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伤
袁仪朝阿梅点点头,牵着立哥儿与冬雪一道出去,画儿与夏至跟在两人身后出去。
“三姑娘。”冬雪有些着急的看着袁仪,再看看乖巧跟着的立哥儿,有些欲言又止。她也是看着四少爷长大,小时候没少抱过。她是老祖宗贴身侍候的丫头,怎会不知大爷蛊惑着老祖宗都做了些什么。她咬咬牙凑近袁仪耳边,“阿菊姐姐挨了打。”
袁仪的心狠狠揪了一下,“伤了何处?”
“掌嘴。”冬雪又提醒道“二门已经落了锁。”
“多谢冬雪姐姐。”袁仪忍着怒火,紧紧抓着立哥儿手叮嘱他待会跟紧自己身边,快步赶去益寿堂。
此时益寿堂里灯火通明,袁仪进门一眼便见着跪在厅堂中间的阿菊,脸颊红肿,那一双杏眼完全没了平日的精神。
袁仪原本满腔的怒火到此时反而的平静下来,眼里看不见其他人,只牵着立哥儿一步步走到阿菊身边,扶起神色恍惚的她交给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的画儿与夏至。
主仆五人立在益寿堂中间仿佛一座孤岛般无援。
“这就是咱袁府才华横溢的三爷的子女,这般的放肆且目无尊长。”冰冷的话语从满脸阴郁的袁大爷袁明安口里吐出。袁仪充耳不闻,只盯着老祖宗,却再找不见原先还出现在老祖宗眼底的一丝狼狈,袁仪眼底一片冰冷。
“跪下,爷可没说要饶过那个贱婢。”袁明安背靠着圈椅,似在嘲笑姐弟俩的自不量力。
“是你伤的阿菊。”袁仪平静的看着他。
“放肆,就是你这目无尊长的样子,才惯出敢贪墨银子的贱婢。”老祖宗忍不住怒喝。
“是谁贪墨了谁的银子,请老祖宗明示”袁仪冰冷的眼神仿佛能看进她心底。
“是这贱婢贪墨了老祖宗的银子。”
袁仪不理会袁明安,只看着老祖宗,重复问道“是谁贪墨了谁的银子,请老祖宗明示。”
她要看看,老祖宗只是因为偏袒溺爱袁明安;还是手握不属于自己的钱财日久,起了贪念;或者...本就是个贪婪的。“安儿说的对,是阿菊贪墨银子被抓个正着。”
“她若是吐不出贪墨的银子,你是她主子,就该你负责赔了银子出来,否则就别怪我将她送官。”
“胡闹,赔了银子便可,不可闹大。”
“仪儿赞同大伯说的,就该送官,好查出那贪墨银子,监守自盗之徒。”袁仪嘲讽的看着一唱一和祖孙俩。
“放肆,给我跪下,往日待你太过宽厚,竟纵得你这般张狂,春风,给我掌她嘴。”老祖宗愤恨着涨红了脸,一双枯瘦的手用力拍打着圈椅扶手。
春风犹豫着不敢真上前去打,画儿则将阿菊交给夏至扶着,自己挡在袁仪身前。
“老祖宗何必如此动怒,可是仪儿说的不对?阿菊贪墨了谁的银子,拿出证据来,就送阿菊去见官。”
“还用证据,她说手里没银子,不就是她贪墨了,好大的胃口,几万两的盈利说贪就贪。”
“阿菊手里有没银子,与大伯您有关?”
“老祖宗的银子自然与我有关。”
“仪儿只问阿菊手里的银子如何与大伯您有关?”袁仪寸步不让,看他能厚颜无耻到什么程度。
“阿菊手里的就是老祖宗的银子,自然与我有关。你扯这些也是无用,赔不出银子,打死这个贱婢都是轻的。”
“老祖宗,您说阿菊手里的银子是谁的?”袁仪一个字一个字的好似能问进人心底。
老祖宗震惊的看着她,脸色难看到极点,“这么说是你拿了银子?你怎这般狠毒,成心要断安儿的路。”
袁仪不愿再多费唇舌,她发誓宁愿求得老侯爷收回母亲的嫁妆,也要让打了阿菊的人付出代价。此时还是阿菊的伤要紧,牵着立哥儿便转身欲离开益寿堂。
“放肆,你既不愿赔了银子出来,就把这贱婢留下,打死了事。”袁明安怒恨着拍了桌子,示意自己带来的两婆子上前抢过阿菊,他就不信拿住这贱婢那死丫头还敢不出银子。
“你们谁敢。”袁仪一把将阿菊护在身后,立哥儿与画儿却挡在她身前,夏至在后头紧紧扶着阿菊。
婆子顾着袁仪姐弟,不敢上前硬抢。
“蠢货,不会拉开吗。”
两个婆子不再犹豫,上前便要拉开立哥儿,袁仪一把将他俩护在身后。她知强不过两个身材粗壮的婆子,手中紧握着方才从阿菊头上拔下的银簪在婆子手背划出一道血痕,趁着两个婆子微楞的当口,将簪子顶在颈部,瞬间就沁出血珠子来。
“阿姐。”立哥儿要枪下袁仪手里的簪子,却被画儿抱住,“小心伤了姑娘。”
立哥儿红着眼挣开画儿,安静的跟紧袁仪,眼神却发狠的盯着袁明安。
老祖宗惊得站起身子,“住手,住手,安儿,快让他们住手。”
那两个婆子本就被袁仪惊得退开了两步,听得老祖宗的话又后退了几步。
“吐不出银子,今日你们谁都别想走。跟我耍这心眼,有胆子你就一簪子扎到底。”
“安儿,算了,祖母再给你想法子,就让他们回吧,啊?”
“不成,祖母,那贱婢手里的银子不能被死丫头拽着,否则往后我们与那边就被动了。”
老祖宗见说不动大孙子,转而劝说袁仪道“你应了你大伯,老祖宗便做主让你带阿菊回去,你听话啊。”
“把她拉开,她真想死,爷不拦着,当初林婉死了,老侯爷也没能把我们袁家怎么着,这死丫头能有她重要。”
“安儿不可。”
“住手。”大老爷匆匆赶到益寿堂,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一幕,他死死盯着袁明安,“畜生,你说的还是人话吗?”
阿菊的丈夫小林管事从大老爷身后冲出来,抖着手揽过她肩膀“阿菊,你怎么了,阿菊......”
大老爷几步走到袁仪身前,才发现她竟然拿簪子抵着脖颈,那沁出的血珠子刺得他眼睛发痛,“丫头,快拿开它,祖父来了,你听话,拿开它!”
大老爷不敢硬抢,只柔声哄着。
“走开,不要过来。”袁仪把簪子拿远些,却没真放下。
“好,好,祖父走开,你别再伤着自己。”
“让我们走,我们要搬出袁府。”袁仪恨声说道。
“丫头,这是你的家,你还要搬去哪!”大老爷痛心道。
“这是家吗?祖父您是骗仪儿还是骗自己。”袁仪红着眼问她。大老爷看着她脖颈沁出的血珠子,立哥儿红肿又恨极的眼神,再看看被护在身后倒在小林管事怀里双颊红肿的阿菊,主仆几人凄惨的模样,大老爷喉咙滚动着说不出话。扭头看青白着脸的袁明安,老祖宗察觉到他神色不善,赶忙将他护在身后,“你要做什么?”
“母亲,你睁开眼睛看看,这个畜生都做了什么。”
“与安儿无关,你要怨便怨我。”
“好,就当是母亲做的,您告诉儿子,您要做什么,母亲是要毁了这个家吗?”大老爷满眼失望。
“我做什么了,我......。”她看着眼前团团护在一处且伤着恨着瞪着她的主仆几人,忽然觉得刺眼。
她转过头看着大老爷,着急道“儿子,我没有,是仪儿,是她白眼狼,咱们袁家好吃好喝的供着他们,她却狠心要断安儿路子......。”
袁仪笑了出来,转头看着立哥儿,“阿立,看清了没,你无需愧疚的。”
立哥儿用力点点头,“以后再不会了。”
“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大伯每年从阿菊手里拿走走银子,别说是养我们姐弟俩,就是供全府上下好吃好喝的都不在话下。大伯要两万两银子打点,你们便让二姐姐欺上门来,便狠毒打伤阿菊,便将我们主仆拘在这里逼迫?老祖宗,您说是谁狠毒,是谁白眼狼?”
“你胡说,胡说。”袁明安怒吼着却不敢看他父亲。
“儿子,没有,你别听她胡言。”
“林管事,请家法来。”大老爷面色铁青。
“不许,我说不许,银子便是用了又如何,林婉便是死了也还是袁家人,她的银子安儿如何用不得。”老祖宗死死拦在袁明安身前。
袁仪今日算是见识了什么是真正的厚颜无耻。
大老爷死心的不再争辩,没多久,林管事就取了家法,一根成人小臂粗的棍子进来,身后跟着四个外院家丁。
袁明安怨恨的看着他大老爷,老祖宗张开双手护着“谁敢伤我安儿,我便跟你们拼了。”
大老爷上前抱住枯瘦的母亲,任她捶打,袁明礼想跑又怎能敌得过强壮有力的家丁。
“仪儿,你们先回,阿菊的伤要紧,你放心,祖父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别再说搬出府去这样的话!”
“祖父,您把她们几个的身契还给仪儿。”袁仪哀求道。
“好,你听话回去,祖父明日就把她们身契还给你。”
“是,仪儿这便回去等着。”她让小林管事去请大夫,画儿与夏至小心翼翼扶着阿菊,袁仪自己则牵着立哥儿跟在一旁,主仆五人便一路慢慢走回去。
第十七章 伤(二)
阿梅与棋儿掌着灯在院子门口着急的张望,远远的见着袁仪几人便急忙迎上前,“阿菊”阿梅的眼泪滚了下来,“姐儿,这是怎么了。”
“先扶回我屋里。”
阿梅接替夏至扶着阿菊进了袁仪屋里,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躺在榻上。袁仪拿帕子给她擦脸。她脸肿得说话都艰难,只看着袁仪流泪,“别哭,闭上眼歇会儿,大夫很快就来。”
棋儿忙打来温水拧了帕子递给阿梅,又倒来温水给众人喝下。一通忙乱过后,画儿与夏至才觉得后怕,在益寿堂都没哭的她们这时却忍不住掉眼泪。
“棋儿,你去找仲秋回来。”现在已过亥时,先前二门落了锁,她该是出不去,也不知这会儿她在哪里。
“姑娘,让奴婢去,棋儿在这里照应便好。”夏至擦了擦眼睛说道。她与仲秋熟悉些,知道往哪去找她。
“去吧,小心些。”夏至比头一回见时稳重许多。
大夫还没到,袁仪用干净帕子沾了水润着阿菊的唇,她抬手指着袁仪,又指指自己脖颈,“无事,我没用力扎。”袁仪知道阿菊的意思,她不傻,不会真的用力扎伤自己。
“谁说无事,你总是不顾我。”立哥儿委屈的瞪着袁仪,
“是阿姐不好,应该想更好的法子,你放心,阿姐不会让自己有事。”袁仪揽过他,心软得一塌糊涂,他定是被自己的举动吓着了,便是回来这一会儿了他还寸步不离跟紧自己,自己竟也没注意到。
“姐儿,哪里伤着了,快些让奴婢看看。”阿梅责怪自己竟然没有发现袁仪受伤,在一旁急的猛掉眼泪。
“无碍,拿布沾上些酒来给我擦擦就好。”
“不可胡乱来,也不知伤得多深,可不能留疤,咱们还是让大夫看看。”阿梅小心着不敢碰她伤处,心里暗暗埋怨袁仪下这般狠手扎伤自己。
“梅姨,您不知道大爷多心狠,全不顾姑娘,硬是说要打死菊姨,老祖宗还帮着一道逼迫姑娘,若不是小林管事找来大老爷,还不知怎样了呢”画儿原本已经停了的眼泪又吧嗒吧嗒掉个不停,“最好让大老爷狠狠打他板子。”
过了一会儿,仲秋被夏至找了回来,她看上去有些狼狈,“奴婢到二门的时候,婆子说大爷吩咐了谁也不许出去,奴婢要离开,那两婆子从后头抓了奴婢还把奴婢关进园子后头杂物房里。”
“奴婢悄悄找了冬雪姐姐帮忙才找到仲仲秋。”夏至压低了声音说“大爷被打了五板子。”
“先下去洗洗。”五板子又怎能抵消阿菊的伤,这笔账她记着,总有他还回来的时候。
众人等到亥时中,小林管事才请来大夫。
“先开一副方子,煎了服下,老夫明日再来。仔细着些,病人暂且不宜搬动。脸上的伤用玉脂膏一日抹三次,吃食清淡着些。”好在小林管事早与老大夫说了伤处,老大夫药箱里备着药材,免得这寒冬深夜的不好抓药。
棋儿急忙拿着老大夫配好的药材下去煎。
“大夫,这伤日后可会留下根子?”若真的脑震荡,恐怕会留下后遗症。
“不好说,这两日若无晕眩呕吐便无大碍。”袁仪其实也知道阿菊的情形是有些脑震荡,这两日的看护尤其要紧。
“大夫,您给我们姐儿看看,可不能留了疤。”
袁仪拗不过阿梅,便微抬了下巴给老大夫看看,“这等要害之处...若是用力不甚,便回天无力,幸亏扎的不深。”老大夫摇着头,给伤处涂抹了药汁又给留下一小瓷瓶,嘱咐她每日早晚涂着。
袁仪嘱咐小林管事先回去,家里老人孩子也需有人照看,阿菊这里有她们。小林管事虽然担心阿菊的伤却也知道自己留下反倒添乱,送了老大夫便回去了。
看着阿菊服下药,阿梅便催促袁仪与立哥儿去歇息,大老爷这时却来了。他先看了袁仪抹了药汁的伤处,又看看昏睡的阿菊,“丫头,她们几个的身契祖父给你拿了来,其他的暂且都还在你老祖宗手里。”祖孙三人回到立哥儿屋里,他看上去疲倦不堪,发髻还有些凌乱。
“仪儿谢过祖父。”袁仪垂着头道。
“祖父知你们委屈......”阿菊会被打死,阿姐也会死。”
“阿菊差点被打死,仪儿也怕.....”袁仪猜得出大爷就挨五板子,定是老祖宗护的紧,只是他们姐弟的处境不是轻飘飘的一句‘知道你们委曲’就能带过的。
“你们可是埋怨祖父?”
“无。”姐弟俩齐齐摇头。
“往后再不可如今日这般自伤,万事当以自身为重。”
“今日是仪儿思虑不周,往后不会了。”
“你们大伯这几年支的银子,祖父会想法子帮他慢慢补上,你们需给祖父些时候。”说到银子大老爷有些难堪,母亲说他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几年就是有豁出脸面去找阿菊支银子,府里的吃穿用度才能这般阔绰。他心中却明白银子大多是被大儿子挥霍了,自家产业多少收入他心中有数,是不能让一府上下阔绰过活却也绝苦不着。他们这样的人家不讲究排场,平常着过日子如何不好。
“就当是这几年养活仪儿与阿立吧。”那些银子不说能不能要回,就算能要回来,自己与立哥儿的名声也不用要了。何况与那些相比,真正大头部分还把在老祖宗手里。那些她迟早会让他们全都吐出来。”
“傻话,你们是袁家人,袁家自当养活你们,哪能用你们母亲嫁妆银子。”大老爷惭愧道。
“祖父,什么好差事要两万两银子打点?立哥儿好奇道。
“是你大伯异想天开,他惦记的那差事若是能拿下,两万两银子打点是不算多,可是吏部早拟定人选,轮不上咱们去打点。他去打点只会白白送了银子,什么也落不着。”三个儿子,大儿子资质不如三儿却最是争强好胜,二儿子虽是庶出资质也平平却是脚踏实地,知道自己多少斤两。
大老爷年岁不轻,今日气狠了,老祖宗还抓着他哭闹一番,此时已是疲惫不堪,嘱咐俩人几句便回去歇息了。
此时已近子时,姐弟俩心情却难以平静,袁仪今日看的明明白白,母亲的嫁妆他们是不愿还回来了,只是顾忌着老侯爷,才不敢明抢。
袁仪这两日要亲自看着阿菊,叮嘱立哥儿明日帮她找冯先生拿假,看着他洗漱上床睡下才回自己屋里。
阿菊在榻上躺着不便挪动,阿梅催促袁仪赶紧着上床歇息,她自己也留袁仪屋里照看她俩。
益寿堂里,大老爷离开后,原先立哥儿住的屋里,袁明安被打得只能趴在床榻上,老祖宗在一旁心疼的眼泪抹不停,“亲儿子都能下这般狠手。”
“父亲一向看不上我,如今我能有机会得好差事,他也不允。他眼里只有三弟。”嘴里说着委屈不平,眼里闪过的是老祖宗看不透的阴狠毒辣。
“傻话,你父亲是看重情义,况且老侯爷还活着。你往后银子花用省着些,东西都在祖母手里握着,你怕什么,再忍个几年便都是你的。”
“还是祖母最心疼孙儿。”
一夜过去,阿菊睡得安稳,早膳用些稀粥服了药,又昏睡着,午膳也只用了稀粥,不见眩晕呕吐,精神好许多,袁仪安心不少。
又过一日,老大夫再来看是给重新开了方子,叮嘱仍需卧床静养,两日后看情形再改方子。连着三日,袁仪留在屋里,与阿梅她们一起精心照看阿菊,好在没有出现袁仪担心的症状,精神也一天天好起来,脸颊的肿胀消退下去,就是青黑的淤伤看着有些骇人。
今日辰时,老大夫又来给阿菊把脉,“今日的方子,吃个五日,之后再吃一副方子,方才无大碍。”
“大夫,可能下床走动?今日奴婢觉得好了许多。”一直躺在姐儿屋里,不单坏了规矩还影响姑娘歇息,可大夫不说好姐儿怎么也不让挪地方。
“小心着些挪个屋子倒也无妨碍。”老大夫如了阿菊的愿,又叮嘱她尽量卧床静养。
才送走老大夫,阿菊便催促着挪去阿梅屋里。“姐儿,奴婢觉着自己都好了,大夫说的您也听了,您明日去学里不用守着奴婢,这都落下几日功课了。”
“还是不能大意,大夫让你卧床静养你就安生养着,无需操心别的。”在她屋里养是不方便些,这几日小林管事每回来都没见着阿菊,虽说阿梅与他说了阿菊的情形,可他没亲眼见着,总是不放心。前两日还与袁仪说了那日的事情,那日他从才回到南街的宅子就听说阿菊被大爷打了,人还被带走去见老祖宗。他担心着急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又赶回府里找到他堂叔林管事商量,偏大老爷那日有同僚宴请未回府,两人求见老祖宗被拒绝,连二门都进不来。好在林管事知晓宴请的府邸,两人才急忙去求大老爷回来。
第十八章 纷争
“姐儿,老侯爷意思是往后不允他人支银子,若有谁使坏闹便找田管事出面。那日大爷又来找奴婢,奴婢便与他说了老侯爷的意思还说田管事取走了银子,大爷不信只说奴婢诓骗他,支不到银子才拿贪墨银子说事,要绑奴婢见官。”
袁仪这几日也没问阿菊,无外乎是要不到银子,找阿菊撒气,那日老侯爷的意思她多少也猜测到一些。“再如何,你都是吃了大亏。那日祖父把你们身契的都了拿回来,若是老祖宗与大爷或是侯夫人再找来,不必理会,他们不敢明着强抓人。往后那边宅子与咱们院子都不放外人进来。”
既然老侯爷不允,又在祖父面前捅破,拿捏她们的身契都已经拿了回来,他们再找阿菊便没多大用处。不过像袁明安那种人不吃大亏是不会消停的,他们还是得防着。这次的事情给了她一次狠狠的教训,明知道自己姐弟处境势弱,没得自保的能力还草率行事,自己怎么来到这里自己是最清楚的,怎就这般大意了呢。来到这里两月,自己以为已经够努力,一步步拨开层层迷雾,看清了一些事情,可这些远远不够,光有防患之心没有防患手段一切等于零。
自己自以为是的代价就是阿菊如今躺在床上,这件事情给她的打击太大了。
阿菊当天就挪到阿梅屋里,袁仪第二天就与立哥儿一道去学里了,她已经连旷了几日,不过立哥儿每日都帮忙问先生布置的功课,每日写字也都没间断。
“三妹妹是哪里伤着,怎许多日没来。本想今日你若再不来,那不管四弟再嫌弃,我都要看看你去。”大姑娘连着几日没见袁仪来学里,问立哥儿,只说她伤了,说去三房看她,立哥儿嫌弃他打搅。
袁仪好笑,肯定是立哥儿担心她要照看阿菊,大姑娘若是来,还要她招待,所以大姑娘就被嫌弃了。其实阿菊哪里用得上她照看,几个丫头盯着,什么都轮不上她动手,就只是在一旁陪着,她自己时时看着才放心些罢了。
“妹妹无碍,阿菊伤的才重,这许多日还下不得床。”袁仪忧愁着道。
“阿菊?姐姐怎不太记得。”大姑娘有些疑惑谁是阿菊。
“是我们三房的管事娘子,住母亲的陪嫁宅子里没住府里。”当初阿菊陪嫁过来,早早便配给小林管事,后来又住到陪嫁宅子,府里许多人便不知她。阿梅说当初是小林管事托他堂叔林管事向母亲求娶阿菊,阿菊自己也相中了他。小林管事还是娶了阿菊以后才被大老爷提了管事。
“伤在何处,怎会那般重。”
“亲伯父都能狠得下心去害,一个贱婢,倒是看得重。”讥诮的话语从门口处二姑娘口里传来。她简直都不敢相信往日那话都不敢多说半句的袁三竟然有胆蛊惑得祖父打伤父亲。她最好等着,父亲不会轻易放过她。
“大姐姐,阿菊是被疯癫的豺狼咬伤的。”袁仪冲她眨眨眼,大姑娘瞬间明了是与大伯一房有关。
二姑娘铁青着脸走进袁仪身边,压低了声音挑衅道“姐姐说不过妹妹,不过父亲允了我,那小库房里的东西...是给我攒的嫁妆,妹妹可要替姐姐看好了。”
大伯父女两真是刷新了她对无耻的概念,“难道妹妹今年已有八十一岁?要不怎会有这般大的儿孙,不是来跟我要银子供吃供喝,就是要银子打点差事,往后还要我给备嫁妆?”袁仪煞有其事的说着。
二姑娘预料中的不经激,袁仪往侧边躲过二姑娘甩过来的巴掌,抬脚朝座椅狠狠踢去。
二姑娘巴掌甩得很,袁仪一躲开她就有些收不住,小腿再被座椅撞疼,整个人收不住的朝案几上扑去。
二姑娘正发育的胸脯撞到案几上,痛的她缩着身子起不来。
大姑娘看傻了眼,二姑娘怎扑了案几上?
“咳。”冯先生在门外背着身子咳了一声,袁仪与大姑娘忙回到位子坐好,二姑娘艰难的从案几上爬起来缩着身子回到位子坐下。冯先生皱眉看二姑娘一眼随后便目不斜视的走到书案后面坐下,案上整齐叠放着袁仪这几日写的功课,她的字与刚穿来时相比精进不少。冯先生大致看来看便朝袁仪点点头,接着便翻开书册接着昨日的讲下去。
二姑娘缓过那一阵痛,心里恨不得扑过来厮打袁仪,又顾忌先生,只那双与大爷神似的双眼阴狠盯着袁仪侧脸不放。
午时下学的时候袁仪与立哥儿说了自己早上与二姑娘的事,叮嘱他防着远着二姑娘,结果她下午就没来学里,想来那一扑摔的不轻。
第二日袁仪下学回来便打算先去阿梅屋里看阿菊,还没走到阿梅屋里棋儿便禀告说大奶奶来了,只好回头先去见她。
上回二姑娘闹上门来,其实他们与大房之间已经是撕开脸了,加上这次的事情,他们之间算是彻底掰了。此时大奶奶来找自己又能如何,虽然她以往对自己姐弟照顾有加,可到底是大房主母,怎可能单独跳开来与自己姐弟还如往日般毫无嫌隙呢。
花厅里,袁仪依礼给大奶奶请了安,便等她开口说明来意。大奶奶看了看立在袁仪身后的画儿与棋儿,难掩复杂又尴尬。以往自己来三房,这两个丫头从不曾这般紧跟着主子,就好似防着自己,“阿菊的伤如何了?”
“还下不得床,伯娘您有话便说。”
“仪儿,伯娘拦不住。”
“仪儿不怪您。”袁仪真心觉得大伯娘配大伯是糟蹋了,偏二姑娘还随她父亲。
“今日伯娘过来,主要是因为府里决定要删减开支,仪儿你院子里人手多了些,该如何去留你做个决定,明日再答复伯娘。”大奶奶有些为难的说道。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想赶走她姐弟身边的忠仆?“还望伯娘告知,我们三房人手多了几个?”
“你与立儿两人身前大丫头按府里定例本该只一个,加上阿梅阿菊你俩身前统共就有六个,算起来多了四个;守门婆子本该也只一个,你们院子里有两个。”大奶奶说着自己都觉尴尬,偏开脸去没看袁仪。
袁仪知道她说的是实情,不说大姑娘就是二姑娘她们身前都只一个大丫头。只是往年不提,现如今不允支银子了,便说她姐弟身边人手多,“伯娘该知晓,这些人手是母亲在时便这么安排的,不知以往是如何处置的?”
“当初是老祖宗亲口允的,如今......。”今日这事本是大爷与老祖宗的主意,她只是听命行事罢了。大奶奶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羞愧丈夫惦记早逝妯娌的嫁妆,另一面......虽然知道不该可多少也怪三房豪阔招人眼。
“伯娘您容仪儿两日,后日答复您可行?”老祖宗不允又如何,她姐弟身边的人手都是母亲留下的,她一个都不愿遣走,只不过她想与大老爷先商量再做决定。
“仪儿你该与阿梅商量着,毕竟多出的人手是要遣出去的。”大奶奶点头说着便欲起身离去。
“伯娘您稍留片刻。”
大奶奶疑惑的又坐下,这时阿梅捧了个匣子进来,她立即明白过来,那匣子是她借母亲之手送的,里头装的一套头面价值上千两银子。丈夫处事太过,袁仪又与以往有了大不同,她多少想弥补些也盼能与她姐弟结个善缘,才去珍宝阁定了这套头面。看袁仪这意思是要退回,她又怎能接下,“仪儿,你这是做什么,这是你叶家外祖母一番心意啊。”
“仪儿知叶夫人好意,也心领,只是这礼太过贵重仪儿受之有愧,仪儿一直等不到好时机亲手交还叶夫人手里,只得劳烦伯娘您转交。伯娘您看这珠花精致好看,我们姐妹人手一朵,这便够了。烦请伯娘替我谢过叶夫人。”袁仪从阿梅手里接过匣子,亲手放了大奶奶手上,又侧过头让她看头上戴着的珠花。上回从叶府回来她与阿梅说这珠花做的真好,结果阿菊就给她买回好些各色各样好看的珠花,她都戴不过来,这朵还是因为刚才知道大奶奶来特意戴上的。
大奶奶面露为难,偏偏袁仪说的在合情合理又笑意盈盈。趁她为难的时间,袁仪已经把匣子放了她手里,大奶奶只好收下,“仪儿,伯娘将你这东西收下,定是要挨母亲的骂了。”
“请伯娘多担待。”事情既然已经说明白,大奶奶便没再留,袁仪亲自送她出了三房大门才返回去看阿菊。
这几日汤汤水水补品不断养的精心,阿菊精神看起来不错,只还时有耳鸣脸颊也还是青黑着。
“姐儿,奴婢觉得都好了,再这么吃喝躺着奴婢腰都不见了,再说眼看就腊月,多少事情等着办呢。”
“需大夫看过说痊愈了才可,腊月事多也不差这几日。腰不见了,小林管事也不嫌弃,无需担心。”袁仪浅浅笑着说道。
“梅姐姐你看,咱们姐儿如今说话一套一套的,奴婢说不过她。”阿菊嘴里跟阿梅埋怨,眼底却亮闪闪看着袁仪。
第十九章 无解
“外头的事情先缓缓,让小林管事先给咱们找个厨娘来,我猜着再过两日咱们该自己开伙了。”不说日后大厨房给的吃食如何,多出的人手,定然是不给吃食,既如此,干脆把小厨房彻底用起来,让公中把他们的份例算了银子,他们三房自己开伙。
“厨娘倒是不必添,姐儿许不记得,林妈妈也是姑娘陪嫁带来的厨娘,她的手艺可是强过益寿堂的厨娘。只是小厨房这几年不大用,她才无用武之地。”阿梅把方才大奶奶的来意说与阿菊听。
“不就几口人吗,不吃她的就是了。咱们的日常吃食有庄子供着不愁采买这一摊子,倒是府里,往后若少了咱们庄子的供给,不知还能省下多少银子。”阿菊不无嘲讽的说道。人都说生米恩斗米仇,自他们姑娘嫁进来里每年给公中贴补多少银子,就是这一大家子的吃喝也都是姑娘陪嫁庄子在供着。便是到如今姑娘走了这么多年,一大家子还是吃喝庄子上供的,老祖宗他们不但不念情更是要谋夺姑娘的嫁妆,如今还嫌哥儿姐儿用的人手多,也不知她哪来那么大的脸说这种话。
“姐儿,奴婢还有事情瞒着没说......。”阿菊有些不敢看袁仪,阿梅在她说这话的当口便矮下身子从床底下拖出来一个匣子,拿布擦干净才放袁仪手里,自己则出去外头守着。
袁仪打开匣子,拿出里头一叠纸,都是身契,应该是外头庄子铺子与宅子里头各奴仆的身契。当初她就纳闷打理产业的除了阿菊怎就不见其他奴仆。
“这些怎会在这里,我原以为是在老祖宗手里。”。那日祖父把阿梅她们包括院子里众奴仆的身契从老祖宗手里拿回来时,她还以为,余下外头这些奴仆的身契还在老祖宗手里拽着,要知道掌控这些奴仆也是间接掌控了那些庄子铺子。
“当初三爷赴任前,交代奴婢看着外头产业,梅姐姐则打理三房院子照看哥儿姐儿。当时奴婢便求三爷将这些身契放奴婢手里。姐儿,这些身契若交了老祖宗收着,那奴婢便是个空架子,如何打理得产业。”阿菊有些着急的解释道。
“我原本还担心,大爷拿捏不得你,就该找这些人了,阿菊,你真是解了我一个大难题。”袁仪笑着说道。
“哪能呢,姐儿不怪奴婢就好。”阿菊见袁仪没有恼怒怪罪的意思,便也轻松的笑着说道。
“下头还有一个宅契子,当初姑娘说要把奴婢守着的宅子给姐儿做陪嫁,前两年奴婢便又买了个宅子放哥儿名下。另外奴婢还做主在原东郊庄子不远处又买了处庄子放姐儿名下,契子也在匣子里头。这些都是请了田管事帮忙办下的。”阿菊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你怎这般胆大,若是被大爷或是侯夫人那边发现,谁能保住你?”袁仪吃惊的同时也真的替她担心。那两头都盼着能找了由头夺她手里的权,若是被抓了手柄,当时的小姑娘如何能护得住她。
“不怕,姐儿现在会护着奴婢了。当初奴婢是气不过,又担心产业全被谋夺,再说了这些都是田管事帮着办下的,奴婢就说是老侯爷的意思。”她这想法虽然胆大也兼耍赖,却也不失道理,田管事若没得老侯爷的首肯是不会出面的。
“外头可有路子?最好查查大伯,看他与哪些人往来,还有平日都爱上哪里消遣。”袁仪早想查他,可她一个内院小姑娘根本无适合人手可用,如今看来,阿菊该是有些法子。
“路子是有些,实在不行也能找田管事,只是......?”
“只是有些猜测,眼下还不好说。”
“是,奴婢记下了。”
这时,立哥儿下学找了过来,袁仪与他说了大奶奶的意思以及她自己的打算,“不用担心,咱们不减人手也不用吃喝府里的,只是需得与祖父说明白。”
“嗯,阿姐拿主意就好。”立哥儿无不可,完全信赖她。
袁仪笑着摸摸他头发,嘱咐了阿菊安心静养,便拉着立哥儿出去。用过晚膳,立哥儿回书房用功,她自己则去找大老爷。
“仪儿请祖父安。”袁仪被林管事领着到书房,见到才几日不见的大老爷憔悴许多。
“仪丫头怎这时过来,阿菊的伤养的如何?”
“仍是下不得床。”
“可是用过晚膳?”
“嗯,仪儿有事想求祖父答应。”袁仪点点头,走到大老爷身边,拉着他袖子摇了摇。
大老爷被摇得哈哈笑着问道:“说说看,若是合理祖父便答应。”
袁仪诚恳的看着他“祖父,如今仪儿与阿立都回了三房,林妈妈手艺极好,仪儿想把小厨房用起来,干脆再添两个帮手,咱们三房便能自己开伙。府里给的份例怎么算都好,毕竟三房人手确实多。用度方面也无需操心,庄子每年的产出足够我们吃用,只是往后不再供给公中。”
袁仪说完也不催促大老爷,只安静看着他,大老爷慢慢沉下脸色,打量着袁仪,这哪里是她说的自己开伙,分明就是要分家。母亲与老大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丫头,你说庄子产出往后不再供给公中,祖父答应;自己开伙就不必,人手多些也无妨,府里缺不了你们吃穿。”
袁仪忽然觉得鼻酸。来找大老爷的时候她已经做好被拒绝甚至被斥责的准备,毕竟大老爷是这一家之主,一大家子的吃喝不是小事情,他若不同意她丝毫不意外。所以无论大老爷如何反应她都接受,就是不会退,到如今这地步是如何都不能退的。自己姐弟就跟案板是的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她就偏要让他们崩坏牙齿。
“老祖宗那里无需担心,你就按祖父说的办。”
“祖父,您听仪儿把话说完。阿立与我跟前人手多是实情,咱不能坏了府里规矩,可她们都是娘留下的,仪儿舍不得遣走任一个才想了这个折中的法子。”他们三房不占便宜,自然别的人也别想再从他们这白得好处。
“丫头,你听话,就按祖父说的办,不必自己开伙,祖父还养得起你们。”他怎能应下让小孙儿女单着自己开伙,这要是传了出去,袁家还有什么脸面?
来的路上对大老爷会有的反应她猜想了好几种,这种反应是最好的一个。不过,既然走了这一步就不能再糊涂着过去,还是分清了的好,“那多出的人手,月例银子就由三房自己出。”
“这么着也好。二门守门婆子换了林管事的人,往后有什么事都可让她给你跑腿。”这丫头是铁了心了。也罢,干脆把二门换人一事先说与她听。
“多谢祖父。”袁仪心里一喜,她正想如何与大老爷提这件事。这次的事情给她一个极大的警醒,这回袁明安抓走的若不是阿菊,小林管事不会找来更不会发现事情反常,最后结果会如何她真不敢想。在这内宅大院,自己姐弟无依,身边跟着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袁明安若再发狠只要二门一关,自己姐弟便求救无门了。
看袁仪的神色大老爷心想果然,眼前这粉嫩嫩、玉雪可爱的孙女,处事却这般老道。偏偏母亲与大儿子没眼色,如今偷鸡不成蚀把米,三房院子多的几个奴仆吃用怎比得过一府上下的吃喝。老大这几年做事越发没脑,磨磨他的气焰也好。
“祖父,仪儿应了大伯娘后日答复。吃穿用度之事极琐碎,您不能总顾着,仪儿能自己打理好。还是那句话,府里的份例怎么算都好。仪儿与阿立不是小气之人,却不愿活的窝囊。祖父您再仔细想想,仪儿明日再来看您。”袁仪说着便规矩行了礼退出大老爷书房。
何止是窝囊?明明有丰厚产业,却被老祖宗拽着;明明供着一大家子吃喝,却连身边多几个丫头都被刁难;大伯需打点银子,二姑娘便欺上门再轮番上阵逼迫,甚至要打杀她身边忠仆;自己又不是那没脾气的木头,如何愿意?
袁仪走后大老爷琢磨了一会儿便起身去益寿堂。他开门见山就与老祖宗道,“母亲,您要删减三房用度也可,往后三房吃穿用度自理,份例随您与老大媳妇商量着给,不给也可。另外儿子已经答应往后三房庄子不再供给公中,一大家子吃喝不是小数目,不能光靠公中庄子那点产出,您与老大媳妇商量着采买。”
老祖宗这几日气不顺,请大夫把脉开了调养方子,这会儿正喝着汤药。看大老爷进来还以为是来看自己的,结果却听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儿子的意思。“放肆,庄子产出理应供给公中,我不答应。”愕然、难以置信,随后才恼怒愤恨着涨红了脸,死死盯着自己唯一剩下的儿子。
“母亲,儿子还要脸皮,我袁家自己养的起子孙。”
第二十章 妥协
“你们还要如何?安儿打也被打了,那些奴才身契也拿了去。你就算不顾我这个做母亲的!整个袁家都不顾了?既嫁进来袁家,就是袁家人,产业自然归袁家,供给公中应当应分。三房人手多自然要删减,我不能坏了府里规矩。以往看着他俩还年幼便允了,既然如今他们都本事了,那便依着府里规矩来。”不是她不念情分,安儿不似他祖父与父亲,他从小就乖巧还孝顺她这个做祖母的,自己怎么疼着护着都还嫌不够,却被那两白眼狼蛊惑得被自己父亲下狠手打伤,她如何能咽下这气。
“母亲需知老侯爷还在,三儿也不会一直不回来。”他不欲再说,母亲若还是想不通,也许就该依了仪丫头。她看得明白,吃穿用度属后院调度,他这个祖父也不能时时都能看顾得到。
袁仪回到院子,去立哥儿书房看看他近日写的功课,“阿姐,祖父可是答应?”
“会答应的,就是不答应也无妨,这些琐事阿姐能处置好,你安心读书,若有要紧事,阿姐自然会说与你知道。”袁仪叮嘱他早些歇息就回了西厢房。
因冬日天寒偏她还要每日洗浴,练了约莫半个时辰的字,阿梅便催促她快些洗漱。画儿棋儿抬进来一大桶热水倒进半人高的浴桶,阿梅给兑了些冷水进去,再拿手试了水温冷热刚好才扶着袁仪坐进进去,拿来胰子开始搓洗她顺滑柔软的发丝,“姐儿,奴婢与阿菊两人都瞒着您,您心里有气是应该,便是打奴婢几下出气也是应该。”
“打了你们,谁来给咱们三房管事赚银子。只是你们可还有其他瞒着的?一次说了才好,日后便不允再有任何隐瞒。”她知道阿梅阿菊忠心,是一片好意,所以她看重珍惜她们也希望她们主仆之间是彼此信任可托付的,而不是事事隐瞒着自己。
“奴婢俩再无隐瞒其他事了,奴婢不争辩,错便是错。奴婢与阿菊想了好些日子,就是担心姐儿知道后会与奴婢俩生分,迟迟开不了口,可是越拖越不安心,今日阿菊便一股脑说了出来。您当时没有责怪,奴婢与阿菊却担心您心里与奴婢俩人生分。”当时阿菊从东郊庄子回来那次她们主仆也谈过,当时没提起而是今日的全盘托出,在她看来她俩是看着她拼命相护的份上。
她能理解,毕竟自己年岁小原先又是那样一个性子,她俩是忠心,但要说主仆之间有多深的情分是不可能的。
她俩是生母身边大丫头,虽是奴仆身份,年纪上却足以当他姐弟的长辈。姐弟俩年岁小,以往多靠她们照应,三房诸事都是由她们做主安排。袁仪也担心她们事事做主习惯了,虽然忠心依旧,却忘了她与阿立才是主子。
“今夜里就让她担心着,全当是这回隐瞒的惩罚,再罚阿梅你绣十条帕子来。”说开了就好,她们三房眼见的势弱,主仆再不同心,如何能把日子过下去?
“姐儿心善......奴婢与阿菊谢姐儿不怪。”
“难道要打你们板子?我可舍不得。”
阿梅拿过大布巾包住她冲洗干净的身子,袁仪自己赶快着擦干,套上阿梅递来的干净里衣,又套上家常厚袄子,坐在镜子前涂抹面脂。阿梅站在后头给她擦干头发,看镜子里的姐儿,还是那粉嫩可人的模样,却再不能当成是从前那万事不理自己倔强着的小姑娘了。如今的姐儿有主意有担当,短短两个月,接了哥儿回三房又与老侯爷走动起来,这回更拿回她们的身契。阿梅心里想着这些,脸上带着淡淡笑意,忽而想起早先袁仪去找大老爷商量的事,“姐儿,大老爷可是允了咱们三房自己开伙?”
“明日便知。祖父看着憔悴不少,明日让人去请大夫来,晚膳前与我一道去给他把把脉。”祖父想一家和睦,想着能说通老祖宗或者大爷,毕竟是自己的母亲与儿子,她理解却不看好。袁仪只是心疼他,担心他气坏身子。最好大夫能开些食疗方子,让小厨房时不时做些出来给他调理身子才好。
“老祖宗最是爱惜身子,时常请了大夫来把平安脉。”
袁仪笑了起来,阿梅的话含着深深歧义,她老人家也许是想活得过老侯爷,怎能不加倍爱惜着身子。
不论祖父与老祖宗商量的结果如何,袁仪都决定停了庄子对公中的供给,她与阿立都不做窝囊人。
“无论如何,小厨房还是得用起来。往后事情会更多,你与阿菊都需要帮手,画儿棋儿还有夏至与仲秋一道培养起来,再挑两个小丫头慢慢调教着。人选等阿菊伤好以后看着从庄子上挑来”
“是,奴婢先说与阿菊,她心里头或许有合适的人选。”
阿梅给她擦干头发,袁仪又叮嘱她去看看立哥儿是否歇下,她自己便也上床歇息。
次日早上,袁仪让立哥儿自己先进了学堂,没再让他送上楼,二姑娘旷了一个半日的学,总算是来了学里,也许是前日摔得实在痛,她今日学乖了,不再上前挑衅,只是眼神凶狠的看着袁仪,好似恨不得咬她一口下来。袁仪全当没看见,自在的温书等着冯先生。
下午下了学回到院子,阿梅说大奶奶早一步来了正等着她,袁仪径自回屋擦脸净手才去花厅见她。
“仪儿请伯娘安。让您久等了。”
“伯娘算着你下学时辰才过来,也就早仪儿一步。”大奶奶强撑着温和的笑着道。昨日晚间老祖宗匆匆把她叫去,说是三房要停了供给府里的吃用,她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心里还纳闷三房如何能停了府里吃用的供给。看老祖宗神色冷凝的厉害,她才慢慢回过味来,府里吃用一向是自家庄子供给的,是了,那不是自家庄子,那是三弟妹的陪嫁庄子。
一时间百般滋味涌上来,怎么就那么的难以忍受。自从三弟妹嫁进来,府里的吃用大多是她陪嫁庄子供着,实在是因为庄子大她又极会打理,产出的品种花样多关键是三弟妹还手松不在意。直到她过世,阿菊打理她嫁妆产业,也还一直是这么供着府里。这十多年过去,别说她,想来府里众人都忘了府里的吃用一直是三房供的。可笑的是老祖宗与大爷竟然商议要删减三房用度,最可笑不要脸面的是她这个帮着跑腿之人,昨日还提醒三丫头说多出的人手是要遣出去。
她觉得脸烧红的厉害,不知当时三丫头心里是如何嘲笑她这个伯娘不要脸面,难怪听说要删减她三房人手用度,竟半点也不见慌乱,甚至还把她借了母亲之手送出的头面还了回来。
她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他们这些长辈先是逼迫谋夺三弟妹留给他们的嫁妆产业,今日又删减他们用度不成反而被停了吃用供给。怪不得老祖宗都那个时辰了还找她,神色是从未见过的冷凝。这是要她去圆回来的意思?难道老祖宗不知她的脸面也已经丢了个干净。
“没有孝道的东西,供给长辈一点吃用都这般拿乔。也罢,爱养多少人手随她意。大厨房还是供着他们,只是多出人手的月例银子她三房自己出。想来他们豪阔不在意这么点银子。”老祖宗明摆着是恼羞成怒。大奶奶忘了府里吃用一直是三房供给,她更是不记得,只是在儿子面前强硬着。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有数,凡事不可太过,毕竟老侯爷还在,也一直都是这么劝大孙子。
她自认是疼爱袁仪与立哥儿,以往也是对他们看顾有加。只是他们有那许多产业财物,怎就不能分些给安儿?如今还这般打她脸,连一丝丝对长辈的尊敬孝道也无。
可是她再恼怒,也只能妥协,府里一年的吃用可不是小数目,大奶奶再不愿这跑腿的事自然还是落她身上。
“昨日老祖宗找了伯娘去,说是仪儿这里多出的人手无需减,吃食仍是大厨房供着,只是月例银子需三房自己出。”大奶奶明摆着不愿背锅,反正如今也没什么好藏着掖着的,三房两姐弟心里都明镜似得。
只是她看着眼前这粉嫩嫩比她的乐儿还小近两岁的袁仪,心里说不出的复杂。没有父母依靠,竟然也强硬着让三房立了起来。
“仪儿谢老祖宗与伯娘体贴。伯娘您是咱府里当家的,仪儿正好有事要与您说。往年庄子收成好,供府里是极便利,只是这两年庄子的收成一年不如一年,都快养不活一帮做活的奴才。仪儿决定好好规整,只是这样一来便不能再供着府里,庄子上偶尔送些新鲜稀罕吃食那也是给长辈们的孝敬,对咱们一府人口吃食来说是做不得数的。不瞒伯娘,仪儿近日便会着手规整,明年起府里的吃用伯娘您早做安排,尤其是正月的吃食需早做准备。”袁仪说的自然夸张,可与事实也不差多少,目前庄子的营收,主要是粮食,再有就是供客满楼与府里自用的各色食材,品类多且不成规模。袁仪决定做些调整,近日便会做出计划。
第二十一章 日久成习
“仪儿,你......你这让伯娘如何是好?老祖宗定然是不允的,她老人家已经退一步应了你不删减三房人手用度,仪儿你怎反而这般不通情理?”大奶奶脸色难看了起来,她若真的不愿再供,公中庄子产出别说卖银子,就是供府里人口吃喝都不足。尤其是果蔬鱼肉这些便要公中拿银子去外头采买,那可是极大一笔支出。这么一来公中存不住银子,还怎么给乐儿添置嫁妆?如何给承儿置办产业?十多年下来都是这么足足供着,怎能说减就减?
“伯娘觉得如何才是通情理?”袁仪浅浅笑着看大奶奶。
“这......伯娘也是为你着想,老祖宗不允,若是闹起来,仪儿你是晚辈,说出去总是对你名声不好。”
袁仪浅笑着不答,心想你们若是不要脸面就尽管说出去,她就怕老祖宗是最先被活活气死的那一个。
大奶奶一向有些看不过眼自己丈夫与老祖宗的作为,可这时她看着袁仪脸上的浅笑,忽而觉得无比难堪。再坐不住,说不到两句便匆匆离去。
袁仪知道人都是自私的,几个少爷姑娘们的嫁娶,都近在眼前,她这时断了对公中供给,公中便要出银子去外头采买,那么嫁妆聘礼的置办就不那么宽裕。想来大奶奶也是不愿见她这么决定的,就不知二姑娘若是知道了会如何,要知道她原本就惦记着三房的小库房。
对二房的影响该是不大,毕竟二伯是庶出,大奶奶又是当家主母,就是有什么大好处也不会落二房头上。
她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欠缺隐忍,可是大爷他们已是步步紧逼,老侯爷又是古稀之年,不知还能护着他们姐弟多久,越拖就越是对他们姐弟不利。
袁仪自己在花厅坐了会儿,阿梅便说徐大夫来了。就是给阿菊看伤的老大夫,他与大奶奶前后脚的来,先去看过阿菊,这会儿又被阿梅请过来还以为是袁仪哪里伤着,便将她仔细打量了一遍。袁仪笑着没当回事,“有劳徐大夫与我一道去给祖父把把平安脉。”
她与徐大夫到外院花厅坐了不到一盅茶时间,大老爷就下衙回来了。昨日袁仪说今日会再找来,大老爷特地早回,没想她居然领着个老大夫来,说是要给他把把平安脉。自己又没病着,哪里要看大夫?
“不是非得喝汤药,只为平日饮食知道个禁忌。”大老爷皱着眉头,一脸的不情愿,袁仪只得好声气的劝他。
孙女儿都已经把人家大夫带来,大老爷无奈,只得配合她。老大夫凝神静气,左右手的脉都把过,他也不惧大老爷,边摇头叹气边开了方子,“大人平日不注意养身子,之前伤风也是没好全,须知小病小痛积累着是会酿成大病,这方子需连着服个五日,之后老夫再来看过。大人脾胃不大好,吃食上要有禁忌,老夫都写了这上头。”
徐大夫交代清楚事宜,林管事便送他出去,袁仪将徐大夫写的大老爷吃食上的禁忌又卷抄一份,等林管事送走了徐大夫再进来,便将其中一份交他手上,另一份折好了她自己收起来。
“你收着做什么?难不成还要给祖父做吃食?”大老爷妻子故去十多年,也没再娶,身边只有一老姨娘,老母亲心眼里更多的是她大孙子,他自己更是粗心不放心上。许久不曾有人这般操心他身子,大老爷心里暖暖的。
“祖父,仪儿不瞒您,仪儿还是决定明年起庄子就停了供给公中。”十多年的吃喝供给,不说有谁感念,在她看来如今府里上下大多是将供给公中的庄子看做是府里产业,认为是理所应当。如不趁这次断了,往后就等同默认那个庄子就是公中产业,到时庄子白送不说,也许反过来还会被埋怨是他们三房拽着公中产业多年不放。以大爷与老祖宗的品性,这是极可能的。
“丫头,祖父昨日便与你老祖宗谈过,她许是会想明白,你何不再等两日?”
“不,伯娘已经找过仪儿,说老祖宗同意不删减人手,只多出人手的月例银子由三房自己出。只是祖父,日久成习,十多年下来,到如今有谁还记得供府里吃喝的是我娘的陪嫁庄子?还有谁不认为这是理所应当?不说其他人,就是仪儿自己都差点因为自己的决定而心虚愧疚。”袁仪看着大老爷轻声缓慢地说道。
大老爷只觉得一大盆凉水迎面泼来,脸色不停变换,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是啊,视他人钱财为己有,视他人慷慨为理所应当,长子已是深陷其中,就是他自己也差点......若真如此,就算三儿争得再大的功劳袁家也再立不起了。“仪儿说的好,日久成习。”
公中产业不薄,只是长子这几年挥霍习惯了。差事不见他办得多好,倒是呼朋唤友出手阔绰处处要排场。
“丫头,你放心,这是祖父决定的。”公中产业不算薄,只是长子这几年挥霍奢靡习惯了,也好,若能趁此收收心,把心思放在差事上头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是,仪儿请祖父您爱惜着身子,仪儿与阿立还需您护着。”袁仪决定要好好调养祖父他老人家的身子,这么明理的长辈不就该好好孝顺着?
能得到祖父的谅解与支持,她觉得轻松不少,他们姐弟本就势弱,不能再失了大老爷的护佑。老祖宗那边,她相信大老爷能处理好,太仆寺少卿可不是白当的。
这边袁仪解决了一件麻烦事,心情有些雀跃着回到三房。与阿梅说了大老爷的身体状况,嘱咐她让小厨房时常做些吃食给祖父送去。
另一边,大老爷与老祖宗一番深谈,不论老祖宗如何不允怒骂,大老爷始终态度坚决,“母亲,父亲故去多年,我袁家早已不是太傅府,儿子的年岁能力只能到如今这位置,袁家如今只是少卿府。等儿子退下来,袁家便只是袁家,您再这般纵容安儿、这般不顾亲情幼弱,我袁家子弟往后凭什么能在朝堂占一席之地?您别忘了,袁家若能再起,也只有三儿,钱财又算什么。等他回来必定得重用,母亲您就不怕他回来怨恨老大?”
大老爷说罢便甩袖离去。
这日袁仪才到学堂,大姑娘便凑了她身边悄声说道“三妹妹,我听娘说腊月起咱们的琴棋课都停了。”
大姑娘想到袁仪那让人无语的琴艺,不禁捂着嘴笑起来,“其实我觉得无妨,学了这么久也足够了,想来三妹妹也这般觉得,只是二妹妹就不同了。”
看大姑娘那幸灾乐祸的样子,袁仪无奈,大姑娘说的对,学了这么久是真的够了,像她就没有悟性,估计学一辈子也学不好。二姑娘就不同了,她的琴学的极好,有先生指点着,往后她的琴艺必然出类拔萃。
“大姐姐可知晓为何停了琴棋课?”大奶奶是当家主母,怎会拿二姑娘喜爱的琴棋课开刀?袁仪实在好奇,她原来还在想,府里肯定会收缩开支,也许会从大厨房吃食上头开始。
“娘说是陈先生要回祖地,不知何时再回京都;冯先生平日也教哥儿书画课,他说咱们姐妹若是喜爱,需自己下功夫学着,棋艺课便无需再上。”
袁仪深觉得冯先生是个睿智的学者,琴棋与闺秀来说是锦上添花,学个入门就好。谁若是有天赋又真心喜爱,再自己下功夫去学,没必要非得一府姐妹齐齐在学堂里学。只不过,二姑娘就不会这么想了,自己学怎比得有先生指点,若是单请先生教她一人,还得大房自己花银子。算起来当然是姐妹一道在学堂学才好,有先生教导还是公中花银子。
“我猜二伯娘是替大伯娘分担家务事了,看来往后妹妹与四弟需仰仗大伯娘与二伯娘一同关照了。妹妹先恭喜二伯娘,大姐姐别忘了替妹妹转达。”看来祖父这次是下了决心,这样也好,大姑娘后年初出嫁,一应婚嫁事宜都需提前打点,二伯娘这时插手管家,别的不说,大姑娘的嫁妆聘礼总能做主打点的好看些。
“是祖父的意思,说是我明年便开始学着理家,家务事琐碎繁杂,不能事事都依赖大伯娘,娘须得自己带着我,前日便开始分担一部分家务。”他们二房是庶出,本不该插手理家,父亲与母亲知道祖父这般决定是为了敲打大房。娘与父亲说了,她不贪心,待她与二弟各自嫁娶,她便不再插手家务事。
大老爷这个理由找的还算说得过去,只是谁心里不都是明镜似的。袁仪无所谓,就是替大姑娘高兴,她自己也是一脸喜色。
“小人得志是什么嘴脸,我今儿算是见识到了。真是笑话,也不秤秤自己几斤几两,敢插手管家,可别太过不济。若是没两天就丢了差事,丢的就是祖父他老人家的脸面。”二姑娘讥诮又愤怒着,真是笑话,祖父竟纵容庶出婶娘与母亲争夺管家权。
第二十二章 分权
她还从不知道大姐姐这般不要脸面,自己在门外头便见着她一脸得意的说与袁三听。两人这般可恨狼狈为奸,都是“有劳二妹妹操心,娘定然克尽本分,协助伯娘打理好府务,安排好咱们吃穿用度。”大姑娘不卑不亢也不气恼,犯不着与她那无脑的怄气。她知道娘只是守本分不是没有才干,父亲时常说娘若是男子定是强过他的。祖父偏心,如今连琴课棋课也停了。
“有劳二妹妹操心,娘定然克尽本分,协助伯娘打理好府务,安排好咱们吃穿用度。”大姑娘不卑不亢也不气恼,犯不着与她那无脑的怄气。她知道娘只是守本分不是没有才干,父亲时常说娘若是男子定是强过他的。
“往日妹妹还以为姐姐是聪慧的,竟不知只是那目光短浅之人。你以为婶娘从我娘手里分了权就得意了,还撇开我与她做好姐妹,你可知为何突然就停了咱们的琴课棋课?全不知人家可是掐着咱们两房的脖子,我看婶娘如何‘好好安排’咱们的吃穿用度。”二姑娘就如那乍起的刺猬,逢人就刺。
袁仪不得不认二姑娘是聪慧的,只是没用对地方。她这是想挑着自己与大姑娘,偏她说的也是事实。若是能与大姑娘姐妹融洽是最好;若是不成,说实话,袁仪觉得无妨。“大姐姐,母亲的嫁妆庄子近年营收不好,妹妹与阿菊商量着打算规整一番,是以从年后起便不再供府里。二伯娘这时分担府中家务,安排吃穿用度许是不如往年阔气。不过,母亲自嫁进来咱们府里,府里吃喝便都是由她的陪嫁庄子供着,想来这十多年下来公中该是村下不少银子,到时大姐姐的嫁妆应是不薄。”谁不会挑事?公中的账还没算呢,不夹紧了尾巴,别到时候大伯娘给儿女备的产业嫁妆还得吐出来。
大姑娘听袁仪说的话有些莫名,听到最后惊讶的张大了嘴,“婶娘竟如此大气豪阔!我竟不知。”
大姑娘暗自大叹‘我的天’,她拉着袁仪道:“三妹妹不必学了婶娘,十多年呢,吃了多少银子。要知道那些都是你将来的嫁妆与四弟的家底子。”
“妹妹本也想学了母亲,所以她故去后也这么一直供着。只是......到今日阿菊还躺在床上下不来,甚至还有人一直在打三房小库房的主意。”袁仪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二姑娘。对他们三房来说,最是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二姑娘想挑事,就要有胆子承担。
“三妹妹早就该这么做。”
“也就这点出息,不论三妹妹如何巧舌,我们大房就是得老祖宗疼爱,她老人家给的,我爹爹自然不能拒。任四弟再如何养在她身边多少年,半丝也别想分走老祖宗的疼爱。”二姑娘微扬着下巴,倨傲的看着袁仪。上回伤的地方实在难以启齿,昨日她沐浴时压着还有些疼,看着也还有些青痕。不急,总能让她找到时机,狠狠的治她。
不得不承认她这点是真的没说错。立哥儿自出生就养在老祖宗身边,再如何不亲近,也都八年了,真就是半丝也不如大爷在她心里的分量,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
袁仪思量间,冯先生背着手在门外轻咳了一声。二姑娘捥了一眼袁仪才回自己位子。
冯先生背着手施施然的进了学堂。便淡淡的开口“琴课棋课虽停,怎可这般喜形于色。虽是女子,也当好学。”
“先生说的是,学生知错。”二姑娘委屈死了。她们虽说的热闹,那是大姑娘与袁三两人联合着在气她,冯先生又从哪里看出她喜了?
冯先生眼神淡淡瞟了过来,袁仪心道‘好吧,自己是有点点的喜意’。下午的琴课,姐妹三人学的格外认真。陈先生让每人抚了一段,指出不足之处。袁仪亦是抚了一小段请陈先生指教,陈先生无奈着点头,虽说听着琴声平平,好在不惊着人了。强忍着才没与袁仪说‘往后别与他人说琴艺是我教的’。
袁仪下学回到院子,徐大夫已经来给阿菊看伤。阿菊早躺不住,就是被袁仪强按着不让下床,看到徐大夫到来便连连说自己如何如何耳不鸣头不晕,就是躺得全身骨头痛。她的话惹得屋里众人好笑,袁仪也头疼她,怎就是躺不住?
“养的极好,不会留下病根子。只往后不可再伤着。”徐大夫也笑咪咪着,这主子姑娘心善,这些时日定然是滋补不断,这病家小娘子才能痊愈得这般快。
“姐儿,大夫都这么说了,您就让奴婢下床,后日就腊月了,奴婢忙着呢。”
“你就是劳碌命。”见袁仪总算允她下床,喜得她连忙起身亲自去送徐大夫。
等她送了徐大夫回来,袁仪便正色的与她和阿梅两人交代道:“公中的供给只到腊月底,明年起便不再供。我前几日便与祖父说明,他老人家也支持。另外,庄子给府里供了十多年吃喝,不少打交道,许是有不少交情,该敲打就敲打;若实在有那阳奉阴违的,该发卖便发卖,总有可用之人可提拔上来。”
袁仪也是等着盼着阿菊痊愈。阿菊不能再伤着,所以袁仪叮嘱她在外行走时,身边需跟着力壮的婆子。再挑两个孔武有力的丫头进来,上回他们在益寿堂吃亏一是因为他们求救无门,二是身边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
“姐儿嘱咐的事,奴婢明日便找人打探着,若是不得,奴婢便找田管事。护卫的仆从还需先物色着,看能否从庄子里挑来,不成才去外头买。”阿菊一一认真应下,还提了袁仪前几日与她说的找人查大爷一事。
查探大爷底细与挑选护卫都是当务之急,袁仪叮嘱她尽量不要惊动老侯爷,实在不成才找田管事帮忙。
“小厨房眼前不急着大用,每日添几道菜式林妈妈一人便可。咱们三房采买暂且也不多,无需一人专着,姐儿看看是否还让原来的铺子管事兼着。”阿梅这么安排也合适,以往三房用度,除了公中给的,另外就是阿菊让她下面管事的给采买了添上。
“这样就好。三房吃用所需不多,往后庄子无需以供府里吃用为主;那些不擅的、营收不佳的都断了,每个庄子都选一适合的营生专精着做。”这事一时也急不来,先吩咐了阿菊与各庄头管事商量着,再提了章程上来。袁仪还打算开春去庄子看看,就当是带着立哥儿踏青。
袁仪吩咐完事宜,阿菊当时就要回那边宅子。这些日子慧姐儿与林哥儿跟着他们父亲来探过几回,袁仪知她定是想念孩子,便随她意。
待阿菊离开,袁仪看着立哥儿也该下学回来,便披了斗篷在廊下等他,近日小家伙越发用功,好似憋着一股劲,她明白他心里想法,只是学业不是朝夕之间就能成就的,何况他还是个孩子。袁仪有时宁愿他不是这么聪慧,就简单快活着成长,不用担负承受这些不堪的算计与伤害。
等了一会儿就见立哥儿从门口进来,袁仪微笑着迎过去。
他见阿姐在廊下等着,也是快步上前,袁仪牵过他手,忽然觉得他好似长高了些,待比划过他衣裳袖子,发现是短了,便吩咐一旁跟着他的夏至道:“哥儿短了的衣裳全找出来,再去阿梅那里取了合适的。”
公中一季给三身衣裳,他们姐弟的衣裳却大多是阿梅自己裁的,还有就是阿菊选了时兴衣料的在外头制好再送进来。所以二姑娘每每眼红却又不得,再有诸多点点小事积累,渐渐的就与袁仪水火不容。
“阿姐,咱们明日还去看太姥爷不?”
“自然,你不想去?”
立哥儿摇摇头不说话。
袁仪笑着与他说道:“阿菊伤愈了,徐大夫说不会留下病根子。才允她下床,便赶着回了那边宅子,还说她事忙着。”
这是好消息,立哥儿听了也笑起来,“我还见林哥儿哭鼻子了。”
当时林哥儿见阿菊伤得重,躲了一旁偷偷抹眼泪,正好被立哥儿看见。虽然林哥儿还大上几个月,立哥儿却拿小泥人哄他止了眼泪。
姐弟俩用过膳,立哥儿便回屋用功,袁仪自己每日都会练字小半个时辰。她收笔沐浴过便披着大衣裳去立哥儿屋里。
立哥儿才被仲秋催促着去洗漱,袁仪便窝了他床上,夏至又取来一床被子给她包着。待立哥儿洗漱回来,姐弟俩便一人一被子窝在一张床上。
这几日都没好好与他说话,袁仪担心他心里憋着气,“阿立,这几日你也知道了娘陪嫁庄子的事。前几日阿姐与祖父谈妥,往后就不供着府里了。”
“大伯定是不允。”其实他知道老祖宗定也是不允。
“咱们不担心,祖父会处理。如今二伯娘分担着理家,姐姐们的琴课棋课都停了,往后想必还会有别的地方缩减,吃食上头尤是。咱们小厨房林妈妈的手艺比益寿堂的邓娘子还好,往后咱们每日添些菜色,也给祖父送些。”
“我其实喜欢酱肘子,松子鱼是大伯喜欢。”老祖宗记得大伯喜爱松子鱼,以为他也喜欢,邓娘子还专门找人学着。
“好,若是林妈妈不拿手,就让她好好找人学着做,上回咱们买的酱肘子味道就很好,咱们明日再去买些回来,让林妈妈尝尝,看她可能做的出来。”自己就这一个阿弟,要什么不能给他?
第二十三章 打算
立哥儿被她说的笑了起来,他不羡慕别人,他有阿姐将他放在心间,“也要与林妈妈说了阿姐就喜食素菜,还要问问祖父喜食什么。”
“祖父他脾胃不好,吃食有讲究,阿姐会嘱咐林妈妈注意着。”
“阿立,如今阿姐算是断了大爷钱路子,他定然恨极了咱们,侯夫人那边定也是恨咱们。”袁仪又与他说了她一直来的想法。与其这样被慢火炖肉,何不趁着老侯爷在世,快刀斩乱麻,将母亲留下的都拿了回来。只是这么一来,逼急了他们,恐他们出狠手伤他姐弟俩性命。大老爷虽然护着他们,可他也不能时时看顾的到。想到这些她难免忧心,不得不再三叮嘱立哥儿谨慎小心。
“阿姐就是不断他钱路子,他们也还是逼迫咱们,何不就今日这般痛快些。要不,咱们找几个强壮婆子回来?”立哥儿如今是她阿姐说什么做什么都对。
“咱们不找婆子,阿姐已经嘱咐阿菊找来孔武有力的丫头,一个跟了她身边,留两个在咱们身边。”看来那日在益寿堂的那两强壮婆子给他的印象太深刻。
“往后外头吃食不用,时时记得阿姐嘱咐,除了去学堂,其余时候便留在自己院子。”袁仪觉得自己怎么防备都不算过分。她觉得大爷就是那阴冷的蛇,随时能扑出来咬他们姐弟一口。
两人又说了明日去侯府的事,袁仪与他说大老爷安排了马车送他两过去。今儿晚上袁仪没有回自己屋子,哄着立哥儿睡去,她自己也卷了被子就在立哥儿床榻上睡去。近子时,阿梅进来给他姐弟俩掖了被子,方才安心回屋去歇下。
姐弟俩年岁小,偶尔同榻而眠也无妨。
今日旬休,阿梅不急着叫姐弟俩起身。立哥儿早早醒过来,见他阿姐在一旁睡得香,就闭眼假寐着又睡了过去。
等到两人睡足了起身辰时都已经过了大半,外头来禀说侯府马车已经候着,还说让少爷与姑娘无需着急。姐弟俩相视一笑,还是快着洗漱用膳,等到他俩上了马车,已经是巳时初。
“阿姐,你说太姥爷是喜爱咱们的,是不是?”立哥儿这是被老祖宗伤了心,养在身边七八年,却为了她疼爱的大孙子逼迫他。太姥爷只见过他姐弟两回,他有些怀疑太姥爷是不是真的喜爱他们姐弟。
“自然,他以往不见咱们,只是因为太过伤心。咱们这么乖巧,太姥爷见过一回就会喜爱咱们。”从最初开始,袁仪怀疑过袁府众人与侯爷夫妇,却始终相信老侯爷。拿出整个侯府大房的家当给孙女儿陪嫁,这么个大气又那般疼爱他们母亲的他,怎么都不会舍得伤着自己孙女儿的孩子。这几年对他们姐弟是冷漠了些,可袁仪不怀疑他对他们姐弟的喜爱。老侯爷何等人,不屑也无需假装。
姐弟俩到侯府,自然是田管事接着他俩。
“仪儿(立儿)请太姥爷安。”
“来,太姥爷看看。”老侯爷朝俩人伸出手,姐弟俩乖巧着上前。他轻抬袁仪下巴,看着她脖颈。那里已是一片光滑,簪子扎的小伤口早就愈合。
“谁教的你如此胆大愚蠢?拿自己如此要害之处要挟敌人。会因此心软的就不会是你敌人。”前两日婉儿那陪嫁宅子留守的老刘头才来禀告。他当时就要去袁府,恨不得打断袁明安的腿。是田管事拦着他,说既然少爷姑娘已无大碍,何不等两日,到时问问他姐弟俩的意思。
立哥儿深以为然的点着头,阿姐确实胆大。
“仪儿自己想的。阿菊伤得重,大伯还说要打死她,仪儿怎肯,实在无法才.......。”现在想想确实胆大,袁明安哪有一丝顾忌,看着倒是狠不得她一簪子扎死自己才好。
老侯爷看着是恨不得拍她两下,不乐意再看她,抬手摸摸立哥儿头,问他道:“可是被你阿姐吓着了?咱们不学她。”
“阿姐是要护着阿菊和我,阿姐还嘱咐阿菊找孔武有力的丫头婆子回来。”立哥儿老实着点点头,是被吓着了。
袁仪深觉得此时自己就像是那做错事的孩子,而家长还在等着自己认错,深觉得无奈,便挠挠耳垂老实着道“仪儿错了,下回定然想周全些。”
“说说看,下回要如何周全。”老侯爷斜她一眼。
“仪儿全听太姥爷的,自然再周全不过。”袁仪笑咪咪着道。她没想到老侯爷会知道袁明安对他姐弟做的事,原本她是想断了袁明安钱路子,逼着他去动老祖宗手里的东西,自己再去外头查他银钱花用。等查到他在外头仍旧豪阔着花用,她再禀告祖父与老侯爷面前,到时就求了老侯爷出面收回老祖宗手里属于他们母亲的东西。至于老侯爷是真的收回还是代管都无妨,她手里还有银子,足够他姐弟俩安身立命的。她有想过她姐弟与身边众人的安全问题,甚至还想着等事毕就去徐州找他们父亲。只是她没料到袁明安一点也不顾忌老侯爷还在世,竟明目张胆的拿了阿菊逼迫她,而且如今这事还被太姥爷知道。
“太姥爷如何能帮你想得周全?”看来这丫头也是小狐狸一只,这么快就赖他身上。
“太姥爷自然能。往后阿菊手里无银子可支,年后庄子也不再供府里,祖父还让二伯娘协助管家。如此一来,钱路子断了,那就只有老祖宗手里的东西可图了。如此,等到年后太姥爷就能名正言顺的收回老祖宗手里属于母亲的嫁妆。”袁仪说的头头是道。虽然有父亲立的字据,可是若无正当由头,老侯爷也不好无故收回嫁出孙女的陪嫁。而袁仪要做的是找出那个正当的由头,剩下的就靠老侯爷了。
“阿菊手里如何无银子可支?”
“您不允,仪儿便干脆全收回手里。”她一副理所当然顺杆子爬的模样,让老侯爷深觉无奈。
“年后如何名正言顺?”老侯爷有意考她。
“没了钱路子,再查到他仍是花用阔绰,银子哪来的?自然是动了老祖宗替娘亲收着的嫁妆。”
“你如何能查得?”
“让阿菊找人查,不成便找田管事帮着,若实在查不得也无妨,仪儿就说查到了,求着您与祖父一道出面查看我娘的产业,老祖宗不敢不允。”她让阿菊去查也是打算着查不到也要做出个样子,没多少指望阿菊真能查出什么来。
“你打着这馊主意,还敢动了田管事身上。”老侯爷被她气笑。
“你老祖宗是不敢,可他们若是没动你母亲嫁妆,到时你又该如何?就不能再周全点?”
“仪儿与您保证,无需等年后,他们早就动了。”袁仪能肯定,以老祖宗对她大伯无敌的疼爱,定然是动了手里的东西,至少每年的生息银子是没了。这回袁明安又要两万两,肯定是已经越过了老祖宗的心理底线,这才打她手里银子的主意不成又被阿菊拒绝,才恼羞成怒冲动着拿阿菊逼迫她。
老侯爷点点头,算是赞成她说的。
“就这么相信太姥爷?不怕太姥爷真的收了回来?”
“如何不能信?太姥爷就应该收回。”本来就应该,有谁家嫁孙女是拿整个一房的家产当陪嫁的。
“本来就是太姥爷给。”立哥儿是赞同太姥爷收回。
“你们也知那是你们母亲的陪嫁,哪有娘家收回陪嫁的道理,那不是让人看笑话。”老侯爷不赞同着摇头。
“不过,你如今长大了,倒是可以亲自打理你母亲陪嫁产业了。”看姐弟两垂了头,老侯爷才又补充道。
“仪儿还小,如何守得住?”这主意实在不好,打理没问题,可是要先守得住才行。
“怎么,你不敢?”老侯爷拿眼睛斜她。
“怎会不敢?只是若被夺了去又该如何?倒不若太姥爷您收了回来仪儿更放心些。”别说袁明安不敢,上回还没怎么着,就敢拿阿菊逼迫,更无视她性命。她不想白白送了性命,她姐弟俩在府里本就势弱,还拽着丰厚产业在手里,又彻底撕破了脸皮,袁仪觉得再孔武有力的丫头也护不住他们姐弟。越想她越不觉得老侯爷说的是好主意。
“就这点出息还敢拿了簪子与人拼命。太姥爷还能给你们守个一两年,你自己学着打理产业,开春就去徐州找你们父亲。”老侯爷看着眼前皱着眉的两小儿,不禁摇头失笑。
自己长子一房实在艰难,当初就只留下婉儿。他疼着护着长大,却是以那样方式早早离世,留下这两个小儿女。他再不敢那么疼着护着,想着有他给婉儿备的嫁妆尽着袁家人用,应是能善待两个孩儿,钱财又算得什么。
却不曾想他们如此丧天良,用着他侯府备的嫁妆产业还敢伤两孩子性命,他如何能忍。
他自觉当初不该那般护着婉儿,还是该历练着。好在这丫头有勇有谋还有胆量,关键还是个护短的。有她这个长姐护着,立哥儿的将来不会差,何况这孩子才华不输他父亲。
只是他能护着的时候不长了,袁家老大也是个没用的。孙女婿,倒不是个孬的。只是当初他大意没住婉儿,而如今又太过相信他那一家人;若是伤了这两孩子,再如何端了那些人给婉儿报仇也无用,婉儿不会原谅他。
第二十四章 产业
“太姥爷,父亲他...可是能信?”立定哥儿迟疑着问道。
“他是你父亲,如何不能信。”老侯爷瞪他一眼。
“他背着娘在外头纳小。”
“尽胡言,谁与你们说的这事?”
“太姥爷,那是为何?您与咱们说说?”袁仪也想知道是不是父亲对不住母亲,否则就算他们开春去徐州见了父亲,他们也不知该以何态度对他。
“你父亲与母亲当初是遭人算计。你们还小,无需知道过多。”老侯爷只提点到这,别的再不愿说。
老侯爷这般讳莫如深,袁仪不免也想得深了。心里暗自希望不要扯上最麻烦的一家子。
祖孙三人这一番详谈,已是到了午时。
“今日还去东街?”
“不,今日全听太姥爷安排。”虽然老侯爷不愿多说,至少立哥儿知道了父亲没有对不住母亲;何况母亲的嫁妆产业有老侯爷出面,他阿姐轻松不少。虽然此时天空中还飘着雪花,他却觉得无比明朗,就也调皮着与老侯爷说道。
“哈...哈...哈,太姥爷能有什么安排,一会儿用过膳就考考你功课。”与这两孩子说开,老侯爷也觉畅快。
“不如咱们还去东街,太姥爷,仪儿请您去吃酱肘子。”袁仪这是现代人想法。她心中感激老侯爷,却不知如何表达,偏老侯爷又什么也不缺,她想要不干脆请他老人家吃顿饭?
“该不会是你自己想吃,才故意说是请太姥爷去。”
“是立儿想吃,阿姐说再带些回去让林妈妈尝尝,看能不能学着做了出来。”
“也好,咱们就吃酱肘子去。”老侯爷笑着斜睨他一眼,便唤来田管事,嘱咐他备马车,还让他把人带上来。
还有别个人也跟他们一起出去用膳?反正一会就能知道,袁仪也没多问。
祖孙三人随后便一道出了书房,朝侯府大门走去,田管事已经领着两个眼生的丫头站马车旁候着。
“奴婢见过主子。”那两丫头却对着袁仪姐弟行礼道。
袁仪先让她们起身,才与立哥儿一样不解的看向老侯爷。
“你们不是要找两丫头。”
“咱们要孔武有力的。”立哥儿看那两丫头也是与他们一样细胳膊细腿的,不满意着说道。
“如何才算是孔武有力?”老侯爷好笑着问他。
“身子粗壮。”立哥儿想当然道,大伯那日带着的婆子就是孔武有力。
“仪儿谢太姥爷美意。”袁仪笑着接过田管事递过来的两丫头身契。她知道这两个丫头定然不同,老侯爷不会随意安排没有用处的人手给他们。
“嗯。”老侯爷点点头,这丫头是个有眼力的。
袁仪吩咐两丫头与画儿仲秋一道,便与立哥儿跟着老侯爷上了马车。
“那两丫头都是军户,会些拳脚功夫。他们祖父当时跟着你们外祖父一起死在了战场,索性跟着你们也好照应。”
姐弟两都没想到那两丫头是这种出身,便都沉默着点头。
“无需多想,侯府如今早就退出军中,不能一直看顾他们,跟了你们才是好出路。”
“是,仪儿明白。”
“太老爷,她们可会飞檐走壁?”立哥儿好奇着问道。
“不知,你太姥爷我就不会。”老侯爷斜他一眼道。
祖孙三人一路说着话,不觉间马车就停了下来。田管事上前扶着老侯爷下去,画儿则抢着上前扶袁仪,立哥儿则摆摆手,不用人扶便自己跳了下来。
还是东街。客满楼,袁仪心想,这酒楼的东家真是别样的自信,敢给自家酒楼取这么个名字。
姐弟两人跟着老侯爷身后走进客满楼,此时正当午时,里头食客就让如店名一般客满。
有那伙计上前招呼,看一眼老侯爷便知是贵客,恭敬又带着歉意的说道:“不瞒贵客,楼上雅间已满,只这大堂还能加一席,您看......?”
袁仪有些抱歉,是她出主意要来这里吃酱肘子,没想到包间没了。这下她全没了主意,总不能在大堂用食吧,那还不如回侯府吃饭算了。
这时里头的掌柜迎了出来,弯腰恭敬着低声道:“老侯爷,小伙计不知是您,多有怠慢,请先到翠竹轩稍坐。”
掌柜的说着便引着他们往酒楼后头走去,伙计摸摸头瞪大了眼,来他们楼里的食客大多身份不凡,自然是去楼上雅间。唯后头的翠竹轩是东家留给自己的地盘,不招待外客。
翠竹轩其实是这客满楼的三楼,只是前面的楼梯只能到二楼,需得酒楼后头的楼梯才能上。整个三楼除了翠竹轩还有一墨兰轩,另两间门上无标记。
掌柜的引着祖孙三人坐定,后头伙计跟着斟茶倒水。田管事则领着几个丫头下去,给另外安排吃食。
“来,见见你们当家姑娘少爷。”老侯爷朝掌柜的说道。
别说掌柜的,就是姐弟俩都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奴才钱来,见过少爷见过姑娘。”不愧是客满楼的掌柜,反应机敏,微微愣神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方才其实隐隐有猜测,毕竟袁仪长得像她母亲。
袁仪也回过神来,钱来,她有印象。前几日阿菊给的身契里头就有这么个人,她当时还好笑着想是谁取这个的名字,莫不是整日喊着‘钱来’就真的能日日来钱?
“去忙你的吧,记得你们少东家喜食酱肘子。”老侯爷对钱掌柜摆摆手嘱咐道。
立哥儿这时才回过神来,有些难为情的傻笑着。
“都不知你们母亲名下有哪些产业。”老侯爷好笑着问。
姐弟俩齐齐摇头,若是知道就不会让您老人家看笑话了。怪不得前两回阿梅与周阿嬷那么老练的知道来这买酱肘子,偏偏他俩没跟着进来,要不然早就该知道了。
袁仪估计是谁都没想到他们姐弟会不知,所以就没谁想着要说给他们知道。她自己想的也多些,她年岁还小,不宜贸然打听,这般不经意间知道才不惹怀疑。
“想来是没谁想到你们竟不知,自然是无人与你们说。”老侯爷也是这么想。要不是今日立哥儿说他阿姐要来这里买了酱肘子回去给林妈妈尝尝再学着做出来,他也没想这俩姐弟竟然不知自家产业。
“有东郊大庄子、城北大宅子还有这客满楼,太姥爷,母亲还有哪些陪嫁产业?”袁仪顺势问道。
“另有一胭脂水粉铺子,是你们母亲当初摆弄着玩的。”
“这客满楼该是最能来银子的产业。”袁仪肯定的说道。
“哦,你如何知道?”
“怎不知?客满客满钱来钱来,自然最来银子。”袁仪微扬着下巴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来。
老侯爷哈哈大笑,立哥儿也笑出了眼泪。
“客满楼是老字号了,是你们外祖父手里开起来的,福王府占了三才干股。酱肘子就是福王府的方子,林妈妈当初特特来这里学了手艺。”老侯爷笑过之后,带着丝回忆的说道。长子也是喜食酱肘子,与福王又是好友,便邀了他一道折腾了这酒楼。铺子人手都是他出,福王找他家王妃讨了几个吃食方子占了三成股。
“都说你们母亲陪嫁有半个侯府家当,那倒不至于。那些宅子庄子什么的都是有数的,只这家铺子最惹人眼。你们可知是为何?”老侯爷考问两人道。
“因为那三成干股。”
老侯爷赞赏的点点头,“福王是当今皇上的庶长兄,从皇上还是太子时就一路拥护着。”
袁仪了然的点点头,福王的这份功劳旁人眼红不来,却不妨碍他人有心攀交。所以因为这客满楼,母亲的陪嫁产业也就一个大庄子宅子与一个说是摆弄着玩的胭脂水粉铺子,另外的就折合了五万两现银。
袁仪觉得,就没有那五万两现银,就这些庄子铺子宅子与小库房里的那些就足够惊人的了。
在她看来,这福王是个了不起的。要知道庶长子虽看着离那位子近,那也是看着近罢了。她觉得若是非要争,也只是闹得头破血流再白送性命。她自己是个没野心的,对这么有能力又识时务的人尤其佩服。要知道这份功劳可不是容易就能得到,皇权之争向来残酷,一个不好也是会送了性命的。
“这楼是你们外祖父自己的产业,自然是你们母亲带走,几年的盈利除了你手里的那些银子外又置办那处宅子,你母亲将那些并着胭脂水粉铺子,都留给了你。”老侯爷今日索性全说了个明白,免得这两孩子糊涂着。
袁仪点点头,暗自咂舌自己怎就成了个有钱人。不过她不会揣着银子恨嫁,她只想揣着银子当米虫。
“东郊庄子与这楼子是留给你的,日日都有酱肘子可供你用,可是满意?”老侯爷取笑着立哥儿。
立哥儿难为情的点点头。袁仪也好笑着看他,原本还心羡慕益寿堂小厨房为了大爷专学了做松子鱼,却不知自己有个酒楼可供他日日吃酱肘子。
“你们还小,往后几年的生息银子还可置办些产业。阿菊从温家那败家子手里买下个庄子放了仪儿名下,也在东郊,庄子不大却都是上等田;城东北边置了个宅子在立儿名下。这两处产业都置的不错,都是田管事一手办下来。”
袁仪当时咂舌阿菊胆大还敢赖了老侯爷身上,还真的给她赖对了,他老人家心中都有数。
“你们需记得,最要不得的是妄自做主之奴。阿菊的事情自然另当别论,你们当时都还太小。只是仪儿你还需敲打敲打她,往后不允她再如此,不是疑她忠心,只恐她将来愈发胆大惹下大事,到时你不单护不住还反受她拖累。”
第二十五章 能静能慧
老侯爷这算是代替他们父母,殷切的教诲他们。姐弟俩正色的点头,认真记了心里。
这时,钱掌柜得了允进来,身后跟着伙计的一道道的给三人上着菜,他则一道道的给三人解说了菜品名头与食材。
袁仪看着上的菜品不多却是荤素搭配把他们三人都照顾到了。袁仪心想这钱来倒是心思细腻,忽而她想到袁明安来,便问钱来道:“袁府大爷可是常来?”
“前头一年,袁大爷时常领着一班人过来,回回都说是记袁府账上。后来奴才得了阿菊娘子与福王府的话,便再不允他,丢了几回面子后就极少来,偶有几次也都正经付账。”
袁仪点点头,她就是猜到,以袁明安的性子定会来这里闹,可惜这楼里有福王府的干股,他得不着好处。
“半个多月前他与陈家徐家的两位爷来过一回的。”钱掌柜这话是对老侯爷说的。
陈家?徐家?袁仪疑问的看向老侯爷。
老侯爷点了点头,朝他摆摆手,钱掌柜便退了出去。
老侯爷有些好笑的看着姐弟俩道:“你们当过好眼前,这些不是你们该操心的。”
袁仪点点头,赞同老侯爷说的话。祖孙三人午膳用的温馨和乐,直到未时方才结束。老侯爷先送姐弟俩回府,等马车到了袁府大门,袁仪拉了老侯爷衣袖不放,立哥儿眼里也有许多不舍。老侯爷的真心爱护与纵容他俩能深深体会到。
老侯爷好笑的看着两人,眼里有着点点疼惜,“太姥爷又不会跑了,旬休来侯府就是。”
老侯爷想想又问他俩道:“何日去寺里上香?可要太姥爷安排?”
“应是十五那日,若是不成,太姥爷您再帮着安排。”上回祖父说等阿菊伤愈便安排他们去,只是近日府里闹得有些难看,也不知他会如何安排,这两日问问,若是不成,还真的要老侯爷帮着安排。
老侯爷点点头,叮嘱立哥儿不忘用功,尤其是叮嘱袁仪‘切不可胆大妄为’。
袁仪挠挠耳垂,与立哥儿一道乖巧着应了。随后与他老人家道别下了侯府马车,领着画儿仲秋与新得的俩丫头进了袁府大门。
姐弟俩不知不觉走到益寿堂外,愣了半晌才醒过神来,袁仪牵起立哥儿的手,转身回去三房。
守门婆子见了他俩本高兴着欲行礼问安,却见他们愣神了会儿便回头走了。婆子也觉心里酸涩,回头就禀了冬雪。
姐弟俩沉默了半路,立哥儿忽然想起还不知新得的两丫头叫什么名字,便问袁仪知不知道。
袁仪摇摇头,她也还没问。两人又都高兴着微微笑了。
回到三房院子,阿梅看着那两个眼生的丫头,问袁仪是不是阿菊找来的。
姐弟两都笑着摇头。画儿与仲秋则忙前忙后的给他俩拧帕子擦手脸又是斟茶的,异样的勤快。棋儿与夏至只能在一旁看着,完全插不上手。
袁仪忽然意会过来,好笑的盯着她俩。
两丫头被袁仪盯的难为情起来。袁仪招呼四个丫头都停下手头忙活的事,将老侯爷给的两丫头叫了跟前,介绍给她们知晓。
两丫头看着都十五六岁的年纪,样貌不出众只能算寻常耐看,神色严肃中带着丝拘谨。咋看之下与画儿他们几个无异,仔细看了才能看出她俩的不同来。首先外在就不如她们几个养的水嫩细致,举手投足间显得干净利落。袁仪觉得她们身上有种力的美,很是满意。
“你俩叫什么名字?”
“奴婢请主子赐名。”
姐弟两对视一眼,眼底都有些小兴奋。
“太姥爷说你两会些拳脚,都说说看,会些什么。”
两丫头面面相觑,有些不知如何与他们说的样子。那个脸蛋圆些的站了出来,抱拳说了句得罪,便一脚踹向一旁的椅子,那椅子居然散了架。
画儿她们几个都吓得围了姐弟俩身边,埋怨的瞪着她,心里嘀咕着有俩力气了不起,平白毁了张椅子。
袁仪笑着拍起手,那丫头面露囧色,主子这是做什么,她又不是耍杂的。
立哥儿亮着双眼,高兴的站起身子来,“阿姐,太姥爷给找的人果然孔武有力。”
“好,她就跟你了,你想想给取好听名儿。”
“不急。”立哥儿摇头,心想阿姐更需要孔武的丫头护着,便看向另一个丫头。
只见她上前一步,抱拳颔首,忽然右手快速而出,眨眼间她仍做抱拳的手里就多了一朵珠花。
画儿见那珠花眼熟,下意识手伸自己头上摸去,没了。那丫头伸手将珠花递还给她,她还愣楞的眨眨眼,还没回过神来。
“不敢瞒哄主子,奴婢只会些简单的拳脚功夫,主子刚才看到的这些只要是寻常稍有练武之人都会。”那丫头将珠花还给画儿,又抱拳正色着与袁仪姐弟说道。
她说的对,稍有练武之人或是常年做重活的人,力道大速度自然就快,不是他们这些养在宅院里,手脚软趴趴的少爷姑娘可比的。袁仪赞赏她这份坦诚与自知。
“阿立,这个就归我了。还是你更乐意这个?”
“好,那我就要这个孔武的。”立哥儿看袁仪好像更喜欢这个手快的丫头,便选了那一脚踹散椅子的丫头。
“好。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往后就叫‘能静’,你可愿意?”袁仪觉得取名字还是要人家乐意才好。
“是,奴婢能静谢主子赐名。”静一抱拳颔首道。
“那往后就叫你‘能动’吧,能静能动,极好。”立哥儿听了袁仪取的名字,深觉极贴合俩丫头。
众人无语的看他,活人都能动的好吧。
袁仪失笑,“还是叫‘能慧’吧。”
“奴婢能慧谢主子赐名。”那丫头机灵的赶紧抱拳颔首谢过袁仪。
众人都笑了起来,立哥儿不解,‘能动’这名字怎么就不好了。不过阿姐取的‘能慧’这名确实更好些。
“好吧,你往后就叫能慧。”
“奴婢能慧谢主子赐名。”
袁仪吩咐阿梅这几日好好教她们规矩,先得改了抱拳这习惯。叮嘱画儿她们四个,好好与她俩处着。
“能静能慧与你们不同,刚才也看到了,她俩的责任是护着咱们,不会抢了你们的差事。只是寻常咱们都在院子里,你们也需带着她俩适应。”这一路回来,画儿与仲秋明显就像是护食一般围在她与立哥儿身边,唯恐自己位子被能静慧能取代了去。
画儿与仲秋被说的脸红,规矩着认错。
“你们该教教能静与能慧打扮起来,再怎么会拳脚也是姑娘家,该仔细的养着。”
“是,奴婢定教着她俩把自个养的与奴婢一般水嫩。”画儿打量了她俩一番,确实粗糙了些。姑娘说的对,再怎么会拳脚也是姑娘家,该仔细的养着。
待几个丫头都退了出去,立哥儿也回书房用功,就阿梅一人留了下来,袁仪让阿梅将俩丫头的身契收起来,叮嘱她告知阿菊,护卫人手无需再找。
回西厢练了小半个时辰的字,袁仪收笔活动着手腕。她想到老侯爷让她与立哥儿开春就去徐州,也不知是何用意。且听他说起他们父亲语气寻常,甚至是信任的。关于她们母亲的身故,他老人家就没有怨恨或者不满?
钱掌柜提到大爷与陈家徐家的两位爷一道时,他神色不太对。父亲与母亲是遭人算计,可是与陈家徐家有关?年纪还是太小了,老侯爷不愿透露给他们知道。
不过,这些事情确实不是他们现在能操心的来的,老侯爷不说自然有他的道理,她眼下首要的是护得自己与立哥儿长大。
袁仪想到母亲的陪嫁产业有老侯爷出面收回;他们姐弟又有能静与能慧护着,她觉得无事不妥,心里轻松极了。
待用过晚膳,袁仪自己领着能静能慧去书房找大老爷。她特意将两丫头带到大老爷跟前让他见过,他们三房添人手,虽不用公中出银子养,也总该让府里长辈知道。
老祖宗与大伯娘那里她不愿去,也就只能领到祖父跟前。
“这是阿菊上哪去买的?先让阿梅好好教导她们规矩。”大老爷打量了俩丫头几眼,便挥挥手让林管事带她们退出去。
“是太姥爷送的。”
大老爷心道果然,那两丫头看着就是会拳脚的,凭阿菊可买不来。大老爷心里有些涩涩的,老侯爷这是怪他没护好这两孩子呢。如此也好,他也怕长子再做出无德之事。
“明日就腊月,既然阿菊无碍,你们便该去寺里进香了。就十五那日,祖父让你们二伯娘领着你们去。”
“仪儿听祖父安排。”袁仪乖巧着应下。她没有久留,与大老爷说完话,就又领着两丫头回三房。
明日就腊月,天气异常寒冷,袁仪猜测今夜里或是明日就又会下雪,她前世是南方人,不适应这么干冷的天气。此时若是能吃上热呼呼的火锅就好了。
火锅?袁仪来了兴头,兴冲冲回了院子,不顾夜深寒冷,马上动笔画了个鸳鸯锅再标明了尺寸,又找来阿梅,让她明日便去找人快些做出来。
阿梅看着明明是锅,却又形状怪异,问她还不说,只笑着叮嘱明日定要找人做出来。
“让阿菊找找看,或是找钱掌柜也好,总归要做了出来。”袁仪难得任性的要求道。
第二十六章 绑人
一晃眼到了初四这日,大厨房供的吃食如预料般的缩减,每日供的吃食只够他们院子里一半的人口吃用,好在他们早有准备。
初二那日,大姑娘与她说,大伯娘与她娘商量着把各房的吃食定例比以往减两成。府里人手也删减了些,连大厨房都减了一人。
袁仪当日就嘱咐阿梅让人把食材备足。原本阿菊她兄长在东郊庄子就是个小管事,便嘱咐阿菊让他来送就可。
袁仪才下学回来,还未用午膳,东郊庄子大管事就亲自领人送了食材回来。
她顿时有些不喜。这大管事姓杨,四十出头,看着少有庄稼汉子的粗糙。恭敬客气着与袁仪行礼,“奴才杨树请姑娘安。”
袁仪没叫他起。她早想到这几年只阿菊一个管事娘子在外头帮着打理看顾产业,连一个正经主子也没露面,下头该有不少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奴仆。
“你今日为何进府里来?”
“奴才今日是按姑娘吩咐送食材回来。好让姑娘知道,往后也都是由奴才挑了最新鲜的食材送着。”
“哦,我是何时吩咐了你?”袁仪好笑的问他。
“是昨日阿菊娘子嘱咐说姑娘这里往后也需足足供着食材。”
“阿菊是这么吩咐你的?”
“阿菊娘子是嘱咐小陈管事来的。只是姑娘不知,以往都是奴才送食材回来,小陈管事怎会知道府里头食材的讲究。”杨管事总算弄明白袁仪这发的是哪门子火了,这是怪他自作主张代替了小陈管事送食材回来。看着粉嫩嫩小姑娘,怎火气这般大?
“我也不知府里食材是如何讲究,你不妨说来听听。”还头头是道,是他占理了?
“食材自然是品相要好要新鲜。别的不说单说这鱼,做松子鱼八两一只是刚刚好,太大了嫌不够雅致,过小了嫌刺不好挑。府里大爷喜食鱼也最懂这些,往后奴才也这么着给姑娘这里送。”他有些卖好的说道。
“阿菊娘子近日如何嘱咐你的?”袁明安是把自己当皇帝不成?袁仪火蹭蹭冒了起来,没了耐心与他缠。
杨管事见袁仪沉了脸色,就想起了前几日阿菊与他交代的话,他原本没当真。今日看姑娘这神色,看来是真的要这么做了,心里暗自着急着苦口婆心道“姑娘,这可使不得,自家庄子产出哪有不供着自己府里的,大爷定是不肯的,再说姑娘这里也吃用不了这许多食材不是。”
“能静,把他绑了。“
袁仪才话落,能静便快速出手,杨管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反转着手臂压着。
“姑娘,姑娘这是要做什么?”
棋儿手脚麻利,拿自己帕子塞他嘴里,又去找来绳子给能静,杨管事被绑了结实,嘴里呜呜着喊不出声。
“先扔柴房,让阿菊回来处置。”这丫头反应快,阿梅她们几个还在愣着呢。
“棋儿,你与能静去东郊庄子,把杨管事一家请来府里。记住了,是请来。别惊动了他人。”
“是,奴婢就说杨管事事情办的好,姑娘有赏。”棋儿认真的说道。
袁仪笑着点点头,棋儿便与能静一道去了。
“姐儿,您这是?”阿梅犹豫着问道。
“阿梅,你去和庄子里来的其他人说,杨管事差事办得好,我留他用膳,让他们自己忙活去。
“奴婢这就去。”
“姑娘,您先用膳?”
袁仪点点头,她确实是饿了。用过午膳,又看了会儿书,阿菊就赶着回来了。她兄长来报信说杨管事非要抢着送食材,她就知道要遭。如今姐儿是最容不得人违逆的,杨管事却非要抢了撞上去。
“姐儿,杨管事他......?都是奴婢没管好。”阿菊知道杨管事的心思。以往她多少是念着都是从侯府出来的陪房,再说她自己也是奴婢,不好强着约束他。何况袁府大爷才是可恨之人,庄子白供着府里吃用,他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挑挑拣拣的,好几次还想打客满楼食材的主意。
“不急,你才痊愈没两日,先去阿梅屋里歇会。等用过晚膳才回去。”
袁仪吩咐画儿去找林管事,请他帮着安排留几个奴仆家眷用膳,吃食三房会自己送过去。她自己也留在那里招呼,让棋儿与能静只领着杨管事两儿子过来,“再找林管事借几个人手用,别闹了起来也别伤着人。你可知道该如何做?”袁仪有些不放心的叮嘱她。
“姑娘,梅姨与菊姨都在,就让奴婢与画儿一道去招呼着吧。到时咱们就说姑娘与杨管事他们要商量庄子的营生,不好被打搅。”仲秋与能慧随立哥儿在学堂,夏至大都留在院子里与画儿棋儿一道听吩咐办事。
也好,本来她就担心画儿一人会自乱阵脚。虽说跟林管事借了人手能制得住,可是闹起来总归是不好。
等棋儿与能静回来已经是酉时初。阿菊早在阿梅屋里等的着急,她听了阿梅的转述,担心姑娘意气用事,一个处置不当便会落人话柄。要知道,杨管事从姑娘手上起便管着东郊庄子,十多年下来,路子广着呢。
杨管事老婆给他生了两个儿子,两儿媳妇又给他添了三个孙子一个孙女,一大家子十来个人都进了府里。画儿与夏至按说好的接了杨管事的老婆与儿媳妇并着孙子孙女到林管事安排的院落里,茶水点心的招待着。
棋儿与能静则继续陪着杨管事的两儿子去三房。前两日听阿菊娘子说姑娘决定年后就断了府里供给,原本他们还担心着。后来一想姑娘才多大,能拿什么主意,多半是阿菊娘子挑的。今日父亲坚持自己送食材进府里,好借机见姑娘一面。他两心里暗喜,看来父亲这是说通了姑娘这边,这才要大赏他们一家子。
两人跟着棋儿与能静进了三房院子,又被阿梅带到花厅。却没见着他们父亲,也没见着姑娘。
杨管事大儿子疑惑着问阿梅,“不知我父亲何在,姑娘何时见我们兄弟?”
“姑娘与杨管事去大房还未回来,你两安心坐着等会。”阿梅不大会说瞎话,有些紧张,好在那两人没多想。
随后阿梅便出去,还是留了棋儿与能静陪着那两人。
这时,立哥儿身后跟着仲秋与能慧也下学回来。袁仪早在廊下等着他,身边陪着阿梅阿菊。待他走近身前,袁仪牵过他手,“阿姐让能静能慧绑两人,你跟在阿姐身边看着。”
“嗯。”立哥儿不解袁仪要能静能慧绑什么人,却也听话的点点头。
阿菊听袁仪这么说话,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阿梅瞪了眼止住。
袁仪牵着立哥儿走进花厅,身后跟着能慧与阿菊。阿梅留仲秋与她一道在外头守着。
杨管事俩儿子正喝着茶水打量着花厅,见袁仪主仆进来,忙从椅子上起身,猜测到眼前的是他们的主子少爷与姑娘,便也规矩着行礼请安。
“都绑起来。”袁仪却不等他两行礼,便要绑了他们。
能静早等着袁仪开口,能慧刚才跟着立哥儿才回院子就听袁仪说要她与能静一起绑人。
所以两人迅速出手便抓住杨管事两儿子,这俩个人的反应比他们父亲要快,挣扎着要躲,结果全都被能静能慧两人给一脚踹翻在地。
能静能慧没费什么力气就将杨大杨二反手压了地上,棋儿快速的拿了早备好的布巾卷了塞他俩嘴里,外头阿梅听了动静,手里拿了绳子进来与棋儿一起帮着能静能慧两人,将杨大杨二绑了个结实。
“阿梅,咱们先用膳,再支张桌子,你们几个也都在这里用膳。能静,你去把杨管事也带过来,让他们父子三人一道呆着。”她与立哥儿都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不得。
几个丫头快手快脚着另支了桌子,又从小厨房提了食盒过来,主仆几个都在这花厅用晚膳,棋儿与仲秋赶快着用了晚膳便又提了食盒给画儿夏至与杨管事家人送去。杨管事父子三人则被能静能慧扔了角落里。
立哥儿用了膳便回屋去用功。袁仪让能慧去外头守着,此时花厅里,只留下阿梅阿菊与能静,还有就是那被绑了手脚嘴里塞着布巾的杨家父子。
“阿菊,今日你下头这奴才到三房来兜售食材了,还不是一般的精干,说他往后会同样照着大爷的食材讲究给咱们三房送来。”袁仪要笑不笑的看着阿菊说道。
“姐儿,奴婢......。”阿菊有些无措,她没料到袁仪会朝她发了火。
袁仪不理会她,看着地上的杨管事问道:“可是想明白为何被绑着了?”
那杨管事嘴里呜呜着挣扎着跪了起来。
“我知道,你是嘴里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无妨,你只需摇头或点头就好。”袁仪笑笑的看着他说道。
杨管事呜呜着着急的点着头。
“那你说说看,是为何?还是说是我不该绑了你?”
袁仪淡淡看着他,杨管事呜呜着着急的点头又摇头着。
“想说话也可以。只不过,你若是嚷嚷着搅了少爷用功读书,那你的俩儿子可就没好果子吃,你要先想想明白。”
第二十七章 处置
杨管事着急着点头。能静看袁仪点了点头,才上前拿开杨管事嘴里的布团。被布团塞了大半日,嘴巴一时还合不上来。他张合了几下又咂咂嘴巴,接着便喊了开来,“姑娘,您不能啊,有什么火都冲着奴才身上来,你不能把奴才两儿子都绑了来啊。”
阿菊阿梅都被他喊得唬了一跳,袁仪笑了起来,“你这是想把我大伯给喊来?阿梅,你去吩咐外头,把那几个妇人孩子都扒了衣衫打板子。记住了,杨管事喊多大声,那几个妇人孩子也要喊多大声。”
阿梅听了袁仪吩咐,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偷着对她眨眨眼,有些明白过来,便答应着退了出去。
那杨大杨二原本安静的蜷缩着,听了袁仪的吩咐,呜呜挣扎着也跪了起来。杨管事还张着嘴,扭头看着俩儿子,见他们红了眼着急的对着他点头。他慢慢合上了嘴巴,忽而扭回头,直直对着袁仪磕了下去。
“姑娘,奴才不敢了,奴才不喊了,您打我板子,奴才不敢了。”杨管事特意压低着声音,生怕求饶声大了,又惹了袁仪发怒。
“能好好说话了?”袁仪冷淡的看着他。
“能能,求姑娘饶了奴才家人。”
“能静,你把阿梅追回来,等会他若还是不好好说话,到时再打也不迟。”
“是,奴婢这就去。”能静声音板板着应下。她退出花厅却见阿梅在门外守着。
她皱了皱眉,“你为何不依着主子的话去做?”
阿梅看到能静出来却松了口气,“姑娘就是让我在这里守着。你等会就进去看着,就怕那三人闹起来。”
两人静静在门外守了小会儿,能静便又进了花厅。阿梅看着她身影想着她方才质问她的话,心里好像有些明白过来袁仪今日为何这般发作了。心里感慨着‘姐儿是真的长大了’。
花厅里头,阿菊看着能静毫不犹豫的身影,想到她从前也是这般对她们姑娘的。
“记住,想明白了再说。”袁仪淡淡看着杨管事。
“是,奴才不该违逆姑娘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姑娘是个主意大的。他手里头的买卖往后是做不得了,姑娘这是要活生生断他钱路子了。
“只是姑娘,若是府里或是大爷遣了人去庄子上,又该如何是好?奴才总不好拒了。”都是主子,怎是他一个奴才能得罪得起的。
袁仪见杨管事这么识时务,正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事,听得他这问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看来,你是真的担不起这管事之责了。”
“能静,你与棋儿明早再跑一趟庄子,给他们一家子每人收拾一身衣裳出来。再喊来人伢子。就说这一家子白送他,只是得往远了卖。”袁仪冷声吩咐道。
今日这杨管事说的话,面上听着是没什么毛病,可她就是听不舒坦,现在居然还问她若是府里或大爷遣人来庄子了该怎么办?
看看人家钱来是如何当差的,都能想了法子不让袁明安白得好处。就他这样只知捞好处不护主子的奴仆要来何用?
他借着供府里食材捞好处,甚至还把她这里也当成了可以捞好处的地方。特意说大厨房有多挑剔,是巴不得她也学着那般挑剔着才好,当她不知道挑剩的食材是被他贪了?
归根到底,是他眼里根本就没把她当主子,也没把他自己当成是三房的奴仆。
“姑娘,奴婢现在就可以去庄子收拾了东西回来,明日一早人伢子就能把人领走。”能静严肃着脸说道。
“姑娘,姑娘你不能啊。奴才一家子是老侯爷给的陪房,你不要了顶多遣咱们回侯府就是了,怎能卖了奴才一家子,侯府不会允的。”杨管事听到袁仪要卖了他们一家子,还不要银子的往远了卖。一身衣裳就打发他们,所有积攒起来的家当都没了,就连自赎身子都不成。他便什么也顾不得,大声嚷嚷了起来。
“依你这意思,你是侯府给我娘的陪房,我娘不在了,你就算不得我三房奴仆了?今日才会兜售到我跟前来。”袁仪冷着声问道。
“奴才不知哪件事哪句话惹得姑娘,总归是不得姑娘心了。还求姑娘还回奴才的家当,遣奴才一家子回侯府去。”杨管事看一眼袁仪忙又底下头,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憋屈样子。谁不知庄子里当差最辛苦,多少年了一次赏也没得着。如今再被断了钱路子,还不如回侯府去,他兄长一家在侯府是得脸的,安排他们一家子不是问题,这就是是他的依仗。若能在主子跟前当差,办得好了还能得着赏,再有这几年积攒起来的家当,日子何等舒坦,又何需留在这袁家,
“主子容禀,奴婢们来时田管事交代过,需时刻不离护在主子身边;若有那背主忘主之奴,主子心软不忍,便由奴婢俩私下处置了。田管事说这是老侯爷的吩咐。”能静眼神冷冷的看着杨管事,老侯爷早料到会有那不起眼的欺主子年岁小。这等背主忘主之奴就该处置了,远远发卖了是主子心软,竟还妄想拿了贪墨得来的家当去侯府当差。
随着能静的话落,杨管事青白着脸瘫软了下去,姑娘何时这么得老侯爷的心了?定是她胡说,要不兄长怎会没说与他知道?
身后两个儿子呜呜着不搅得他心里涌起一丝慌乱,侧着头眼角状似不经意的打量着能静,想看出她是否在扯谎。他这些年在外头混也是积攒了不少见识,眼前这丫头有两下子,下手还狠,是个会拳脚的。
会拳脚?杨管事想明白这点就彻底软了下去。会拳脚的丫头,除了老侯爷还能有谁会安排着护在少爷姑娘的身边。老侯爷真要处置了他们一家子?不成,不成。儿子在这,小孙子他们还不知被关在哪里。他挣扎着爬起来,咚,咚,咚的朝袁仪磕着头,好似不知疼,没磕几下额头就青黑了。
“求姑娘饶了奴才这一回。奴才活该,姑娘您处置奴才吧,只是奴才孙子都还小,求您饶了他们。”知道袁仪不喜他大声嚷嚷,只不知疼似的磕着头压低了声音的求饶着。
他的俩儿子也跟着他咚咚咚的磕着头。
袁仪淡淡看着他,知道爱护着自己的小孙子,就这么可劲的欺着不把他们姐弟当主子?
袁仪原本就没想把他怎么着,最多也就是发卖了。因为跟这种人讲道理没用,继续留着用就更没必要。
“是奴才鬼迷心窍,姑娘您大人大量饶了这一回,奴才往后定当做牛做马的老老实实办差,再不敢耍心眼了。”都怪自己,舒坦日子过个几年就忘本了。庄子里虽苦些,不在主子跟前露脸得赏机会是少,可却也自在不是?真是鬼迷心窍了。闹了这田地,就算不被那狠丫头私下处置了,姑娘也要远远发卖了他一家子。这可如何是好啊,他越想这些就磕的越用力,花厅里咚咚咚的磕头声此起彼伏着。
阿菊木木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时,外头似有喧闹声传来,能静走了出去查探。
“好了,安静些,你若是自己先把头磕破了,倒是省了能静动手的麻烦。”
父子三人忙停了磕头,只是刚才真是磕得狠了,三人晕着头歪靠在一起。不一会儿,能静回来禀告说是大爷与大奶奶来访,身后还跟着两婆子。
“主子,可要允他们进来?”
“大伯大伯娘来访自然是要请进来,俩婆子就算了,你让能慧看好了她们。”
袁仪嘱咐了能静,又好笑着对杨管事父子三人说道:“大伯还真的被你们喊来救命了,面子真是够大。”
那父子三人面面相觑着,不知怎么回答袁仪,索性垂了头不答。原先故意嚷嚷开只是想吓唬住姑娘,他疯了才会找袁明安那种人当靠山。
花厅了一时静了下来,袁仪这时也想到阿菊自进来花厅便说不到两个字,一直都安静的守着她身边。她忍着回头看她一眼的冲动,她是真的看重阿菊,希望她真能领会到自己的心意。
不一会儿,花厅外便传来脚步声,袁仪站起身子,朝花厅门口迎去,走不到两步,大爷与大奶奶就都进来了。阿梅能静也进来花厅,与阿菊一道站了袁仪身边。
立哥儿听到喧闹也出来查看,知是大爷大奶奶带着婆子来,他不放心,跟着也进来花厅,站了袁仪身边。
袁仪朝他安抚的笑笑,才淡淡的给大爷大奶奶行礼道:“仪儿请大伯大伯娘安。”
立哥儿却只是冷冷的看着大爷与大奶奶。
“这是做什么?小小年岁这般狠心,还不快给松绑了。”大爷见喊了半天也没见谁动手去给那父子三人松绑。他使唤不动阿菊阿梅,便指着眼生的能静道“你去把他们给我松绑了。”
能静冷冷看着指在自己面前的手指也不回应,一贯的严肃着脸。
袁明安气的抖着手指,“好,使唤不动你们这些狗奴才是不是,大爷我自己来。”
能静冷冷看着指在自己面前的手指也不回应,一贯的严肃着脸。袁明安气的抖着手指,“好,使唤不动你们这些狗奴才是不是,大爷我自己来。”
他阴沉着脸便自己上前,亲自给杨管事父子三人松绑。能静询问的看着袁仪,袁仪却朝她摇摇头。杨管事一家子是被发卖还是能继续留下来就看他自己了。
第二十八章 当家做主
“往后你们就跟着大爷我,就在庄子上好好当差,我看谁敢再动你们。”他说着便要伸手去给杨管事松绑。不料杨管事却扭着身子不让他碰,还嚷嚷着道:“大爷您饶了小人,小人犯了事若不受处罚,姑娘是再不愿要小人一家子的。”
跟了你还能好好在庄子当差?当他傻的不是。
袁明安僵着手,不可置信的看着杨管事,“你傻了不成,都跟你说往后跟着我们大房了,还怕她不要你们一家子。”
“大爷您别逗小人了,小人一家子都是三房的人,怎么能跟了您大房,在哪当差自然也是姑娘安排着。”杨管事扭着身子嚷嚷着还不忘偷瞄着袁仪。见她神色没有不喜甚至有丝淡淡笑意,他立即就知道这是个机会,若是抓住了,他们一家子许就能免了被发卖。
“姑娘,奴才每回给公中送食材,都说是大爷嘱咐了要那品相顶顶好的;还说若是不足,便把供着酒楼的给截下来,反正也是供食客的,品相差些也无妨。奴才确实听了大爷的话,打过供酒楼食材的主意,只是阿菊娘子嘱咐小陈管事盯的紧,小陈管事又是实诚的,奴才没找着机会。”
钱财什么的他也不想了,若能争得姑娘心软,让他们一家子好好在一块就是万幸了,想到这里他就一股脑子都说了出来,“姑娘,少爷,奴才不瞒您们,正好大爷大奶奶都在,奴才都老实说了,不论奴才如何选了顶好的食材送来,公中回回都是挑挑捡捡着只要一小半,让奴才过几日再给送来。那挑拣剩下的食材,有些不耐放,若是天冷还好,就怕天热。也是奴才贪心,便偷着拿去卖了,几年积攒下来得有两千多两银子。本来还不只,是有回奴才给别个府里送食材被大爷发现,他要挟奴才,要奴才将所得分一半给他,否则就告发奴才。是以这几年下来大爷也得了近两千两银子。”
现在想来说不得就是大爷让下头的人故意挑剔着剩下许多食材来,一回两回的等他起了贪念,就抓他个现行好坐等分银子。
“胡说,净胡说。你这狗奴才,亏我往日看重你,竟这般污蔑我,大爷我看得上你那千把两千两银子。”袁明安恼恨的脸色通红,不顾身份扑上前拿脚踹着杨管事。
“能静。”
能静会意的上前,一把扯开袁明安。她手劲大,袁明安又不妨,被她扯得踉跄着差点站不稳身子。
袁明安站稳了身子,抬手就欲甩能静一个嘴巴子,却被她一把捏着了腕子,疼的他跺脚吸着气却偏甩不开。
“奴才什么都说了,再没别的。姑娘您大人大量,饶过奴才这一回,别卖了奴才一家子。”杨管事不顾被踹疼的身子,又咚咚咚的磕起头来。
“好了,老实在一边呆着。别回头真把自己脑袋给磕破了。”
杨管事听得袁仪的话,忙与两个儿子挣扎着往角落躲着,心想这狠丫头也不是全没好的。
能静稍稍松了手劲,袁明安赶紧挣脱着离她远远的站着,拿冰刀似的眼神狠狠看着袁仪道:“真是无法无天了,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敢领进府里,拿一府人口的身家性命不当回事,这回就是父亲也帮不得你。”
“大伯莫不是老花眼了,仪儿这里哪来的三教九流之辈?”袁仪牵着立哥儿,闲闲的看着他跳脚。太姥爷厉害,能静也厉害,他袁明安今日还想从他们三房讨得好处?
“我阿姐一条命你都不放在眼里,我们怎比得过大伯。”
“你狡辩也无用,这里一个,外头一个;你以为找这么两个丫头进来就能无法无天了?等我禀了父亲知道,看他往后还护不护着你们。”就这么点出息,竟从外头找人进来护着自己。他正愁父亲太过偏心护着他们,他们自己倒是这么快的就送了把柄放他手里。
“伯娘,您没说与大伯听?”
“仪儿是说这两丫头就是老侯爷送了你与立儿的?”前几日林管事就与她说了这两丫头的事,原本她想来过过眼。只是上回离开的狼狈,又想着不过是俩丫头又是老侯爷送的,就没放心上。这回若不是大爷强拉着,她也是不愿来这一趟,一进来就把自己当成布景板立着,这会儿袁仪问到她身上,这才有些尴尬的想起来。
袁明安闻言恨恨的瞪了眼大奶奶。他又不傻,老侯爷送的人容不得他质疑,只能恨恨的朝杨管事父子三人吐了口唾沫,“白眼狼的东西,亏我巴巴的赶来救你。”说罢便转身欲离去。
“大伯,杨管事说您分了两千两贪墨银子,您看何时方便还来?若是近日手头不方便也该立了字据才是。”袁仪闲闲的在后面追问他。
不要脸皮的东西,算计着跟奴才争贪墨来的银子。
“阿姐,你算错了。大伯每年从阿菊手里支走近万两银子,五六年下来该有五六万两银子才对。”立哥儿不赞同的补充道。
袁明安不答姐弟俩的话,只阴狠的盯了他俩一眼,便转身离开。大奶奶也讪讪着跟在他后面离开。
待到大爷与大奶奶离开,袁仪便催促立哥儿去洗漱歇息。他却摇头,坚持要陪着她。袁仪无耐,只好快着解决杨管事。她示意能静先给他们三人松绑,自己则牵着立哥儿坐了椅子上。
“谢姑娘少爷,奴才往后再不敢有二心,定老老实实听吩咐办差事。”父子三人被绑了半日,尤其是杨管事被绑着近一日,被一番惊吓,还被大爷给踹了几脚。这会儿觉得一家子能不被发卖就是幸事,再想想白日里自己那不当姑娘是主子的模样,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他也算明白了,不管年岁再小,主子就是主子,不是他一个奴才斗得过的。
“我阿姐还没说要饶了你。”
“少爷,姑娘,奴才再不敢了。”他真的要哭了,都这般豁出去了,若两位小主子还是不饶他,他就真的没法子了。
“好了,我问你,这几年真的只贪墨两千两银子?记住,想好了再回。”袁仪淡淡的看着他,她不信这么溜滑的杨管事会这么老实着全交代了。
“奴才不敢隐瞒,花用了几百两,余下两千两在奴才婆娘手里存着。”他说完还吞了口口水。
见袁仪淡淡笑着看他,他觉得头皮有点咋开,闭着眼心一横又说道:“奴才私下还存了一千两,奴才全拿出来,只求姑娘别让奴才那婆娘知道。”
杨管事这回说完便哭丧着脸,垂着头,心里懊恼的恨不得锤死自己。让你贪心不足,让你欺主子年幼,连贪墨多少银子都不老老实实交代,这下好了,真的一家子都要被远远发卖了。
袁仪心里差点笑翻了面上却还是淡淡的,“能静,带他们去柴房住一宿,不必给他们吃食。阿梅,你去安排个房间把他家里那几个都接过来住一宿。”
袁仪吩咐完就牵着立哥儿回他的东厢。夏至还在看着杨管事的家人,只仲秋打了水来侍候立哥儿洗漱,袁仪看着他上床榻睡下又帮他掖了被子才转身回自己屋里。
阿菊却在屋里等着她,见她进来,便直直的跪了下去。“姑娘,奴婢错了,您罚奴婢吧。”
“你哪里错了?”袁仪强忍着没去扶她起身,反而神情淡淡的问她。
“奴婢没用心办好姑娘嘱咐的差事,杨管事这几年做的事多少有奴婢的纵容。”阿菊一一说了自己错处,却是红了眼圈,“姑娘,奴婢认罚,姑娘能不能......。”
袁仪叹了口气,上前扶着她起身,“你自己都知道错在何处,干脆说说怎么罚自己吧。”
阿菊就着她的手起了身,抹了抹眼角道:“奴婢是想过的,姑娘,您就打奴婢二十板子吧。”
她今日回了府里,一路看着姐儿处置杨管事,原本她想不明白姐儿为何发那般大的火,也担心姐儿处置不当会落人话柄,甚至还有些责怪姐儿莽撞。
后来慢慢看着才明白过来。姐儿这是提醒众人也包括她,什么是奴仆的本分。
她想姑娘其实主要是提醒她。这几年姑娘少爷年岁小,她习惯了事事做主安排,这些让她私心的以为姑娘还是那小小的姐儿,猜想她许会受不住府里几位长辈的责难,就又答应了还供着。所以她也就是随口交代的杨管事,杨管事许就是从她的态度里察觉出这事大有回转的余地,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再说杨管事,往日在她面前横的很,今日不就被姑娘捏得死死的?是自己看低了姑娘也高估了自己。看看梅姐姐还有姑娘身边的那几个丫头,哪一个不是尽心尽力听姑娘的吩咐做事。就她自以为姑娘办不成事,先自己留了余地。
自己这般做比起那杨树能好到哪里?
阿菊越想越觉无地自容,‘扑通’又跪了下去。
第二十九章 火锅
“打你板子,那前些时日用在你身上的好药材好吃食不都白瞎了。”袁仪无奈,对杨管事都没动板子,又怎会对她动板子。
“姑娘。”她不再亲昵的唤袁仪‘姐儿’,却打从心底多了尊重与佩服。
“这样吧,罚你三个月月例银子,这是头一回,希望也是最后一回。阿菊,你能明白吗?”她希望她们主仆之间经过磨合,往后会更加默契。
“奴婢明白,奴婢有愧......。”
这时阿梅也走了进来,“姑娘,都安顿好了。杨管事与他两儿子都卷了被子,窝在柴房歇了。他那婆娘与儿媳妇还有小孙子女也都还老实,没有哭哭闹闹,就是看着娇气。”
“杨管事精干能找银子,自然是精养着一家子。阿菊,明日你与他一家子回庄子上,没了他贪墨的银子。留五百两银子给他,庄子里众人也都打赏三个月月例银子。”
这么能找银子的人,自然还是让他去找银子才好。做得好了,自然有赏,经过这一回,谅也不敢再耍心眼。就是再敢,也有的是法子治他。
“还让他当这个管事,管着庄子里食材的兜售,除了原就有的主顾,再找多些。年后就不供着公中,自己院子用不了许多。你再与他商量着看看,有些出产断了就是,不宜过杂。两个庄子都一样。明日能静会与你们一道”
“是,姑娘。”阿菊这回答的干脆利落,再没一丝怀疑。
“姑娘,今日画儿她们四个做的真是好。”阿梅笑着说道,平日看不出来,重要时候这几个小丫头个个都机灵胆大。
“估计也都累坏了,明日做些好吃食犒劳她们几个。”袁仪也没想到几个丫头这么靠谱。
“阿菊,明日先从庄子里找个人来帮着林妈妈,大厨房吃食供的少,她一人实在忙不过来。”这事阿梅惦记一天了,这会儿才与她提了起来。
三人说了会儿话,阿梅就自己侍候着袁仪洗漱,又催促她上床榻歇息。这一日下来袁仪也觉心累,这幅小身板子有些吃不消。
阿梅给她掖着被子,催促她闭了眼歇息,又查看了炭盆才离去。次日一早,姐弟俩同往常一般用了膳便匆匆去了学里,其实都是袁仪带累的立哥儿,每回都是她起身晚。
“大姐姐安,您真是无一日比妹妹晚。”袁仪实在佩服大姑娘,怎日日都能这么早!
“等过了十五,就是年休了,到时三妹妹尽可睡个够。”大姑娘笑话着袁仪。
“还要许久才十五。”她竟然有些期待了,不知这里是如何过年的,不过他们姐弟就两个人,难免冷清些,要赶紧把火锅做出来,过年就能用的上。
“过几日就腊八,再过几日就是十五,这么想着就没有许久了不是。”大姑娘有些俏皮的说道。
袁仪笑了起来,“我看大姐姐是盼着吃腊八粥了。”
“咱们府里的腊八粥一向做的好,用料足熬得香甜,有一年,我贪嘴避着大人用了许多的腊八粥,结果积食闹了肚子,整整疼了一宿。后来,我便再不敢多用。”大姑娘带着淡淡笑意说起自己小时做的傻事。
这时,二姑娘走了进来,面上是近日一贯的冷意。
冯先生随后也背着手走了进来,袁仪他们忙坐正了身子。
此时三房院子里,杨管事一家用过早膳,被能静赶着在廊下候着,心里忐忑不安着。
“主子还未下学,你们先候着。本就忙着,还要添上你们几个,林妈妈一人忙不过来,连阿梅阿菊都去小厨房帮忙了,你们就都老实呆着。”前日画儿她们几个去小厨房帮林妈妈的忙,反倒让林妈妈更忙,结果被林妈妈给撵了出来,她与能慧就更不敢去帮忙了。
“姑娘,姑娘......。”杨管事才开口就被能静打断。
“没规矩,我是能静。”
“是是是,能静。你看大家伙儿都忙着,咱们也不能干等着不是。我婆娘做的一手好菜,手脚也还麻利,要不让她与我两儿媳妇去小厨房帮忙?”干等着心虚的慌,能做点事派上用处才好哇。
姐弟俩从学里回来,杨管事一家都在廊下接着他们,一家子局促着看着他姐弟。
“先用膳。”袁仪淡淡着开口说道。
“是,姑娘。”杨管事声音有些抖,姑娘虽然就说了短短三个字,他的心却安定下来,姑娘不会发卖他们一家了,他觉得这一个日夜怎就比一年还长。
棋儿领着杨管事一家子下去安排用膳,画儿他们打了水来给姐弟俩擦脸净手,仲秋与夏至从小厨房提来食盒。
“别忙活了,都下去用膳吧。”阿梅让她们几个下去,自己从食盒里取了吃食摆上。
“姑娘,这杨管事他婆娘倒是做的一手好菜,今日奴婢们的午膳她帮着做了大半,她两儿媳妇就差些,就是手脚还算麻利。”
“她们怎会去小厨房帮忙?”
“能静丫头说大家伙儿都忙着,让他们老实些。杨管事才提出让他婆娘与儿媳妇去帮忙。林妈妈确实忙不过来,奴婢与阿菊也去了小厨房帮忙,这不奴婢便应了。”
“阿菊还要去庄子里,你俩赶紧着去用膳。”
阿梅坚持着侍候他姐弟用过膳才下去。立哥儿还要去学里,用过膳便回了屋里小歇片刻。
还是花厅里,杨管事父子一家子十来个人跟着棋儿身后进来,齐齐规矩着给袁仪请安。
袁仪只留了杨管事一人说话,“这都过了一晚,可是想明白了。”
“是,姑娘,奴才往后定当老实本分着当差。”
“也罢,你跟着阿菊回庄子去,听阿菊的安排。若是再耍心眼,我定将你交给能静能慧处置。”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杨管事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就有心思想别的,“姑娘,奴才婆娘会烧菜做事也还算麻利,可要将她留在小厨房帮着?”
“你们一家子都在庄子上,不好只留她一人在府里。阿菊会从庄子里挑了人来,你若有好人选也可说与她。”袁仪心里暗笑自己想的真多,还要考虑人家夫妻的感情。庄子上也确实有事情忙,无需让他们夫妻长期分开。
“是,姑娘。奴才这便跟阿菊回庄子。”杨管事真心诚意的给袁仪磕头,暗自庆幸自己昨天机灵,这才又留了姑娘身边,全忘了自己昨日那作死的样子。
打发了他一家子回庄子,又送了立哥儿出门去学里,自己便回了屋里练字。火锅是到了初六这日才做出来,不太精细却也像模像样,尺寸比原本设计的要的大些,不过也无妨,正好中间添加炭火不方便,一次烧起一大锅还能少添几次炭火,更省事。袁仪兴奋不已,赶紧列了食材单子,喊来林妈妈仔细交代一遍如何处理食材。她预备等明日晚膳时邀来大老爷,他们祖孙三人一道吃火锅。
初七这日,袁仪算着大老爷回府的时辰去大书房。近日来小厨房每日都会给大老爷添一道养脾胃的菜色,大老爷还以为今日她是亲自给他送吃食过来。没想到她是来邀他去三房与他们一道用膳。
大老爷想想也好,有几日没见着立哥儿了,就笑呵呵跟着袁仪到三房来。
花厅里,摆着一小八仙桌,中间放着一冒着腾腾热气的、飘出诱人的食物香味的锅。
立哥儿已在一旁候着,他下学回来本就腹中饥饿,再被这香味勾的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见到大老爷与袁仪进来,他草草给大老爷问了安,便指着桌子上,那小锅子边摆着的一盘盘洗干净的切好的却还是生冷的食材,有些着急的问袁仪“阿姐,咱们要自己煮着这些吃食?”
“是,咱们今日就吃这火锅。”袁仪笑咪咪着说道。
“仪丫头,这,这怎能.....。”大老爷傻眼,小孙女邀他来用膳,不会是让他吃这些生食吧?
袁仪笑眯眯着没解释,只是谴了众人下去。她要自己动手,好好享受一餐。
大老爷与立哥儿眉头皱的更紧了,一个侍候的丫头也不留,就他们自己如何能煮得这些,看来晚膳是没得用了。
袁仪安置两人坐下,打开不停冒出诱人香气的锅子,香气更浓郁了,大老爷与立哥儿都早已腹中饥饿,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鸳鸯锅两边都是鸡汤底,她给两人和自己都装了小碗鸡汤加小片鸡肉先垫垫底,又一股放了些面食进去慢慢煮着。
喝了几口鸡汤,身上暖融融的,她又慢条斯理的刷着羊肉吃起来。大老爷与立哥儿看她吃的一脸满足,便也学着她,她吃什么,他们也跟着吃什么。袁仪心里笑翻了,面上还是有条不紊的捞起面食又放下青菜进去烫着,沾了自己调制的酱料吃着,无比的满足。
三人都没说话只顾埋头吃,不知不觉的桌上食材已经少了大半,袁仪担心他们吃多了,便不再往锅里放食物,还封紧了小炉子。
就是这样了,三人还是吃多了,立哥儿还抚着肚子,一脸的餍足。
第三十章 腊八
“这锅子确实好,这冬日里吃着,身子暖和。是你们那客满楼出的新吃法”?大老爷自然知道儿媳妇名下的客满楼,他当初没少去那里吃用。
“仪儿自己画了模样大小,在外头寻了工匠做出来。”
那日锅子拿回来,她便兴冲冲的想着晚上就能吃上火锅,可是炉子好找却没有合适的桌子。又折腾了两天才折腾出来这张桌子。就是一张小些的八仙桌,在中间挖个洞,好能放下那锅子,然后在桌子底下放个小炉子。
说起来简单,却折腾了整整两日。其实就是桌子不好找,阿梅听袁仪说是要在中间挖个洞,看看这张舍不得挖,那张也舍不得挖,其实袁仪自己也觉舍不得糟蹋了那么好桌子。最后还是找小林管事去外头买了张寻常的小八仙桌,再交代了按袁仪要求的尺寸挖好了洞才送进来的。
“外头定也有人欢喜这么吃用,你不妨拿去客满楼试试,许是能招来更多食客。”大老爷中肯的提了建议。
“这火锅只冬日里才适用。不过客满楼过几日也会备两张,到时咱们去客满楼也能吃上,祖父也同去。”她没有什么置产置业的野心,折腾这火锅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吃用,况且客满楼的定位未必就适合做火锅。不过拿到客满楼去试试也无妨,行不行或者具体怎么做,让钱来与阿菊他们商量着来,她不操心这些。
“阿姐,咱们明日还吃这锅子不?”立哥儿吃的面色红润,双眼都冒着光亮。
“你若喜欢,自然可以。”
“明日腊八,咱们该吃腊八粥。”大老爷提醒两人明日是腊八。立哥儿却期待的看着他阿姐,袁仪笑着点点头,“无妨,咱们明日午膳用腊八粥,晚膳再吃锅子。”
今日午膳时阿梅就问她明日的腊八粥该如何安排。袁仪原是南方人,没有吃腊八粥的习俗,还真的不知该如何安排。
问了阿梅才知三奶奶在时与侯府是有相互送着,自她故去之后才断的,一直到如今也没再送。
她知道阿梅的意思,如今姐弟俩与侯府走动了起来,与老侯爷也亲近,该送起来才是。便嘱咐了阿梅让林妈妈用心做多些,除了给侯府送些去,另外自己院子里每人也都用上一碗。
至于侯府其他人,其他人未必会用他们送去的腊八粥。不过她不在意,毕竟她也只是为了老侯爷高兴罢了。
“仪丫头,杨管事一家你是如何处置的?”大老爷忽然问道。他虽不好插手过问他们姐弟产业上的事,只是那日她找了林管事帮着安排人手地方招呼杨管事一家子,在他看来仪儿的用意并不简单。
袁仪正想着侯府的事,听大老爷这一问,才想起前日借了他老人家的地方跟人手办了杨管事,事后还没与他说明白。她有些难为情,祖父肯定是一头雾水等着她详细说明白,结果她却忘光了。
“仪儿吓唬了他一顿,又没了他这几年贪墨来的银子,就还让他一家子回庄子里当差。”袁仪想想好笑。阿菊说那杨管事回了庄子上,就自己老实着拿出贪墨的两千五百两银子来,心里懊恼悔恨的都写了脸上。当阿菊抽了五百里银票子放他手里,说是姑娘赏他的,还说日后差事办的好了还会有赏赐,一下子就把他给喜的恨不得再给袁仪磕个头。
“没打他板子?”大老爷不赞同的皱眉。
“没打,他自己都吓得差点磕破了脑袋。”
“丫头,须知当家不易。太过心软不是好事,那些心眼不正的只会当你是好欺。”大老爷语重心长的说道。
“是,仪儿定记着祖父说的话。”若真的需要下狠手时,她是不会心软的。
次日腊八,姐弟俩如常的去学里。
午膳时阿梅给他俩端来腊八粥,里头花生、红枣、莲子放了许多,用量足又熬得香甜软糯,姐弟俩美滋滋的一人用了一碗还多些。
立哥儿用过膳便回屋里小歇,袁仪回屋看了一会儿书便送立哥儿出门去学里。送完立哥儿才回到自己屋门口,守门陈婆子就提了个食盒来,说是大厨房也送了腊八粥来。
她想着立哥儿晚膳要吃锅子,她自己也不愿两餐都用腊八粥,便让阿梅看着谁喜欢用就用了。
自停了琴棋课,姑娘们便只上半日的学。袁仪下午通常都是练半个时辰的字,看会儿书再跟着阿梅学着绣些简单的花样。偶尔想起也会坐了那把乌木琴前抚上一小段。若不计较那些算计阴谋,日子确实过得悠闲。
有时难免手痒也提笔涂涂画画再撕碎揉碎,只是软趴趴的毛笔总是用的不趁手。
等她又揉碎两张纸,算着时辰立哥儿也差不多该下学,便让画儿他们将锅子起了,自己则去廊下等人。
立哥儿回来,习惯的朝廊下看去,她阿姐仍是在那里等着她,便小跑着到了她跟前。
“阿姐,我已是饿了,可是能吃锅子了?”午膳只用了腊八粥,还在学里他就觉得腹中饥饿,一路想着吃锅子,走路的速度竟比平日快了许多。
“都备好了,先去净了手。”这小家伙妥妥的是小吃货一个。不过那又如何,他喜欢就好。他自己是个勤奋用功的,她这个阿姐只顾着他日常吃用就好,惯着些也无妨。
比起初见时,那少言又木着一张脸的立哥儿,她还是喜欢如今这个在她跟前时常带着笑脸的小家伙。
今日是棋儿与夏至在一旁侍候着加汤水递食材的,立哥儿闷头吃了会儿才解了饥饿感。
“可惜这锅子不好带着,不然咱们后日去侯府就能与太姥爷一道吃。”本来他正吃的满足,却忽然一脸遗憾道。
“等客满楼也备好了锅子,咱们就可邀太姥爷一起去。”她已经嘱咐阿菊备几套放着,客满楼翠竹轩和墨兰轩各送一套去,自己院子再多两套,她打算年夜饭时三房上下全吃火锅,那才热闹。
此时的侯府养荣院花厅里,老侯爷坐了太师椅上,田管事立在一旁,侯府夫人无一处不雍容无一处不精致却脸色极难看的站在老侯爷面前。
“当初是您宁肯让个奴婢打理那些产业也不允我插手,如今这奴婢都能胆大到不将我这个侯夫人放在眼里。您就算不顾我这个儿媳妇的脸面,多少也顾及下侯爷与世子,再怎么说我如今都是这侯府的夫人。”今日腊八,她嘱咐刘管事去阿菊那里支些银子回来,哪成想阿菊那贱婢竟然说不允,说是老侯爷的意思。
这么几年过去,年年都是腊八支银子,这么多年他不也默认了?今年中是多支了一回,她原本是想着一步一步的慢慢来,他终会允了她掌那份产业,谁知这回竟就不允了。
自家产业让个奴婢打理不说,如今就是银子,她这个侯夫人也都动用不得了?
“侯府夫人?说说看,要如何才是顾及到你这个侯府夫人的脸面?”与侯夫人的怨恨不甘相比,老侯爷没一丝多有的情绪。
“老侯爷,儿媳知道您疼爱婉儿,可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那些产业怎么说都是咱们侯府的家业,怎能让个奴婢掌着?咱们侯府虽说家业不薄,可您子孙也多不是?不说别人,就连世子到如今都没一份像样的产业。”自己嫁到侯府二十多年他从未看得上自己这个儿媳妇,连带自己的儿子也不得他的心,就算如今贵为世子,在他心里还不如两个外姓的小儿,她怎能不恨?
“按你这意思侯府该去夺了来,好给世子添份产业?”老侯爷斜睨着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妇人,渐渐没了耐心。
“那本就是侯府的家业,怎能说是夺了来。”
“你们陈家真是好家风,陈家女也个个都是好教养。”
老侯爷语气平和,这样的话在他说来竟没多少讥讽的味道,话说完他拿起手边小几上的茶盅,里头的茶水已经凉了,田管事要给重新倒一杯,老侯爷摇摇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侯夫人语塞,保养的极好的脸上青红交错,嘴角抽动着张合几次没接上话,却也僵着不肯退下,一时间气氛诡异。
“这侯夫人你若当的委屈,大可不必忍。”老侯爷眼神锐利的盯着她说完这句又吩咐田管事“让老二来见我。”
说完他便起身出去,田管事跟在后头,把一脸惊怒不可置信的侯夫人晾在原地。
晚膳前侯爷回来,才进大门门房小厮就与他说老侯爷寻他,方才在书房外田管事提醒说夫人半下午时来寻了父亲,想不通她来找父亲何事便不做猜测,“父亲,您找儿子?”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眼红你大哥的那一份产业?是不是婉儿不在了便算计着想夺来。”那妇人如何想法他没当回事,关键是自己儿子如何想的。
“父亲,您怎如此埋汰儿子”侯爷听到自己父亲的话惊的一下子黑了脸。