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巴豆
“她每年去阿菊手里讨要银子你不知?没脸没皮的东西,侯府的脸面全被你们丢了地上。”若不是那蠢妇与那袁明安暗地里合谋,他如何会觉得替那两个孩儿代管两年产业都自觉底气不足。眼睁睁看着那俩孩子被袁家那偏心眼的老太婆与袁明安逼迫,他却迟迟开不了口,不能替他俩出气。
“父亲,儿确实不知,您放心,不论她这几年要了多少,儿都会如数还上。侯府不能丢这脸儿子也丢不起这脸。”承恩侯难以置信的瞪大眼,接着脸色由黑转成红色,微垂下眼皮遮去眼底的难堪与愤怒。
婉儿过世之后,他原本有想过好好与父亲商量着,花些银子买回客满楼或是占几成股。可父亲却心灰意冷万事不管,他也一直没找着好时机与他说起。如今父亲与那两侄孙日渐亲近,他的打算想也是不成了,没想这蠢妇却做下这等丢人现眼之事。
“源儿不需要陈氏给他夺得那份产业,要的是陈氏不拖累他。”说到最后老侯爷无奈叹息,“我知你的心思。你可想过若你真在客满楼插上一脚,福王府还会留着那三成干股?若非如此,给你占上两成也无不可。”
“儿子惭愧。”
“都下去吧,我累了。”老侯爷摇摇头,到如今说这些都已无用,他摆摆手让儿子退下。承恩侯却上前接替田管事扶着父亲起身回屋,再扶他躺下拉过被子给他盖上才出屋子。
回到正院他压了一路的怒气便爆了出来,“我大哥的家业与你何干?他就算不在了婉儿也不在了也还有两个外孙子女,怎么也轮不着你做主。”
虽说侯爷的冷漠这些年侯夫人早习以为常,却仍都被他眼底浓浓的厌弃给伤到。她暴怒着道“你不为源儿打算,我这个娘却不行。当初近半个侯府家当说陪嫁就陪嫁,如今人都死多少年了,那些产业宁愿白白便宜袁家也不允我碰,源儿一个世子都没那么大份产业,你这父亲就不觉惭愧?”
“近半个侯府家当又如何,那些是我大哥挣下的与你何干?源儿若本事也能挣下一份家业,何需觊觎非己之物。”承恩候涨红着脸瞪着自己妻子,侯夫人寸步不让,两人争锋相对,“源儿再本事也需助力,可你这个父亲都给他什么了。”
“助力,若他的母亲不是你,他何愁没有前程。”承恩候说出这句话好似怎个人都解脱般轻松起来,愤怒的情绪一下子消散开。
“你怎么敢......陈家再如何还是太后的外家,怎不能给源儿助力,是你拦着,是老侯爷拦着......。”承恩候没再理会,脚步不停的离开她屋子,她怒极挥去手边小几上的白玉茶盅,也没得他回头一次。
侯府的一番闹腾,袁仪姐弟自然不知。袁仪拉着立哥儿在廊下走着消食,他用得实在是多了些。酉时末,袁仪在屋里看又从大老爷书房找来的书册,阿梅着急的快步进来,“姑娘,棋儿闹肚子的厉害,半个时辰去了五六趟净房。”
“可有去请大夫,谁在照应她?”
“画儿在照应着,奴婢这就去找林管事,只是姑娘这里就只留能静一人。”
“我这里无妨,让仲秋去找林管事帮忙请大夫来。棋儿那里许是要你照应着。”袁仪让能静喊来仲秋,嘱咐她快些去找林管事帮忙找个大夫来。
半个时辰上五六趟净房,人都要虚脱了。这寒冬夜里,大夫可不好请。袁仪嘱咐阿梅去小厨房拿多些温水来,盐和糖各放一勺调开让棋儿喝下。
阿梅点点头,匆匆赶去小厨房。
他们三房的吃食有大厨房供的也有自己小厨房做的,可是院子里众人都是一同吃喝,棋儿若是用了不干净的吃食,怎就她一人闹肚子的厉害?若不是吃食不干净,又是如何一回事?她想不出头绪来,便想去立哥儿屋里看看。才出来屋门外,守门乔婆子匆匆赶来,“姑娘...姑娘,奴婢找不着阿梅,您快去看看,陈婆子她要不行了。”
方才隐隐约约的猜测,好似得到了证实,袁仪心慌的厉害,顾不得乔婆子,小跑着匆匆赶去立哥儿的东厢房,“阿立,阿立。”
立哥儿原本正在做着功课,听到袁仪失常的叫喊声,扔了笔就冲出来,“阿姐我在,阿姐,你怎么了?”
跑到袁仪跟前,见她一脸的惊慌。
“阿姐,你怎么了。”
“阿立,你可有哪里不舒坦,可有腹痛?”
“无。”
姐弟俩人相互打量了一番,见彼此都无碍,才松了口气。
袁仪这时才想到乔婆子说陈婆子要不行了,忙又叮嘱立哥儿回屋里,让能慧夏至守着他,她自己则要带着能静去看看陈婆子。
立哥儿哪里肯,袁仪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在身旁。
“陈婆子怎就不行了,人在哪里?”袁仪见立哥儿无恙,从惊惧中回过神来,才想着问乔婆子。
“才一会儿功夫陈婆子就上了十来趟净房,人都软着了。奴婢找不着阿梅又一时惊慌才吓着姑娘少爷了。”乔婆子也是被袁仪吓着,以为也少爷如何了,只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
姐弟俩狠狠松了口气,齐齐瞪了乔婆子一眼。袁仪让她先去看顾着陈婆子,又嘱咐夏至去小厨房拿温水调开盐巴和糖,给陈婆子灌些进去,“仲秋已经去请大夫了,你去帮着照应些,糖水要多喂给她。”
“奴婢这就去。”乔婆子与夏至先后都忙去。大夫没来,他们也没辙。
“你看,阿姐这里也只是干等着,让能慧先陪你回屋去。你早些歇息,有什么事等明日再说。”“嗯。”立哥儿是个懂事的孩子,见袁仪没什么事,他自己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就听话着回去了。
袁仪自己回西厢等了大约有一刻的时辰,阿梅就找了来。
“姑娘,可是吓着了?”夏至说乔婆子话没说清,把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她着急忙慌的赶回来,就是怕姑娘给吓出好歹来。
“无,倒是陈婆子,阿梅你去看看她是不是与棋儿一个情形,等大夫来了咱们也好安排。”还是要先看看陈婆子的情况,听乔婆子说的那般厉害,她心里也着急的慌。
“奴婢方才已经去看过,陈婆子人虚脱的厉害,看着是比棋儿还重些。”
“咱们院子里可还有其他人也如她俩这般闹肚子?”
“奴婢都问过了,只她俩人。”
怎会?她俩人是一同用了什么不洁的吃食?
“姑娘,咱们院子里众人吃食都一样,有大厨房取的也有自己小厨房做的,偏只她俩人这般闹肚子。”阿梅有些猜测有些不敢想。
“她俩该是用了同一吃食,且院子里只她俩人用了。先问问她们自己,若不知,再去问其他人。”
“姑娘,无需问其他人,奴婢知道。”听到陈婆子也闹肚子时,她心里就有了猜测,只是她有些不敢信。
“大厨房送来的腊八粥是陈婆子提进来的,她听到您说不用,便与奴婢讨要。奴婢想着棋儿也是喜食甜,便一人一半的分给她俩。看陈婆子那馋样,奴婢还特意分多些给她。”
“只这一样?”
“只这一样。姑娘......。”阿梅担心的看着她。
袁仪的心沉了下去。这没玩没了的?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里?”阿梅急忙追着跟上袁仪。能静本来就在外头守着,见袁仪快步从屋里出来,便跟了她身边去。袁仪匆匆走到院门口,一时也不知自己要去哪里,只茫然的站在那。
“姑娘。”
“主子,您有事便吩咐奴婢去,您回屋里等着。
“去看看棋儿。”用力闭了闭眼睛,回头朝棋儿她们的屋子走去。那腊八粥原本是送来给她与立哥儿用的,不知被加了什么进去,棋儿与陈婆子这般闹肚子,也不知还有没有别的症状被忽略。她越想越着急,几乎小跑着去棋儿屋里。
“姑娘,姑娘,徐大夫来了。”还没到棋儿屋里,身后仲秋追上了她们,微喘着气指着她自己身后与袁仪说道。
“丫头,你不照着路,老夫若摔了还怎么看病家。”徐大夫也微微喘着气喊着仲秋。
仲秋忙又提着灯过去。徐大夫几步就到了袁仪跟前,打量了她一眼,“是哪个闹肚子了?”
“徐大夫,您这边来,是棋儿丫头与陈婆子,闹的厉害,人都虚脱了。”阿梅上前引着徐大夫往陈婆子屋里赶去。
“有劳徐大夫您了。”屋子本就小,挤不下这许多人,何况陈婆子闹肚子里头的气味实在不好,阿梅便拦下袁仪,只自己一人领着徐大夫进了屋里。
“姑娘,陈婆子她虚脱看厉害,都没了力气。”夏至从陈婆子屋里走出来,担忧着与袁仪说道。陈婆子的情形比棋儿还厉害。她按着袁仪先前的法子,又兑了糖水送去棋儿那里,还送了来陈婆子这里。乔婆子要守门还要照应陈婆子,阿梅吩咐她留下来照应陈婆子。
“一会儿徐大夫开了方子煎了药,你就给陈婆子喂下,乔婆子一人忙不开,你看着帮上一把。”
“姑娘放心,奴婢就在这守着。”
第三十二章 好运气
大约一盅茶的功夫,徐大夫就从屋里出来,药方也不开,只在自己药箱里一样样的配好了药交给一旁的仲秋,嘱咐她快些去煎了来,跟着又去看了棋儿
“看情形是下了不少巴豆,这是要出人命的。”徐大夫摇头,小姑娘这里怎就忒多事,来了这许多回,也没见个主事的大人,就这一班奴仆跟着一对姐弟。
“徐大夫,她俩.......”
“先止了泻,老夫再开个方子给她俩服个三日,再养个几日也就无碍了。还好兑了许多糖水给她俩喝下,若不然肠胃定是大伤。”
“是我们姑娘调了糖水让她俩多多喝下。”阿梅听了徐大夫的话,才放下心来。
徐大夫赞许的点点头,仔细交代了棋儿与陈婆子近日的饮食讲究,便由阿梅送了出去。
袁仪心里想的是二姑娘,她想到前几日在学堂里,大姑娘说她小时吃腊八粥积食,肚子疼了一宿。随后二姑娘就进了来,她许是听到了大姑娘的话,才萌生了这坏心思。下巴豆这种事只能是她做的,若是大伯,定会下砒霜。
以二姑娘那性子,近来发生的几件事,随便哪一件都能让她开炸,可是她却只是在学堂里见面时拿眼神刮自己,连难听话也没多少几句,确实是不同寻常的能忍。自己本来就暗自提防着,却没想到她把主意打到了吃食上头。
袁仪回到屋里,也无心洗漱倒头便睡下了。
林管事送了徐大夫出府后,匆匆去了大老爷书房,“老爷,大夫说是下了极重的巴豆,守门陈婆子险些就没了命。”
“不过是丫头婆子,谁会下那般重的巴豆。”
“说是分食了大厨房送的腊八粥。”
“腊八粥......仪丫头应了立哥儿晚膳吃锅子。”大老爷怒极的扔了手里的案卷拍着案几。
“好在三姑娘与四少爷没用那粥。”林管事也暗呼庆幸,幸亏三姑娘与四少爷晚膳用的是锅子,才能避了过去,真是好运气。
这边阿梅料理完事情进屋来,却见她连衣裳都没脱就已经睡下,便轻着手脚打来温水,给她搽干净手脸再帮她脱了衫裙,好让她睡的舒服些。
次日早,姐弟俩如常起身准备去学堂。袁仪与立哥儿说了棋儿与陈婆子的事,叮嘱他不可吃用外头的吃食,就连茶水也不可以。
“阿姐,咱们怎么办?”
“她这是疯狗病发了,咱们小心防着。”
今日学堂里,二姑娘破天荒的早早就到来,神色飞扬着要笑不笑的看着大姑娘,大姑娘心中疑惑却并不理会她。
袁仪在学堂门口停了一会儿,二姑娘已经在自己位子坐定,她今日身着藕荷色衣裳,从侧着的脸能看出一层薄薄的脂粉,眼角眉梢是不加掩饰的得色。当她眼角再一次扫过门口时发现袁仪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飞扬的笑意一点点沉了下去。
“二姐姐看起来心情极好,是梦见三房的小库房挪你屋里了?”袁仪反而缓缓露了笑意,嘴里说着好似玩笑的话走进来学堂,才坐下又好似忽然想起来般扭过头去问大姑娘道:“大姐姐,昨日的腊八粥甜不?”
“嗯,香甜软糯用料还足,三妹妹没用?”大姑娘一脸可惜的看着她。娘说今年的腊八粥用料虽足却是熬得不多,只够各主子吃用。就算如此三妹妹怎么也能分到得一份啊?
“是啊,昨日林妈妈早早就熬上了,午膳时我与立哥儿就是用的腊八粥。午膳后大厨房又送来腊八粥,妹妹本想留着晚膳再用,偏立哥儿闹着要吃锅子,便就没用上。”
袁仪笑笑的说着,猝不及防的看向二姑娘,“怎么,二姐姐好似不高兴?”
二姑娘冷冷的嘲讽着她,“三妹妹这般无良之人还会关心姐姐我是不是生气?真是难得。”
“二姐姐说的对,无良之人确实不值得妹妹我关心。”袁仪淡淡说着。
“大姐姐,你们昨日不闹肚子?棋儿与陈婆子分食了大厨房送来的腊八粥就闹肚子的厉害,陈婆子差点就没了命。”
大姑娘惊呀着摇头道“怎会......。”
“大夫说腊八粥里头加了过多的巴豆,妹妹竟不知熬腊八粥还用放了巴豆进去。”袁仪凉凉的看着二姑娘。
大姑娘听了袁仪的话,惊诧着竟不自觉的看了眼二姑娘。
“大姐姐看我作何,我怎会知?”二姑娘恼怒着道。
大姑娘讪讪的笑了笑,又关心的问袁仪道:“棋儿与那陈婆子如何了,可还要紧?三妹妹你预备如何?”
“喝了汤药总算捡回一条命,只还需养些时日。妹妹没打算如何,被狗咬了一口,难不成还能学着反咬回去不成。二姐姐,妹妹说的可对?”
“你......问我做什么,又不是我的奴仆我怎知。”二姑娘忽的站起来凶狠的瞪着袁仪,发觉大姑娘看过来的眼神不对,才又恨恨着坐了下去。
“是不该问二姐姐,只不知那面黑心黑的疯狗没害到我与阿立,是不是气歪了嘴。”袁仪闲闲的盯着她的嘴看。
“袁小三,你不要太得意了。要小心些,下回说不得就没这好运气了不是。”二姑娘气恨的握紧了手。倾过身子凑了袁仪耳边,压低着声音说道。
她知道袁仪能猜到是她,那又如何,还能让祖父打她板子不成。她大房近来接连的倒霉,都是她给害的,可恨让她逃了过去还这般辱骂自己。
大姑娘原本就怀疑,见着情形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二姐姐你不必特意压低了声音,这里就咱们三人,如何小声都可听见。不信你问问大姐姐,她是不是听见了。”袁仪眨着眼,认真的说道。
二姑娘黑沉着脸,恨的双手紧握成拳,一时也不知要说些什么。这时,冯先生却又轻‘咳’了一声走了进来。
袁仪规矩的在自己位子上坐好。她是不能也去下巴豆,却能气死她个面黑心黑的。她知道二姑娘性子要强狠辣,却实在料想不到她敢下这么重手。下那么重的巴豆,若真的是被她与立哥儿用了,以他姐弟这小身板子,怎能扛得住。昨日若不是给棋儿与陈婆子不停的喂糖水进去,或者大夫再迟些来,可是要出人命的。这还哪里是才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分明是只饿狼,与他父亲一般的饿狼。
待到午时,冯先生结束今日的教习,给姐妹三人布置了功课,自己收拾好书册背着手施施然的走出学堂。
“听说三妹妹身边来了个会拳脚的丫头,三妹妹该不会是被吓破了胆吧?真是可怜,没得着父亲母亲护着,三叔竟能狠得下心不要你们。”她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扳回来。不就是爹娘都不要的,得意什么。
这话真是恶毒,不管是原来的小姑娘还是立哥儿,都会被狠狠的伤到。
“是啊,妹妹我被吓得不轻,谁让我身边有这么个面黑心黑的疯狗呢。不,是恶狼,还是母的。”袁仪故意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完了就自己提着书袋子下楼去。
二姑娘跟在后头,手紧紧握了拳,恨不得一把推她了下去,可惜的是立哥儿与那会拳脚的丫头都在下面等着她。
立哥儿也握紧了双手,凶狠的看着她。
袁仪牵过他的手,安抚的说道:“阿立,咱们被狗咬了一口,却不能学着反咬回去,咱们不能与畜生计较。”
“是,咱们不与畜生计较。”不能让阿姐担心,他还记得昨日阿姐那惊慌的模样。
姐弟俩一起回到三房,阿菊已经回来在廊下候着他们。用过午膳,袁仪便让立哥儿回屋歇息。
“姑娘,昨日侯夫人又找奴婢支银子,奴婢说是老侯爷不允拒了她。”本来那刘管事还要她跟着去见过侯夫人。可她在袁明安手里吃的大亏就近在眼前,也记着姑娘叮嘱的话,怎会与他前去。
“嗯,无需理会她。”阿菊才好没几日,今日棋儿与陈婆子又躺了床上,其他人如何她不关心,只是再不愿自己身边的人出事。
“姑娘,奴婢听梅姐姐说了,昨日真真是万幸。姑娘可有打算?。”就是日日小心的防着,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若哪一日......那可如何是好。
“眼前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小心防备着。”躲是不可能的,只能迎上去。看她能不能拔了咬人的犬牙。
这时,画儿禀告说林管事与侯府的田管事来了。
田管事?袁仪急忙出来西厢迎了出去。田管事身边陪着林管事在廊下候着,看见袁仪出来便笑着道“姑娘安。”
“田管事,太姥爷他可无恙?”袁仪着急着问道。阿菊昨日拒了侯夫人也没跟着那刘管事去见她。她想过侯夫人气极了许会想了法子威逼自己,或许也会去找老侯爷理论。田管事这时找过来,可是太姥爷他......。
“姑娘不着急,侯爷与世子都孝顺着,老侯爷无恙。”田管事安抚的笑着说道。三姑娘真是玲珑心思。
田管事这话的意思是昨日侯夫人是找老侯爷闹了,侯爷与世子不支持她,老侯爷没怎么被气着。
第三十三章 进香
老侯爷无碍便好。袁仪松了口气,而后才想起应该请田管事去花厅奉茶,田管事却摆摆手道“无妨,就几句话的功夫。老侯爷明日另有要事,让姑娘与少爷先想想要去何处玩耍,明日奴才便早早来接姑娘与少爷出门去。”
袁仪笑了起来,老侯爷当他姐弟是有多贪玩啊。不过想想他们也就是去侯府的几次才得机会出门玩耍,估计老侯爷也知道,心疼自己与立哥儿呢。想到这里,她心里暖暖的。
“烦请您转告太姥爷,明日我与阿立就在府里,哪也不去。”老侯爷身边离不得田管事,再说她也没有心思,棋儿与陈婆子还在床上躺着。
“也好,老侯爷吩咐让您十五日上香回来就去见他,还说到时您与少爷也该年休了,能在侯府住上两日。”
“是,那便十五日回来就去见他。”
“好,奴才便这般回复。老侯爷还嘱咐姑娘,若有要事尽可让人上侯府找他。”田管事说着不经意的看了眼阿梅,却见一旁的阿菊看着袁仪有些欲言又止。
袁仪淡淡扫了她一眼,阿菊什么心思她知道,只是就算老侯爷知道了不过是平白添烦心事罢了。再说自己的难事总还得自己做,至亲长辈能提供助力就极好了。
“奴才这便回去,不如......。”
“阿梅,你带田管事去花厅奉了茶,一会才送田管事回去。”袁仪含笑截了田管事的话,又指了阿梅去招呼他。
“不,不,老侯爷还等着奴才回话,奴才这便告辞。”田管事觉得袁仪的笑容格外渗人,急忙推脱着便要离去。
“也好,阿梅你便送送田管事。”袁仪含笑坚持让阿梅送他出去。阿菊的孩子都与她和立哥儿一般大了,阿梅却还单着,有好人选也不知抓住。
“是,姑娘。”阿梅拒绝不得,只能无奈着应下。
“田管事,您这边请。”俩人视线碰了下就都急忙垂了头,田管事越觉得脸热的厉害,只低着头两个人一前一后的朝院子外走去。
阿菊在一旁笑咪了杏眼。姑娘如今精得跟什么似得,看把田管事给逗得,难得的是梅姐姐还真听了姑娘的话去送他。
“阿菊,你很闲?”
“奴婢忙着呢,还有几本账本子等着对。”阿菊也觉姑娘笑的不怀好意,急忙借着由头就出府去了。
袁仪笑笑着看她离去,等到送了立哥儿出门去学堂,她便去了棋儿屋里,棋儿与画儿同住在正院的后罩房。
经过昨日的折腾,棋儿脸色蜡黄,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躺床上,见袁仪进来便急忙要起身,能静上前扶她坐起靠在床头,她还争着要下床来,袁仪便坐她床边,安抚道“好了,就老实坐着,可是止住了?”
“昨日喝了药就已好转,今日是全止了。”棋儿脸上难掩难为情,又怕恶心着她。
“那便好,好好调养,得把力气养回来。”
“是,奴婢过两日就能养好。”一开始她还怪自己贪嘴丢人,到后来闹的厉害,她便无比庆幸自己贪嘴吃了那腊八粥。若不然......
袁仪安抚她不着急,还叮嘱她没养好身子不许回她身边当差。从棋儿屋里出来,随后又去看过陈婆子,还嘱咐阿梅拿些银子贴补棋儿与陈婆子,让小厨房注意着她俩的吃食,好好的把她俩身子给养回来。
晚膳前大老爷来了三房。天气冷立哥儿又喜欢,祖孙三人仍还是吃锅子,再加两道道林妈妈拿手菜,就极好。
“仪儿,祖父问了你大伯,他说不是......。”昨晚他就问了长子,看他样子,也不能确定是不是他做下的。
“仪儿知不是大伯。”
“是谁,仪儿心里可有猜测?”会下这么狠手的,不是自己长子还会有谁?难不成是.....。
“祖父,也不是老祖宗。”袁仪见大老爷脸色紫涨着,渐渐的满是不敢相信瞪圆了眼睛。她知道大老爷猜到谁身上了,连忙出声阻止他。
“到底是谁,你说。”大老爷长长松了口气。是自己昏头了,这姐弟以往在益寿堂用膳,一直都平平安安的,还都说老祖宗小厨房的菜好吃。
“是二姐姐。仪儿最初便怀疑是她,今早又诈得她露形。只是仪儿没有证据。”袁仪说着摇了摇头。不能打她板子,训几句有何用。
“二丫头这般心狠?我竟不知。”这二丫头以往看着聪慧伶俐,原来还是个心狠的。大老爷一时间沉默不语。
祖孙三人用罢膳,大老爷便回了,袁仪依旧拉着立哥儿在廊下走着消食。“阿姐,二姐姐就这么逃过了?”
“来日方长,咱们不能只看眼前。”别说自己没证据,就是有,大老爷也不会打她板子。
次日旬休,姐弟俩都留在府里。才用过午膳不久,大姑娘竟偕同二奶奶找了过来。袁仪将两人迎进花厅奉茶,“伯娘安,大姐姐安。”
“是娘要找三妹妹,我就是跟着来喝茶的。”大姑娘亲昵的挽了袁仪的手说道。
袁仪自己的印象中只见过二奶奶一回,就是她落水后立哥儿头一次找来,她在益寿堂见过二奶奶一次。不同大奶奶的端庄明媚稳重自持,眼前的二奶奶眉眼秀美柔和安静,身着绾色斜襟衫系着水色襦裙,外头披着织锦斗篷,让人瞧着就觉舒服。
祖父有说过让二奶奶陪着他们去进香,就不知她今日是不是来说进香的安排。袁仪没问,只等她言明来意。
“仪儿,父亲嘱咐咱们十五日一道去寺里进香,伯娘想问问你可有什么想法,咱们好提前安排着。”
“仪儿听祖父与伯娘的安排。”
“伯娘是想咱们十四日午后便走,在寺里住上一宿,十五日再进香。你看如何?”
“伯娘安排的极妥当。”这么安排确实周到,等于有两天的时间,路上就不用那么赶。
“既然仪儿也觉好,那伯娘便让人先去寺里打点着。”二奶奶说着便打算起身告辞。
“娘,您就让我与三妹妹说会儿话。”大姑娘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娘亲。
二奶奶也乐意见她两人亲近,便笑着点头允了,“你们小姑娘家说话,我留下也碍事,伯娘这便先回。”
姐妹二人送二奶奶到三房大门便回袁仪屋子,大姑娘明显有话要说,却支吾着不知如何开口。袁仪也不催促,只含笑看着等她自己开口。大姑娘被看得有些羞恼,“姐姐是想与你们一道去寺里进香,三妹妹你就说愿不愿意吧。”
“妹妹觉得无妨,大姐姐该去问过伯娘才是。”袁仪就猜到大姑娘是想跟着去,据说大安寺后山的梅是极有名的。
“我娘说要你愿意才好。三妹妹真真是可人。大安寺后山的梅极好,姐姐想摘些花骨朵儿回来做了梅花香粉,到时定给妹妹缝个香囊。”大姑娘喜得什么似得,梅花的影子还没见着就已经许诺给袁仪缝香包。
袁仪好笑,虽说他们姐弟是去给母亲上香,与大姐姐去赏梅却也不妨碍。
日子忽悠悠的就到了十四这日。小厨房这几日总汤汤水水的供着,把棋儿与陈婆子身子养的极好,陈婆子得了袁仪给的五十两银子,欢喜得特意来给她磕头。
姐弟俩用过午膳,简单收拾了一番就去二门处花厅与二奶奶她们汇合。却没料到花厅里除了二奶奶与大姑娘,大奶奶与二姑娘母女竟也整装待发的在候着。
袁仪眨眨眼,二姑娘这是多厚的脸皮啊。都撕破脸闹开了,竟还能若无其事的跟着去赏梅,她实在佩服。
倒是大奶奶有些难为情的朝姐弟俩笑笑,“你们去给三弟妹上香,大伯娘怎么也该跟着去才是。”
“是,多谢大伯娘二伯娘。”袁仪无不可的点点头。
“那咱们这便走吧,马车需得一个时辰多才能到寺里。”二奶奶笑着提醒道。
众人点点头,齐齐出发朝大门走去。
二奶奶原本只安排了两辆马车,今早大奶奶忽然遣了丫头与她说也要跟着去,她才临时又安排了一辆。两位奶奶各自领着自家姑娘坐一辆马车,袁仪姐弟则与画儿和夏至坐一辆,能静能慧则骑马跟随着。
“不就是上个香,还把自己当成什么大人物了。”
“乐儿。”此时马车还在袁府大门,大奶奶下意识压低了声音阻止女儿的不当之言。
“娘,您作何如此怕他们。咱们一家都被他们给害成什么样子了,您还对他们心软。”马儿嘚嘚车轮子咕噜噜声盖住了二姑娘对自己母亲埋怨的话语。
“好了,你到底是去赏梅还是与他们找不痛快?”大奶奶那语气大有她再挑事就让她回府的架势,二姑娘见真惹了她娘亲不快,只得怏怏的闭上嘴。
第三十四章 遇见
从袁府出来,外头还安静着,偶有传来车马行驶的声音。渐渐的就热闹了起来,吆喝叫卖声、小孩儿的笑闹声、妇人训斥自家孩子的声音,透过马车传进了众人耳里,应该是到了城南边,与他们姐弟前几次去侯府不同,这里住着的是平民老百姓,这浓浓的烟火气息是袁仪上辈子熟悉的。
边上立哥儿有些坐不住,见袁仪看他,便自觉有些难为情。袁仪掀开窗帘子一角看他一眼,立哥儿眨眨眼,凑着那掀开的一角看了出去。
袁仪神色纵容的看着难得流露出小孩儿模样的立哥儿。自己却安静的坐着。
虽然立哥儿不是头一次出府,只是这城南边与他们城北的景象全不同。他满心好奇的看着,一时街边上的小糖人儿吸引了他,他不禁转头唤了一声“阿姐,你看!”
“明日咱们回来时带几个回去。”袁仪与他头碰头看着。
“嗯。”立哥儿高兴着应下。出了城马车便加快速度,越到后面路面越不平整,袁仪被颠的晕晕乎乎的,约莫申时初才总算到达大安寺。
寺里给排了小院子,众人各占一间安置,还算自在。寺里有些许这样的小院落,供进香的大户人家女眷歇息。
林管事打听着,寺里东边住了几个贵人,许是要住个两日。大奶奶嘱咐众人莫往东边去,众人自是应下。
大安寺自建成有三百余年。青砖铺地,树木葱郁;不见金碧辉煌却是古朴庄严。又因着后山的梅林,是以冬日里总有些贵人会来寺里进香与赏梅。
不一会儿便来了小沙弥,领着众人去上香。
袁仪姐弟跟着两位奶奶身后,手持一把清香,恭谨虔诚。
“愿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袁仪心中默念。前程往事俱已放下,从今往后,她在这异世安身,从头来过。
与立哥儿亦步亦趋的跟在伯娘身旁,自有小沙弥接过他们手中的清香插进香炉。耳边佛号声声,寒风夹裹着香香气袭来,袁仪心中一片澄澈。
两位奶奶一路颠簸有些吃不消,进完香便想着回厢房歇息,嘱咐姐弟四人,只跟着小师傅四处看看。二姑娘却是耐不住,邀大姑娘一同去后山梅林,大姑娘本就是冲着赏梅来的,又想袁仪姐弟是来进香,不一定会去赏梅,便犹豫着应了二姑娘。两位奶奶只好请来小师傅带大姑娘与二姑娘去,并嘱咐她俩只在林子外边看。
袁仪与立哥儿明日正式进香与听师傅讲经,这时自然不愿与她们同去赏梅。两人不与大姑娘二姑娘一道,只是在寺里悠闲的游览,领着他们的小沙弥看着也就十一二岁却一派老成。“阿弥陀佛!施主,这时辰去不成后山,何不如在菩提树下许了愿。”小沙弥领着他们一路悠闲的绕过放生池,到主殿后头一颗硕大的菩提树前。
许是有后山梅林在前头占了盛名,这菩提树下便香客少至,青石板的路面打扫的干干净净,只路边草丛上掉路着些许枯叶,反倒添了几分幽静古朴。
画儿双手合十,低头敛目的许了愿,立哥儿也有模有样的学着画儿。袁仪只静默着立在菩提树下,纷纷扰扰浮躁的心此时也仿佛沉淀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小沙弥又领着他们绕过弯曲庙廊,指着一院落道“这墙里头也是栽了梅。只不过寻常不得进。”低矮的围墙上头确实可见一枝枝粉的、白的花骨朵儿,煞是好看。
“可是为何?寺庙之地还有不得进的?”画儿好奇的问他。
“那可是我们方丈的禅房,自是轻易进不得!”小沙弥有些嫌弃她的没见识。把画儿气得瞪眼。
大和尚住着梅园,这品味真是独特。
此时夜幕低垂,小沙弥欲领几人折返回去歇息的院落。却见一墨色身影从浅浅暮色中走了出来,众人皆是诧异。却是一身着墨色素袍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束起的墨发用一根木簪子固定着,一双丹凤眼淡漠无情,高挺的鼻梁下是微敛的嘴角。
“阿弥陀佛。李施主今日不留下用斋饭?”小沙弥上前熟稔的问,语气透着关心。少年却只微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越过众人朝前走去。
画儿下意识的挡住了袁仪,“这是何人,怎会从方丈院子出来?”立哥儿见小沙弥还看着那少年离去的方向,难得好奇的问。还别说,他们几人都好奇,小沙弥先前嫌弃画儿没见识,刚才却是一副讨好的模样。
“那是李施主,棋艺甚佳。偶来寺里住个两日,俱是与方丈对弈。如今方丈都难赢得过他。”小沙弥说的与有荣焉。
“小师傅可是会弈棋?”画儿故意逗他,惹得他红了脸支吾着。
原来是个小迷弟,袁仪心里好笑。看你们方丈不打你个小和尚,不迷大和尚迷个凡人。
不多消磨,小沙弥领着几人回了歇息的小院落。
大姑娘与二姑娘也前后脚的回了院子,冻红了脸颊却还兴奋着,也是饿得很了,草草烫了手就坐下用膳。
大安寺除了后山的梅花,再来就是素斋有名。众人俱是用的满意,尤其是姐弟几个,米饭都比平日在府里用得多些。
用过斋饭,二奶奶嘱咐袁仪姐弟明日辰时正在法堂听师傅们讲经,早些歇息莫要误了时辰。大姑娘与二姑娘兴奋颠簸了一路,不停歇的去了后山赏梅挨冻。现下用了膳身上暖暖,疲倦涌了上来,忍着呵欠回房里歇下。
卯时初袁仪就醒了过来,洗漱一番与立哥儿去寻了大奶奶二奶奶她们。
众人一道用了膳,又有小沙弥等着领众人进香,之后又单引着袁仪姐弟亲去添油,两人捐了香油银子,一道跟着小沙弥往法堂去听经。
另一边,大奶奶与二奶奶进完香便与他姐弟分开,悠闲着领了大姑娘与二姑娘上后山去赏梅。
两位姑娘虽昨日已看过,却因天色将晚只在林子外边走过。与今日这般悠闲的往梅林深处而去自是不同。
辰时末,法堂里近一个时辰的讲经停歇,袁仪姐弟方才回了厢房。
袁仪好似放下了一直压在心里的石头,立哥儿也不见疲惫,他仿佛在心里离娘亲近了些。姐弟两人相对傻笑了会儿。
“离回府还早,咱们往后山看看去?”袁仪笑着问立哥儿。既来了,不去梅林转转确实可惜。
“去年大哥哥与同窗也去了后山赏梅,还画了梅图。”立哥儿有些小兴奋。主仆一行六人便一路悠闲着往梅林去。姐弟两不特意找大奶奶二奶奶他们,只边走边看。
梅林深处,那粉的、白的、紫红色的、更有那罕见的淡黄色的花骨朵儿,让众人看迷了眼。一阵风吹过,摇得花瓣纷纷落下。
袁仪让画儿她们都帮着捡那被风摇落的花骨朵儿,说是要学着大姑娘做那梅花香粉。主仆几个赏梅说着话,又低头捡花骨朵儿。忽而,袁仪远远的见着亭子的一角便朝那亭子方向走去。
离得近了些,见着亭子里无人。“咱们进亭子里歇歇,回头再寻伯娘她们。”
主仆几个正欲上前,这时从亭子的另一头传来男子的说话声,他们忙屏声静气,不敢动弹。
随即有几道身影走进了亭子,是两对少年男女,身后跟着几名随从。
走在前头的是一年约十五六的公子。身着宝蓝色锦缎长袍,雪白的狐裘与头上的羊脂玉簪交相呼应。下巴微台,眼中星光点点,好一风流恣意少年郎。
在他右手边是一年纪相仿身形较之略为欣长的少年。一身石青色直缀,腰间佩戴着蝠结丝绦;大衣领口滚了一圈墨色皮毛。眼底似那清澈的泉,嘴角含笑,不时点头应和着身旁小公子的话语。
在左侧落后半步,两个妙龄少女在偶偶私语着。其中之一亦是一身雪白狐裘,眉眼与那狐裘少年些许相似,只是年岁小些。一身粉色衫裙,裙摆绣着浅浅牡丹暗纹;腰间饰着玲珑羊脂玉佩,头上的蝴蝶步摇在她一颦一笑间尤显华美。
与之相比,她身旁的少女却是唇不点而朱,美目浅浅含笑。一身葱绿色衫裙只在腰间系着香囊,织锦披风领口处的一圈雪白狐狸毛更添风情。
袁仪是头一次见着这般出色的少年男女。虽说府里兄弟亦出众,却不及那少年贵气;姐妹们只大姑娘年长些,只平日在府里,仅作寻常装扮,不如眼前少女这般打眼。
看着亭中的男女,不知是这满目的梅衬得他们更多了几分迤逦;还是他们为这梅林添了华美。
主仆几个怔怔的看着亭中几人,直到缓缓飘落的雪花落在了身上,才惊觉不知何时空中竟飘起了薄薄的雪花。
袁仪心想这几人应该是歇在寺里东边院落的贵客。大奶奶嘱咐过众人不可唐突。
袁仪示意几人悄悄回转身,待要离去,却皆呆愣了,在他们身侧往后五六步,立着一素袍少年。是那菩提树前遇见,小沙弥口中弈棋甚佳的李施主。
系着墨色披风,只以一玉簪子束起一头墨发。淡漠的丹凤眼好似冷过此时飘飞的雪花。
能静能慧都朝前一步,挡在了袁仪姐弟身前。
那少年淡淡的眼神扫过袁仪,又转向亭中之人。袁仪几人随着他眼神也看向亭中。
这时又有小姑娘说话声从亭中几人先前的方向传来,好似二姑娘的声音。
袁仪皱了皱眉。
只见大姑娘与二姑娘主仆四人正朝亭子走去。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梅林雪景,二姑娘的声音听上去比往日悦耳。
第三十五章 伤
自然惊动亭中几人。
主仆四人亦好似才发现亭中人。立在亭子不远处,进不是退亦不是。
亭中几人见外边愣着的是几位姑娘,便停了说话打量着。
“你们是何人府上家眷。”狐裘少年开口问着明显年长些的大姑娘。
“我们是袁府的,不知...”大姑娘微露了怯色。
一旁葱绿色衫裙少女轻走几步到那狐裘少年身旁,打量着主仆四人,“可是袁探花府上?”
那狐裘少年转而看着身旁少女,“二妹妹,哪个袁探花?我竟不知。”
“已故袁老太傅三子,有少年探花郎美称。”那青色直缀少年含笑看着亭外的主仆四人说道。
“不知袁探花的一子一女可在?”忽而,葱绿色衫裙少女问了一句。
这边袁仪姐弟正不知该如何。听得这一问,姐弟俩惊讶着看了看对方。
那李施主亦是眼神淡淡的看了姐弟俩一眼,又漠然转开。
“家祖父太仆少卿,我们姐弟几人跟随家中长辈进香,不知几位贵人在此,多有唐突。”二姑娘身形款款半步而出,朝亭中人行着礼。
“两位姑娘可要进来亭子避着?遣了丫头去寻着长辈方才妥当。”着青色直缀的少年温和着与大姑娘二姑娘说道。
“原是如此,袁老太傅故去,想来如今的袁大人是撑不起昔日的袁府门庭了。”那狐裘少女此时却淡淡说道。
“琳琅。”那狐裘少年不赞同的看着狐裘少女。
“方才一路尾随的是你们,我可说错?那狐裘少女双眼直视着大姑娘与二姑娘。
两位姑娘狼狈着不知将眼神投往何处。
“没冤枉了她们。”不知何时,李施主在袁仪身侧两步立着,眼神淡淡,朝她说了一句。眼角瞟过袁仪紧皱的眉,微不可见的勾了嘴角。袁仪瞪着他,深吸口气,牵了立哥儿欲朝亭子走去。
身后传来浅淡的声音,“寿王府世子与郡主,陈学士府二姑娘与三少爷。”李施主对着袁仪后脑缓缓开口。
袁仪微愣,回身匆匆行礼道“多谢。”
袁仪姐弟快步而出,亭中几人与大姑娘她们皆是诧异的看了过来。
“你们又是何人府上家眷。”待她们主仆四人走进,狐裘少年开口问袁仪。心想这粉妆玉琢的姐弟煞是可人。
确实可人。袁仪头上仍是左右各扎了发髻,挂了珠串子。因是为母上香,姐弟俩人俱都着牙白色衣衫,系着精致的软织锦斗篷。肌肤雪白,颊边还有着软软的婴儿肥,让人恨不得掐上一把。
“我们姐弟几人在这林中迷了方向,多有唐突。”袁仪行了礼,又朝大姑娘二姑娘埋怨道:“大姐姐二姐姐怎就跟丢了,伯娘她们还在前头候着咱们。”
二姑娘这会儿机灵,“我与大姐姐捡花骨朵儿,不觉就跟丢了。”
“长辈在另边亭子。我们姐弟不便打搅贵人,这便告辞。”袁仪朝那狐裘少年行礼欲告退。
“你们姐弟可是袁探花膝下一子一女?”身后那葱绿色衫裙少女问道。
“正是。”袁仪看向那葱绿色衫裙少女,不明所以却不多问。又行了一礼欲告退,见狐裘少年含笑轻点了点头,姐弟几人方才转身离去。
那狐裘少年看着几人离去,意味不明的笑道“有趣。”
姐弟几人一路无言,袁仪牵着立哥儿走在前头,朝他们早先远远见着的另个亭子一角方向走去。
大奶奶与二奶奶果然是在那亭子候着。
眼见这漫天的雪花,大奶奶催促着赶在雪厚起来前回府。众人皆无异议,收拾着准备回府。
“阿姐,大姐姐与二姐姐自己要跟着那几个贵人,才丢了人,你方才就不应该管。”众人都上了马车,袁仪姐弟坐的马车跟在了最后。立哥儿也知道阿姐做的对,可就是忍不住的觉得不值。
“二姐姐如何我们不管,可是那几人辱了咱们袁家。”何况都是袁家人,大姐姐二姐姐名声不好也会带累她。
“不知那李公子是何许人,竟认得那样的贵人。”画儿有些感叹着说道。
“那李公子许也是贵人。”夏至煞有介事的猜测道。
“姑娘放心,奴婢谁也不说。”画儿见袁仪淡淡的看她,忙举了手保证着说道。
“奴婢也是,谁都不说。”夏至也跟着说道。
“保护主子。”
“小心。”
忽然马车外头传来马儿嘶鸣声与能慧能静的叱喝声。袁仪猛的探出身子越过门边的画儿,一把拉开帘子,只见能慧骑着马儿疯了般险险越过前头的两辆马车冲了出去。
“能慧”
“主子,能慧的马儿受惊了。”能静着急又担心的看着被马儿驮着远去的能慧。忽而自己坐下的马儿也嘶鸣着躁动不安起来,她使劲全力抓紧缰绳,好让自己不被甩下马来。
“能静。”袁仪着急的喊着,惊的紧紧抓着手中门帘。
“姑娘小心。”画儿怕袁仪跌了出去,一手拦在她身前。
这时拉着马车的马儿好似也受了影响,狂躁着弓起前腿仰头嘶鸣起来。马车上的主仆四人注意力都在能静身上,丝毫没有防备的被甩的东倒西歪。
“啊......”
“阿姐”
“阿立”
“姑娘”
“马儿惊了,快跳下去。车夫拉紧缰绳险险避过前头的马车,叫喊着跳下马车朝路旁草丛里一滚躲过了翻飞的马蹄。
马儿没了控制,拉着车子箭一样的冲出去。
“画儿。”袁仪嘶喊着眼睁睁看着画儿被甩了下去。
“主子”能静眼见车夫自己弃马车逃了,急的要越过来控制马车;一个不留神,身下马儿疯了似得冲出去,将她狠狠甩下马背。
马儿疯了似得拉着马车跌跌撞撞的猛冲,车上三人煞白了脸,袁仪踉跄着拉过立哥儿,俩人贴着车壁手紧紧抓着车窗沿。
“姑娘,怎么办。”夏至眼眶泛红,双手紧抓着马车门边。
袁仪强压下慌乱,思考跳车的可能性。马儿跑这么快,跳下去肯定受伤,可若是不跳,等马车翻了,那后果只会更严重。又过了一个岔路口,现在的路面更不如之前的平整,马儿还是疯了般的猛冲,马车颠簸的愈厉害,眼看随时会倾翻,“咱们跳下去,卷起身子尽量护着头。”
袁仪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在回京都的路上,画儿与能静能慧也不知伤的如何,她不觉得大奶奶二奶奶他们会赶得来救援。或许自己跳下马车,机会还会更大一些。
“马儿...跑太快了。”
这是马车重重的颠了一下,看来是磕到石子了。
“快跳,往草从里跳。”袁仪大声喊着。路越不平坦,马车随时都可能翻了。
“姑娘,你们先跳。”
“一起跳。”袁仪喊着,夏至点点头深吸口气,用力朝路边跳下去。
这边袁仪见前边草丛浓密些,拉着立哥儿准备跳下去。
“阿姐,我自己跳。”
“不行。”袁仪没有犹豫的拉着立哥儿的手,跳下的瞬间她抱了立哥儿在自己身前,一手护着他后脑尽量让自己后背先着地。
一瞬间,剧痛狠狠袭来,混沌迷糊间身子不由自主的翻滚着。
“阿姐...阿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立哥儿在喊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好似有人抱住了她,强撑着想要看清,意识不由自主的又渐渐模糊。
“主子,怎么办。”那浓密的草丛已经被压得凌乱,那之下是长长的斜坡。坡道上,一个黑衣侍从打扮的男子一手扶着立哥儿,问着眼前同是一身墨色衣袍的男子。
“李公子,我阿姐怎么样。”立哥儿眨去眼里的泪,看着男子怀里人事不醒的袁仪。
原来这两人竟是在寺里遇见了两回的李公子主仆二人。
“头磕到了,回侯府还是袁府?”他淡淡的瞥一眼立哥儿,显见的他被他阿姐护的很好,她自己后脑却磕到了石子上,伤的不轻。
“侯府。”立哥儿一丝犹豫也没有。祖父不一定在府里,可是阿姐伤的重,等不得,太姥爷一定能快快找来好大夫。
四人从斜坡回到路面,夏至撑着侧坐在地上,不知伤了哪里,见袁仪昏着给人救上来,只呜呜哭着不停的抹眼泪。
他们的马车翻在了前方不远处。马儿也倒在一旁无力的嘶鸣着。
“阿武。”
“是,主子。”接着那个叫阿武的黑衣侍从就离开了。
“嗯”袁仪模糊着醒了过来,她觉得身上无一处不痛。
“阿姐...阿姐...”
“阿立。”
“别动。”
这陌生的声音让袁仪心中警醒,强撑着睁开眼睛。
“阿姐你别动,是李公子救了咱们。”
“嗯,画儿...夏至...”立哥儿无事,袁仪松了口气,可几个丫头却......她心里着急却不由自主的昏沉着又睡过去。
“姑娘...”夏至抹去眼泪,着急的唤着。
“主子,阿生已经先去知会侯府了。”没有等很久,阿武架着辆马车过来。
“嗯。”那李公子稳稳抱起袁仪上马车,阿武小心扶着立哥儿与夏至也上了马车,顾及着袁仪他们的伤,马车一路行得极慢,直到未时末才到袁府。
袁府门房早得了老侯爷嘱咐,见有马车停下,急忙忙着迎了出来。那李公子将袁仪安置在侯府早备着榻上,见她就是昏着也还是疼得皱着的小脸,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刺眼,转头嘱咐阿武道:“你与老侯爷交代明白。”
“是。”
第三十六章 伤(二)
袁仪再次醒来时已是躺在床上,天色有些昏暗,屋里点着油灯,不是她自己的屋子,立哥儿也在身边睡着。
“姑娘,姑娘你可醒来了。”阿菊就在床边候着,见袁仪醒来,喜得一边猛掉眼泪一边心疼的轻抚着她额头。
当时客满楼伙计找到胭脂铺子,说是田管事嘱咐让她去侯府,她不明所以匆匆赶来,却见老侯爷焦虑着似乎在等着谁,除了田管事陪在身旁还有两个大夫带着药童药箱也在一旁候着。
没容得她询问,就见姑娘昏着、人事不知的被抬进来,跟在一旁的少爷与夏至丫头也是一身的伤。
她惧得眼前发黑,哪怕是去摸摸姑娘的手脸也迟迟不敢,是田管事喝了她一声,她才抖着手,按着大夫说的检查姑娘身上的伤势。
“画儿...还有能静能慧。阿菊,快去找他们回来...快去。”
“找着了,都找着了,大奶奶二奶奶找着她们带回府里去了,也请了大夫看,咱们就不操心了,啊!”早先有人来回禀少爷,说是见着三个丫头被另两辆袁家马车上的人找着带走了。
“阿姐,阿姐你醒了呜...呜...”立哥儿被她们说话声惊醒,本来高兴着袁仪醒来,却忽而哭了出来。
“嗯......”袁仪昏沉着想抬手安慰他,因为用力,疼痛一阵阵的袭来。
“姑娘,您别动。”
“阿姐呜...大夫让你好好躺着养伤呜呜......阿姐你吓死我了呜...该喝药了呜......”立哥儿发泄着心中的惊惧,哭的止不住,却还惦记着大夫的嘱咐。
“姑娘,该喝药了。”有小丫头捧来一直在炉子上温着的汤药,阿菊扶她侧过头,在她脸颊下垫上一块折起来的布,再接过汤药小心的一小勺一小勺的喂给她,一碗汤药只能喂进去的半碗,喂完汤药,立哥儿贴心的给她嘴里塞了蜜饯。
“阿姐,咱们现在太姥爷这里,是李公子送咱们来的。”立哥儿心中的惊惧发泄完,才想到要告诉袁仪他们现在哪里。
袁仪觉得全身都疼着,头还晕的厉害,才服了药竟又迷糊着睡了过去。
阿菊心疼的抚过她睡着了还是疼的皱起的眉头。
“少爷,屋子收拾好了,您要不要再去歇会儿,等晚膳时辰奴婢去喊您。”立哥儿虽没怎么伤到,到底是被吓得不轻,大夫开了安神的汤药,他服下后直接就在袁仪身边睡下。现在离晚膳还有些时候,隔壁的房间也收拾了出来,阿菊想让他再去歇会儿。
“不,我就歇在这里。”他要自己守着阿姐。他庆幸是来了太姥爷这里,李公子应该是遣人先一步知会了太姥爷,他们到府里时,已经有两位大夫在等着他们。
忽而他想起了什么,松开握着袁仪的手,小心避开袁仪下床来,小跑着出了门去。
“少爷,您去哪儿。”阿菊着急着跟了出来。
“你回去守着阿姐,我去找太姥爷。”
阿菊还是不放心的跟了几步,直到见他跑进了相邻的养荣院才放心的回了袁仪暂时安置的院子。
书房里,田管事在给老侯爷禀告着:“那车夫招了,说是他家大爷让他给那三匹马儿下药,药也是袁家大爷给的。”
“果真是他,猪狗不如的东西。”
“那药能致幻,让马儿癫狂起来。这种药不常见,可惜都被那车夫用尽了,咱们的人也查不出是何药物。”
“他就是个狼心狗肺的蠢货,这样厉害的药不是他那种货色能弄来的。”看来袁明安是一点也没将他侯府放在眼里,也没将远在徐州的亲弟弟当回事。
“主子,接下来该如何?”
“太姥爷。”门外守着的见来的是立哥儿,就没拦着,他一路小跑就冲进了书房。
“你阿姐可醒来?”
“醒来一会儿,刚刚喝了汤药又睡过去了。”
“你怎不去歇着?”
“我歇过了。太姥爷,您可有让人查过,马儿怎会惊了?”
他们才出来寺里不远,三匹马儿怎就会惊了?他就是想到这个才急忙忙的跑来,阿姐现在伤重顾不到,他该学着挑起来,让她能安心养伤。
“这些事太姥爷会处理好,你今日吓得不轻,喝了药多歇会,太姥爷明日再去看你阿姐。”老侯爷怜惜的摸摸他头。其实他自己也吓得不轻,当收到消息说这两孩子跳马车重伤时,他惊得浑身冰凉。
看到仪儿伤重昏着被送到跟前,他知道自己自己错了,隐忍是换不来俩孩子的安宁日子。
这么多年隐忍是不愿再有子孙损伤,对袁家的放纵也是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他袁明安不知,他承恩侯府再如何不如从前,收拾他袁明安却是无需费力的。
“太姥爷,阿姐明日醒来肯定是要问的,若不然她自己也会想着法子要查明白。”阿姐面上看起来总是淡淡的什么都好说,其实还是犟着,不会愿意自己糊涂着什么都交给太姥爷处理,他也不会愿意。
“是袁明安让车夫给马儿下了药,你想如何?”
“阿姐哪里伤着,也要他伤着哪里。”
“就按阿立说的办。告诉袁家,我等着他们交出不属于他们的东西。”婉儿丰厚的陪嫁倒是养大了袁老夫人的心,更养大了袁明安的胆,是时候该交还两孩子手里了。
“是,奴才定然办得妥妥的。”立少爷的主意好也容易办,直接把那袁明安拉到城外,扔下马车就得了。
“田管事,劳您帮着问问画儿他们几个伤的如何了,看看可有请大夫。您再帮着把阿梅带过来照看阿姐。”立哥儿一脸的认真,他心里想着如果是阿姐会做如何安排,他也就照着安排。
“是,奴才这就去办。”田管事领命出去办事。
屋里只留祖孙俩人,老侯爷有些欣慰的看着立哥儿,“伤了你大伯,不怕你祖父还有你老祖宗责怪?”
“阿姐伤的这么重,他们就不怕太姥爷您责怪?”祖父是个刚正的人,不会责怪他的。老祖宗...不会责怪他们,只会更加怨恨他与阿姐。
“老侯爷,门房处禀告说袁老爷求见您。”屋外有仆从禀告道。
袁家大老爷这时求见,老侯爷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不外乎是袁家找不着他们姐弟,上侯府来求他帮忙了。
“不见。”老侯爷黑着脸拒不见袁大老爷,耽搁了两三个时辰才想起来找他。恶事是他长子做下的,他这个父亲管教不严,就得担责,该让他也尝尝不知亲人生死的惊惧。
“太姥爷,祖父是护着阿姐与立儿的”立哥儿还以为他祖父是担心他阿姐的伤势,来看他们。哪里知道他祖父根本就不知他们姐弟在侯府,派尽了府里能派出去找的人在京都与大安寺之间的路上疯找着。
大奶奶二奶奶一路上只找回画儿与能静能慧,他们姐弟与夏至丫头却始终找不见,她们不敢耽搁时辰,急忙赶回府里遣了人去衙门禀告大老爷。
可是任大老爷派再多人去找,也只找到他们那辆翻了的马车,怎么都没找着姐弟俩人,急的他心胆俱裂。
他不敢再耽搁,急匆匆赶来侯府求助,哪里知道老侯爷根本就不愿见他,他想不明白原因也不能硬闯,只急匆匆的又赶回府去另想法子。
“他敢不护着你们,太姥爷绝不饶他。”当初信他会将婉儿当亲生女儿疼爱,才将婉儿嫁进袁家,最终却害的婉儿早逝。虽明知与他无关,这几年确实是不愿见他。
老侯爷与立哥儿说了话正用着膳,侯爷与世子却前后脚的找来。立哥儿欲起身行礼却被老侯爷阻了,“好好用膳。”
“父亲,到底出了何事?仪儿怎会伤了?”俩人都是才回府就听说袁家表姑娘表少爷伤了,被人送到父亲这里。立哥儿看着是无碍,想来伤的是袁仪了。
“可用过膳了?”两人摇头,他们心知老侯爷对俩孩子的重视,哪里还顾得上用膳,匆匆的就赶了过来。
“先坐下用膳。”一旁的仆从添了碗筷,侯爷父子俩也就坐下一道用膳。
“祖父,仪儿伤得如何?”林世子坐下来才看清立哥儿下巴处与手上有些不轻不重的擦伤,不禁皱起了眉头,怎么看着像是摔伤的?
“马儿惊了,他们跳马车;阿立还好,仪儿...伤的不轻。”
“可是惊到?”林世子摸摸立哥儿的头,他的脸色还有些煞白,其实相比惊马,让他更惊惧的是阿姐伤重昏着。
“先用膳,一会儿再服碗安神汤就去歇着。”
立哥儿点点头,他没什么胃口,草草用了些就回袁仪身边守着。他坚持要歇在袁仪屋里,阿菊心疼他也就随他,给他擦脸净手便催他躺下歇息。
老侯爷这边,等立哥儿走后,父子三人沉默了一阵。老侯爷的态度让侯爷与世子父子二人心一阵阵下沉。
“父亲,可是与......有关?”
“他袁明安就是被人当刀子使,你们看着些,少让她与娘家牵扯。”对俩孩子下手,不光是袁明安在泄恨更是陈家在警告。行事如此慌不折手段,想来该是到了要紧时候。
第三十七章 败露
“祖父,母亲她......”林世子瞪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他祖父。
“你们自己心里要有数,她不会成心牵累你们父子,怕的是人家挖坑等着她跳。”他始终看不上三儿媳妇。一个心狭的妇人,当不得一府的主母,奈何造化弄人。
大概戌时初的时候袁府大门被人敲开,接着袁家大爷被人抬了进来。门房处的仆从惊吓的转身就往里头跑,嘴里还不停喊着“老爷,老爷。”
大老爷在书房里坐立难安,寒冬腊月的他却汗湿后背。能派去找的人都派了出去,只找着翻了的马车却怎么也找不着两孩子。此时离出事已过去三四个时辰,这腊月雪夜里,再不找着俩孩子只怕是......,他心里一阵阵发冷。
书房外头却有仆从惊惧着叫喊,大老爷猛的推门而,“在何处?”
“抬...抬过来了。”仆从被大老爷吓得有些结巴。
“快请大夫来。”从大奶奶她们回来就请来大夫,此时还在花厅里候着。
“是...是,不是老爷,是大爷被抬了回来。”仆从被大老爷喊的惊慌着要去找大夫,忽而才想到老爷定以为是三姑娘与四少爷找回来了。
大老爷急刹住匆匆迎出去的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仆从,“你说是谁?”
“是大爷被抬了进来。”
“袁大人。”不等大老爷再问,几个仆从已经抬着袁明安过来,田管事在后头跟着。
“快去请大夫。”大老爷来不及与招呼田管事,匆匆上前查看被人抬着的长子。
“侯府害我...是侯府害我...祖母...祖母...”袁明安额头上磕破个口子,有几条细细的血丝干了粘着头发,看着浑身的狼狈,也不知身上还有哪些伤。
“快些抬屋里去,仔细着些。”
“有劳田管事,不知犬子他这是......?”
“袁大人,表姑娘与表少爷身上的伤只会比令公子身上的伤重。”田管事不满的说道。同样的伤,袁家大爷是成年人,自然容易扛;可是表姑娘与表少爷是娇嫩的孩儿,怎么算都亏大。不过,还好袁家大爷的肋骨应该是折了两根。
“你说.....他们...伤的如何人在何处?”今日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伤着。前头也不见抬俩孩儿过来,大老爷急的催问田管事道“劳田管事告知我那两孙儿在何处,我好接他们回来。”
“表姑娘与表少爷有侯府照应,袁大人不必忧心。不过,老侯爷嘱咐奴才带话,不属于袁家的东西该交出来了,若是需要字据,奴才明日便送来。”
“田管事你......老侯爷他......”大老爷脸色涨的通红语无伦次着道。
“袁大人,有些事老侯爷不是不知,只是顾着表姑娘与表少爷,可他们今日险些没了命。没得花着我们大小姐的银子却还两次三番的害她的孩儿。”
“田管事,你是说......?”这大半日下来,大老爷担忧心急晚膳也没心思用,此时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头晕的厉害。
“车夫还在侯府,袁大人自可去问。人已送到,老侯爷还等着奴才回禀,这便告辞。”目送田管事离去,大老爷大老爷担忧心急晚膳也没心思用,此时觉得有些站不住脚,头晕的厉害。
“车夫还在侯府,袁大人自可去问。人已送到,老侯爷还等着奴才回禀,这便告辞。”目送田管事离去,大老爷回身进屋坐了床榻边上,看着伤得躺在床榻上还在咒骂着的长子,怎么都想不明白,也曾经寄予厚望怎就长成了如今这般德行。
“安儿...安儿......”老祖宗被冬雪春风搀着双脚几乎离了地面。才进屋里眼睛就搜寻着,见到床榻上昏着的大孙子,血丝黏糊了头发,她眼前一黑,厥了过去。
“母亲...母亲...”
等老祖宗醒来,大爷已经被清洗收拾过,伤处也已经做了处理包扎,就汤药还在熬着。
“安儿伤的如何?”老祖宗手哆嗦着不敢碰大孙子。
“无性命之忧,母亲不必担忧。”
“你这什么话?再如何不得你心,他也是你儿子,是袁家掌门立户的长子。”
“母亲说的是,再如何他都是我的儿子。母亲您早些回去歇着,儿子已经嘱咐让人抬他回自己屋里。”大老爷语气寻常,他见母亲醒来人也无恙,抬脚就要离开。
“安儿伤成这样,你还要去哪里?”
“母亲心疼安儿的伤,您可知仪儿与立儿伤的比他重,还是拜他所赐。”大老爷无意与母亲争执。无论如何都要去求得老侯爷允他见见两个孩子。
“你...你说什么?仪儿立儿如何了?安儿自己都这般,
怎就与他有关呢。”再如何那俩孩子也还是她曾孙子,她自然也是关心的。
“母亲,如何有关,您还是自己问吧。儿子要将三儿媳妇的嫁妆都交还老侯爷。”大老爷见母亲精神尚可,便决定今日便还了三儿媳妇嫁妆,正好有个由头求见老侯爷。
“你...休想,从来没见过嫁妆还有讨回去的,堂堂侯府也不嫌丢人。”老祖宗惊愕着厉声斥道。
“儿子也从没见过哪家大伯觊觎弟媳妇嫁妆。仪儿立儿已经长大,不劳母亲您了。”老侯爷何许人自己怎会不知,区区钱财怎会看在眼里,不过是替两孩子收着罢了。
“胡说,胡说,那是我袁家的产业,是要留给长子长孙的,我不允,谁也别想夺了去。”
今日田管事那番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他这一辈子的脸面在那一刻都丢了干净。不欲与母亲争执,转头看着冬雪吩咐道:“去老祖宗屋里,把收着的三奶奶的陪嫁取来。”
“我看谁敢,谁敢。”老祖宗眼神凶狠的死死盯着自己儿子,好似那护食的凶禽。
“她们不敢,儿子敢。母亲别忘了儿子才是一家之主。”钱财谁人不爱,可袁家若不能再起,那些钱财他们也拿不住。袁家如果能起来,那些东西也到不了外人手里。
老祖宗猩红着眼睛看大老爷头也不回的出门朝益寿堂去,枯瘦的双手握成拳用力捶打着床榻。
侯府,袁仪睡得并不安稳,昏沉着睡下不多久又疼醒过来。阿菊给她喂她稀粥,用了小半碗就再不肯用,迷糊着又睡过去,阿菊急的她偷偷抹眼泪。
“梅姐姐,姑娘她......。”阿梅跟着田管事急匆匆的赶来已近戌时末。
“会好的...养养就会好起来,咱们姑娘吉人自有天相。”寻不着姑娘少爷的几个时辰里,她不知掉了多少眼泪,此时她庆幸着抬手轻抚袁仪额头,深怕稍重些就会碰疼了她。
近子时的时候,老侯爷又一次来看袁仪,她睡的很不踏实,迷糊中还疼的吸气,阿梅阿菊两个守在床边,就怕她迷糊中压到伤处,“这条腿动不得,夜里得守好她。”
“奴婢不睡,就守着姑娘。”袁仪左手、头部与右腿都伤了,尤其右腿骨折严重,大夫给上了伤药再用两块板夹着。
“老侯爷,田管事说大老爷求见。”大老爷匆匆取来三儿媳妇的陪嫁,再赶到侯府已是子时。
“嗯。”老侯爷点点头,允了他来见袁仪。
大老爷到了袁仪屋门外,停下急匆匆的脚步,深吸口气才抬步走进去。
屋里的油灯没有挑亮,老侯爷坐在床榻边上,他的两个小孙儿女并头躺着,立儿睡得沉,阿梅阿菊两人也都守在床边。这时袁仪却迷糊着眼睛看过来,直到此时,他提了大半日的心才落了下来。
“丫头...丫头...”大老爷激动的语无伦次。老侯爷嫌吵,瞪了他一眼,他赶紧压下声音道:“多谢老侯爷。”
“祖父。”立哥儿还是给吵醒,揉着眼睛坐起身。
“阿姐,阿姐,可是疼的厉害?阿梅,快拿汤药来。”立哥儿瞬间就清醒过来,见阿姐迷糊中疼得轻轻呻吟着,急的要阿梅再拿来汤药。
“少爷,已经用过汤药了。”
“阿立......”袁仪抬起左手拉住他,却牵扯到伤处,痛感一阵阵袭来,不禁皱紧眉头轻轻吸着气。
“丫头,你哪里疼,跟祖父说说,啊。”见袁仪疼的皱紧眉头,大老爷无法可想,急的手足无措。
“全身无一处不疼,不信去问问你那好儿子,早知道就把你也扔下马车算了。”老侯爷没好气的斥责。
“阿姐,你好好躺着,什么都别操心,阿立能把事情都办好。”立哥儿学着她平日对他做的,摸摸她的额头。
“嗯。”
“好了,人你也见着了,走吧,让他们歇着。”老侯爷不待见他,一来就把阿立吵醒。
“闭上眼睛歇会,太姥爷明日再来看你。”
“祖父也明日再来,好好歇着。”大老爷说着就跟在老侯爷身后出了屋子。
阿梅将油灯挑暗些,立哥儿躺下身子,学着袁仪曾经哄过他的样子,一下下轻抚过她头发,袁仪竟渐渐的睡沉了。
“我要歇了,你跟来做什么?”老侯爷回了屋子准备歇息,大老爷也跟着进了屋来。
“老侯爷......”大老爷难以启齿。他从母亲屋里取来三儿媳妇的嫁妆就坐马车赶来,马车上他随手翻看了几下,渐渐察觉出不对,再翻了翻,竟只有产业地契却无一两银子。他顾不上生气,算来算去还是没发凑齐银子补上这大窟窿。
第三十八章 糊涂
“怎么,东西拿来了?”老侯爷了然的看着他。袁仪都能肯定的事,他如何会不知。只有眼前这个还一直相信自己的母亲和儿子。说他糊涂还真不冤,都不想想哪来的银子支撑自家府里的阔绰还有他那好儿子的排场。
“是,不过......。”大老爷低着头双手递给老侯爷。
“都少了哪些?”老侯爷接过,随手翻了翻便放在案上。
“银子...都没了。”
“你打算如何,说说看?”两孩子都不是爱计较的,他本来也没想当回事;如今却是不行。
“您容些时日,晚辈先凑个半数出来;余下的,分成几年慢慢还上。您看可行?”大老爷这翻话,他自己听着都觉无耻,可他也没法子,总不能真的遣散了这个家。
“不成,两条路选;一是拿大房名下私产与老夫人私产来还,够不够都算清了;二是等京兆杨大人上袁家大门。”
“老侯爷......”他愣了楞神,一时反应不过来。
“告诉老夫人,我只给三天的时间。”老侯爷异常强硬,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给他。
“晚辈明白,多谢老侯爷。”大房与母亲名下的那些产业,哪里够填这窟窿。老侯爷这么做只是为了给自己长子与母亲一个教训罢了。
“深更半夜的,就在这歇了吧。”老侯爷摆摆手让田管事领大老爷下去安置。
袁仪一个晚上迷迷糊糊睡睡醒醒的直到凌晨时分才睡踏实。第二天早上少夫人来的时侯,她还没醒来,桌子上的食盒盖的严严的也还没打开。
“舅母安。”
“奴婢请少夫人安。”
“奴婢请少夫人安。”
“仪儿的伤不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养好,身边少不得你们,你俩得安排好,可不能自己先累倒了。”少夫人在袁仪床榻边坐下,细细打量她一会儿;因为她是后脑磕到,所以头是侧着睡的,偏左腿绑着夹板不能动,所以睡觉姿势极不舒服。
“是,奴婢知晓。”阿梅阿菊两人几乎一夜没合眼,后半夜里虽然有轮着,可哪里睡得着。
虽然都放低了说话,到底还吵着她。少夫人一边伸出手扶上她脸颊边起身让出位子,阿梅接替少夫人扶着她脸颊小心的帮她换一边侧着,“姑娘,吃些东西再睡可好。”
“阿姐该喝汤药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袁仪总算睁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才记起来,“拿汤药来。”
“先用些吃食才喝汤药。”阿菊拧来帕子给她仔细擦干净手脸,阿梅小心扶她半坐着靠在自己身上,“姑娘,少夫人来看您呢。”
“多谢您。”她这才看到少夫人也在屋里。少夫人温和的对她笑笑,在床榻边小杌坐下,接过身后丫头捧来的一小盅燕窝粥,亲自一小口一小口的喂给她,“伤筋动骨一百日,可不能大意。你是姑娘家,不好长时间住在外院,等问过大夫,若是许可,你们便挪去芙蓉苑住着。”
袁仪没法子回应少夫人。不只身上疼,头还晕的厉害,脑子根本就没法子思考,只昏昏沉沉半闭着眼。
少夫人心知袁仪难受,也无需她回应,细心的给她擦了嘴角,与阿梅一起小心着扶她躺好。
“药可有煎上?”
“已经在炉子上煎着。”阿梅昨日等不到袁仪的消息心焦煎熬了大半日,昨夜里又几乎没睡,此时声音沙哑的厉害。
“过个一刻钟再给仪儿喂汤药,大夫也差不多要来。不是要紧的事都差遣小丫头去做,你们只管守着仪儿。”少夫人细心的嘱咐阿梅。
“多谢少夫人。”
立哥儿洗漱完进来屋子,少夫人身边的丫头忙打开食盒取了里头的吃食一一摆上。
“一会儿大夫会再来,侯府也有许多好药,你阿姐会快快好起来,你不担心,啊!”
“嗯,多谢舅母。”立哥儿乖巧着自己捧了燕窝粥三口俩口的就用了,配着两碟小菜还用了几个小笼包。昨日因为要赶在雪厚起来前回府,本就没用午膳,晚膳没用几口,此时闻到食物的香味,立哥儿才觉得饿得狠。
不一会儿,阿菊就捧来汤药,仔细着给袁仪喂了进去,喝完汤药没多久,她就又迷糊着闭上眼睛。
“仪儿如何了,可有醒来?”这时老侯爷也进来看袁仪,见她还是昏沉睡着,忧虑的皱紧眉头。
“用了些燕窝粥垫底,刚刚又服了汤药。祖父,仪儿是姑娘家,顶好是挪去芙蓉苑。一会儿大夫就该来,孙媳想等着听听大夫如何说。”少夫人恭谨的与老侯爷说道。
老侯爷听了点点头,和气的嘱咐道“仪儿的伤眼下不宜挪动,等过些时日再说。芙蓉苑你先着人仔细收拾出来,仪儿这里你多照看着,人手若不足就再遣两丫头过来。”
“是,芙蓉苑已经着人在收拾,孙媳会自己看着。”祖父这般重视,偏婆婆不省心,总与两个孩子过不去。若是出了乱子,谁也兜不住,所以这两孩子的事她都尽量亲力亲为。
老侯爷赞赏的点点头,这孙媳妇不似她那无知的婆婆,源儿能省心许多。
没过多久,昨日的两个大夫就都来了。两个大夫都是京都有名望的老大夫,各有自己的擅长。
“老侯爷,姑娘的骨伤有侯府的好药用着,愈合的会快些,这头上的伤轻忽不得,一个不好,极易留下头疼头痛的根子,眼下实不宜挪动。”大夫看诊完开了方子,伤处重新包扎过,他们知道姑娘家不宜住着外院,只是还需以伤者病情为重,才仔细着与老侯爷说明白。
“大夫,我阿姐何时能清醒过来。”从昨日到今早,一直都是迷迷糊糊,他怎么都不放心。
“昨日的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今日的方子稍减了些,明日再看情形再说。”
“有劳大夫。”
袁仪昏昏沉沉睡着的几日,大夫也日日来看。
直到昨日大夫说汤药里没再添安神的药,人会精神起来。嘱咐他们要仔细些,以免她疼痛挣扎而影响骨伤愈合。
阿菊阿梅寸步不敢离的守着袁仪,立哥儿用过早膳便拿了书册坐脚踏上看着,时不时趴着床榻看袁仪一眼。
袁仪从长长的梦境中醒来,睁眼见到的是立哥儿靠着床榻看着书册的侧脸。她记得昏沉间一度分不清自己身在哪里,是立哥儿时不时的唤着‘阿姐...阿姐...‘,才让她确定自己没有穿回去。
“阿姐,你醒了。”立哥儿再一次转过头来看袁仪,发现她醒来正看着自己,喜得丢了手中的书册,起身趴着床榻喊道,忽然想起大夫的交代,又紧张的扶着她肩膀问道:“阿姐,可是疼的厉害?”
“姑娘...姑娘...”
“姑娘,你可醒来了......”
“我要喝水。”袁仪觉得口干,日日喝着苦苦的汤药,满嘴都是苦涩的味道。
“哎,哎,奴婢这就倒水来。”阿梅喜得连声应道。
阿菊小心的扶着袁仪的头喂她喝了几口温水,袁仪才觉得喉咙舒服些,只是腿伤处疼的难受。不过,她是成年人的灵魂,知道骨伤愈合不好会是什么后果,再疼痛也只能忍耐。
“我...都伤着哪里了。”
“后脑勺磕到石子,伤的最险;左腿骨折,右手腕脱臼,身上还有些擦伤。”阿梅说到她身上的伤,便一阵心疼。与袁仪自己料想的差不多。左大腿骨虽然包扎固定住了,却疼得钻心,她猜应该是骨裂了,只是没有拍片看不出来。
“李公子...怎会救了咱们?”她记得立哥儿说是李公子救了他们。当时她拉着立哥儿跳下去之后应该就是磕到头了,很快就没了知觉,完全没想到是那淡漠的少年救了他们。
“不知,咱们跳下去时,我就看见他们骑着马儿在咱们后头追。那草丛下面是斜坡,咱们跳下马车就顺着斜坡滚了下去。”立哥儿还是一阵的后怕。那斜坡底下都是乱石子,阿姐又昏着,他力气小根本就止不住,若他与阿姐真的滚了下去,很可能会没命的。
“是阿姐...莽撞了。”她怎就那么倒霉,一跳下车就磕破脑袋;更倒霉的是原本想着那一片草丛浓密,会减缓他们跳下马车造成的身体伤害,哪里知道那里竟然是一片斜坡。
“不是,咱们马车没跑多远就翻了,阿姐是对的。阿姐是为了护着我才伤的这么重,我都没有伤到。”他被阿姐紧紧护着,浑身上下只是一些擦伤。可他宁愿自己伤重也不愿阿姐这样浑身是伤的躺床上。
听立哥儿好似有些遗憾的语气,袁仪恨不得打他屁股。臭小子,她拼着自己受重伤也要护着他,他敢受伤试试。
“太姥爷可知道那李公子是何人?”
“不知,那日是阿武大哥送咱们进来,李公子没进府里,我请阿武大哥帮着找能静能慧她们,后来是另一个侍卫大哥来与我说画儿她们都被大伯娘二伯娘她们带回去了。”
“阿姐,可是疼的厉害?”
“嗯,有些疼,不是很厉害。阿立,我躺了几日?”
“今日都十九了。阿姐,李公子好似知道咱们,当时还问我是回袁家还是侯府,我就说来侯府。”
“阿姐也想不通,你怎会想到要来侯府?”她本来还在奇怪怎么会被送到侯府来养伤,原来是这小家伙的主意。
第三十九章 养伤
老侯爷这几日每日都要来看袁仪几次,今日人虽然看着还是虚弱不过眼神清明,算是清醒过来,他这才放下心来。“丫头,可是疼的厉害?你忍忍啊,可不敢挣扎。”
“太姥爷。”袁仪忽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其实很怕疼,当时毫不犹豫的选择护着阿立,只因在这陌生的世道,是小小的他给了她温暖,让她有了坚持的意义。
“阿立出主意给你出了气,那袁明安伤的比你重。”他对立哥儿这点甚是满意,像他们承恩侯府林家人,他们林家就没有孬的,给人欺了就要讨回来。
袁仪吸吸鼻子,嘴角勾起浅浅笑意,她喜欢老侯爷这样的哄人方式,她觉得温暖。再看看自己身旁的立哥儿,小家伙今日的脸色看起来好了许多。她还记得他惊惧的煞白的小脸以及崩溃的大哭。他能好好的没伤着,她觉得自己身上所受的疼痛都值得。自出生起便孤零零的没得到多少亲人温暖的他,却毫不吝啬的将温暖给了当初茫然失措的自己,她怎能不拼尽全力护着他。
“出事当日,你祖父不知你们被送到侯府,遣人在外头疯找了大半日。直到晚间田管事送袁明安回去,他才得知实情,是个糊涂的。”老侯爷难得的唠叨数落人。没法子,仪儿疼的厉害,说说话许能引开她注意。
想到袁明安伤得不轻,她觉得解气。不过,虽然祖父找了大半日没找着自己姐弟,她也不敢附和太姥爷说自家祖父是‘糊涂蛋’。
“你可不许心疼他,谁让他耽搁了近两个时辰才来侯府。太姥爷便惩罚他,没允他见,他竟也不用脑子想想,还是遣人在外头瞎找。”见老侯爷特意的流露出老顽童模样,似哄孩儿般哄着她高兴,袁仪的嘴角勾起的笑意越深。
这时,两位大夫又来给她看诊,诊脉、查看伤处,又详细问她头部的感觉,她都一一配合大夫。
“老侯爷,姑娘眼下这头疼头晕的,配合着汤药卧床静养一段时日便可好转,只是日后许会留下头疼头晕的根子。”
“可有好法子去了根子?”老侯爷听了皱眉,这么小小年岁,怎能留下这么个病根子。
何大夫摇头,“若是养的好,许是不会留下根子也难说。”
“有劳大夫。”老侯爷皱眉不满,袁仪却知道大夫说的是实话,头部的伤极容易留下头疼头晕的病根,这在现代医院都是难题,就不为难人家大夫了。
“姑娘,伤筋动骨一百日,不可轻忽,需得卧床精心养着。手腕脱臼虽已矫正,近日也用力不得。”这位是刘大夫,他擅长的是骨伤,见袁仪不同一般小姑娘的明理,便又仔细嘱咐她一遍。
“是,有劳大夫。”头上的伤需要卧床静养,腿伤需卧床静养。她这是要跟床较上劲了,刚穿来就因为落水躺了二十来日,这回躺的时日还要更长。
大夫重新开了方子才离开。
老侯爷心疼袁仪,“大夫的叮嘱都记住了?不可操心劳神。过些时日便挪到芙蓉苑去,你舅母已经着人收拾妥当。”
“仪儿听太姥爷安排。”袁仪心里深深叹口气,她知道自己任性不得。
“太姥爷,您可知道那李公子是何人?”那李公子救了她姐弟俩,她却不知对方是谁,不说如何报答,谢谢人家总是应该。
“那侍卫瞧着精悍,又姓李...可不好说。既然对方不愿透露,咱们只把这份恩情记着就是。”从阿立口中的描述以及那侍卫的精悍,老侯爷心里虽然有些猜测,却也不能确定。
“嗯。”也只能这样了。看老侯爷的态度,说不得许是被夏至她们瞎蒙对了,那李公子也是贵人。
“你安心养伤,其他的无需多想,太姥爷明日再来看你。”老侯爷嘱咐了一遍才放心的回去养荣院。
“姑娘,这几日是少夫人送吃食过来,早膳也都是她亲自喂您用燕窝粥。”过些时日要挪到芙蓉苑去,到时要仰仗少夫人照料的地方更多。阿梅知道袁仪是个有主意的,她需得将这几日的事情都仔细的说与她知。
“嗯,我知。”不论如何,少夫人传达的总归是善意;至于侯府众人如何,她此时无力去猜测。
“画儿她们伤得如何?夏至可是在侯府养伤?”当时昏昏沉沉着惦记画儿她们几个,知道她们都被大奶奶二奶奶带回袁家,她才放心下来。
“没姑娘您伤的重。就画儿重些,能静能慧都还好,夏至伤了左腿,就在这院子里养着。”画儿伤的不轻,只是阿梅不愿意她自己伤重着还要操心。
“棋儿与仲秋会照应好,徐大夫也会日日去看她们,姑娘,大夫叮嘱了,要您多歇着,不可劳心伤神。”阿菊也不愿意袁仪一醒来就操心个没完。
“这几日睡够了,现在睡不着。”若是自己安静着,更感觉伤处疼的很,说说话还能转移注意力,反而好受些。
“阿梅,你回趟袁家,看看画儿她们。交代棋儿,让大夫开些好药给她们用,不要心疼银子。”袁仪担心自己不在,银钱上棋儿不敢做主。
“姑娘放心,奴婢与徐大夫都交代明白了,徐大夫知道您的为人,不会舍不得用好药,棋儿手里也留了足够的银子。”姑娘就是操心的性子,却是她们这些做奴婢的福气。
“这样就好。阿菊,你先回去看看孩子,再去忙外头的事,这里有阿立与阿梅在呢。”倒是阿菊,这许多日没回去,小林管事跟孩子肯定惦记她。何况腊月底了,外头多少事情等着她去安排。
“姑娘您放心,有田管事帮着对账本子。奴婢先去忙活外头的事情,约莫后日才回来看您。”这几日姑娘躺在床上,她哪里顾得外头的事。
“嗯,不着急,外头事情都安排妥当才回来。”
“是,奴婢这就去。”姑娘这样躺床上,外头确实有许多事等着,阿菊又与阿梅交代了声才离开。
阿梅倒来温水,袁仪却只轻轻抿了两小口,她不敢喝多水,免得频繁净手不方便。
“阿姐,你闭上眼睛歇会儿,我读书给你听。”立哥儿一手拿着书册趴床榻边上,一手轻抚着袁仪眼睛让她闭上,一手拿着书册声音轻轻缓缓的读道:“大溪南岸有四山,名为城门。墙里,水流从门中出,高百余丈,飞流如瀑布,日映风动......”
这几日已经睡了许多,这会儿其实是睡不着的,不过听着立哥儿读的内容她极感兴趣,便闭着眼静静听着,不知过了多久,竟又睡了过去。
等她一觉醒来都过了午时。用过晚膳,天已经黑透时,大老爷又来了侯府。“醒来就好,醒来就好。”才几日没见,大老爷看着却是苍老了许多,整个人显得很是疲惫。
“嗯,您忙得晚了就无需再赶来看我,我在这里挺好。”大老爷今年已经五十出头,他一向又不注重保养身子,袁仪就怕他累得病倒。
“祖父知,仪儿不操心啊。”有老侯爷照料他们姐弟,他自然放心。他使了强硬手段,才逼得母亲与长子低头。如今府里是鸡飞狗跳的,实在不适宜仪儿养伤,再者她的伤也不适宜车马劳顿,眼下只能在侯府养着,年后再接回去。
“仪儿可知......?”
“仪儿知。”袁仪知道大老爷要说什么。在事发当时她就想到了,若不是被人动了手脚,怎会那么刚好拉他们那辆马车的马儿与能静能慧他们的马儿都受惊了?能有谁与他们姐弟两个过不去?这么蠢又这么肆无忌惮的行事方式,除了袁明安,不会有其他人。
“是祖父没有教好他。”大老爷愧疚又无奈,长子受了教训也伤重躺着,却仍没有丝毫悔过之心。
时至今日他还是想不明白,长子这般不计后果的下狠手,到底凭的是什么,难不成他以为侯府不敢对他下手不成?
“您一样的教导,二伯与父亲就不会如大伯那般。”袁仪目光柔和的看着眼前满眼愧疚的祖父。在她看来,袁明安的所作所为一是因为他自己的秉性,再就是老祖宗无底线的溺爱,所以真的不怪大老爷教导无方。
“仪儿,立儿,老祖宗手里的东西都交了出来,只是...现银都已被用尽。”大老爷自觉脸烧的厉害。
“嗯。”这些都是在意料之中。若是还有现银存下来,她才要奇怪了。她原本是计划着年后才能收回老祖宗手里管着的东西,如今遭了这一回难,老侯爷定然是不允老祖再收着母亲的产业,倒是省了她许多麻烦。
“如今你大伯一房的私产加上老祖宗手里的私产都拿了出来才将将万两银子。虽说老侯爷不在意,可差的实在太多,祖父打算把公中的现银与一处庄子一个铺子也添上,只是,算起来也不过两万两......”大老爷说着沉沉叹了口气。
大房与老祖宗会愿意拿出私产来还?袁仪稍稍一想就明白定然是太姥爷的意思。至于拿公中银子与产业出来抵应该是祖父的意思,太姥爷不会这么做。
“无需添上公中的产业与银子,一府人口总要过日子。祖父该知道太姥爷的为人,他怎肯收回娘的陪嫁?”相比较让袁明安与老祖宗还银子,她更想的是与他们脱离关系,若是能分家才好。
第四十章 养伤(二)
“祖父,谁盗用了银子就该谁还,不能害的府里众人日子都过不下去。”立哥儿严肃的说道。若是真的拿公中银子与产业出来还,害的府里众人日子过不下去,到时府里众人说不定反倒过来责怪是他们姐弟害的,他们可不做这种傻事。
“祖父,阿立说的对,谁欠的谁还。一时还不上也不要紧,慢慢总能还得上。”这么一来,大房的用度再不能再如以往那般阔绰;公中的银子与产业祖父也不会再让大房沾手,想来袁明安定是受不了这没银子用的苦日子。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彼此都明白对方想的是什么,心里都很是满意。
“这事祖父会与老侯爷商量着来。”大老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转而叮嘱立哥儿道:“立儿,虽是年休,学业不可懈怠了。”
“嗯,立儿知晓。”
“天不早了,你们早些歇息,祖父明日再来看你们。”
“祖父,您无需日日来看我们。”年底了,衙门公务本就繁忙,袁仪实在不愿他再这样奔波劳累。
“祖父心里有数。”大老爷转身就出门去相邻的养荣院寻老侯爷,今日就是老侯爷说定的三日之期。仪儿的意思他明白,这产业银子终是他们姐弟两人的,老侯爷不会收了回去。可在母亲手里被盗用了是事实,他不能也这么含糊着就过去,够不够的他统共就筹得两万两银子,余下的得想了法子慢慢还上才是。
日子呼呼而又过了三日,药材补品不要银子似的用着,袁仪的精神日渐好转,就是立哥儿也是脸色红润不少。
这日,二奶奶与大姑娘竟上侯府来,两人依礼先去见过侯夫人才被丫头领着来见袁仪。
“三妹妹。”二奶奶与大姑娘俩人进屋里来,大姑娘抢先一步来到床榻边上,伸手想拉过袁仪的手,却又顾忌着她的伤。
“大姐姐。”袁仪伸出左手接过大姑娘伸到半道却无措着不敢碰她的双手。
“三妹妹,你们吓死我了。”总算见到人了,从事发到今日,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仪儿。”二奶奶上前伸手探了探袁仪额头,才收回手压了压大姑娘肩膀示意她坐下,她自己则在床榻边的上坐下。
“劳伯娘挂心,仪儿好了许多。”
“都是一家人,仪儿无需客气。本来前几日就要来,你大姐姐去求了你们祖父,知道你还昏着,便等了今日才来。”
“三妹妹,可是疼的很?”大姑娘红着眼睛,紧紧拉着袁仪的手。
“嗯,已是好了许多。”大姑娘的真切的担心让袁仪心里暖暖的。
“只能躺床榻上养着确实烦闷,可若不仔细养着,恐会留下根子。仪儿,你多忍耐些,等到花朝节时你的伤该好得差不多了,到时便可好好玩耍。”二奶奶心细,担心袁仪年岁小,耐不住性子来静养。
“伯娘放心,仪儿晓得轻重。”袁仪含笑回道。她不是真的小孩儿,知道自己的伤大意不得。
大姑娘伸手要拉过立哥儿,他却嫌弃着要躲开,大姑娘难得强硬的拉他到自己身前,双手抚着他脸颊狠狠亲了下额头才放开。
“你知不知男女授受不亲。”大姑娘一放开,立哥儿就跳的离她远远的,气愤的拿手背不停擦着额头。
“我是你大姐姐,哪有什么授受不亲的。”大姑娘得意的笑着说道。这小家伙一向嫌弃她,也不想想她为他们担了多少心。眼睁睁看着马儿疯了似的拉着他们的马车冲出去,却毫无办法,与娘亲她们一路寻去却遍寻不着他们,自己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眼睛都肿了两日才消下去。
立哥儿不应她,却乖巧着接过阿梅捧来的茶盅自己亲手捧给二奶奶与大姑娘。袁仪好笑的看着他俩闹,她知道阿立嘴上虽然嫌弃心里却明白,他一向是个贴心的孩子。
“三妹妹可知马儿为何会惊了?”
“大姐姐知道?”袁仪不答反问道。祖父不会,袁明安自己更不会傻得在府里嚷嚷开来。怎么大姑娘这态度看着甚是笃定?
“当日府里遣了能遣出去的人却遍寻不着你们,你们大伯却先被抬着回来;你们祖父不等大夫来给你们大伯看过伤势就来侯府看你们,隔日还开了祠堂要将你们大伯除了族谱逐出府去。”二奶奶瞪了一眼大姑娘,自己倒是缓缓的与袁仪说了起来。说着暗自叹了口气,这么明显着,谁还能猜错,至少她就能十成十的肯定。她不愿做那挑拨之人,只是明摆着仪儿姐弟是被人害成这样,三弟妹当初对自己这个庶出嫂嫂是一样的敬重,她若是装作不知不说出来这心里实在难安。
“逐出府去?”袁仪惊讶道。没听大老爷提起,有老祖宗给他撑着,估计是没成。
“父亲原本咬紧了谁说都不会改主意,就是老祖宗昏厥了过去也还是不松口。后来父亲与老祖宗谈了什么我们不知,次日父亲便拿走了公中的大部分银子与部分产业,就不再提这事。”当时大爷才醒过来就被抬着到祠堂,老祖宗将他死死护在身后,似要与父亲拼命。闹的府里上下人尽皆知。
“二妹妹嚷嚷着说银子是老祖宗盗用的与她们无关,大伯娘给她置的嫁妆谁都不允动。气的祖父召了我们去益寿堂,当着老祖宗的面都说了出来,我们这才知大伯伙着老祖宗盗用了三婶娘的嫁妆产业。三妹妹,大伯一房与老祖宗的私房产业能有多少,你就该收了祖父拿的公中银子与产业。”二妹妹年岁不大亲事也还没定就好意思嚷嚷着她的嫁妆,偏三妹妹是个心软的。
“二姐姐总说别人是白眼狼,她自己才是个白眼狼。”立哥儿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袁仪笑着点点头赞同立哥儿说的,老祖宗若不是为了大伯,如何会盗用母亲的陪嫁。这么掏心掏肺的对大房,不知她老人家会不会觉得伤心。
“一府人口总要吃喝。二姐姐亲事都没有就知道嚷嚷着要嫁妆,大姐姐眼见要出阁更要置办嫁妆,兄长们的亲事也需置办聘礼,哪样都需银子,怎能拿公中的产业来赔。”袁仪笑笑着说道。就算全拿了公中产业银子,相比被盗用的也还是差的太多。可全府上下的日子却真的没法子过了,到时传了出去就是他们姐弟无良逼得府里上下没活路。她何必做那得罪人不得好处的事。
二奶奶赞成的点点头,难得三姑娘小小年岁就这般通透。虽然占着理,若是为了银钱而失了善心到底不好,万一传了出去对他们的名声也有损害。
“父亲前两日夜里从侯府回去就病倒了。”事发那两日府里闹的厉害,父亲虽然气极怒极却还好好的,那日他拿回来原本取走的公中银子与产业,不知怎的就病倒了。只说是老侯爷与仪儿立儿他们都不愿要,还嘱咐往后公中产业银子不允大房沾手。
“怎会,大夫如何说?”祖父那日还好好的,说第二日再来看她却没来,她还以为他事忙,便没放心上。
“大夫说父亲本就劳累过度加气怒攻心,偏又着了风寒,所以才病倒。”没剩几天就过年了,偏府里众人不是伤着就是病着,真是让人着急。
气怒攻心?事发那日都没被气病,事过几日了怎会突然就气怒攻心病倒?袁仪想不明白,只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祖父的身子需得仔细调理,劳伯娘多看顾着些。”大老爷脾胃不好,之前伤风就没调理好这回又病着,祖父一向不仔细自己的身子,需得有人盯着才好。
“这些都是伯娘分内之事,你就安心吧。只是仪儿,你的伤暂且不宜车马劳顿,许是要等到年后才接你回府,这段时日还需在侯府养着。夏至丫头伤不很重,伯娘先带她回府去。”二奶奶其实更愿意接他们姐弟回袁家养伤。方才她们母女去拜见侯夫人,语气态度里明显的冷淡,对仪儿的伤是漠然。她知道到了仪儿这一辈与侯府的血亲关系并不多亲近,只因老侯爷爱屋及乌,侯府其他人不得不迁就。
“嗯,仪儿知,多谢伯娘。”夏至在这里养伤怕是拘谨很,回袁家去也好。
昨日少夫人就与她说了今日要挪去芙蓉苑去。这些日子少夫人日日来看她,就是侯爷与世子也来看过。等到住进芙蓉苑免不了的会与府里的一众表兄弟姐妹相见,可是想到之前那次冷淡的场面,袁仪觉得头疼,当时她想着不会与他们有多少交集便没在意,却没料到自己如今要住进芙蓉苑。
侯府虽然是母亲的娘家,可是他们能依仗的不过是太姥爷的疼爱,怎么说他们在侯府总是客居,何况侯夫人还......。
如果可以她更愿意回袁家养伤,虽然没有父母在,袁府也还是他们名正言顺的家。
第四十一章 芙蓉苑
如今的情况她不能任性,若强扭着要回袁家,首先伤的就是老侯爷的心,再说自己身上的伤也需要侯府的好药养着。
“仪儿你安心养伤,那几个丫头有那徐大夫照料着你不必操心。府里事多,伯娘这便回去,过些时日再来看你。”经过这么一闹,大嫂是个重脸面的,多少有些避忌,还有大爷也需她亲自照顾,是以府里的事倒是她打理的多些。
袁仪心里有数,并不多留她们,只是让阿梅送送她们。
用过午膳,袁仪便被人小心抬着搬进了芙蓉苑。与当初头一回来侯府时不同,芙蓉苑看着不再萧瑟。虽是冬日,院子里却摆着几盆大大小小的绿植,门帘门窗这些也都用心布置过了。屋子里还烧着地龙,暖意好似从心底一层层的涌上来。少夫人已经在屋里等着他们,与阿梅一起小心扶着袁仪在窗边美人榻坐下,拉过锦被在她腿上搭着,又仔细的抚了抚她额头问道:“可觉得头晕?”
“无。舅母您别担心,仪儿已经好了许多。”从她进到侯府养伤,少夫人便事事关照,袁仪从心里感激她的这一份心意。她不怕别人使坏,只怕自己无以回报他人的好意。
“孩子话。这才几日,哪会好得这样快,你这伤需得仔细养个半年才好。”少夫人美目瞪了袁仪一眼。几日处下来,她发现这两孩子实在省心,她打心底里也心疼他们,何况世子一再交代她要照看好他婉儿妹妹的一双儿女。
半年?照目前少夫人的养法,她又只能躺着不动,不出一个月她就得胖十斤,半年下来不得胖成球?袁仪心底哀嚎,偏还不敢反对,只能腼腆笑着。
立哥儿好似明白她的心思,在一旁挤着眼睛笑话她。
“明日小年,咱们得热闹着过,有什么需要的尽可说与舅母。之前因为你们祖父交代不让众人打搅你养伤,这往后府里的兄弟姐妹们都会来看你、陪你解闷。”
少夫人温和的与袁仪说着又转头叮嘱立哥儿道:“立儿,你该走动走动,与兄弟们亲近起来。”
“舅母放心,立儿晓得。”以立哥儿的性子,相比让他去与侯府众公子亲近他更愿意读书用功。不过他知道少夫人一片好意,就乖巧着点头应下,做不做得到就另说。
过年免不了要裁新衣裳,少夫人还让身边跟着的婆子给他们姐弟量尺寸。大年底的,作为侯府的当家少夫人,事情繁多,见他们姐弟都安顿好便离开了芙蓉苑。
当初规划芙蓉苑就是给他们母亲居住,厢房不多却是精致,姐弟俩一人占两间,还布置了一间书房供立哥儿读书写字用。不过他只是看了看,反倒是拿了书册去袁仪屋子陪她。
傍晚时分,老侯爷就来了芙蓉苑。
“这才像个姑娘家住的地方。”从院子门口进来就见处处妥当,甚是满意。
“太姥爷,立儿不是姑娘家。”立哥儿木着脸说道。
“你的屋子自然是照着公子哥儿喜欢的模样收拾。”老侯爷笑着摸摸他头,这小家伙没了初见时的呆板,与自己倒是日渐亲近起来。
立哥儿躲开老侯爷的手,转头便吩咐丫头摆上棋具。这几日他都要与老侯爷杀上一局,虽然每回都输的极惨,却还是乐此不疲。亏得老侯爷愿意陪他下。
“你们祖父可是与你们说了?”
“嗯,祖父都说了。”
“祖父只能帮你们收着一两年,产业也还需得仪儿自己打理。”老侯爷很欣慰,这两孩子懂得取舍,往后就不会是那无用之人。
“是,仪儿会认真打理好的。”袁仪不言谢,她知道只有尽力让自己姐弟过好,才是对老侯爷的爱护的最好回报。
“你的棋艺如何?”老侯爷赞赏的看着她点点头又问道。
“阿姐不擅弈棋。”不通立哥儿不留情的戳穿她。
“无妨,等伤好些,太姥爷再教你。”
“嗯。”她是穿来这里才学的下棋,立哥儿的棋艺都好过她。
“太姥爷,母亲她棋艺如何?”这芙蓉苑曾经是母亲闺中所住,如今他们姐弟住了进来;袁仪忽然想知道母亲的过往,想知道她如何在这侯府生活。
“你们母亲棋下的好,还擅抚琴,以前总爱在那小楼窗前抚琴。”孙女儿自小便聪慧好学,阿源还比之不过。虽然长子长媳与夫人相继离世,她却是被自己这个祖父宠着护着,没吃过什么苦更没经历过磨难,相比起来,这两孩子小小年岁便吃尽苦头,倒是被磨的坚强。
“仪儿琴棋皆不擅。”袁仪不愿老侯爷沉浸在回忆中,故意忧愁着说道。她自己其实不在意,毕竟她才接触琴棋,花些功夫总能学会。
“无妨,你的字已是极好。人无全能,无需苛求自己。”
“嗯。”袁仪笑着点点头。
老侯爷与立哥儿下了三盘棋,又一道用过晚膳才离开。
一夜无话,次日就是小年,也称灶神日。
这日天气极好,用过早膳,袁仪便央阿梅把小案几搬到榻上。多日未写字她有些手痒,立哥儿却板着脸不允,她软着声音与他商量好一会儿,才许她写半刻钟的字。他自己也坐了案几边上用功学习,顺带着陪伴袁仪。
没过一会儿,阿菊竟领着仲秋来了。仲秋稳重,见了姐弟两还是难免红了眼睛,声音酸涩的喊了声“姑娘,少爷。”
“你怎就来了?能静她们几个都伤着,留棋儿一人如何照料的过来。”
“回姑娘话,夏至与能慧能静伤的轻些,这几日养下来已经不用人照料,就是画儿还需棋儿照顾,忙的过来。”少爷姑娘在侯府,只带了阿梅一人在身边,她们几个担心少爷姑娘用不惯新指派的丫头,便商量着让仲秋来侍候。
“梅姐姐需要一个搭手的,仲秋来了正好。”阿菊在一旁帮腔着劝道。
袁仪点点头,来了也好,立哥儿习惯了仲秋侍候。
“姑娘,今年的账本子都对好收进小库房里了,您身子养好些便可看看。另外锅子也都做了出来,按您吩咐送了一套去客满楼,钱掌柜还问奴婢如何使用。”她只听阿梅说冬日吃锅子身子暖和,却没见着姑娘少爷吃过,更不知如何使用。
“你回去便送一套锅子到太姥爷院子里,再让林妈妈照着前两次吃锅子的食材做法写下来,一份拿到客满楼,一份带过来。”原本是想邀祖父与太姥爷一道去客满楼吃锅子,现在只能作罢。立哥儿爱吃锅子,送一套进来偶尔与太姥爷吃着也好。
“奴婢回去便让林妈妈写下来,与锅子一道送进来。”
“今日小年,你先回去陪孩子,明日再办不迟。”
“姑娘,二公子与四小姐来看您。”外头丫头来禀告。
阿梅忙迎出去,立哥儿则对袁仪道:“阿姐,我去外头招呼二公子。”
“嗯。”昨日听了少夫人的话头,袁仪今早就在等他们到来,如她所料先来的是少夫人膝下的四小姐,只是没想到二公子也来了,虽说是表姐弟,到底隔得远了些,让阿立招待更合适。
“姑娘,少爷护您护的真紧。”看立哥儿急忙忙的出去,阿菊好笑着说道。她这会儿也不急着走,留在屋里陪着袁仪。
袁仪笑笑不答。不一会儿,四小姐就进了屋里,二公子竟也跟着进来,怀里还抱着一把琴。立哥儿面无表情的跟在后头进来。
“二表弟四表妹,多谢。”二公子身板比袁仪还高些,发髻以一根玉簪固定着,一身宝蓝色暗纹锦袍束着金丝腰带,初显芝兰玉树之姿。袁仪神色不动的瞟了眼二公子,浅浅含笑着客气道。
“无需客气,娘担心你闷着,让我来与你作伴。”四小姐年岁与立哥儿相仿,身着粉色衫裙,却是神情淡淡,虽然年岁不大不经意间却带出侯府千金的浅浅傲气。
“我是陪四妹妹来的。”二公子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了一遍袁仪,眼底闪过一丝不耐。
“有劳。”袁仪自认是个极识趣的人,便装着头晕的抚了抚额头,免了不说话的尴尬。等阿梅与小丫头搬了琴案进来摆在袁仪对边,二公子才将怀里抱着的琴放上去。
四小姐上前在琴案前坐下,抬手轻抚琴弦,语态随意的问着袁仪:“据说大姑母琴艺极好,想来你琴艺也是极佳,我抚一曲你听听看如何。”袁仪张口欲答,四小姐一双素手却已是抚上琴弦。
她琴艺极差,可是这曲《雁落平沙》还是听的出来。这首曲子意态高洁静美,当时陈先生也是选的这首曲子教她们姐妹,她只会开头的一小段,还是磕磕绊绊的。
琴音袅袅,绵延不断。与二姑娘袁乐相比,她听不出谁更技高一筹;不过,与二姑娘的几分卖弄不同,四小姐的琴音多了份轻松适意,加上她年岁比二姑娘小上许多,将来大概是强过二姑娘的吧。上回与府里的一众公子小姐寂静无声的用了席面,这回幸亏四小姐带了琴来,若不然他们几人傻傻干坐着大眼瞪小眼的实在尴尬。只是,这么优美动听的旋律下自己竟然走神了,忙又拉回心思让自己沉浸到曲子的意境当中。
“四姐儿的琴艺是越发精进了。”一曲终了,屋里众人未回过神,门口却传来侯府二夫人的赞叹声。
“伯祖母安,伯娘安。”二公子与四小姐闻言起身给二夫人问安。
“叔祖母安,大舅母安。”袁仪与立哥儿也恭敬着给二夫人请安道。
第四十二章 琴艺琴艺
今日小年,没想到二夫人与大奶奶会抽空来。房间虽然不小一时间进来这么多人顿时就显得热闹起来。
“可有搅了你们雅兴?”阿梅摆了椅子在袁仪靠坐着的美人榻前,二夫人却坐榻边上,拉过袁仪的手轻拍了拍。
“无,四表妹琴艺极好,仪儿听的入了迷。”袁仪腼腆的说道。
“我们兄妹明日再来。”二公子对二夫人轻轻颔首说道。
这二公子是要与她杠上了?立哥儿听了他的话,脸色沉了下来,袁仪对他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二公子是好兄长,只是她们姐妹说话,你在场多少有些不便,何不与立儿去书房说话?”二夫人和蔼着建议道。心下却暗自皱眉头,虽然都是自家姐妹,但毕竟男女有别,二公子往常看着不是没眼色之人,今日怎的这般没分寸。
“伯祖母说的是,是我思虑不周。”二公子微垂头诚恳的说着,几步走到琴案边拿起案上的琴抱在怀中走出门去。
随后四小姐也浅笑着与二夫人和大奶奶行礼告退。
“四姐儿琴艺极好,与仪儿倒是志趣相同。”
“实不相瞒,仪儿极不擅抚琴,也还没来得及告诉四小姐。”袁仪脸烧的厉害,当初头一次抚琴惊着众人都没这么尴尬。母亲琴艺佳,未嫁时极得老侯爷与侯爷他们的喜爱,就是世子爷也与母亲亲近,或许因此府里的小姐们也热衷于习琴,偏自己却不擅琴艺。
“无妨,无妨,琴艺不佳也没什么。你大妹妹琴艺不佳,就好吃喝,往后让她时常来与你做伴,最好带得你也多吃喝些,你呀,太瘦了。”袁仪羞窘的垂了头,大奶奶笑呵呵安慰她。
“这回还好是在侯府养伤,就在老侯爷眼皮底下,他能时时见着你们。孩子,你们太姥爷是再禁不得吓了。”二夫人有些伤感。年轻时她不是心软的人,如今到了这岁数倒是能体会老侯爷的心情。
“嗯,往后仪儿会小心。”袁仪心里有些酸酸的,却不是为她自己。
“傻孩子,有些事不是你小心就能免得了的,你是个聪慧的,知道叔祖母的意思。”
二夫人疼惜的拍拍袁仪的手,又说道“不通琴艺也无妨,只是你母亲的那些嫁妆你自己要学着打理,不可全仗着下人。不若这样,等伤好些,就让你叔祖父教教你。”
“是,多谢叔祖母。”让二老爷教自己打理产业?袁仪微微愕然。
“仪儿定不知,你娘当初就是父亲手把手教的。”大奶奶笑呵呵的说道。
袁仪这下是真的错愕,她从没听说过这事。
“你叔祖父别的不行,打理庶务却有一手。他又极疼爱你母亲,自然要教得她打理好自己的嫁妆。”想来也是,二叔祖父家财颇丰定然是擅经营的。这时大户人家的女儿家未嫁时需得先学着掌家理事、打理庶务;外祖母过世的早,由擅经营的二叔祖父教侄女儿便很是说的通。想必当初母亲与二房很是亲近,所以二叔祖母待他们姐弟才这般亲切。
“等仪儿伤好些,定要向叔祖父讨教。”袁仪的语气自然的透着亲昵。凡是总有因由,就是不知侯夫人的所作所为是为何。
“好...好...咱们仪儿是个聪慧的。”二夫人爱怜的轻拍了拍袁仪的手,才转过头来唤立哥儿道:“立儿,来,到叔祖母这里来。”
“叔祖母。”二夫人和蔼的面孔让他有些恍惚,记忆中也有谁曾这般慈和的对待过自己,只是......
“你这身板得练练,虽说你将来走的是科举之路,没有好体格也是吃不消。”立哥儿最近有些抽条,身子看着就单薄。二夫人抚着他的肩膀,更觉出他的瘦弱。
“嗯。太姥爷让每日扎马步一刻钟。”
“这就极好。”二夫人笑着点点头,顾及袁仪还在养伤,没坐多久便与大奶奶回去了。
立哥儿自己送她们出院了子才回。
“好了,我这里无事,赶紧回去,林哥儿慧姐儿还等着你回去一起吃饺子呢。”袁仪催着阿菊回去。
“是,奴婢明日再来。”阿菊好似有话要说,最终却是什么也没说就行礼离开了侯府。
“姑娘......”
“看看吧,二公子明日该不会再来了。”袁仪摇摇头,她知道阿梅想说什么。她早有心理准备,侯府众人何种态度她都不觉奇怪,这已经是比她预料中的好很多。
“阿姐不怕,我会守着你。”
“阿立,咱们如今搬进了芙蓉苑,难免要与府里众人来往,你不能每日只守在阿姐身边。趁咱们现在住在侯府,你多去陪陪太姥爷。”她没打算在侯府久住,最好是赶在学里开课前回袁家,阿立的学业不能耽搁。
“嗯。”今日阿姐屋里来了许多人,他只能干坐陪着,倒不如寻与太姥爷下棋。
午膳前少夫人遣人送来了各种应节的糕点糖果,还有一些剪得精致好看的窗花,立哥儿爬上爬下的与阿梅和仲秋一起贴了起来,袁仪好似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年味。她觉得新鲜,自己原本是南方人,习俗与北方迥异。
今日撑着坐了半日,袁仪觉得疲倦,用过午膳又用了一碗汤药,便沉沉睡去。立哥儿在一旁案几上用功学习,不时的抬头看她一眼,便觉的安心。
次日,姐弟两人用过早膳,立哥儿就打算去老侯爷院子,大公子与大小姐却找了过来。头一次见时,大公子便与立哥儿约了去他院子玩耍,一直到今日才有时机。立哥儿也有些兴奋,毕竟是小孩儿需要玩伴。与袁仪说定不回来用午膳,便跟着大公子去了他屋里。
“袁表姐安。”大小姐闺名玉容,真是人如其名,肌肤粉嫩眉眼含笑,一身青葱色衫裙衬着小巧的瓜子脸更显得温柔可亲。
“我这...失礼了,还请大表妹见谅。”
“表姐莫要见外,我可是领了差事来陪您解闷儿的,若是办不好,娘可是不饶我。”两人算是第二回见面,却是头一回与对方说话,大小姐看起来是个爽朗大方的,袁仪松了口气,“辛苦大妹妹了。”
“无妨,反正我也无事。听娘说表姐也不擅抚琴?”娘昨日本来是要带她来探望表姐,可她想到四妹妹定是会与袁表姐谈论琴艺一道,所以就不乐意来。却没想到袁表姐也不擅琴艺,她顿时就觉得亲切起来,今日早早的用了早膳就与哥哥过来探望。
“是,琴棋皆不擅。”这大小姐问的坦率,袁仪回的也也坦然。
“我也不擅抚琴,就喜欢自己做些吃食,娘总说我胡闹。”大小姐心里也重重松了口气,她最怕像四妹妹那样端着的人,幸好袁表姐是随和的。
“大妹妹比我强,我就好吃,可不会做。”这么个小姑娘还是侯府大小姐,就会自己做吃食?古代的小姑娘这么厉害,不是琴棋佳就是厨艺好,袁仪忽然觉得很受挫折。
“那袁姐姐喜好哪样?”
“我好写字。”总算有一样拿的出手的,却还是汗颜的很,自己一个成年人还受了十几年的现代教育,差点就被这里的小姑娘们比下去。
这时,仲秋来禀二公子与四小姐来了。袁仪暗暗皱眉,这二公子要闹哪样?幸好立哥儿不在,否则还不得气坏他。
“大妹妹来得真早。”二公子淡淡说着将怀里抱着的琴放在琴案上,对袁仪微微颔首便转身退了出去。袁仪松了口气,还好他没再留在屋里。
年纪上是四小姐比大小姐小,性子反而是恬静温婉。进屋来也不与她大姐和袁仪打招呼,自己坐了琴案边,素手轻轻抚上琴弦,接着昨日的《雁落平沙》,悠扬活跃的琴音便传来,袁仪与大小姐便也安静的听着琴音沉醉其中。
一曲终了,四小姐双手轻抚琴弦片刻便收回,相叠放与膝上,双眼认真的看着袁仪,“听说你的手腕是脱臼,需养些日子;等伤好些,可否抚一曲听听?”
“实不相瞒,我并不擅琴艺。”袁仪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泰然自若。
“啊?”四小姐惊讶的微张了嘴,难以相信的看着袁仪,却见她一脸诚恳的点头,“怎会?大姑母琴艺那般出色......”
“母亲的琴音我已不记得。”袁仪无奈的笑笑,母亲琴艺出色不代表女儿就一定也是。何况母亲还早早就过世了,她又是个冒牌货,不对,正牌小姑娘也是不擅琴的。
四小姐不知在想什么,微皱着眉头。好一会儿才想通似的开口说道:“学琴不难,父亲与母亲都说你聪慧,下些苦功夫,定能学的好。”
“只是天分有限,能学着不打磕绊的抚一曲下来就极好了。”袁仪老实的交代自己的水平。四小姐好似挺在意自己不擅琴,她原先也想下些功夫学琴,却没想着学的多好,过得去就行,她喜好的是书画方面。
“看来我的琴艺不是最差的,表姐你要努力了。”大小姐在一旁幸灾乐祸的笑道。
“这样,我日日抚琴与你听,整日熏陶着定能提升你的悟性。”四小姐皱起好看的眉头执拗着。
袁仪很想抚额,这小姑娘是跟谁别扭呢,怎么就跟自己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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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我喜擅琴的
“怎能如此麻烦四小姐。”袁仪连忙推拒。到时自己的琴艺若是没有如她所愿的大大提升,岂不是白费小姑娘的一片心意。
“不麻烦,你学琴重要。”小姑娘神态认真的看着袁仪,一幅都是为她着想的样子。
“四妹妹,表姐好书法。”大小姐委婉的提醒她。袁表姐明显对习琴兴趣不大,四妹妹怎这般执拗?
“极好,书法与琴艺都可陶冶情操,可相辅相成。”
袁仪拗不过她,讪讪着点头。随她折腾吧,若真能让自己的琴艺提高也好。
“既如此,我明日再来。”四小姐见袁仪点头应下,总算露出一丝笑意,起身自己抱了琴在怀里便离开。
留下袁仪与大小姐面面相视。大小姐有些尴尬,暗自在心里埋怨四妹妹,往日也不见她执拗着要自己习琴,偏强着要袁表姐习琴。
“四小姐琴艺好,我有耳福。”袁仪说的是事实,其他的她没怎么放在心上。
“表姐说的是,我也明日再来。时常熏陶着,我的琴艺说不得也能有进益。”大小姐说着与袁仪相视而笑。
送走大小姐,袁仪自己练了一小会儿的字。立哥儿果然没有回来用午膳,阿梅侍候着用过午膳服了汤药,她躺一会儿就睡了过去。受伤的最初几日,因为汤药的关系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近几日她晚上总睡不好,整日躺床上还顾及腿伤不敢随意翻身,她又不愿吵着阿梅休息,躺得她浑身酸疼怎么也睡不好。白日里好受些,说说话动一动,阿梅与立哥儿在身旁帮她挪动,倒是能睡会儿。
一觉睡了一个时辰多,醒来就见着立哥儿在一旁案几上读书。阿梅上前小心的扶她坐起,立哥儿赶忙塞了靠枕在背后给她靠着。
“阿姐,明日我想回去看看祖父。”
“嗯,让太姥爷找人陪你回去。”前日二伯娘就说祖父病倒,她自己伤着没法子回去,立哥儿是该回去看看。
“太姥爷说明早让田管事陪我回去一趟。”
“午膳是与太姥爷一起用的?”
“嗯,大表哥也一起,他好像很怕太姥爷。”大公子在太姥爷面前很是拘谨,还说下回不跟他一起去了。
老侯爷看起来很严肃,只有用心与他相处才能感受到他的慈爱。可是府里大多的小辈先就被他的严肃给吓着,再来就是父母手足聚在,没几个会用心与老侯爷处着。简单的说就是他们不似自己姐弟这样缺爱。
“阿立,你明日留心些,祖父怎就...忽然病倒了。”那日听二伯娘说了以后,她就一直搁在心里,怎么也想不明白。那日与她说话时还好好的,晚上回去怎就气怒攻心病倒了?
“阿梅,你明日与阿立一起回去一趟,看看画儿她们。没几日就过年,院子里要安排好,银子年货都要备足。”
“少爷与奴婢都回去了,您这里?”阿梅不放心道。
“无妨,有仲秋在,你们早去早回。”
阿梅点点头,确实该回去看看。这时阿菊来了,“姑娘,锅子送到养荣院了,就是田管事说不知怎么个用法。”田管事问她也是白搭,她只知是做吃食用的。
“仲秋,你可记着这锅子是如何用的?”火锅的吃法很简单,看一回就差不多会了,她记得第二回吃锅子是仲秋在一旁侍候着。
“奴婢记得一些。”
“这样,阿菊你现在就带仲秋去客满楼,让仲秋教他们如何用这锅子。再告诉钱掌柜,这锅子就是图个稀罕,无需推广给外头食客。”客满楼是走高端路线,不宜推广火锅。她的想法其实是借客满楼,把火锅介绍给福王府。多少人想攀上福王府却不得门路,他们有外祖父留下的现成路子,不说攀上总要让对方知道如今客满楼的当家人。
“奴婢晓得,这就与仲秋去客满楼。”阿菊这外管事不是白当的,一听就明白自家姑娘的意思。仲秋也不磨叽,放下手里活计就跟阿菊出去。
“阿立,你看阿姐这里总是有事,你在这里不能静心读书。不如回自己屋里用功,完成每日的课业才来陪阿姐说话,你看可好?”这小家伙从她受伤那日开始,就时时守着她身边,难得今日大公子找他出去一趟,还去寻了老侯爷一道用膳,她得加把劲让他回归往常的生活方式。
“阿姐嫌我烦?”他有些委屈的看着袁仪。
“怎会,阿姐是担心影响你课业。”
“阿姐放心,不会影响的。”
“要记得,任何事都需持之以恒,学业更是如此。”她总担心自己教不好立哥儿。看他刻苦用功,她有时就会想就算学业不成,只要他健康快活就好,可他是聪慧的,怎可庸碌一生,自己又怕误了他。都说长姐如母,自己好像能体会一些了。
“是,阿立定记得阿姐教诲。”
袁仪笑着摸摸他头,姐弟两相视而笑。
次日一早,立哥儿用过早膳便与阿梅回袁家。袁仪看了一小会儿书,大小姐就到了,身后的丫头手里提着小食盒也跟着进来,那丫头打开食盒拿出里头一小碟点心摆在小案上就退了出去。
“袁姐姐,尝尝我做的梅花酥。”大小姐期待的看着她。
碟子上摆着精致小巧的五个梅花酥,层层叠叠的中间点点红色,有几分梅花的样子,看着就知道极费工夫才做出来。
“做的这样好看,都不舍得吃了。”在二小姐期待的眼神中,袁仪拿起一个咬一小口,入口油润是枣泥馅的,很甜,看来大小姐喜欢甜食,“很甜。”
大小姐一脸满足,“梅花酥要做的好看,极费工夫,昨日回去便开始做,大半日就做了十个出来。”
“大姐姐今日又做什么吃食?”四小姐今日到的比前两日早,难得的主动与她们打招呼。二少爷照样怀抱着琴跟着进来。
“做了梅花酥,四妹你们也尝尝?”大小姐说着将碟子朝四小姐推了推。四小姐稍犹豫了下,就拿起一个吃起来,看她神情就知道也是个喜欢甜食的。
“我不喜甜。”二公子摇头拒绝,却皱着眉问袁仪“你不擅琴?”
袁仪点点头,这兄妹俩怎对琴艺这么执拗。
“我喜擅琴的,四妹琴艺佳,你用心跟她学总能学好。”二公子说着不等她回答转身就出门去。
袁仪一脸莫名,你喜擅琴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学不学琴艺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一个小屁孩,用得着装的这么深沉吗!明天绝对不能再让他进屋了。
今日四小姐抚琴依旧优美动听,袁仪却不时走神。她总觉的哪里不对,二公子与四小姐兄妹两怎如此怪异,对她过分关注,而且都执拗的很。
不会吧?袁仪想着想着忽然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吓得她一个不小心被自己口水给呛着,憋红了脸也止不住的咳起来“咳,咳...咳...”
琴音骤然停止,四小姐皱眉看着她,大小姐拍抚她后背,帮她顺着气,好一会儿袁仪才止了咳。眼前两个小姑娘奇怪的盯着自己看,她总不能说是给自己口水呛着,只好尴尬的笑着敷衍过去。
“既如此,便明日继续吧。”四小姐被搅得没心情再抚琴,自己抱了琴就出门回去。
“袁姐姐,你怎么了?”
自己没有哪里表现的不对啊,床都下不去只是在屋里老老实实的躺着养伤而已,一个九岁十岁的小屁孩居然.....。袁仪越想越觉不好,恼怒羞愤...心情糟透了。
“大妹妹可擅女红?”明日绝对不能再让二公子踏进屋子半步,还得搅了四小姐抚琴的。
“尚可,袁姐姐擅女红?”
“只是平平,咱们明日做荷包可好?”刺绣才初学。打丝绦缝香囊,不说精致还是可以拿的出手的。
“好极,袁姐姐上回送的荷包极好看,上面绣的那只胖鹅真是讨喜。”
“我只是画了花样,绣活是阿梅做的。不过,明日可以画个别的花样与大妹妹。”袁仪真想抚额,今日怎的这么不顺,步步踩着自己的痛点。
“就这么说定,那妹妹便明日再来。”袁表姐的脸色不太好看,还有些些说不出来的怪异。就是二哥与四妹也都奇怪的很,大姑娘心里暗自嘀咕。
“那就偏劳妹妹了。”打发仲秋送大小姐出门去,袁仪重重叹了口气,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古人都这么早熟?
她需要写字让自己静静。她让人般来小案几放在榻上,磨墨铺纸,默起了“南山经之首日鹊山。其首日招摇之山,临于西海之上......。”
大概写了半个时辰的字便收笔,心情好了许多。“仲秋,眼下虽然寄居侯府,咱们也无需自觉不如,更无需迁就他人的不守规矩而委屈了自己。”其实前两日她就想把这话说给阿梅听。作为他们三房的大管事又是自己贴身侍候的,阿梅却失了硬气,任凭二公子出入她的闺房却不阻拦。
“奴婢该死,请姑娘责罚奴婢......”仲秋惊得‘扑通’一声就直直跪下去。
“起来。也怪我没早提醒,今日起便要记在心上。”也怪自己没认真看待这事,虽然觉得不妥,却想着有其他姐妹在场,避忌什么的就没那么讲究。谁知一个大意,就招来今日的不痛快。
第四十四章 荒唐
“是,奴婢定记在心上。”姑娘没有说错,这些本该是她们做奴婢的本分,自己却心怯了。
袁仪摇摇头,不再纠结这些。今日是田管事陪立哥儿回袁家,阿梅也跟着回去;他与阿梅......这两人明明是生了情,怎就没走到一块儿?她想赶紧将他俩凑一块儿去,却也有些纠结,心里是不想阿梅孤单着过一辈子,却又不舍她嫁出去。
可自己就算舍得将阿梅嫁了,也得先闹明白他们自己的心思,生没生情愿不愿意还是由他俩自己拿主意比较好。只是,自己在现代还没正正经经的谈过恋爱,到这古代倒是先当起红娘来了?
自己现在才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会不会操心太多了?算了算了,谁让自己是人家的主子,该操心还是要操心。
立哥儿估计是用过午膳才回,现在时间还早,她便又铺开纸,画起花样来。不一会儿一只小小可爱的凯蒂猫就跃然在纸上,仲秋的绣活也还好,袁仪便让她帮着绣出来。
袁仪想想又画了一张,既然做了就不差二小姐的一个。
“姑娘,您还在养伤,画了花样就好,做荷包可不行。少爷知道了也是不允的。”仲秋心里不乐意了。大小姐四小姐说是来陪姑娘解闷,反倒是闹得姑娘劳神,还净添乱。
她自己觉得缝两个荷包不费什么力气,不过仲秋说的对,立哥儿是绝对不许她做的,小家伙如今看她可紧了。
袁仪看一会儿书,用过午膳又服了汤药,拿书册看着等立哥儿回来却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一觉睡了近两个时辰才醒来,立哥儿却还没回来。她不由的着急起来,怎么这个时辰了还没有回来。
她心里着急,一直注意着屋外的动静,书册拿在手里也看不下去。一直等到酉时初立哥儿与阿梅才回来。
“阿姐,我回来了。”立哥儿还没进屋立哥儿就喊着,小跑着从外头进来。
“怎这时候才回,可是出了什么事?
“嗯。不是,是大伯有事。”立哥儿点头又摇头的说着,神色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不着急,歇口气再说。”
“嗯。”接过仲秋捧来的温水,喝了一口。他怕阿姐等的急,下了马车就一路急走赶回来,阿梅还被他远远的甩在身后。
“大伯伤愈...能下床了?”袁明安不是伤的比她还重?都躺床上了还能闹事。
“没,哪能那么快,阿姐你都没伤愈.....”
“姑娘,奴婢回来了。少爷走的急,奴婢赶不上......”阿梅脸色微红,气息也有些急,不知是走路急的还是给冻的。
“用不着赶,田管事会送你回来。”立哥儿嘴快无心,阿梅的脸色眼见愈红了起来。
“扑哧......”袁仪赶忙捂嘴。立哥儿一脸茫然,自己没说错什么啊。
“祖父的身体如何了,可是大伯把祖父给气病的?”见一向稳重的阿梅这时却脸红无措着,袁仪不忍,连忙正色问立哥儿道。
“大伯又有儿子了。”立哥儿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既如此......”大伯娘有孕,大伯应该高兴才是,怎会又闹起事来!
“少爷!姑娘,这事说起来奴婢怕污了您的耳朵。”阿梅缓过神,来不及阻止立哥儿。
“等我们回袁家,阿姐还是会知道这事。”
“少爷说的是。”虽然心疼,可他们三房当家做主的是姑娘,不论是何事情姑娘理该先知道才好。阿梅暗自告诫自己,可不能犯与阿菊一样的错。
“姑娘,大爷...在外头养的母子俩今日找上门来。老爷气的要请家法,大奶奶气的回了娘家,那母子俩还被老祖宗接到益寿堂去了。”阿梅硬着头皮,磕磕巴巴的说一通。
“啊?”袁仪张着小嘴,立哥儿在一旁连连点头作证。
“祖父身子如何?”大伯会养外室一点都不稀奇。就是他与老祖宗这两祖孙还真是一对宝,不急着安抚府里正经的大奶奶与曾孙儿女,倒是赶着稀罕那外头来历不明的俩母子。祖父怎会允了这等荒唐事?
“前日才退了热,还咳着,大夫说要仔细调养,今日又被气着。老祖宗强要留下那两母子,祖父病着强不过她。”老祖宗如何护着大伯,他如今不羡慕了。
她就知道祖父不糊涂,不会轻易就留下那外头的母子俩。只有老祖宗才会这么一意孤行,自以为是的爱护大伯。
“可知那孩子多大了?”既然孩子都有了,养的时日肯定不短,怎会忽然就找上府里来?
“说有四岁了。那柳氏说,往年都是腊月就给一笔足够花用一整年的养家银子,今年却没得着。眼见过年,样样都需银子,再就是平日都是隔个一两日就能见着大爷,这次都十来日没见着大爷了,她是担心才找上门来。”阿梅只是把话学着说给袁仪听都觉臊的慌,偏那柳氏能说的情真意切。幸好姑娘是在侯府养伤,否则定是不得清净。
这么说来大伯娘应该感谢自己才是,若不是自己断了袁明安的钱路子,不定得瞒到什么时候去。“好了,用膳吧,这事不是咱们能操心的。”只是这外室听着就不是好打发的,迟早闹的袁家不得安宁。
仲秋将厨房送来的食盒打开,一一将里头的吃食取出摆上,姐弟俩才用完晚膳,外头禀告说田管事来找。
“奴婢去看看。”阿梅早恢复常态,出屋子去见田管事。
“嗯。”田管事这个时候找来定是有要紧的事。姐弟两便都等着阿梅回来禀告。
不一会儿阿梅就回来,还一脸的怪异,“姑娘上回让阿菊找人私下查大爷,阿菊找了田管事帮忙,查出来一些事情......。”
“查出来何事?”这么巧?该不会就是大伯这养外室的事情吧。阿梅在姐弟俩的直视下硬着头皮道:“大爷这外室子其实是周家大少爷的,大爷也是因为周大少爷才识得那柳氏。”
......真是长见识......!
“田管事说原本前些日子就查出来,接着姑娘就出了事。老侯爷原意是只要不闹到府里影响少爷姑娘,大爷在外头如何闹都无需理会他,只是如今那两母子被老祖宗接纳......。”
袁仪明了老侯爷的意思,他们姐弟还得在袁家安身立命,外头阿猫阿狗的若搅合得袁家乌烟瘴气,于他们姐弟也不利。
“老侯爷的意思是少爷姑娘毕竟姓袁,姑娘您看着拿个主意,怎样都无妨,再如何都是大房的事。”
“阿立,你看如何?”按她的意思就是不管,袁明安带绿帽子碍不着自己。就如老侯爷说的那样,如何鸡飞狗跳都是大房的事,只是......
立哥儿犹豫了一会儿,“阿姐,我不想有那么个‘弟弟’。”
正解,就是如此。想到此后要与那母子同住袁家,她心里就膈应。袁仪心里恨的牙痒痒的,不是一肚子坏水心狠手辣吗,怎的养个外室就这么矬。
“田管事还在外头?”
“是,还等着姑娘回话。”
“就说劳烦他再跑一趟,把这事说给大伯知道。祖父病着,等他们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再一气儿告诉他,免得再被气着。”既然是袁明安的事,就该他自己看着办,何况有老祖宗呢。既然抢着把人接进益寿堂,就得自己把事情处理干净,别指望他人。
“是,奴婢这就与田管事说。”
“阿姐,你说老祖宗会不会今晚上就把他们赶出去?”若不然,自己从小住着的屋子就被外头来历不明的母子占了。虽然往后不会再住,可是怎么想他都觉膈应。
“不知。”只要事关大伯,老祖宗行事时常不按常理来。
“锅子昨日就送来,你明日可要与太姥爷一起用?”袁仪转了话头问立哥儿。那些龌蹉事,不理会也罢。
“嗯。明日让养荣院的小厨房准备着,晚膳就吃锅子。”立哥儿连连头,今日若不是回袁家探望祖父,他与太姥爷晚膳就吃锅子了。
“仲秋,你跑一趟养荣院,将需准备的食材还有如何处理都与小厨房说清楚。”
“是,姑娘。”仲秋领命去了养荣院。
田管事从芙蓉苑出去,先去回禀过老侯爷,将袁仪姐弟的意思说给老侯爷。
“按他们的意思办。”老侯爷点点头。两孩子如他所料,都是心气正直的。
次日,侍候姐弟俩用过早膳,仲秋早早去屋子外头守着。
今日大夫要来给袁仪看诊,立哥儿也拿着书册坐案几边上看着等大夫来。
没一会儿,田管事就领着何大夫与刘大夫过来。诊脉询问又查看伤处重新开了方子,还是嘱咐养着。两位大夫与袁仪已是熟悉,何大夫特意又嘱咐她“姑娘身子寒气重,需精心调理,汤药虽然苦口,对姑娘往后却大有益处。”
“如此,有劳大夫。”寒气重?应该是那次落水造成的。她知道女子身体寒气重是什么意思,只是从来到这里,她就没敢想自己将来会如何。她的爱情在现代时都那么缥缈难寻,在这女人地位低下的古代她更不敢想。
大小姐四小姐与二公子来的也早来,此时已经被仲秋请到花厅坐着。等阿梅送两位大夫出去,仲秋便请大小姐与四小姐进屋里坐。二公子怀抱着琴神情自若的还是要跟上,仲秋却拦在他身前,“多谢二公子,只是我家姑娘要与两位小姐说些贴心话,公子不便在场。”
“无妨,我把琴放好便离开。”二公子扫了眼仲秋,神色有些不耐。
“公子不若将琴交给奴婢抱进去放好?”仲秋含笑持礼却寸步不让的拦在他身前。
第四十五章 闹早恋
“放肆。本公子行事岂容你个奴婢多嘴?”
“这把琴有些分量,又是我心爱之物,我二哥不喜交与他人。”四小姐觉得这丫头今日怎这么胡搅蛮缠。
仲秋虽然紧张却仍旧拦在面前,丝毫没有退却。
“二哥......”大小姐见双方僵持不下,就想劝二公子,才开口就被他打断。二哥进出袁表姐闺房本就不该,昨日还说了那样一番话。她昨日就觉得奇怪,回去便说与娘听,娘含糊的说了一点她才明白过来,难怪袁表姐脸色那般难看。
“与你何关。”
立哥儿在屋里听到动静就与阿梅一道出来查看。
“仲秋。”二公子与四小姐神色恼怒,仲秋却犟着拦在二公子身前。
“大小姐四小姐,我家姑娘请两位进屋里坐。”没人愿意开口告诉他们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就这么僵着。阿梅无法,只好先将人请进屋里去。
二少爷朝仲秋挑挑眉,抬步就要跟上两位小姐。仲秋这回是真气的炸毛了,急走两步又堵上前,“二公子屡次三番执意如此,奴婢只能请少夫人做主了。”
“你这丫头怎就不通事理,都说这把琴分量重,又是我心爱之物,我二哥不喜交与他人,怎的就要寻了我娘?”四小姐皱眉不喜,这袁家连个丫头都这么蛮横。
“既如此心爱,四小姐还是将它留在自己屋里,我阿姐更喜书画。”前日没见二公子来,以为他识趣,没想他却是执意欺辱。立哥儿怒极,板着脸丝毫不留情面的说道。
“既然人家不领情,你何需宛做小人。四妹,咱们回吧。”二公子与立哥儿都沉着脸瞪着对方,谁也不让步。
既如此,她也爱莫能助。四小姐点点头,转身就离去。
“好,将来可别怨我不喜。”二公子丢下这句话便也跟着大步离去。
“你站住,把话说清楚。”立哥儿气黑了脸,二公子却不理会。
“如此...袁表弟,我明日再与袁姐姐一道做荷包。”大小姐说着也急忙转身离去。双方闹的不欢而散,她也觉尴尬。
仲秋跟着立哥儿身后也进了屋里,阿梅怔怔着愣在原地。
“姑娘,大小姐说明日才做荷包。二公子与四小姐...也都回去了。”仲秋不等袁仪问她,就自己禀告着说道。
“嗯,你做的很好。”他们就在外头,也没特意压低说话声音,袁仪能听见几句。
“拦住就好了,不值生气。阿立,陪阿姐对一局?”立哥儿从进屋就气闷着不说话。
仲秋手脚麻利着摆好棋具。立哥儿脸色缓和下来,是犯不着生气。别以为他不懂,一只癞蛤蟆竟有脸说什么将来别怨他不喜。
姐弟俩安静的下棋,仲秋则在一旁做绣活。一会儿阿梅才进屋里来,仲秋拿出袁仪画的另一个花样请她帮着绣,阿梅暂时放下心里的思绪,用心做起绣活。
一直到用过午膳,袁仪又服了汤药歇下,立哥儿还是守着她身边。傍晚时分,直到她一觉睡醒,立哥儿才去养荣院,仲秋也跟着过去侍候他们吃锅子。
“姑娘,您责罚奴婢吧。”此时,阿梅才等着时机,上前直直朝她跪下。
“为何要罚你?”
“奴婢护主不力,让姑娘平白被人看低。”是仲秋的举动给敲她了一闷棍子,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阿梅,人若自轻,他人更是轻贱之。不论我袁家三房将来如何,脊梁骨都不能先软了。”
“是奴婢想左了。”之前还暗喜二公子四小姐与自家姑娘亲近,却忘了自己这是把姑娘先放在低人一头的位置了。
“起来吧,往后再不可如此。”
“是,奴婢记下了。”阿梅依言起身。
“咱们还需在府里住些时日,你与仲秋都留意些,说不得府里有些传言,只是咱们不知.....。”要说是二公子闹早恋看上自己也不像,两兄妹的态度怎就那么怪异?自己才十一岁,那二公子还不到十岁,想想就觉恶寒。
“奴婢会留意着。”
袁仪写了一会儿字,就拿着书册看起来。仲秋先前就已经把一个荷包缝好,阿梅绣活快,用晚膳前把另一个荷包做了出来。看着两个精致好看的荷包,她自己都觉得爱不释手。用过晚膳又让仲秋铺纸磨墨,连画了几个花样,让她俩捡空子给做出来。
养荣院里,二老爷昨日就听仲秋丫头嘱咐小厨房准备食材,说要吃什么锅子。今日傍晚时就到养荣院,一边与老侯爷下棋一边等着。立哥儿到的时侯,一盘棋正厮杀的猛,他在一旁看的痴迷。
连着下三盘棋,就到了晚膳时辰。田管事来书房请他们三人去花厅用膳,立哥儿才想起还有事情要问田管事,特意跟在后面离得老侯爷他们远些。
“昨日奴才与袁大爷说了事情原委,还让人在袁府门外留意着,那柳氏母子连夜就给送出府去了。”田管事意会,不等他开口问,就都与他说了。
“嗯。多谢田管事。”立哥儿高兴的憋嘴笑。
“那周大少爷是个癞皮货,小寡妇在他那里讨不着好处,估计还得跟你那大伯缠闹。”二老爷忽然扭头对立哥儿说道。
“胡闹,这等腌臜话怎能与孩子说。”老侯爷瞪他。
“父亲教训的是。”二老爷也是一把年纪,却全不在意的笑着与老侯爷服软。
田管事笑着解释与立哥儿知道“这事其实是二老爷无意中知道的,奴才便没费功夫再去查。”
立哥儿了解的点点头。没留在府里就好,闹不闹的与他无关,还能当笑话说给阿姐解闷呢。
“这桌子怎的那般怪异?”几人很快就到了花厅,火锅桌子就摆在厅中间,锅里热气腾腾往外冒着诱人的食物香味。
待三人坐定,仲秋在一旁侍候老侯爷,立哥儿不用人侍候,自己在锅子的一边盛来小半碗鸡汤喝下,又捞着另一边已经煮好的食物放进自己碗里,还伴着调好的酱料沾着吃下。
然后他才扭头看二老爷,二老爷也照他的样子,自己盛汤捞吃食,吃的那叫一个痛快。
老侯爷看了也自己动手,仲秋只需在一旁适时添加汤底食材,调整炉子火力就好。
“这是客满楼新出的吃食法子?我前日去时怎没听钱来说。”三人吃的浑身暖哄哄的,舒坦的很。二老爷好奇,有这等稀罕法子,自己前日去客满楼时怎没见钱来介绍。
“这是阿姐想的法子,这桌子锅子还是阿姐自己画了图样找人做出来的。客满楼昨日才送去一套,阿姐还嘱咐钱掌柜无需推介给外头食客。”立哥儿说的有些小得意。
二老爷与老侯爷对视一眼,都赞许的点头,这丫头是个通透的。
“父亲,儿子近日无事可忙,正好陪您用膳。”自己想吃,外头可没有,只能在父亲这里蹭着吃。最好是让仪丫头也送自己一套,还能拿来招待客人。不过眼下是不行,那丫头拿这有别的用处呢,得等那边府里过了这稀罕劲儿。
老侯爷瞪自己二儿子一眼,难怪今日这么得空陪自己下小半日的棋。真是奸商,无利不起早。
“哎,丫头,怎的不添了?”
“我们姑娘说了,晚膳不宜多食。”
“我这还没吃饱呢。”二老爷不满的嘟嚷着。
“阿姐说,这是嘴上没饱肚子饱,等到嘴上也觉得饱就是撑着了,吃锅子最容易这样。”立哥儿得意的传授经验。
二老爷摸摸肚子,确实是极饱,再吃就撑着了。
“父亲,你说这丫头怎就这么能?可惜儿子还没见着她。”还没见着人,他就已经对那丫头极有好感。要好好想想,送个什么礼物给她,让她往后有好事都别落下自己这个叔祖父。
晚膳用到酉时末立哥儿才回芙蓉苑,还把田管事与二老爷那里听来的都说给袁仪知道。“那些事咱们不管,只要不闹着府里,没气着祖父就好。”她也没想看热闹,何况等他们回去时该早就闹完了。
“嗯。”立哥儿点点头,便自己回屋洗漱读书去了。
临睡前,袁仪心想明日大小姐四小姐与二公子该不会再来了,那两个做好的荷包等年后让阿梅送去。却不料,大小姐次日还是来了,就是来的比前几次晚些。“还想着大妹妹今日是不得空来了。”
“怎会,说好与袁姐姐一同做荷包的。”大小姐原本担心她迁怒,现在听她的话音没有异常,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她昨日都说与娘知道了,娘让她别理会,说她反正无事可忙,每日来与袁姐姐作伴一会儿,也别多打搅。
“阿姐,你的手还使不得力气。”立哥儿本来是安静的做着功课,听到大小姐说要一起做荷包,便皱着眉头埋怨道。
袁仪轻瞪他一眼,真的被仲秋说中,小家伙不满意了。
“阿姐.....”
“大小姐您看,这花样是我们姑娘前日画的,奴婢昨日才做出来。”阿梅拿着她与仲秋做好的荷包给大小姐看。姑娘花样画的好看,自己的绣活又拿的出手,大小姐定会喜欢。
“呀!真真是...怎的这般可人!袁姐姐,这是送与我的?”
“嗯,她俩的女红都比我好。”
“袁姐姐花样儿画的好,绣活也做的好,真真是好看。”两个荷包都好看,她犹豫不舍着好一会儿才选定绣着凯蒂猫的那个。
袁仪松口气,总算把小姑娘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