她。她是娘留下来的人，仪儿尊重她自己的意思。”婚嫁之事，外人如何看好都无用，还得她自己愿意。不过，少夫人说的对，阿梅的年岁不好再耽搁，自己是该好好与她谈谈了。
“你二舅一直惦记你，只今日是他当差，与你遇不上。倒是常与立哥儿在老侯爷那里见着，都好吃锅子。”她分明是个小姑娘，却能与自己正经的谈身边丫头的婚事，不见丝毫难为情，反当成是寻常理家。
“仪儿也惦记，二舅答应说要带我与立儿骑马呢。”
“呵呵，那也得等你腿伤痊愈。你二舅...”
“娘。”少夫人未尽的话被这一声轻喊截断。袁仪浅浅笑着招呼从门口处走进来的人“四表妹。”
“茹儿来了，不是说去寻你袁表姐么？怎的她来了娘这里，你却去了哪儿？”
“没去哪，在屋里躺会儿，就听说袁表姐来了娘这里。”
“袁表姐，咱们去我屋里坐会儿？”四小姐难得的热情，看着她的眼神竟有些急切。袁仪笑容不便，没急着回应她，反而看向少夫人。
“去吧，你们小姑娘家说说话。立儿若去了养荣院，仪儿你就留着茹儿屋里用膳吧。”
“是，舅母。”袁仪点头应下，绿袖让屋外守着的丫头将在耳房等着的阿梅喊来，给她系上大衣裳，才推着跟在四小姐身后去了她闺房。
袁仪侧头看四小姐林安茹离开少夫人屋里便绷起的脸，心里暗自好笑，自己担心她跟少夫人哭诉，原来她更担心自己真跟少夫人提袁家大公子。
两人这会儿本是互相看不顺眼，却不得不装和睦。二小姐的屋子在落霞苑正院右边靠后，两棵年份相当的石榴树后头一排连着几间厢房，四小姐打头进了左手第二间厢房，她身边的丫头在门边半卷着帘子，打手势请袁仪进去，阿梅便推她跟着四小姐进屋去。
她没招呼袁仪，身边的丫头上前给她解下大衣裳，便径自坐了琴案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琴弦。
阿梅眼神疑问的看向袁仪，见她神色淡淡朝自己摇头，便没多问，只是将解下的大衣裳挂了屏风上，才退出去守着。
袁仪无聊的打量起屋里的摆设。最打眼的是矮矮的琴案，地上铺着厚实的皮毛，四小姐席地而坐，琴音杳杳，颇有名士的风范，与四小姐的性子也相契。反观自己就一俗人，难怪她总看不上自己。
她不大懂琴，只看的出这把琴的品相不如自己屋里摆着的那一把。真是可惜，一把好琴跟了自己这个不擅琴的，偏自己还是个小气的，才不舍得将她送人。
再来就是书案后面，靠墙立着的多宝阁，上头竟然也摆着显然是一套的姿态各异的小泥人，看着比立哥儿屋里的更精致些。这外间布置的一点也不象个小姑娘的屋子，就不知里间是不是也这样。
袁仪看了眼垂着厚重帘子通往里间的小门，又瞟了眼正抚琴的四小姐，心想这说不定也是个别扭的小丫头。
“出去。”过了好一会儿，断断续续的琴音才彻底停歇，还是没抬头，只轻轻吐了这两个字。留在屋里侍候的丫头会意，悄声退了出去。
“你......”
“你......”
两人一同出声，又一同打住。四小姐眼神直直盯着袁仪，等许久也没见她再开口，撇撇嘴扭头看向别处。
袁仪在心里叹口气，自己不会与个小姑娘计较，可要完全不在意是不可能的。选在这时辰来落霞苑，多少是因为担心她找少夫人哭诉。既然她没有，自己实在不知与她说些什么，总不能说多谢她不告状吧。
许久，四小姐还是一直盯着案几后面的墙上挂着的一副字画看，也不怕脖子酸。
“这轮椅子坐久了不舒坦，我便先回，改日来再找四小姐说话。”袁仪在心里吐槽自己言不由衷，若非必要，自己可不愿送上门来与她这么尴尬的呆着。
没指望她回应，屋里还一个丫头也没有，便只能自己用力转动手柄，让轮椅慢慢朝门口滚动。
“回吧。”好在阿梅与另个丫头就守在屋门处，便依言推着她回芙蓉苑。
“姑娘，您与四小姐今日是怎的了？”主仆二人回到袁仪屋子，阿梅问出心里疑惑。
“她说她二哥极好，她祖母一片好心，阿立说袁大公子也才华极好，与她极般配。”
“这...少爷真真是......”阿梅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立哥儿，可脸上欢畅的笑容却再明显不过。
“那四小姐可有与少夫人哭诉？”她忽然明白姑娘为何忽然就要去拜见少夫人了。
袁仪摇摇头，当时没有立马就与少夫人哭诉，以四小姐的性子，过后再提这事的可能性不大。
“姑娘打算何时回去袁家？”
“等再过些时日吧。”
“府里都在传大爷丢了差事。”夏至忽然插嘴说道。
“这是何时的事了？”阿梅诧异的问她，自己回去了两回，怎就没听说这事。
“年前就有在传，话好似益寿堂传出的。”若是益寿堂传出的，看来是真有其事。若真如此，回袁家更是没得清静了。真心的烦袁明安父女俩。
袁仪自己用过午膳，提笔磨墨一张纸还都没写满，立哥儿就回来了，大小姐与他前后脚的找来，立哥儿打了招呼就回自己屋里读书。
大小姐近日总爱来找她一起做针线，缝香囊、打丝绦或是绣些小物件；她被动着勤快起来，阿梅更恨不得一股脑都教给她，于是她的针线活做的也有模有样起来。
“袁姐姐，你画的花样真是好看。”大小姐在绣帕子，袁仪给画了小米妮。
“你喜欢就好。”她自己在缝一个简单的小玩偶，随口哄小孩似的应着。其实她自己的花样很好看，只是自己画的花样对她们来说是新奇，也更童趣些。
将缝好的玩偶交给仲秋填充棉絮，她给自己捏捏手指。仲秋很快就填充好，几针就收了口，才将成型的小玩偶递给她，她随手就给了一旁认真做绣活的大小姐。
“袁姐姐，这是送我的？”大小姐惊喜的接过，爱不释手的拿在手上，越看越喜欢。
“这是一只名叫佩奇的小猪。”袁仪拿起手边放着的书册翻到之前看的地方，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姑娘说奴婢手里这个皮卡丘。”
“袁姐姐，你做这许多都是要送人的？”夏至手里的那个玩偶才缝好，没塞进棉絮，所以还看不出形状。大小姐对比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手里的这个更好看。
“嗯，府里的公子小姐每人送一个。”与袁家的孩子一视同仁，都每人送一个。
“袁姐姐这是打算要回袁家了？我听说你坐这轮椅子能下床榻了。”大小姐突然意会过来，袁仪这般每人送一份礼物是打算近日回袁家了。她忽然就不高兴起来。
“再过些时日。要不，你明日陪我去见二叔祖母？”
“那咱们明日便一起去。你放心，祖母她极好说话。”听到她还要等些时日才回袁家，大小姐一下子就又高兴起来，压低声音，意有所指的朝她眨眨眼。
“明日用过早膳便去找你。”一会儿高兴一回不高兴，现在又高高兴兴的暗地编排人，袁仪无语。
既然都约好，还得了喜欢的玩偶，大小姐便高兴的回去了。阿梅也好兴致，才用过晚膳，便取出两身袁仪还没穿过的过年衣裳来，在她身上比划着选了粉色的一身，手脚麻利的打理好先挂起来。
第五十九章 亲事
第二天一早阿梅便催她起来，还给她精心梳了发，头顶编了好看的发髻，垂下的头发都拢到一边。难得有打扮她的机会，阿梅还要往她脸上涂脂粉，袁仪怎么也不肯。阿梅拗不过她，最后还是跟往日一样就抹了凝脂膏。
经过阿梅一番精心打扮，镜子里的小姑娘，已经有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
“姑娘真是长大了，过个一两年就该说亲事了。”阿梅看着镜子里的人，有些感叹。
自己今年也才十二岁，哪里就能谈亲事了？忽然的，她愣了楞，打量着镜子里照映出来的阿梅的眉眼，决定今日就与她谈谈。
若是能成，他们的婚事肯定就在近期。既如此，从今日起，她打算不让阿梅跟着自己到处去。收拾妥当，袁仪嘱咐她绣些帕子与香囊，只说是备着送人用，便让夏至推自己去二夫人住的院落。
虽然少爷身边有仲秋侍候，可有自己在，姑娘怎使唤起夏至来了？阿梅虽然纳闷，还是依言做起针线来。
“袁姐姐。”这边袁仪主仆出了芙蓉苑，半道就遇着大小姐。
“怎还跑了来，可是有事？”袁仪诧异。不是都约好了等着自己去吗？
“无，我想着袁姐姐身边的丫头许是也认不得路，就过来了，反正一个人干等着也无趣。”说着还俏皮的朝她眨眨眼。
“正好，免了找丫头来问。”袁仪顺着她的话。她的性子大方爽气，她是真心喜欢与大小姐相处。
二老爷膝下子孙不比侯爷的少，都住在府邸西边的几个院落。二老爷与二夫人住的是安福园，恰恰是在其他几个院落的中间。芙蓉苑在东侧近着大园子，走过去不算太远。
“咱们府里人口不少，不过地方也大，每个院子也都不小。”大小姐给她介绍府里众人分居的院落，语气隐隐有些自豪。由此也能看出当初侯府的盛况。当初西北兵权握在老侯爷父子手里，女儿淑妃娘娘颇得皇宠还产下皇子，若不后来的变故，如今的侯府定是更盛从前。
两人一路说着话就不觉得远，很快就到安福园外边，守门婆子给两人行了礼，笑呵呵着说道“夫人早嘱咐说了表小姐今日会来。”
“祖父可在屋里？”
“在的在的，今日老奴早早就当班，没见老爷出门。”婆子殷勤的回着话。阿梅备了些打赏用的荷包，出门前都交给了夏至，她取个出来打赏婆子才推着袁仪跟大小姐进门。
打门进来就见着两棵石榴树，年份与落霞苑的两棵相当。园子里错落着一盆盆花树绿植，比起宜安堂的奢华富丽却沉闷压抑，袁仪更喜欢安福园的热闹气息。
“祖父定是知道袁姐姐要来，才没出门去。”大小姐扭头笑眯眯的对她说。祖父外头事情忙，往常这时是不会留在屋里。
袁仪也有些期待见到二老爷。进来院子，大小姐直接就往左手边的正屋走去，夏至推着她跟上。
屋子门外守着的紫衣丫头早在她们才进院门子就进屋禀告过了，几步迎上来两人行礼打手势请她俩进屋去，“老爷夫人都在，请表小姐进屋去。”
“画眉姐姐就不请我进屋了？”大小姐皱眉似不悦的瘪瘪嘴。
“表小姐头一回来，奴婢还想留个好映像呢，大小姐您就别抓奴婢的错处了。”名叫画眉的紫衣丫头也不真的紧张，更像逗趣般的与她讨饶，看起来两人平日应是极亲近。
“有劳姐姐。”夏至嘴甜的喊着姐姐，又取了小荷包笑着塞了画眉手里。
“奴婢谢表小姐赏。”画眉笑的更甜，说着就先行两步，打手势请几人进屋去。大小姐没再玩闹，也笑眯眯跟着进来屋里，几步上前亲昵的与自己祖父祖母请安道“容儿给祖父请安，给祖母请安。”
行了礼便径自上前依到二夫人身边，朝袁仪眨眨眼。
袁仪好笑，自己无欲无求，见她祖父祖母又怎会拘谨。虽如此，却是恭敬的给二老爷与二夫人问安，“仪儿给叔祖父叔祖母请安。”
“仪儿来。”二夫人朝她招招手。袁仪欲自己摇动扶手两边手柄，夏至寸步不离的跟在她身后，推着她进前到二夫人身前。
“你这孩子就是多礼，才将将能下床榻，便急着来给我们请安。”屋里二老爷与二夫人喝着茶，早听得几人在外头说话。
“是仪儿自己在屋里呆得烦闷，才想来叔祖母这里吃茶。”虽然是客气话，自己也确实是在屋里呆的有些闷，何况早前就一直想找机会见见二老爷。
一旁隔着个小茶几坐着的二老爷自她进门来就眼神不错的看她，此刻见她笑容腼腆，态度却落落大方，看着就是个心中有主意的。
袁仪其实知道二老爷一直在打量自己，与二夫人说了话便直面朝向他，笑容浅浅的。二老爷看着比侯爷富态些，一双眼睛长的极似老侯爷。或许爱笑，眼角的纹路明显，虽然显年岁，却也更亲和。
此时袁仪忽然直直看过来，二老爷反倒一愣。
眼前的小姑娘，笑容有些些调皮，好似在说“叔祖父，您看清楚了没？”
“哈...哈...哈...。”他不禁被逗的哈哈大笑起来，比起婉儿来，这丫头是个有趣的。
“丫头的主意好，再配上福王府工匠的手艺，这轮椅子倒是难得的好物件。”二老爷毫不吝啬的夸赞她。
“仪儿只画了图纸，出力出物料的都是福王府，仪儿自觉占了好大便宜。”
“你这话不对，福王府不缺物料工匠，就是做不出你这轮椅子来。须知好主意非寻常能得，该是福王府占了你好大便宜才是。”二老爷摇摇头道。否则，都十多年没来往了，福王夫妇怎会忽然就来侯府见父亲？
“那就是仪儿与福王府都占了大便宜。”应该说他们双方是合作共赢才更准确。
“哈...哈...丫头，我可听说纪三要折腾火锅铺子了，那可是你的主意，不能反倒分走客满楼的生意。”这丫头心宽大气，怪不得短短时日就那般得父亲看重。
“仪儿，你叔祖父说的可是真的？客满楼可是你外祖父手里起来的，你娘的嫁妆里头就属它最赚银子，你可要守好了。”
“叔祖母放心，仪儿会用心守着。”
“有什么为难的，尽可找你叔祖父帮忙。”二夫人不客气的给自己丈夫分派差事，二老爷丝毫没介意，还问袁仪“你可有对策？”
“火锅占的是新奇；客满楼本就有自己的优势，不会轻易被火锅比下去。”
“虽如此，怎也比不得在火锅铺子里掺上一份。要知道纪三可是个能人。”二老爷意有所指。赚银子是小事，关键是与他牵上关系不比与福王府搭上关系来的差。”
袁仪点点头，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她明白二老爷的意思，推了福王府与纪三爷的邀约，确实可惜。或许是自己不懂世故，她还是固执自己的想法。
“无妨，你往后有什么好点子，尽可来找你叔祖父我，咱们一起赚大把银子回来。”还好二老爷没在这问题上多谈，袁仪松了口气。
“老爷糊涂。仪儿是姑娘家，平日读书写字，再学点绣活就极好了。有什么赚银子的老爷带上她就好了，咱们仪儿才不费脑子琢磨呢。”二夫人拉过袁仪的手，笑着瞪了二老爷一眼。
“我说夫人，你这心偏的也没边了，和着就只有我该费脑子琢磨赚银子的事？”二老爷叫屈。自家夫人使唤自己最拿手，偏自己还拿她没法子。
“叔祖父是能者多劳，仪儿可就等您带着赚银子了。”袁仪笑咪咪，不客气的顺着二夫人的的话，就靠上了二老爷。
“哈...哈...好说。你叔祖父虽比不得那纪三，赚银子的本事却也有些。”自己看顾着点两孩子，父亲也能放心些。何况丫头没拿自己当外人，是从心里跟他们二房亲近呢。自己虽然会赚些银子，可迟早是要搬离侯府的，到时除了银子，他们二房还有什么？
纪三爷有能耐，侯府二老爷也不差，可后者是自己待亲近的长辈，赚银子小事，难得的是一份心意。何况他们又不是商户人家，重要的是立哥儿将来有出息。
“祖父，容儿也要学着赚银子。”大小姐安静的听了半晌，忽然就蹦出这句话来。
“哈...哈...你也是姑娘家，与你表姐一般，等着祖父给你赚嫁妆银子就成。”二老爷一愣，随即哈哈笑开。
二夫人拉过两个小姑娘的手安抚，一边笑嗔着二老爷一脸得意的模样。
没谁是不需银子的，偏这个时代的人视行商为下等，二老爷与纪三爷都是高门子弟，却坦坦荡荡乐衷于商道，还赚来大把银子，袁仪打心底欣赏他们。
大小姐毕竟是真的小姑娘，被她祖父的话闹的羞红了脸，半垂着头偷偷看袁仪一眼，却被发现，她还朝自己眨眼睛。她便也努力压下羞涩，尽量的大方自然。
二老爷昨晚听二夫人说袁仪要来请安才特意留下来见上一面，这会儿人见过了，便出门去忙活自己的事，离开前还让她答应送他一张火锅桌子。
第六十章 亲事（二）
二夫人坚持留袁仪一道用膳，她便恭敬不如从命，与大小姐一起留下用过午膳才回去。
临出门前，她还先支开大小姐，留自己说了几句话，“仪儿，你是个懂事的，叔祖母就对你直说了，虽然你三叔祖母行事欠缺分寸，不过，你若真的嫁进来倒也不错。侯爷与世子爷就不用说，少夫人给你当婆婆不会差，剩下你三叔祖母一个太婆婆刁难不了什么，平日远着些就是。女子嫁人首要是看对方的长辈是不是好的，接着才看男子的品性，成哥儿这孩子平性不坏。”
二夫人是一番好意，只是这话她不知如何接，只能憨憨傻笑着应对过去。自己今年才十二，嫁人的事等以后再烦。现在还是先想想怎么把阿梅嫁出去。
自己没有母亲，父亲还多年未归，虽然事关自己的亲事，二夫人也只能与自己直言；就连阿梅的亲事，也只能是她操心着办了。她心里叹气，自己一个只会画画的竟也能干起媒婆的事来，果然人都是被逼出来的。
还好二夫人很快就转了话头。一老两小一会儿说说女红一会儿又说说吃食，倒也热闹，一直到用过午膳袁仪才告辞。
回到芙蓉苑自己屋里，阿梅与夏至一起小心的搀她上了榻，便支着夏至去跟立哥儿屋里，边还解释给袁仪听，“少爷嘱咐了，等姑娘回来就与他说一声。”
袁仪咂舌，这小家伙如今还管起自己来了？
少爷正经嘱咐自己的模样看着倒是有几分兄长的派头，阿梅想想也觉好笑。
“二叔祖母与我说嫁进侯府是极好的主意。”袁仪拿起手边的书册，随意的提了一句。
“那姑娘自己是如何想的？”阿梅暗自点头，就是这么回事，也不知姑娘心里怎么想的，就是不愿意。她搬来个小杌子放在榻边坐下，打算也劝劝自家姑娘。
“这事不是我想如何就如何。反正我还小，亲事也还有父亲操心。”
“有老侯爷做主，三爷想必是愿意的，少夫人看起来也是喜欢姑娘的，就看姑娘自己愿不愿......。”她知道姑娘的顾虑，可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觉得嫁进侯府好。
不是贪图侯府的门第，是看着府里几个长辈都疼爱自家姑娘，图的是将来姑娘嫁过来日子好过。
她心里暗自着急，过了这村就没这店，就该在老侯爷身子还硬朗时早早把亲事定下才是。
“那你愿不愿意？前几日田管事跟我求娶你了。”没特意看她，手里的书册随意的翻过一页。
“自然愿......姑娘......”阿梅乍然反应过来，一时语塞。
“让他把日子定在两个月后，到时天不那么冷了，穿嫁衣裳好看，阿梅会是最好看的新娘子。”她说着忽然就期待起来。嗯，一定要好好操办阿梅的婚事。
“奴婢就想侍候在姑娘身边，不......”
“你要想清楚了，若真的不愿，我就回了田管事，他的年岁不好再耽搁了。”她打断阿梅的话，将手里的书册隔着锦被放在腿上，眼睛直视着她。
“姑娘，您和少爷都还小，奴婢答应过三奶奶，要看顾你们长大的，怎能......田管事是个好人，奴婢不敢再耽搁他......”原本当初就打定主意不再说嫁人的事，后来姑娘出事，把小小的姑娘与少爷托付给自己与周阿嬷，如今姑娘少爷还未长大，自己怎能改了主意。
“这些日子来，你看我有哪件事是没处理妥当的？”袁仪暗自腹诽，你家姑娘都能当媒婆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姑娘再懂事，终归还是孩子。”何况少爷还更小，她怎舍得啊。
“我今年十二了，你也说我都能定亲事了。”为了让她安心嫁人，自己也是拼了。
阿梅无语看她，前头是谁说自己还小，亲事用不着急的。
“太姥爷原本想让田管事跟到我与立哥儿身边，他老人家...虽然眼下身子还硬朗，终归是年岁大了，你与田管事一起，替我与立哥儿还有...母亲，替我们给太姥爷尽孝，以后，你们还是回到我与立哥儿身边。”
“姑娘，我......”心里乱糟糟的，话语都堵塞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你只问自己愿不愿意嫁田管事这个人，我与立哥儿不该在你考虑的范围。你的终身大事还是你自己拿主意，你好好想想，也别拖久了。”能当媒婆的都不是常人，自己也算成一半了，剩下一半就看天意了。
“奴婢...再想想。”姑娘说的在理，只是自己多年习惯了什么都是先考虑姑娘与少爷，一时之间.....。
袁仪不勉强她，又过了两日，阿菊回来，还带进来个粗笨大盒子。
“姑娘，您看看，这可是您要的东西？工匠忙活了几天，打造了好几个出来，就这个，奴婢觉得还像个样子。”将东西放在桌子上，陈婆子便懂规矩的跟夏至下去，阿梅上前帮着阿菊将盒子打开。
盒子里头装的是个小锅子，不大，还有个能分开的底座，其实就是在现代常见的干锅，就是更大上一些。袁仪是考虑到只能用木炭来代替现代的固体燃料，所以底座不能太小，自然锅也就比现代的干锅大一些。
“就是这个。你盯着些，让工匠尽量快些打造出来。”阿菊带来的这个，基本符合她的要求。客满楼原有的几道招牌菜式再配上几道干锅菜式，就算有了自己的特色。
“姑娘，这是不是也是锅子？”不单阿梅奇怪，阿菊这几日都在工坊盯着，也都猜着这到底怎么用，这如果是锅子，可没法子煮，若是菜盘子偏又带着个底盘。她怎么也琢磨不出来这物件的用法。
“也可以说是锅子。阿菊，福王世子与纪三爷那里是不是也在工坊里打造火锅？”
“是，不过那管事的就来过一回，没注意奴婢让人打造这锅子，奴婢这几日可是日日都是自己在盯着看的，姑娘您就放心吧。”就连当家的晚上都被自己支去工坊盯着，肯定不会出岔子。上回姑娘火锅的点子被人利用了去，姑娘不心疼她却可惜，这回谁也别想再白占姑娘的便宜。
“极好，打造几个先送进来，咱们自己先试试看。”吃货的寂寞无人懂啊，她要流口水了。这回她要好好的大显...折腾厨师的本事。
“若是锅，这小炉子连个大块些的木炭都放不下，又怎能煮熟吃食？再说，这般小的炉子，只能放桌子上，那炭火不得熏着人，总不能拿银霜炭来烧。”阿梅拿起小炉子小锅子，仔仔细细的看过一遍，才不解的问她。
“就是用银霜炭。”袁仪笑着点点头，真让阿梅说中了，她就是选了银霜炭当燃料，反正能去客满楼消费的，都不是缺银子的主，这般烧银子的吃食法子也是一种排场讲究，有的是人追捧。
阿梅暗自咂舌，也就姑娘能想出这等烧银子的主意来。
“姑娘这主意好，奴婢这便回去盯着。”相比阿梅，阿菊自然懂得这些生意上的道道。她心中暗道果然，姑娘琢磨出来的东西，就没有不好的。
“不急一时半会儿的，等用过午膳再去也不迟。”
“姑娘不知，奴婢还是.....”
“安心，误不了事的。”
“也好，奴婢也好些时间没侍候姑娘了。”阿菊还要再说的话被她打断，便没再坚持。
“我这里不着急用你，阿梅，你带阿菊去你屋里暖暖。”这个阿菊，自己难道是缺人侍候才留她的？
“奴婢......也好，梅姐姐，我这脚冻的厉害，你找双暖鞋子给我捂捂？”在袁仪淡淡扫来的眼神下，阿菊嘴边的话硬生生的拐了个弯，顺着她的意思，两人回了阿梅的屋子。
自上回与阿梅谈，已经又过了三日，阿梅却还没什么表示。以自己的年纪与身份，能说的上回都已经跟她说尽，这回让阿菊问问她，看是什么意思，若真的不想嫁，也不勉强，反正无论她嫁不嫁人，自己姐弟都亏待不了她，只是替她可惜罢了。
为方便侍候袁仪，阿梅就住在后罩房，她屋里也有小丫头打理。因正屋烧着地龙，后罩房也不怎么冷，两人一进屋子，就有小丫头端来炭盆，阿菊甩了鞋子就伸出脚去烤火，阿梅递给她一杯热茶，又从柜子里找出一双自己还未上过脚的暖鞋，放在她脚边，才也在她身旁坐下。
“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还这么不精心。”拿起阿菊脱下的靴子靠近炭盆小心烤着，边数落着她。
“所以当初姑娘才留你在身边，打发我去外头跑着。”
“就你嘴贫。”阿梅嗔怪的瞪她一眼，便沉默着给她烘烤鞋子。
“咱们姑娘如今真真是，一个眼神看过来，我的话就硬生生的卡住了。”阿菊的话好似埋怨，仔细听才能听懂里头得意的意味。
“你真真是......还编排起姑娘来了，咱们姑娘是性子好，否则有的你排头吃。”
“咱们姑娘心理有数呢。梅姐姐你......”姑娘非留自己用午膳，还打发自己跟梅姐姐回屋，这摆明了是要自己劝劝梅姐姐。她有什么事须得姑娘这么费心？她一时还真是拿不准，只能试探着问......梅姐姐一向妥当，看姑娘神情又不是恼怒，难不成......她心理琢磨着，眼睛却仔细打量起身旁的阿梅来。
阿梅似无察觉般径自烘烤着手里的鞋子，一边烘烤完又拿起另一边，直到一双鞋子都烘烤过一遍再放阿菊脚边，才坐正身子，看着一直盯着自己的阿菊，说出了她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